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A級

一夜翻來覆去,早上夏蓉蓉什麽時候去上的班也不知道，莫為起來就看到衣服邊上貼着便條：

本來給你留了早飯,結果你家木頭哥哥等在樓下，我只好折回來舀走，巷口的流浪貓好幾天沒吃東西了。

莫為簡直想撕了夏蓉蓉,最後卻只能撕了便條聊以洩憤。

崔如木果然等在樓下,還是龐大的越野車,倒是十年前那輛。穿顏色深藍的波點襯衣，胸膛鼓鼓的,袖子挽到手肘上,無形中風騷竟然從零飙升至爆表。主人家卻支着方向盤埋頭苦讀，渾然未覺。

莫為在樓梯口郁悶了好一會兒，慢吞吞走過去,敲窗。

崔如木驚起擡頭：“你走路越來越輕了。”

這話寓意豐富，莫為感到雙頰立時升溫。

崔如木似乎不知道，探身給她開門：“我本科的時候一邊跟紀教授泡實驗室一邊跟簿教授學數學，簿教授其他都好，就是脾氣怪了點，你凡事殷勤些——這你沒問題的吧？”

這話說得，好像她就一溜須拍馬的小人兒似的。

莫為瞅瞅他，又趕緊把目光收回去：“我不是要認真讀研究生什麽的，就是打發時間，随便在哪間教室混段日子就好了。”大課那麽多，混個把不明生物能有什麽問題？何必麻煩大人物。

“我知道，沒指望你熬個博士再熬成教授。把你随便往學校裏扔，我不放心。”崔如木把保溫盒遞給她，發動車子，“早餐，不喜歡再去買別的。”

這麽周到又不容拒絕，莫為無奈，扒拉開盒子開始吃。

你看，這人要有心做點什麽，還真是神也不能阻擋。

莫為喝粥的時候，想，她到底要做什麽呢？他又是怎麽想的呢？

君山的二炮兵工廠在軍隊裏很有名，君山的大學在軍工方面也十分出色，絕對當得起兵工廠輸血者。于是乎，君山的高中重理輕文，已經是幾十年的傳統了。莫為讀高中的時候，聽孟傳奇說崔如木在君大讀的本科，本來還想考去那裏，沒想到後來出了那些變故，以至于她在君山待了三年，君山大學和高中在同一座山的山前山後，她居然一次也沒踏足過。

停車場在學校外，崔如木倒是例外，被校警放進去了。莫為回頭看看路線，只覺不可思議：“原來君大和君高這麽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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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如木的點永遠和她的有出入：“你現在認得清路了？”

莫為默了一會兒：“自己開車就好些了。”

簿教授今天上午滿課，課間又被學生纏得緊，把崔如木和莫為晾了整個上午。崔如木脾氣好極了，買好午飯外賣，在辦公室規規矩矩地等着。

莫為實在看不過去他各個不同的面孔了：“你今天怎麽穿成這樣？”

崔如木的神情本來可說興高采烈，現在被她一句話說得有點尴尬：“有問題嗎？以前簿教授總是嫌我太過老成。”

莫為抓抓腦袋，把腦子裏那只開屏的花孔雀趕走：“沒問題，就是……太好看了點。”

崔如木暗自松口氣，原來沒被看穿。不過又忐忑，她剛剛的态度是喜歡呢還是不喜歡呢？

簿教授有專門的辦公室，助教把他們領進來後離開，莫為坐着玩手機，崔如木在桌子的書堆上翻找。

“其實我連微積分都忘光了。”莫為還是想掙紮一下，“就當我是慕名來拜訪天神崔大哥的授業恩師的吧。”

“天神？”崔如木的點又偏了，似乎正好找到有趣的，便坐下來看，都沒看她一眼。

莫為頭疼：“我昨天就是随便說說的，沒真想讀書，正打算投簡歷找工作呢。”

“我幫你在這裏財務室找了個位置，今天就可以上班。”沒有業績壓力，與其在外面晃蕩，不如在安穩的工作裏恢複。崔如木很是考量了一番才想到這法子，“什麽時候想聽課就去，君大規定老師不準趕學生出教室。”蹭課無壓力。

簿教授是個老頭子，和老太太紀教授一起來的。紀教授脾氣好，笑呵呵親切切地跟莫為說話；簿教授把莫為上下打量幾遍，鼻子裏哼哼，眼色全使在崔如木身上。

莫為不知道這是嘛意思，崔如木倒是清楚得很。這老頭子以前嫌他老成，現在又嫌他輕浮，找這麽個漂亮姑娘。

一餐午飯，崔如木倒真沒提過莫為要上課的事情，莫為只聽見兩老人家絮叨崔如木以前有多無趣。

“為了一個算法三天沒睡覺，暈倒了才發現飯都沒吃一口。”

“實驗室為家，十六歲的小夥子，跟六十歲的差不離。”

“真是辛苦，還怕你英年早逝，媳婦都讨不到就沒了，沒想到堅強地活到現在，還幹了這麽多蠢事。”

褒貶難辨，莫為聽得想笑又笑不出，看崔如木，他面帶微笑，虔誠恭敬地蘀兩位導師添飯添菜，并不反駁或辯解。

飯吃到最後，莫為才知道，崔如木原來是要幫紀教授代課，所以要在君山待一段時間。

不是專門為她而來，這讓莫為放了很大的心。

只是，怎麽這麽奇怪呢？

半下午時分走出數學系教學樓。教學樓下是一排高大的桂花樹，開得芬香四散。

崔如木很熱，又把扣子解了一顆。

莫為看他又恢複到平常的面無表情，終于忍不住了：“你跟變色龍一樣。”

他手還捏着扣子：“怎麽說？”

“你有時候很正經，有時候很偉大，有時候很惡毒，有時候……唉，都不像真的。”莫為想，這才是高手，她撒謊算什麽。

“哦？有嗎？”真是虛心。

“有。”你以前教訓我的時候很正經，說你的事業的時候很偉大，站在媒體的焦距裏扮演青年企業家時十分惡毒，其實，你還有過流裏流氣的時候，但是現在……居然這麽……像溫良恭儉讓的青年才俊。

還以為你就是外表一本正經內裏邪魅狂狷的代言。

沒想到過了好久他認真回答她：“可可，這是游戲規則。有些人愛說笑，有些人愛吃喝，有些人愛財色，和人打交道就是這樣。”

莫為腳步一頓，一扭頭，正好他也看過來：“那你其實是什麽樣子的？”

“你看到的樣子。”崔如木沒有遲疑，這本來就是答案。

不過，既然我們在彼此面前都最真實，為何不能好好處呢？

莫為最近小言看多了，不禁有了些五雷轟頂的暈眩感。她看見崔如木直皺眉，然後小臂被他抓住，整個人被拖走：“走吧，去財務室報個道，明天來上班。”

“我我我……”

“你什麽？”

“我只是來君山玩幾天……”這節奏太快太奇怪了。

“嗯，明天開始在這邊好好生活一段時間。”希望你喜歡。

“可是……”

“缺什麽跟我說。”

“不是……”

“紀老師幫我弄了套臨時公寓，卧室有兩間，分你一間。”要是只需要用一間就好了。

莫為這下真的不配合了，甩手站在原地不動：“你……君成的事情不管嗎？”

崔如木不耐煩：“有張總裁。還有，既然不在霁城了，就別想那些有的沒的。”

居然生這個氣。莫為只覺他的點越來越奇怪：“我們這樣……”

“怎樣？”崔如木回身逼近她，逼得她後退了一步。

瞧，現在像個惡霸。

“我還是……和夏蓉蓉住……”

“今天從市中心開車到這裏花了多長時間？”

“可我們不能……不能……”

“你不是口口聲聲叫我‘崔大哥’？我又沒結婚又沒女朋友，你不耽誤我，給你借住一下又有什麽問題？我擔心你在外面住出事，到時候麻煩大得很，你希望安叔和莫姨誰先急出一頭白發？”

莫為把頭深深地埋下去，撫了撫自個兒那蹦蹦跳的心髒，十分沮喪，現在是什麽狀況呢？

崔如木看她一副低頭知錯的模樣倒是極欣慰，難得她這麽乖巧不回嘴不胡扯，真想獎賞她摸頭摸臉……

學校財務室基本就是個混飯吃的崗位，崔如木再幫莫為一一招呼一番，氣氛便不能更和諧了。離開財務室的時候，莫為想，這樣過一段日子也許真的不錯。

然而，之後的劇情發展就神乎其神了——崔如木把她帶到超市裏轉了一圈兒，買了一堆日用品，然後回了所謂臨時公寓！

公寓在君大裏

面，背靠着君山，面臨着學園，環境十分幽靜，紅磚建構，倒頗有些英式老學校的風味。

有獨門獨戶前庭後院的臨時公寓麽？莫為想摔門逃走，可崔如木就擋在通往大門的必經之路上：“可可，沙發上是給你的禮物，你看喜歡不喜歡？”

莫為識時務地按捺住跑路的沖動，走進去，果然看到沙發上躺了一摞表情動作各不相同的熊，正是昨晚的電影裏那只，瞬時傻眼：“這……”

“你應該最喜歡這一只吧。”崔如木走過來，把小熊垂頭喪氣趴在靠墊上的那個舀起來，又拉起她手，把小熊放上去，“你昨晚學這個表情學得很像。”

你才一臉熊樣呢！莫為心頭咬牙切齒，偏偏不能表現出來，誰讓他一臉深情款款。

借口晚飯跟夏蓉蓉約好的逃離君大，回到市中心，莫為急急忙忙收拾包袱，打算打道回府。

君山太可怕了，根本不是她能理解的，甭說自主操控了。

回江城——她的地皮去！

警局最近業務繁忙，夏蓉蓉今天加班，莫為給她留個言，提包走人。

很好，現在君山和江城的汽車跑得很頻繁了，十分鐘一班，莫為放下窗簾後，安安心心閉上眼，休息。

高速公路果然比以前的普通柏油路要舒适，一路不颠不簸，睡到江城。

打車回家，越快見到莫老師越安心。

鑰匙插到鎖眼裏，她開始撥電話。

推開門，電話接通：“崔大哥，家裏出了急事，我回江城了，君大的工作……”

莫為剛把旅行包提進來，看到客廳裏坐着的人，包包撲通落地。

崔如木和莫**正聊天，無奈又寬容地對她笑：“可可，君大的工作怎麽了？家裏沒什麽事。”

莫為想起沙發上那只垂頭喪氣的熊：她誰也沒說，這、這、這……這不科學！

作者有話要說：其實崔哥哥繞了這麽大個圈，就是為內容提要那句話服務的，不，那句話之後的那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