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卧室只留了一盞夜燈,看得出來陳遇應該是準備睡了的,孟廷川碰碰他的額頭:“晚安。”
陳遇本來确實睡意很足,被他弄得一點都不困了,不光不困,還非常亢奮,再一看時間,都快要十二點了,嚴重違反了陳老板的養生作息。放在從前,他已經要打開白噪開始強制催眠,現在倒是不急着睡,仰躺着自下而上地看眼前的人:“睡不着了。”
“那需要助眠服務嗎?”孟律師說話的時候從上到下看了他一眼,陳遇曲起一條腿,沒說話。
孟廷川又俯身把人抱起來,這次陳遇主動伸手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從床上起來的緣故,孟廷川抱他的高度比剛才低一些,這一點點微妙的差距,讓陳老板感受到他的獨家助眠師、他的大債主,好像也需要他打工還債。
浴缸放滿水需要三十分鐘,他們從浴室裏出來是一個多小時後的事。陳遇是被孟廷川從浴缸裏撈出來的,橫抱着,像一尾出水的魚,光溜溜裹了一塊大浴巾,擦幹了塞進被窩裏。
出來的時候他心裏還是惦記着事的,一沾枕頭就睡過去了,第二天醒過來才意識到,他什麽都沒穿。
将近八點,比他平時醒得晚一點,孟律師也沒醒,窗簾留了一層,陽光能透進來,但不會太過明亮。
陳老板估量了各種因素,悄悄掀開被子的一角,準備去拿衣服,他還沒下床,就聽到孟律師說:“衣服放在床尾凳上,昨晚拿過來的時候你睡着了。”
孟廷川的聲音還帶着些困倦,他們一起睡之後,陳遇才知道孟律師确實睡眠不大好。和他不一樣,孟廷川是覺淺,很容易醒,沒有睡足的時候也會賴床,不過不會太久,一般五分鐘之內就起來了。
于是陳遇又躺回去,準備等孟廷川出去他再起來。
十分鐘之後,孟廷川還躺着,陳遇有些疑惑地喊了他一聲:“廷川?”
孟廷川睜開眼,撈過身旁的人,原本是想親一下,發現手感有點不對,他頓了頓:“你還沒穿衣服?”
溫馨的早安吻一下就變了味,陳遇窘迫地卷了被子後退:“你又睡着了?”
“嗯。”孟律師帶着濃濃的倦意,“昨晚接了個跨國電話。”
陳遇依稀想起來好像是有那麽回事兒,躺下之後孟律師又中途出去過,這工作掙得多,也夠遭罪的,暫時顧不上什麽衣服不衣服了,問他:“那還睡嗎?”
“不睡了。”孟廷川坐起來,調侃他,“我再不出去,有人要在被窩裏藏一天了。”
那倒也不會,他要是真躺着,陳遇大概會起來去準備早飯,上一頓已經是十三四個小時之前了,中途還那麽大消耗。
陳遇應了一聲,繼續卷着被子看他起來。
他也說不上來是什麽心理,昨晚明明已經坦誠相見過了,不是黑黢黢的,是亮着燈的坦誠相見,孟律師忽然跟他講起了禮尚往來,陳遇被他帶着,該看的不該看的都看得清清楚楚,該碰的不該碰的都摸得明明白白。
孟律師下腹右邊人魚線內側有顆痣,堅韌緊實的肌肉手感很好,發力緊繃的時候有些硬,陳遇失神地想,難怪可以那麽輕而易舉地抱他起來。
陳老板半途反悔想賴賬了,孟律師就把人放在浴缸裏自己收息,陳遇掀開被子看了眼。果然身上到處都是痕跡,他自己能看見的,上到鎖骨下方,下到腰側……不知道脖子上有沒有。
陳遇不太能想起來了,被水溫柔地包裹着,肌膚相貼,分不清那是孟廷川的溫度還是水的溫度,他們一起呼吸一起心跳,一起縱情……
陳老板揉了把臉,收回思緒。在孟廷川進浴室之後,也快速穿衣服起來,跟着進去。孟律師剛刷完牙,手上拿着牙刷,從鏡子裏看他一眼,讓出個身位。
陳遇看看鏡子,脖子上果然也有點,不過不是很明顯,比起身上,孟律師還是收着力的。
刷完牙,陳遇擠了一點剃須泡沫在手心,覺得這泡沫有點像奶泡,擺弄兩下,依稀捏出來一只兔子的形狀,獻寶似的給孟廷川看。
有點幼稚,孟律師沒嫌棄他,臉湊過來,陳遇就把兔子糊他臉上了,自己捏了第二只,捏着捏着想起來昨晚看見的拉花視頻,總覺得有點說不上來的違和感。
“怎麽了?”
“沒事。”陳遇搖頭,“昨晚看見有個視頻拉花不錯。”
他們一塊兒收拾了一下花園,過午才到老銀樓斜街,店裏不太忙,陳遇做了幾單外賣,給一位客人拉了對交頸的天鵝就閑下來了。
他想起來昨晚上的視頻,拿給小岚看,問她為什麽評論不見了。
小岚笑他:“老板你說什麽了,被人拉黑還是删評了?”
“我問他細節是怎麽做到那麽精細的,後面還看見一條回複說你也可以……等我點進去看已經沒了。”
“哪個主播啊?”
“你給我關注的。”陳遇打開手機,小岚湊過來看了一眼,一副原來如此的表情:“他啊。”
“怎麽了?”
“老板你取關吧,他這兩天翻車了,根本不是咖啡師!是甜品師。”
陳遇不明所以,小岚解釋:“你不是說別人給你回複看不見了嗎?他應該是說了奶油的事。”
“奶油?”陳遇忽然明白違和感來源于哪裏了,那視頻裏的奶泡質感有些不一樣,“他用的不是奶泡是奶油?”
小岚點頭:“你沒看他都不放過程的嗎?濾鏡還那麽重。”
陳老板感受到了互聯網的套路:“這樣也行啊?”
奶油和奶泡的穩定性完全不一樣,店裏也有不少單品是加奶油的,一般就是裱花袋擠一點,像這樣裱好了裝飾再放到咖啡上也算是個創意。不過是投機取巧的創意,這和拉花是兩回事。
陳遇沒什麽興趣了,小岚倒是說:“老板,你要是想交流學習,我看下個月不是有個比賽嗎?”
陳遇看過來,小岚就找出信息給他看,近倒是近,就在西府。但是跟他開咖啡店之前參加過的比賽差不多。
他一開始是在酒吧裏接觸的咖啡,調酒師調的也不光是酒,飲料也要做,客人要喝咖啡,當然也做,後來就慢慢入了這行。
不同于調酒,這方面他沒有師傅領,全靠跟人交流、自學,早前參加過很多類似的活動,這次的比賽也依舊是傳統的平面拉花,沒有他最近特別感興趣的3d項目。
陳遇搖頭:“算了。”
有這個時間,不如把家裏花園整理一下,明天還要去趟大學城,林教授知道他在開墾花園,說他那邊還有點有機肥,叫他們過去拿,順便在家裏吃個飯。
黃女士姐妹三個出國旅行去了,最近朋友圈都是旅行照。芸芸他們周末才來,家裏這幾天就他一個人,陳遇跟孟廷川過去沒買太多東西,林教授不會開車,他們先去學校接人。
林教授确實是種植經驗豐富,聽到他說要自己重新配土,給了不少指導意見,核心是土壤需要養護,有機肥比無機肥好,他們種藥材,品質好的都是用有機肥的。
走之前他從院子裏拎回來挺大一只編織袋:“我看你們花園挺大,土質也不行,要好好養養,這些發酵過了,可以直接用。”
“這裏不一定夠,不夠的話再來要,還有一批在發酵,現在天熱了發酵也快。”
陳遇點頭道謝,伸手就要去接,孟廷川在他之前接過來了,陳遇沒放心上,等到了家裏,他先下車去拿那一袋子有機肥,孟廷川又喊住他了:“我來吧。”
陳遇有點奇怪:“很沉嗎?”
“不沉。”孟廷川有點好笑地看着他,“你不知道有機肥是什麽嗎?”
這一下陳遇臉都綠了:“可以不用嗎?”
孟廷川回憶了一番:“應該是兔子糞。”
陳遇又松了口氣,他聽說食草動物的糞便都不會太臭,又發酵過了,應該還好。孟廷川說:“不想用就放着吧,或者我來也可以。”
陳遇搖搖頭:“那還是用吧,林老師不是說這個可以養土嗎?”
話是這樣說,真到了要用的時候,陳遇還是有點下不去手,園藝手套戴好,小鏟子拿好,解開袋子又退縮了,看看孟律師:“要不還是你來吧?”
他這樣反複無常的,孟律師都笑了。
陳遇也有點不好意思,這是他從前絕對不會做的事,或許是因為拿回來的時候孟廷川都沒有讓他沾手,他難免要有意無意地試探,這大概就是得寸進尺。
不管是什麽關系,相處起來總要有些分寸,不能因為孟廷川的縱容,就把髒的臭的都扔給他,這未免太不公平。
他搖搖頭:“還是我……”
陳遇一退縮,孟廷川卻又抓住他的手腕:“阿遇。”
“嗯?”
“你可以理直氣壯一點。”
陳遇困惑地看他,理直氣壯地使喚他鏟兔子糞?
“什麽事都可以。”孟廷川似乎知道他在想什麽,“不用跟我客氣,你想做什麽都可以做,想要我做的也都可以跟我說。”
“要是擔心我吃虧,不如喊句好聽的。”見陳遇還有些猶豫,孟廷川捏着他的手腕,神态輕佻地提醒他,“前天晚上那樣。”
陳遇為方才的得寸進尺感到抱歉,有心要哄孟律師開心,但是前天晚上……那晚那麽混亂,他一時間都想不起來孟廷川說的哪個。
廷川他近來常喊的,其他的哪一個光天化日之下陳遇都說不出口。哪怕他們是獨棟,院子裏說話沒有外人也不行。
他都不知道為什麽孟律師看起來那麽正經,某些時候卻能那麽壞,孟律師的說法是,這都是利息:“你見過哪個放貸的有良心嫌利息多?”
陳遇無話可說,甚至想喊他早點把本金收走算了。
陳老板自認也算摸爬滾打過,對着外人一向是八風不動臉皮三尺厚,偏偏到了孟廷川這裏,總是放不開。好聽的話,喊是喊不出來了,不過可以說一句。
他往院子外面看了一眼,确定沒有人,另辟蹊徑,仰頭在碰了碰孟律師的嘴角,又低頭說:“喜歡你。”
陳老板人生頭一遭的告白,雖然很輕,雖然主語含糊過去了,孟廷川也還是聽明白了,一時沒有反應,陳遇以為他沒聽見,又擡頭看他。
“嗯,我聽見了。”孟廷川輕緩又鄭重地回應他,“我也喜歡你。”
陳遇心跳很快,明明他們親吻過,那樣肌膚相親過,為什麽說起這樣的話來,他還是這樣緊張?
嗓子幹到說不出話了,他只能點頭回應。
“你看起來需要物理降溫。”孟廷川輕笑着,捏了捏他的耳垂,入手有些發燙,從脖子側方摩挲到後頸,也不知道是在給他降溫還是升溫。
陳遇臉更熱了。
“阿遇,你這樣、”孟廷川頓了頓,思考着措辭,“純情,我會忍不住要欺負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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