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困境
這一路走了快半個多月,也才将将趨近雍州的地界。
越往西走,道路越是荒涼,城內還好說,城外的一些官道上,黃沙漫漫,寸草不生,還時不時會遇到沙暴侵襲,所以這一行走得委實是困難極了。
前幾日,他們的車隊宿在瓦拉城的驿站,是沈芝時隔多日好不容易能洗個熱水澡的地方,但從瓦拉城出來,又走了好幾日,卻一路都沒有遇到城鎮。
沈芝百無聊賴,只好在馬車內打瞌睡,幾天下來,整個人早已不分日夜。
這一日,她剛從睡夢中迷迷糊糊醒來,卻發現馬車外早已是豔陽高照。
她動了動因為僵持着身子而渾身發酸的身子,擡起手不住的揉着脖子的後頸,真是連日來都沒有好好安心睡一個覺了。
彩珠亦坐在車內打瞌睡,聽到沈芝醒後發出的些微響動,緩緩睜開了眸子。
她迷迷糊糊地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對沈芝呢喃道:“姑娘,您醒了?”
沈芝點點頭,沖她淺淺一笑,頰邊梨渦微露:“彩珠,你不必管我的,繼續睡便是了。”
車內的光線是透過黃色幔布射進來的,故而昏黃一片,彩珠看着她一張沉睡後如出水芙蓉般初綻的臉龐,蒙着一層昏黃的暖光,眼睛受到了洗滌,心頭都瞬間清醒了不少。
“姑娘,我不想睡了。”彩珠坐直了身子,從身後拿出水袋地給她,道:“姑娘,這兒日頭大,燥的很,您多喝點水吧。”
這邊陲沙地确實幹燥的很,跟長安的水土豐潤沒得比,前幾日沈芝不适應的時候,身上還幹癢起來,洗了澡塗了當地大夫開的保濕膏才好。
沈芝接過水袋喝了好幾口,頓覺神清氣爽了不少,她将水袋遞回給彩珠,善意道:“彩珠,你也多喝點。”
彩珠接過去喝了幾口,沈芝問道:“彩珠,咱們走到哪裏了?”
彩珠略略思索一瞬道:“前幾日,宣撫大人說咱們已經快到雍州的地界了,具體是哪兒,我卻不知了。”
說完,她眸中靈光一動道:“姑娘,你且等着。”說罷,便鑽出了馬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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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一會兒,彩珠便将那朝廷派遣一路跟随他們去雍州的宣撫大人喊了來,彼時,沈芝只聽到車簾外傳來一聲儒雅的嗓音。
“雍王妃,微臣有禮了。”
沈芝撩開錦簾,露出一張芙蓉面,笑着看向外頭騎着馬的年輕男子,白澈。
人如其名,白澈是個幹淨斯文的男子,江南人士,這一路上,彩珠一旦遇上什麽不知道的事,都會将白澈叫來詢問,因為白澈幾乎什麽都知道,他博古通今,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更難得的事,他曾是前年江南會試的會元,被皇帝破格擢選他入了禮部,年紀輕輕就讓他當了禮部侍郎。
此番派他跟着去雍州送親,實為使者出使宣慰,好讓朝廷得到陸遠峥甘心永遠臣服朝廷,偏安一隅的表态。
陸遠峥手握邊陲半數兵馬,一直是如今君主李羽日夜不得安生的最大忌憚。
可他如今羽翼未豐,沒有可以掃除陸遠峥的把握,所以才對雍州采取求和□□的方略,此番嫁重臣嫡女過去,便也是為的這個目的。
李羽并非什麽良善之輩,若非羽翼未豐,恐怕陸遠峥這個雍州王,早已被他用穩固君權的借口,拿來第一個開刀了。
沈芝收斂了思緒,詢問道:“白大人,你可知我們現在地處何方?還有多久能到達雍州啊?”
白澈被沈芝眼中的華彩照得微微一愣,旋即轉頭環顧了一圈四野的環境,思忖着道:“此地有座環形山,臣在圖海地志上見過,這裏是茶塔可盆地一帶,臣方才粗略地算了算,若是走的快些,或許五六天,就能到雍州城了。”
終于快到了,沈芝對白澈到了聲謝,心中松了一口氣的同時又不禁暗暗佩服起眼前白澈的心算之快。
不過,她瞧着此地黃沙漫漫,前後不着村落,倒是莫名有些心有不安起來,她探出腦袋前後望了望,入目處盡是日耀沙山,刺目的光點在她眼前跳躍着,讓沈芝不由地皺起了眉頭,想到了邊陲一帶最為猖獗的沙匪。
白澈看出了她的擔心,解釋道:“王妃不必憂慮,最危險的一段已經過去了,再過一段,就會有雍州城的兵馬來接應我們了。”
“我知道了,謝謝白大人。”沈芝這才稍稍放心,笑着向他道了一聲謝後,便放下了簾帳。
馬車依舊在平穩的行進,可坐在車廂內沈芝卻不知怎麽的,左眼皮跳得厲害。
突然間,一陣響徹天際的呼喊聲和腳步聲從四野席卷而來,瞬間侵入耳膜。
緊接着,是外頭兵荒馬亂的吶喊聲:“不好,有沙匪!”
“沙匪來了!沙匪來了!”
沈芝心頭大動,立刻擡簾而望,一時心驚膽顫,林立的山石後面沖出來的無數裹着頭巾,手持彎刀的沙匪,朝她們奔襲砍殺過來。
遠處的黃沙鋪就的地平面就像一條黑線,而在那黑線後是烏泱泱湧動的人頭,正一個個越過黑線朝他們蜂擁而來,進行殺戮和洗劫。
一瞬間,雙方便交戰上了,厮殺聲此起彼伏,兵戈铿锵聲嘩然作響,整個場地瞬間變成了一片血雨腥風的殺戮場。
“保護王妃!”
只聽一聲高喝,白澈已然策馬趕到她們的馬車外,他勒馬四望,調轉馬頭擋在她前面,“噌”的一聲抽出腰間的佩劍,高聲喊道:“都随我一同保護王妃!”
幾個沙匪沖上來的時候,盡數被他斬于馬下,飛血四濺,沈芝看到這一幕,驚懼地瞪大了眸子,更讓她沒想到的是,平日斯文儒雅的白澈,竟然也會揮刀殺人。
白澈轉頭對早已渾身僵硬的沈芝安撫道:“王妃莫怕,臣拼死也會護住你們的。”
說話間,沈芝能看到他平日白淨的臉上因為殺人而沾上的一串黏稠血珠。
就像一道寒芒,刺目極了。
沈芝忍着心頭的戰栗,煞白着臉對他道:“白大人,務必小心。”
說罷,她放下了簾子,不再去看外頭的屍山血海,她将車廂座椅下的暗格打開,裏面有兩把防身用的匕首,沈芝将其中一把藏在了袖間。
車內的彩珠早已吓得臉色發白,渾身打着顫,瞧着她的眼神搖晃的厲害,想說話嘴唇卻抖得說不完整:“小,小姐……我們,怎麽辦……?”
沈芝上前拉住她的手,将匕首交給她,盯着她的眸子安慰道:“彩珠,這匕首你藏着防身,別怕,我們人多,沙匪占不到什麽好處,打劫完東西,一定會走的。”
東西沒了就沒了,總會有千金散盡還複來的時候,
不過,事情卻并未像沈芝想的那般樂觀,那些沙匪人數太多,且在劈開衆多箱子,看到無數金銀珠寶後,更加瘋狂起來,很快,白澈和随行軍士們便在這場戰局便敗下陣來,被沙匪們團團圍住。
緊接着,一把帶血的彎月刀便挑開了沈芝所在的馬車簾門。
一個身材精瘦,眼部帶着刀疤的三角眼男子站在車頭望了進來。
沈芝警惕地握緊了袖籠裏的匕首。
那男子是沙匪頭子齊盛,早些年因家道中落,不得已才落草為寇,因他彎刀耍的好,又有一些學識,才被推舉為沙匪頭領。
齊盛望見沈芝的那一刻,立刻被她的美貌驚得魂飛魄散,垂涎三尺。
當即便一聲令下:“一起帶回去。”
雍州王府的琳光殿內此刻歌舞升平,陸遠峥今日邀請了幾方軍鎮首領前來商讨延邊軍務。
晌午,便在琳光殿設宴款待衆人,衆将領各坐一席,賞舞品樂,觥籌交錯。
陸遠峥卻不在席面上,面南的那處高位隔了一副缦簾,陸遠峥就坐在那後頭,他素來不好這些莺歌燕舞,礙于宴請之儀才宣了這些。
故而每次設宴他都會在令人設下幕簾,在幕簾後單獨與人商議要談,但席間的聲音,他也是可以近收入耳的。
就在衆人酣暢飲酒之際,突然從殿外匆匆忙忙走進來一個素袍白氅的男子,他身型颀長清瘦,面容秀雅,朝衆人微微一拘禮後,便腳步不停地往幕簾後而去。
看起來,像是有什麽要緊之事,要禀報雍州王。
席間的竊竊私語聲開始彌漫起來。
“這傅師爺鮮少這般嚴肅,看起來像是有什麽重要之事要奏報王爺。”
“你們說會不會西邊的蠻夷子又在蠢蠢欲動了?”
“不會不會,去年冬天他們來偷襲西聯鎮,不是被王爺稍稍用兵,就打散了嗎?”
就在衆人議論不止時,一個看起來有些年紀,眼角皺紋橫生的中年男子,突然對着身旁的年輕女子使了個眼色,女子會意,沖他點點頭後,理了理頭上的朱釵。
一陣歌舞過後,席間安靜了下來。此時,方才那個年輕貌美的女子突然起身,施施然捧着一早準備好的琵琶,來到宴席中間,隔着簾幕對着上座之人蹲了蹲身子,行了個全禮,柔聲道:“明威将軍義女徐婉兒,自知才疏學淺,想借宴飲之樂鬥膽為王爺獻上一曲,還請王爺笑納。”
那嗓音嬌滴滴的,婉轉若黃鹂,頃刻間在殿內落下,衆人紛紛來了興趣,扭頭看去。
看到一席深棗色流紗群,姿容靡豔的徐婉兒時,不少都露出了驚豔的神情。
聰明的一下子便猜到了明威将軍徐律的心思,那徐律此次赴會,不帶自己的親生女兒,偏偏帶了個打扮的像是狐貍精的義女,還巴巴地跑到雍州王面前來獻藝,分明就是醉溫之意不在酒。
這些年向陸遠峥送女人的軍鎮首腦不在少數,但陸遠峥大都拒絕了,唯一留下的幾個,也都活不過三月,便香消玉殒了,以至于後來也就沒有官員再打這樣的主意了。
而徐律此番作為,定是因陸遠峥松口接受了朝廷選的王妃,所以迫不及待地想在他後宅安上自己的人,若是陸遠峥收了,那他便是雍州王的丈人,身份地位自然更高了一重。
徐律坐在席間,瞧着自己費了十多年培養出來的,宛若一朵嬌花般的徐婉兒,眸子明明滅滅。
只要他今日答應收了徐婉兒,往後徐婉兒便會有千萬種法子來撬動他的心。
此時,幕簾後原本在交談的幾人,漸漸隐沒了話語聲。
一只極修長的,白玉一般的手撩開了幕簾,露出了一張俊美無俦的臉龐,眉如遠山淡然,長眸清冽似水,讓人一下子便想到高嶺上的皚皚白雪,疏離又恬淡,倒是半點沒有久經沙場之人的那般剛硬粗犷。
他起身,猶如玉樹臨風,一席墨色的繪金廣袖長袍,腰間墜着青玉組绶,楚楚谡谡,踏着鋪着赤色地毯的臺子向前走了幾步。
竟是讓階下的徐婉兒一下失了神,忘了呼吸。
她用一雙帶着希冀和仰慕的眸子望着他,企盼他下一刻能對自己綻開笑容。
但下一刻,眼前之人,卻将她這種殷切的心情打到了谷底。
他的長眸不帶半點溫度的睨向她,嗓音清潤卻冷漠至極:“既知才疏學淺,又何必再獻?”
殿上一瞬間鴉雀無聲,連正在倒酒的官員都僵住了手中的酒壺。
席間不知是哪個女子最先沒憋住,笑出了一聲,接着,便像是傳染開來似的,滿座都是憋着笑,偷着樂的人。
徐律這回算是偷雞不成蝕把米了,徐婉兒僵在那裏,臉上像是開了染坊,什麽顏色都有,坐在席間的徐律也是臉色黑的快滴墨。
陸遠峥卻像是對這些絲毫未見一般,對着跟在自己身後傅元道:“攸之,随我一起去救人。”
說罷,他頭也不回地大踏步往殿外走去,傅元緊跟在他身後一同往外走。
只留下一臉茫然,不知出了何事而議論紛紛的官人和将領。
陸遠峥身邊的老管事方明站了出來,陪着一張笑臉道:“王爺突有要事處理,今日就不陪大家宴飲了,大家繼續吃好喝好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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