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這一場電影, 具體什麽劇情,程厘到散場的時候,就已經忘得差不多。

她就知道, 自己的手掌一直被身側的人,扣在掌心裏。

雖然中途被松開一陣。

但當電影結束時, 所有人站起來,她也跟着站起來時,身側容祈的手掌, 像是裝了精準的雷達定位器, 直接伸過來,握住她的手掌。

兩人一前一後,從電影院座位的臺階上走下來。

周圍同看電影的觀衆, 此刻都在興奮讨論剛才電影裏的情節。

唯有他們, 一路沉默。

兩人随着散場的人潮, 一路走到電影院外面。

這個點,商場的門都已經關門。

好在電影院這邊有專門預留的電梯, 給深夜散場離開的觀衆。

于是他們就這麽跟着人群, 進了電梯裏。

期間,有個男生一直朝容祈看,打量了好幾眼。

程厘注意到這個男生的眼神,而且還拿出了手機。

等電梯一打開, 程厘也不知哪兒來的勇氣。

拽着容祈,就往外跑。

此時的地下車庫不像之前那樣擠滿了車輛, 十點商場關門之後, 車庫也空了一大半, 只剩下零星車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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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虧程厘記性好, 記得車子停在的大致方向。

見擺脫身後的人, 她才停下來。

只是她停下後,就看見容祈垂眸看向自己,她有些尴尬的解釋:“剛才電梯裏有個男生一直盯着你看,我看他還拿手機出來,好像是想偷拍你。”

“偷拍我?”容祈微挑眉。

程厘:“你現在好歹也算個名人吧。”

她又不是沒上網搜過他的消息。

之前他的一張參加世界網絡大會的照片,在微博上被轉了好幾萬條。

大概就是說,他是總裁裏長得最帥的,帥哥裏面又最聰明。

真正的女娲畢業設計作品。

從啓域科技成功之後,關于他的履歷,就早已經被翻了個底朝天。

少年班出身的成功人士,自然不少。

但長這樣,卻是獨一份的。

以至于一向以分享知識聞名的某乎,居然有一個神問題

——啓域科技的創始人容祈,算不算中國商界最帥的創始人?

這個回答,在底下足足有幾千條評論。

因為很多人居然分享了,在工作中遇到容祈時,拍下的照片。

甚至還有發圖的人表示,這是生圖直出,絲毫沒有修圖。

于是那個帖子,從一個探讨帖變成了一個徹底的花癡玩梗帖。

據說裏面,還混跡着不少啓域科技的員工。

畢竟他們才是生活中,最常接觸到容祈的人。

容祈輕嗤:“好歹?”

“你就是名人,”程厘對于自己的用詞不嚴謹,立即表示歉意:“所以那個人可能就是認出你了,想偷拍你的照片。”

衆所周知的兩位馬爸爸,不就算是家喻戶曉的商界名人。

雖然容祈的名氣,還沒大到,走哪兒都有認識他的人。

但也不排除,有高強度網上沖浪的人。

“那又怎麽樣?”容祈反問。

程厘一愣。

恍然。

也是,容祈雖然算個名人,但卻并不是明星。

他不需要像那樣愛豆偶像一樣,立什麽單身人設,就算被人拍到,陪女生來電影院看電影,也是一件挺平常的事情。

“這樣不會很跌你的身價嗎?”程厘故意揶揄道。

容祈:“我的身價?”

程厘:“按照你的身價,不是應該包場看電影。”

聽到這個,容祈忍不住呵笑出聲:“所以,你給我這個機會了嗎?”

程厘這才想起來,他們的電影票,是她在車上直接訂的。

确實沒給他這個機會。

兩人說着話,就走到車子旁。

程厘這時才發現,兩人的手一直那麽自然牽着。

沒有松開。

她站在車門邊,低頭看着兩人牽着的手。

突然,面前的男人往前靠了一步,程厘下意識往後退,但背後已是車子。

兩人之間的空氣,好像都被憑空抽去了大半,變得稀薄。

因為她感覺到呼吸開始困難,心跳一點點加速,從緩和朝着劇烈的速度而去,在胸腔不安的跳躍着。

周圍安靜的過分。

整個停車場,好像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程厘溫吞地擡起頭,眼眸就正好抵上了他的視線。

四目相對。

瞬間,程厘手掌忍不住貼着後車門,冰涼觸感,也沒能降下她身體驟然升起的溫度。

當距離逐漸被拉近,近到彼此的呼吸,都快糾纏在一處。

他偏頭看着她,已經近在咫尺的唇。

淡粉色,肉眼所見的柔軟。

滴滴。

急促而巨大的鳴笛聲,在空蕩的停車場形成了一個巨大的回聲,頃刻間,四面八方都是這個惱人的聲音。

這巨大的噪音,也仿佛将兩人從剛才的氛圍中,強行抽離了出來。

程厘眨了眨下,就聽一聲輕響。

容祈伸手,将副駕駛的門拉開了。

“上車吧,”他低聲說道,擡了下手,最終在程厘腦袋上撫了下。

兩人都在車上坐好後,整個車廂裏,彌漫着一股難言的氣氛。

直到車子啓動,駛出地下車庫。

程厘終于可以借機轉頭,看向車外。

但街道的景色,在她眼前滑過,卻沒留下一點痕跡。

因為她腦海中,依舊還在想,剛才的那一幕。

如果沒有那道鳴笛聲的打擾,他們兩個會怎麽樣?

一個答案,呼之欲出。

接吻嗎?

這一晚,程厘幾乎都沒怎麽睡好。

夢境混亂的厲害,一會兒夢到她穿着校服,好像是高中的事情,一會兒又夢到別的場景,但不管是什麽畫面,場景裏都有另外一個人的存在。

容祈。

當程厘醒來時,外面的天光還未徹底大亮。

她盯着頭頂的天花板,突然想起,發現許冀衡出軌那天,她也這麽盯着天花板發呆。

可是現在。

不過才短短兩個月。

她就覺得,跟許冀衡分手,已經是上輩子的事情。

原本被背叛的那種,心如刀割的感覺,居然也只剩下模糊的記憶。

許冀衡這個人,早已經淡出她的生活。

容祈,就以這種兵不刃血的姿态,強勢着占據着她現在的生活。

程厘在床上翻了個身,抱住被子。

雖然不知道未來是怎麽樣,但最起碼,現在的感覺不壞。

甚至應該說,很好。

因為是周末,程厘也不着急起床。

在床上玩了一會兒手機,居然又睡了個回籠覺。

不過早上九點多的時候,程厘的房門還是被敲響了。

“怎麽了?”她迷迷糊糊的問道。

淩霜華站在門口說:“趕緊起來,今天要去你奶奶家吃午飯,你忘記了了?”

程厘猛地從床上坐起來,揉了揉長發:“什麽時候說的?我怎麽不知道。”

等程厘洗漱好,已經是半個小時之後。

淩霜華正在客廳裏,不耐煩的催促:“我說你們父女兩個,能不能快點,回頭老太太陰陽怪氣,全沖着我一個人。”

“來了,來了,”程定波從洗手間裏出來。

淩霜華一瞧從房間裏出來的程厘,兩眼一黑,怒道:“你這穿的什麽呀?”

程厘低頭看了眼自己,白色薄衛衣,牛仔褲。

休閑又舒服的打扮。

“換了換了,”淩霜華不容置疑地說道。

程厘無奈道:“換什麽?這不是挺好的。”

程定波也幫腔說:“就是,這樣穿舒服。”

“然後你們家那一幫親戚,狗眼看人低,”淩霜華斬釘截鐵地說:“去換掉,就換上次你新買的那條連衣裙。”

程厘深吸一口氣,卻沒繼續反抗。

回房間,換了一身衣服。

其實她知道淩老師這麽興師動衆的原因。

老程家裏雖然兄弟姐妹少,就三個,她大伯還有小姑,但是非是一點都不少。而且老程又是家裏排行老二,俗話說的話,老二老二,爹娘不愛,姥姥不疼。

不說程家,估計全國在家裏排行老二的人,能寫出一本血淚史。

最關鍵的是,當年淩老師是個從外地考進上海師範大學,并且成功留在本地的勵志案例。

可是程厘的爺爺奶奶,當年大小算是幹部級別。

不管是選兒媳婦,還是選女婿,都眼高于頂。

淩老師一個小小的人民教師,怎麽可能入得了人家的法眼。

好在程定波這人,雖然沒有什麽大志向,認準的事情,卻是十頭牛都拉不回來。哪怕全家都強烈反對,他也認定了淩老師。

兩人不顧家裏反對,直接領了證。

當然家裏的幫助,也是一點都得不到。

淩老師對此,倒也沒什麽怨言,反而每次提起,都特別自豪的說,當年她一邊上課一邊帶大程厘,工作和家庭一點都沒耽誤。

這也是淩老師,如今家庭地位,牢不可動的根本原因吧。

如今他們這一輩的年紀大了,就開始攀比各家的孩子。

一開始比較孩子的學業,現在畢業了,比較孩子的工作。

比學業的時候,程厘算是一騎絕塵。

不過工作之後,程厘進入了泛海智行,雖說是創業公司,但說到底不是那種大公司大企業,難免被其他長輩教育,不靠譜。

臨走時,淩女士把之前程厘給她買的香奈兒拎上了。

淩老師樸素了一輩子,不是那種動辄就大手大腳花錢的人。

就這個包,當初買回來的時候,淩女士得知居然價值四萬多,差點兒把程厘生吃了。

不過自從某次家庭聚會,被小姑驚呼之後,淩女士再去奶奶家吃飯,每次都要背上。

這就是她的戰包。

“怎麽這個點,還堵車啊,”淩女士坐在副駕駛座,看着前面的路,不耐煩道。

程定波看了眼導航,說道:“前面有人追尾了。”

“程厘,你們那個自動駕駛系統,能避免這種追尾事故嗎?”程定波對這些新興的技術,還挺感興趣的。

程厘:“根據數據對比,自動駕駛技術确實會比人類駕駛更安全,不過自動駕駛也并不能達到零事故的。面對一些突發和複雜的場景,自動駕駛系統可能做不到有效處理。”

“也就是說,你們這個自動駕駛系統,也會失誤對吧?”程定波這是作為一個外行人,提出的問題。

程厘點頭:“會,目前國內外已經有好幾起,因為自動駕駛輔助系統,造成的車毀人亡重大事故。”

程定波:“那你們這個也不安全啊?”

程厘笑了起來:“爸,你應該去看一下中國交通事故調查報告,由駕駛員人為因素造成的交通事故高達80%。難不成您今天喝一口被嗆着,就永遠不喝水了。”

“你這麽說,我倒是懂了,”程定波恍然。

一直盯着前面的淩女士:“動了,動了,趕緊走。”

一家三口,到了老宅的時候,剛進門,就聽見坐在沙發的小姑,笑呵呵地說:“我們家的貴客到了。”

淩女士朝在看電視的老太太打了個招呼:“媽,我們來了。”

老太太似乎沒聽到。

直到程厘大聲說:“奶奶,我們來了。”

“哦,程厘來了,”老太太這才回過神似得,笑眯眯看向程厘。

淩女士早已經見怪不怪,淡然扔下一句:“我去廚房幫忙。”

老太太倒是對程厘還可以,不過也就是相較于淩女士而言。

大伯家生的是男孩,最受寵爺爺奶奶喜歡。

小姑家的表妹,跟程厘一樣是女孩,但是小姑自小就家裏唯一的女孩,又是最小的,爺爺奶奶也偏疼。

因此三個孩子裏面,程厘也成了排在最後的。

好在程厘打小就長得漂亮,學習也好,兩位老人家明面上,也沒什麽太大的差別待遇。

雖然在家都是程定波做飯,不過到了這裏,淩女士才是那個掌勺的。

程厘進去幫忙,正在忙碌的大伯母,笑道:“還是女孩貼心,我們家程骁一早就忙工作去了,壓根都不着家。男孩嘛,心思都在工作上了。”

淩女士眼睛一橫:“出去吧,廚房不用你幫忙。”

程厘沒辦法,只能又出來。

其實,她也懂淩女士的小心思,無非是看其他兩個小輩都不幫忙,她也不想讓程厘受這種委屈。

都是孩子,憑什麽其他人吃現成的,程厘就得忙前忙後。

等忙了兩個小時,飯菜總算準備妥當。

程厘的堂哥,也終于回來了。

吃飯的時候,小姑特地說道:“媽,靈靈這次沒能來吃飯,你別怪她啊。她跟未婚夫去香港買結婚要用的東西了,說是回來的時候,一定給您帶一份大禮。”

老太太笑得,臉上皺紋都深了好幾條:“不要浪費這個錢,最重要是買她自己結婚要用的東西。”

提到結婚,原本低頭吃飯的程厘,難免成了關注的重點。

之前她有男朋友的事情,其他長輩也都知道。

小姑就說:“正好過陣子,就是媽的八十歲大壽,到時候讓這些小輩都帶上對象,一起來給媽慶祝生日,熱鬧熱鬧。”

堂哥早就結婚,自然不用擔心。

程厘深吸一口氣,正要說話。

就聽旁邊淩女士說道:“程厘就算了,又沒定下來要結婚,這種正日子,就不帶了。”

“該不會是分手了吧?”小姑這人一向心直口快,有什麽說什麽。

程厘也懶得遮掩,直接承認:“嗯,分手了。”

小姑追問:“怎麽回事?我看那個小許長得嘛,還不錯,學歷和工作也挺好的。厘厘,不是姑姑說你,你呀,眼光也不要放的太高。小許那樣的,不錯了。”

這話把淩女士聽得一肚子氣,什麽叫小許那樣的不錯了。

好像程厘能配那個許冀衡,他們就該燒高香了。

特別是得知,許冀衡還是出軌的,淩霜華更是厭惡了。

淩霜華冷臉:“我們程厘長相好,學歷高,挑什麽樣的找不到。”

“厘厘也二十八了吧,女孩子年紀大了,就是剩女,就算條件再好,也該着急起來了,要不然回頭連生孩子都是高齡産婦。”小姑輕飄飄說道。

大概是因為她生的是女兒,所以從小到大,她女兒段雨靈處處被跟程厘比較。

段雨靈上學時,成績一般。

上高中學了藝術,才勉強考上的大學。

偏偏她學藝術的,長相還不如程厘這個學理工科的。

因此小姑一直心裏有點兒疙瘩。

現在段雨靈找了個富二代結婚,眼看着要飛升枝頭,彎道超車程厘,這不優越感就出來了。

“什麽高齡産婦,程厘年紀還小呢,就算她自己現在想結婚,我還舍不得呢,”程定波最是聽不得這種話,當場就反駁。

他雖然性格溫和,但誰都知道,這個家裏要是有人敢對程厘怎麽樣。

他可是誰都面子都不會給,直接就會發火。

見他這麽說,小姑當下倒是閉了嘴。

可是飯後,吃水果的時候,奶奶直接将老程喊了過去。

“你剛才沖你妹妹發什麽火,她作為姑姑關心程厘的婚姻大事怎麽了。哪怕她不說,我也要說,我之前就說過,不要找外地人,不靠譜,你們偏不聽我的。你看這不就黃了,白白耽誤程厘的青春,你們以為女孩子有幾年可以霍霍的。等年紀大了,挑的都是別人選剩下來的,到時候就跟你一樣……”

房門并未關上,他們說話聲音從裏面傳了出來。

程定波反駁說:“結婚這種事情,本來就着急不得。而且跟我一樣怎麽了,我家庭幸福和睦,我就盼着程厘跟我一樣。”

程厘偷偷朝淩女士看了一眼,就見她慢條斯理的吃着蘋果,一點也不惱火。

原本奶奶不關門,就是故意想讓大家都聽到。

誰知老程這位同志,關鍵時候,不掉鏈子。

奶奶氣急敗壞道:“行行,我也不管了,我倒要看看你們兩口子最後能挑個什麽好女婿。”

從奶奶家出來,剛上了車。

程定波朝副駕駛的淩霜華看了眼,安慰說:“你別生氣,要不下次就我回來吃飯。”

“我生什麽氣?”淩霜華伸手撫了下頭發,輕輕一笑:“我家庭幸福,生活和睦,老公和女兒又跟我一條心,我值得生氣嘛。”

見狀,車裏的父女兩人都松了一口氣。

程厘沖着程定波,偷偷豎起大拇指。

親爹的為人哲學,值得她學習。

淩霜華一輩子,都跟老太太鬥智鬥勇,從未服輸。

此時她深吸一口氣,緩慢而堅決說道:“現在,我們全家唯一的目标就是。”

程定波和程厘,同時看向她。

“給程厘挑個好女婿,閃瞎他們的狗眼。”

程厘:“……”

雖然周末,依舊還在加班的容祈,沒來由的在辦公室裏打了個噴嚏。

一旁的助理何卓遠見狀,立即問道:“容總,需不需要我要辦公室空調,調高點。”

現在雖然已經十月,但是很多辦公樓,依舊是開着中央空調。

容祈點了點頭。

随後,他桌上的手機震動了兩下。

是程厘發來的。

程厘:【從我奶奶家,勉強活着回來了。】

容祈:【?】

程厘:【我奶奶家就是個角鬥場,是你無法理解的。】

容祈:【我還有半個小時就下班。】

程厘坐在車裏,看到這句話,還有些不明所以。

容祈:【願聞其詳。】

她低聲一笑。

一個小時後,程厘就接到他的電話。

“下樓吧。”

程厘有些驚訝,想起他之前發的微信,低聲說:“你還真想聽啊?都是些很無聊的家長裏短。”

“我帶了酒和耳朵。”

容祈的聲音,在她耳畔低低響起。

這一刻,這一整天遭遇的不愉快,都徹底煙消雲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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