6

隔日晏瑤的門前一聲悶響,霎時多了一個東西。

侍女琪兒開門查看,卻只見一個白色布包。好奇心作祟的琪兒打開布包,卻忽然臉色巨變,尖叫一聲将布包甩開。

晏瑤大清早的被擾了清夢,心下惱怒,沖出房門就想去收拾那些個不長眼的奴才。卻不想看見琪兒癱倒在地,一臉見了鬼的模樣,驚恐地指着面前的布包。

晏瑤走近去一瞧,突然難以自持地驚叫出聲“啊!”晏瑤杏目圓瞪,面色驚恐,吓癱在地。趴在地上控制不住地幹嘔起來。

那些布包裏赫然都是些殘肢斷手,鮮血淋漓,灑落一地,形狀十分可怖。

晏歡受了極大的驚吓,整夜整夜被噩夢纏身,夢裏都是些猙獰的惡鬼向她索命。晏瑤神經質地看着四周,喃喃自語“不要找我不要找我,不是我殺的人不是我”

說着說着又驚恐地尖叫出聲!蕭氏身心俱疲,無論如何安撫都不見起色。晏瑤褪去了從前的嚣張跋扈,整個人看起來憔悴不堪。

晏府的大夫進出了一批又一批,說是晏府大小姐身染風寒患了惡疾,高燒不退,終日胡言亂語,叫衆大夫束手無策。

蕭氏發了怒火,說再治不好大小姐,就将他們治罪。府裏有流傳是晏瑤心思不正,觸怒了神靈,才有此惡報。

杏依聽聞這個消息,很是歡心。

“我看不是染了風寒,怕是遭了報應。興許是杏香姐姐天上有靈,回來報仇了。”杏依痛快地說道,杏香被打死,自己也險被侮辱,杏依是打心眼了恨毒了晏瑤的。

晏歡正在修剪花枝,聞言只是淡淡一笑,将剪刀抵在那顯眼的花枝之上,手起刀落。

“這話你擱我面前說說也就罷了,要是讓旁人聽見,免不了要治你的罪。”

杏依吐吐舌頭,小聲道“小姐奴婢知錯了,奴婢以後會注意的。不過大小姐這一病真是來得蹊跷”

晏歡道“有什麽蹊跷的,不過是做賊心虛罷了。好了,去做飯吧我餓了。”

杏依得令,歡快着腳步去小廚房。

越國官道上,一匹駿馬疾馳而來,揚起一列塵沙。馬上少年神采飛揚,甩動缰繩鞭笞着駿馬向越國京城而去。

老夫人正在內裏休息,卻聽得門外有爽朗的聲音大叫道“奶奶,我回來了!”

老夫人大喜,擡頭就看見一個高挑少年出現在門外,“快快,晨兒回來了,快進來讓奶奶看看”

晏晨生的劍眉星目,英氣十足。又天性開朗,嘴角時常勾着笑着,顯得十分朝氣蓬勃。

“孫兒給奶奶請安”晏晨跪在老夫人面前磕了個響頭,就被老夫人扶起。

“晨兒,這一去三年,都長這麽高了,奶奶都快認不出你來了。”老夫人這麽說道,拉着晏晨就往座椅上座,顯得很是熱切。

這晏晨是晏府二公子,幾年前被送去終南山拜師學藝,如今終于學成歸來,叫老夫人怎麽能不開心。

晏晨咧開嘴一笑,“奶奶這幾年身體可好?孫兒在山上時常惦記着奶奶。這一回來就來向奶奶請安了。只是怎麽不見父親?”

晏晨狐疑道,就聽聞老夫人說道“你父親帶兵去了邊境,要過些時日才回來了。你既已學成歸來就好好呆在府裏。等你父親回來了,再讓你父親給你謀個一官半職。”

誰知晏晨突然朗聲道“男兒志在四方。孫子從小的願望就是跟随父親和兄長上陣殺敵,等父親回來了,孫兒就去參軍。孫兒才不要在京城做個賦閑的公子哥呢”

老夫人見晏晨鬥志高揚,說了一聲“好好”

不一會兒,晏晨就去給蕭氏請安。

眼瞅着晏晨出門,老夫人就叫張媽開始張羅晚宴,說要給晏晨接風洗塵。

晏晨給蕭氏請安,不見晏瑤,才知道晏瑤是患了病,隧火急火燎地去看晏瑤。晏瑤整日被噩夢纏身,形容憔悴,神情恍惚地卧在床榻,連晏晨也快認不出來了。

“妹妹,你這是怎麽了?”一母同胞,血濃于水。縱然從前不親近,晏晨還是忍不住關切道。

哪知晏瑤突然睜開眼睛,拉住晏晨的手,神神秘秘地說道“噓,別說話,這裏有鬼”

晏晨四下環顧,除了伺候的丫頭再無其他,心想晏瑤是受了什麽驚吓才變成這般模樣。侍女三緘其口只說是受了風寒,便再也問不出個所以然。晏晨只得作罷。

老夫人的接風宴張羅得很是盛大,連晏歡也受了通知,晚膳必須入席。

晏歡聽杏依說是二少爺回來了,不免有些發蒙。思索了好久,才終于想起自己是有個二哥的。這晏晨幾年前就被父親送出晏府修習去了,眼下終于回來了麽?

晏歡兩世的記憶裏對這個二哥印象都不深刻,晏晨出府時晏歡尚且年幼,哪能記得那般清楚。

晚膳晏歡稍稍來遲,只看見餐椅上已經就位了好幾人。

老夫人端坐在主位,蕭氏在一側,另一側還坐着一個眼生少年在與老夫人說笑,晏瑤因身體不适并未在場。

晏歡行了一個禮問了一聲“奶奶好,母親好。”

蕭氏冷淡地嗯了一聲,最近晏瑤的事情煩亂了她的精神,已無空閑去關注這個庶女。

老夫人叫晏歡坐下吃飯。還未等晏歡坐穩呢,就聽到那少年道“這就是小妹麽?好幾年不見小妹都長得這麽大了,當年我走的時候小妹還只是個小丫頭呢。”

那少年英氣勃發,眉目坦蕩,一臉和善的沖着晏歡笑。晏歡輕柔一笑,懂事地問候“二哥好。”

“好好”晏晨開心道,心下覺得小妹乖巧,十分順眼,忍不住多看了幾眼。晏歡低頭默默吃着飯,任由晏晨打量。

一個接風晚膳,都在晏晨爽朗的笑聲中渡過,席間晏晨拉着老夫人講述在終南山的趣事,直把老夫人逗得合不攏嘴。

晏歡在晏府好久都沒聽到這樣的笑聲,不覺得也有些放松。她這一放松,晏晨又湊過來問話道“小妹,你說瑤兒是怎麽回事,今日我去看她,見她精神不是很好的樣子。”

晏晨此話一出,氣氛一時有點冷。

蕭氏鳳目輕輕一掃,晏歡臉色未變,一臉懵懂“聽大夫說大姐是受了風寒,個中緣由小妹也不清楚。”

晏晨又将視線投向蕭氏,蕭氏收回目光,道“瑤兒體弱,将養幾日就無事了。”

好好的晚膳,提到晏瑤未免有點敗興。晏晨見蕭氏面有古怪,再未追問下去。

越國雨季将至,空氣裏都帶了點濕濡的意味。

晏晨回府不久,一個故友就登門拜訪。晏晨見到那人輕佻的眉眼,不禁吓了一大跳。

“怎麽,認不出我來了?是不是更加風姿卓絕了?”臨希挑眉,語帶調侃。

晏晨圍着臨希一通打量,好半天才捶了捶淩希的肩膀,扶着下巴狀似思索“你這變化挺大的,我都快認不出你來了。不過你這樣子倒是有點花花公子的架勢。”

臨希将折扇敲在晏晨頭上“幾年不見,你竟也學會了這些腔調。走,陪我喝一杯。”

晏府後花園有一座湖心亭,柳樹依依清風和煦,可将花園美景盡收眼底。晏晨搬來了晏府珍藏的桃花釀,掀開封蓋桃香撲鼻而來。

臨希小酌了一杯,悠悠問道“你這次回來有何打算?”

晏晨喝了一口,方才道,當然是跟随父親上陣殺敵啦。

臨希斜眼看着晏晨“你倒是好志氣,這戰場刀劍無眼,也就你想去了。”

晏晨食指搖晃,非也非也,保家衛國征戰沙場方顯男兒本色,你這種公子爺是不會懂的。

臨希懶散地倚着欄杆,欣賞着不遠處花池裏的景色。

花池種着不少睡蓮,含苞待放。池裏不時有錦鯉穿梭而過。花池中心架着一拱圓橋,倒是別有一番景致。

只見從院內走出一名女子,那女子上了圓橋,青紗羅裙,背影嬌弱。倒是眼熟得很。

臨希手一指,好奇道“那是誰?”

晏晨有些微醺,迷蒙地看了一眼“哦,那是我家小妹。”

“我倒是不知道你還有一個妹妹。”臨希撐開折扇,遮住臉上的興味。起身就朝那橋走去。

晏晨一臉莫名,不知臨希這鬧得又是哪一出。

晏歡自老夫人處請安回來,打算回清心院。卻聽得身後有響動,晏歡驀然回頭,卻見有人向她走來,晏歡一時有些發怔。

只見那人一襲月牙白的錦袍,頭戴玉冠。身姿卓絕,器宇不凡。面若冠玉,是萬裏挑一的俊逸。斜飛的劍眉下一雙精致的挑花眼,眼角上挑,帶着若有似無的輕佻。

那錦袍胸口紋着雲紋,腰間佩戴着碧魚玉佩,行走時輕微晃動。手持銀制折扇,衣帶當風,一派潇灑從容的模樣。比尋常人家的公子多了幾分清貴。

晏歡見來人面善,細細打量。等人走進了,方才想起此人正是前些日子在街上遇見的淩希。只是,他怎麽會出現在晏府?

“桓言?”臨希有些猶豫地開口。

這女子,哦不,應該叫丫頭。不過及笄的年紀,一頭雲髻綴着銀鈴。身着青紗羅裙,五官清麗,尤其眉間一點盈盈朱砂痣叫人過目難忘。

眉眼倔強,渾身透着一股靈氣。一雙大眼睛過分清澈,臨希甚至在她的瞳孔裏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只是尚且年幼,仍未脫去稚氣。若是長成,必定是位難得一見的美人。與街市的那個小公子簡直是天壤之別。

晏歡訝然道“你怎麽在這裏?”

卻聽得臨希輕輕一笑“原來你竟是将軍府的小姐,那日還是個俊秀的小公子呢。小丫頭,你長得真好看。”淩希一雙桃花眼灼灼地看着晏歡。

晏歡尴尬地摸摸鼻子錯開視線,突然遇見淩希,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麽。

晏晨從淩希身後探出頭來,見兩人交談,驚奇道“你們居然認識!”

晏歡搖搖頭“也不算認識。那日承蒙淩公子出手相救,才有了一面之緣。”

臨公子?晏晨懷疑地看向淩希,卻見臨希微不可見地搖了搖頭。晏晨縱有疑問,也只能按在心裏。

“難得與小丫頭重逢,京城有一家茶樓倒是不錯,不知…”

晏晨聽說有好玩的地方,眼睛都發亮了,當下截斷淩希的話,道有空有空。淩希不免失笑“我又沒問你。”

晏晨可不管這樣,沖着晏歡笑道,小妹你也會去的吧。晏歡本想回絕,卻見晏晨興致正高,只得點了點頭。

臨希折扇微搖,眼裏笑着漸濃。

七 殺人滅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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