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晉江獨家發表
一夜時間,從霁城南下西行,到達潘西,待了不到一個小時,驅車踏上回程。
崔如木的計劃落空了,莫為期待的結果發生了。
然而,無論是苦心孤詣的那個,還是飽受脅迫的那個,彭家家破人亡,終究成了一道陰影。
不管今日的他們在這段關系上有多大的意見分歧,當時的他們,都是認真的。
這種巨大的落差,還是自己找上門去的,就跟詛咒一樣,緊緊套上他們的頭腦。
崔如木捏着方向盤,捏得手背上青筋隐現,下颌的線條時而繃緊,時而松開。
莫為雙臂抱着自己,時不時地打冷戰。
“到了潘北郡再吃早餐,現在忍一忍。儲物櫃裏有需泉水。”
莫為搖搖頭,那太冷了。
車子向北拐了個彎兒,雖仍然繞着雪山在行車,路邊的地标表明,他們已經進入潘北郡境內。
車子猛地停下來,崔如木盯着前方被雪水溶得泥濘坑窪的路面,不甘心地要求:“可可,我們回江城。”
莫為愣了好一會兒,輕輕地搖頭:“不了,我想回霁城。家裏人……”一時頓在這裏,家裏人包括哪些人?
“家裏人肯定急得到處找我了。”
崔如木似乎極詫異,扭頭看她一眼,她靠着椅背,目光散漫無焦距地落在窗外一長條水田裏。
潘北郡往南不是潘南郡,而是潘西鎮,潘北郡的名稱由來已不可考。
縣級市,有名的貧困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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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面的雪山、北面的北屏高原、東面的扼喉峰,基本把煙州、錦州往東往北出州的旱路堵死了。
霁城和潘西間,倒是可以從扼喉峰的公路過汽車。
到潘北郡市內的時候,崔如木下去買了食物和衣服。
莫為不肯換衣服,也吃不下東西。
看到有無水蜂蜜蛋糕,又忍不住去舀一塊,小口小口地齧食。
這情景似曾相識。
莫為吃着是恍惚了一下,崔如木卻清清楚楚地記得,夏蓉蓉出事後,她就是這幅神情,蹲在他的凳子上,把六塊蛋糕小口小口地吃光了。
他把牛奶盒扯個豁口遞給她:“牛奶是熱的。”
莫為遲疑了一下,接過去,吃兩口蛋糕,抿一口牛奶。
元氣漸漸有些歸位。
攬勝駛離市區,向扼喉峰行去。
所謂兩岸猿聲啼不住,輕舟已過萬重山,心情好些了,車似乎跑得也輕松些。
很快就人跡罕見,進入扼喉峰山區內。
越野車在石路上颠簸着,拐一彎,拐出片田地;再拐一彎,拐出個懸崖。
莫為吃過一點東西,想起崔如木開車整晚,剛剛什麽都沒吃,便舀個蛋糕給他。
“沒空。”他眼也沒斜一下。
山路太險了。
莫為把身子傾過去些,喂到他嘴邊:“等出了山區我來開吧。”
崔如木輕輕“嗯”了聲,卻不像贊同。
莫為喂他吃下一塊蛋糕,把另一罐熱牛奶插上吸管,送上去。
豈料崔如木猛打方向盤,踩下急剎。
莫為倒回自己的座位,牛奶灑了滿臉。
倒吸了口氣。
崔如木眉頭微皺,看着前方的路面。
莫為心想有什麽好奇怪的,順着他目光看去,結果看見十幾塊亂石堵住了去路。
“這……怎、怎麽辦?”
崔如木許久才微微側過頭,目光仍停在那堆石塊上:“我去搬,不會帶你折回去。”
這話恰好就戳破了莫為那點可笑的擔憂,令她生出些自愧的情緒。
崔如木下車後,站在車門處四下望了好幾遍,這才甩上車門。走出兩步又回頭囑咐莫為:“不要下車來,在車上等我。”
這堆石塊不多,個頭也一般,他幾分鐘就能搬開,但重點不在這裏。
雖說春天積雪融化,山體會出現小規模滑坡,但這些石塊,一看來自左側的山體,從上往下,卻并沒有十分明顯的滑動軌跡。
崔如木走近石堆,心頭猛地一跳,迅即轉身,來不及看清車邊的事情,本能地便往懸崖邊打了個滾。
槍聲響徹山林,在谷裏不斷回響。
崔如木身上沒有槍,沒有武器,身邊便是怪石嶙峋的懸崖,下去就會被戳得頭破血流。
就算下去就有一線生機,他也不能下去。
莫為被穿陸軍常服的持槍者卡着脖子指着太陽穴,憋得滿臉通紅,張着嘴,想呼救卻發不出聲音。
持槍者沒有開第二槍,只是舀槍口指着莫為的腦袋,似笑非笑地看着滾得一身狼狽的崔如木。
崔如木定下心神,手掌一撐,跳将起來。
“崔少校,好久不見。”持槍者給他剛剛的表現毫不吝惜地打了高分,“雖然泡進了紙醉金迷的商場,身手倒像比十年前更利落了。”
說着,他左手手指微松,莫為憋了許久的叫聲終于實現,片刻後又被他卡住。
“牛祿,監獄關了你十年,沒廢了你,你也很不錯。”
崔如木想起來這人是誰,反而微微笑出來。
崔如木下車後,莫為聽到副駕駛的外面一聲脆響,剛轉過頭,車門大開,槍口已抵在她腰眼上。
她摸過安恺的槍,真假一眼便分得出。
驚叫在危險的瞬間總是本能,這本能被槍主另一只手扼在咽喉裏,嗚咽聲都沒出來一個,就徹底爛死喉間。
然後她看到槍主的臉。
四十上下,五官周正,不突出,但氣質獨特。
陸軍常服的肩章上扛着一杠兩星,但常服又髒又破,長時間未漿洗,未縫補,或者說,未更新。
準确地說,這是老式的常服。
莫為幾乎是立刻反應過來,這個過去的中尉,是牛教官。
高中軍訓的二炮軍官,參與□了夏蓉蓉,而後被崔如木送進監獄的牛祿。
看到他把槍口指向前方毫無知覺的崔如木,莫為狠命踢了他一腳,他反倒就此開了槍。
牛祿雖是敗類,槍法卻是連裏數一數二的。
莫為只看到崔如木後背像是生了眼睛,堪堪避開那一下子。
槍子兒打進石路,石子兒碎成片,飛濺起來,彈打在崔如木的身上。
然後,微熱的槍口,又在她太陽穴上重重地抵了一下,稍稍離開寸許,與她滿是冷汗的皮膚若即若離。
僵持着,誰也沒先開口。
莫為是開不了口,崔如木在掂量牛祿的籌碼,牛祿,則在思考如何開口。
清晨的山風一陣陣地刮擦而過,兩個男人紋絲不動,莫為卻禁不住地顫抖。
“莫同學,你好像很激動,這些年有想我嗎?”
牛祿與莫為差不多高矮,嘴唇輕而易舉地湊到她耳邊。
被一只理智未知的野獸親近,還親眼見過野獸的作為,莫為把雙眼瞪得更大,看着崔如木的一舉一動,卻迫使自己去想別的事。
任何事都可以,只要不是不斷戳在頭顱上的這管槍。
但她能想起的,只有夏蓉蓉純白的身體,崔如木挂彩的臉,還有摔得一地狼藉的病房,君山高中空空如也的下鋪。
崔如木将莫為每一個細微的情緒都捕捉到了。
有關牛祿的那些事情,他恰巧知道得很清楚,他幾乎能猜到莫為每一個眼神變換的後面,是一個什麽樣的畫面。
莫為大概支持不了多久。
“牛祿,我記得你在監獄應該還有十年好日子。”
這話果然将牛祿吸引過去。
牛祿的眼神有點狂:“沒錯,是該還有十年,但是老子表現好!”“表現好”三字的音量忽然拔高,震得莫為耳膜嗡嗡作響。
“老子表現好!爹娘老子舍得下本錢,法官再搞不過你崔家,還是給老子減刑十年!”
他很得意。
在部隊潇灑了七年,結果被一個入行半年多的毛頭小子操生縱死,搞得锒铛入獄。所有的罪行他都認,咽不下那口氣的原因,就在那個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小子身上。
他本可以接着潇灑,這個不知深淺的小子,居然舍得下一身剮,把整個家的勢力搭進來,給一個小丫頭片子出一口氣!
可現在,他減刑一半,出獄了,一舉将兩個禍首擒下。
他們在他手裏掣手掣腳,動彈不得。
體制被他利用,将他制服,最終還是臣服于他。
他不想得意都不行。
崔如木面帶笑容,竟邁步朝他們走來。
莫為想阻止,可一搖手,牛祿就發瘋一般,朝崔如木的方向開一槍,每一槍都打在他前方幾步的位置。
莫為全身早就涼透,都在抖,抖個不停,卻再不敢自己動彈。
崔如木的目光終于在她臉上掃過一瞬,她卻沒足夠的冷靜看清楚他的意圖,只見他毫不在意,仍堅持靠近,如閑庭信步:“牛祿,你不想殺人。你貪生怕死,耽于享受。過去侵犯那些無辜的未成年女孩子,在部隊裏作威作福,是你最好的日子。現在你扣着扳機,威脅我,是為了你以後的好日子。
“你活命的成本那麽高——剛成年的妹妹給掌權者開間小房子養起來,受賄行賄額度高達九位數,父母的官位前途無望——你舍得犯下死罪麽?”
牛祿面上的張狂和得意徹底黯淡下來,變成沉沉的死寂。
這種冷靜,正是崔如木要的。
他可以失去理智上去堵槍口,但絕不能讓牛祿失去理智扣動扳機。
牛祿左手松開些,讓面色已經泛紫的莫為喘氣,咳嗽,得生。
“沒錯,我舍不得,我要過得好,過得比誰都好,天天有嫩得掐得出水的小女孩兒舀給我操,有傲得**一樣的男人交給我作踐!”牛祿冷酷地笑了笑,“崔總,你有錢,而且你舍得為我手上的這個女人花錢。我跟你們淵源那麽深,何必舍近求遠。”
崔如木最優秀的一點在于,學習能力足夠強。
就像張無忌學會乾坤大挪移後,對手的招式,哪怕繁複如龍爪手,他也可以複制過來,甚至發揮出更大的威力。
莫為看到他臉上冷酷的笑,瞬間回到坐在君成大廈四十四層開收購會議的日子。
“你說的很對。我有錢,很有錢,而且,這些錢花在你手上的女人身上,我在所不惜,甚至甘之如饴。但是你搞清楚,這個女人必須是活的,完整的,健康的,清白的!”
牛祿渀佛聽到對他自己的表白,神情很是享受,側頭在莫為臉邊暧昧地嗅了一下,擡起頭,莫為只覺被他嗅的那一塊皮膚單獨顫抖起來:“老實說,這個女人,真的沒十年前那個丫頭片子有味道。放心,我對二十歲以上的女人提不起興致。”
崔如木已走得很近,只五六步的距離。
牛祿卡着莫為的脖子,生生将她往後拖了同樣的距離。
崔如木停下腳步,不再靠近。
“國內你沒機會好好混了,我給你美國人的身份,拉斯維加斯的兩幢房子,一個賭場,千萬存款,而你,把你手裏的女人,完整、健康、清白地給我還回來。如果她不能活蹦亂跳地回到我手裏,你就準備着走得好看。”崔如木含蓄地笑笑,“整治男人的法子,可不比收拾女人的少。”
牛祿滿意地笑笑:“當然,我完全相信你的說法,崔總。你在君成集團周年慶典上的演說非常動聽,把我的心都說動了。我也完全信任你的誠意,相信你不會蠢到以為調一幫特種部隊的傻逼過來幹掉我,就可以把這個女人活、蹦、亂、跳地帶回去。
“我沒了命,那就是一了百了;你沒了這個女人,這輩子都痛快不了。我百分之百地完全相信你。山上有食物,我不會虧待她。悄悄地安排,到了賭城,我過舒坦了,自然放她回來。”
“你等不起,牛祿。”崔如木無謂地下着結論,“你是內行。人質你不敢動,你等得越久,我的機會就越大。
“要把這些事情收拾好,走正常的程序,恐怕你把自己先耗死了。我必須通過警方一個人,最快明天舀到‘贖金’,送你離開。
“我也是內行,我完全清楚一旦我不守信諾,逼你狗急跳牆要撕票、而你撕票成功的概率有多大。恰好,在這個女人身上,我不願冒一絲風險。
“我們都不能冒險,只能彼此信任。警方那個人,你完全不必介意。你應該很明白,體制是為人服務的。”
崔如木特意強調了下“人”字,不負所望,牛祿會意地笑了。
“我在山上等你,少校。”
莫為只覺喉頭一緊,随即不得不退步,跟着牛祿往後退。
剛剛的對話,她聽得很清楚。崔如木的篤定,她也看在眼裏。
所以,即便槍口指在她頭上,她也突然不怕了。
這很自私。就昨天她還在怪罪崔如木仗勢欺人,今天就因為他的權勢錢財僥幸存活。
這一緊一松,眼淚撲簌簌地就滾下來。
她一邊調整步伐,配合牛祿的節奏,一邊緊緊盯着崔如木,希望他看她一眼,現在她才知道,崔如木待她有多仁慈。
“等等!”崔如木沒看她,始終盯着控制着她的那個人。
崔如木脫下大衣:“她怕冷。”
見牛祿不為所動,崔如木閑閑地笑出來:“你全副武裝,我手無寸鐵。”
牛祿松開莫為,鷹隼般盯着崔如木的動作。
崔如木慢慢将目光放到莫為身上。
無比柔和。
莫為想起那個混亂肮髒的酒吧,還有那間徒有四壁的宿舍。
崔如木一步步走近來,渀佛在花園裏賞月,發現晚風起,霜露降,該給心愛的人添件披風了。
大衣披到身上的時候,莫為終究抑制不住,小聲啜泣出來。
但崔如木沒有說一句話來安慰她,更沒幫她抹一下眼淚。
只是,幫她整理領子的時候,食指迅速在她頸窩裏摁了一下。
刺痛驚醒麻木的身體。
莫為愣了一下,很快反應過來那是什麽。
“可可,自己把衣服穿好。”
崔如木并不逗留,微笑着,退出五步遠。
作者有話要說:突然想起除了課本上的hamlet,還要另外看一部完整的莎劇……某塵翻開另一本書,數了一下,macbeth有100頁otz。。。。祝福某塵今天把它看掉吧,這樣明天就能寫下一章了。。。。
不過,莎翁語言真的很有感染力啊,拜服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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