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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夫妻倆都同意離婚, 鄒副局長和徐落英的離婚手續辦得非常快, 當天下午就辦完了。
除了在進民政局的時候哭了一場, 徐落英此後都沒再掉一滴眼淚。辦完手續,她回了家就開始打包三個孩子的東西, 鄒副局長親自把她送了回去, 看着她一言不發的收拾東西,鄒副局長眼睛也澀澀的, 有些發熱。
“我去給你們找房子。”丢下這句話,他悶悶地出了門, 在外面抽了支煙, 然後拐個彎, 抄近道, 跑出了城,半個小時後, 在城外五六裏遠的馬路上追上了姜瑜。
姜瑜從小康的車子上跳了下來, 看着混身是汗的鄒副局長, 挑了挑眉:“鄒副局長這麽急找我有事?”
鄒副局長疾步走上前,抿唇問姜瑜:“就沒有其他辦法嗎?”
姜瑜看他的樣子就明白了, 他是後悔離婚了。不過她故意裝作不知,疑惑地問:“什麽其他辦法?我不懂鄒副局長想說什麽。”
鄒副局長抹了一遍頭,這回說得清楚了一些:“你有沒有什麽化解的辦法?不離婚也不會妨礙到小軍的辦法。”
現在知道舍不得妻兒了, 早幹嘛去了?姜瑜嘆了口氣,決定跟鄒副局長好好談談:“鄒副局長,你不覺得你們對小軍的教育方式有問題嗎?”
鄒副局長疑惑地想了幾秒:“有什麽問題嗎?”
看來他是真不覺得太慣着那孩子了。要不是不想小軍被他們給毀了, 姜瑜還真不想搭理他。
“這樣吧,你按照我說的做,葷素搭配,不挑食,每頓只吃八分飽,再多運動,小軍的身體會逐漸好起來。等他好了之後,你帶他出去跟你們局長、縣長、書記家的孩子玩玩,到時候你就明白我的意思了。”
這些都是鄒副局長的上司,他得罪不起。可鄒小軍在家裏小霸王慣了,自我又自私,可不會管那麽多,要是無故打了其他孩子或者搶了人家的東西,屆時這些人鄒副局長的感官肯定會變得很差。鄒副局長頭痛了,仕途受挫,自然就會反思自己的教育合不合理了。
不然她說再多,鄒副局長也聽不進去。
鄒副局長有些不甘心,他過來是想跟姜瑜讨論怎麽化解他們家陰盛陽衰的問題,不是跟她讨論孩子的教育問題。況且他也不覺得自己跟一個十幾歲的女娃讨論教育孩子的問題有什麽必要,這姑娘都還只是個孩子呢,哪懂怎麽教孩子。
“小姑娘,就真的沒有辦法了嗎?你是個有能耐的小姑娘,你這次就幫幫我,我會記得你的大恩,以後一定報答……”
說來說去,他絲毫都沒意識到自己的問題,只是不想自己的家散了,卻沒想過反思、改變。姜瑜聽得不爽,直接打斷了他的話:“沒錯,我是個有能耐的人。可我辦事跑來跑去、耽誤時間、耗費精力,也是有代價的。而鄒副局長除了一句記住我的恩情,以後會報答我的,能給我什麽呢?旁的不說,先前我托莊師伯賣給王老師他們的平心靜氣符都是十塊錢一張,鄒副局長,你說說,為了你們家的事,我花了多少符?哪次沒解決問題?這怎麽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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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席話說得鄒副局長面紅耳赤,他的手無意識地伸進口袋裏,掏了掏,裏面空蕩蕩一塊錢都沒有。小軍最近頻繁住院,家裏的錢早花光了不說,還在外面找人借了不少錢,他根本拿不出應該付給姜瑜的報酬。所以其實這麽久以來,他一直在用身份開空頭支票,白白讓姜瑜給自己跑腿辦事。
這個認知,讓鄒副局長羞愧不已,他硬着頭皮說:“欠姑娘的錢,我記着,回頭我一定盡快攢錢,把錢還給姑娘。”
這還像句人話。姜瑜板着臉說:“這個就先不提了。鄒副局長你特意跑這一趟,是不想你的家散了,那我就問一句,你回去之後看過三丫嗎?”
鄒副局長一臉茫然:“這關三丫什麽事?”
他對女兒還真是不上心啊,三丫額頭上那個傷口連她這個外人看了都覺得不落忍,可他這個當爹的呢,天天生活在同一個屋檐下,卻什麽都不知道,也不知是視而不見,還是覺得丫頭都是賠錢貨,毀了容也不算什麽。
姜瑜連話都不想跟他說了,跳上康子的自行車,催促道:“快走,天快黑了,待會兒我趕不回家。”
連鄒副局長都敢怼,康子對她佩服得五體投地,趕緊蹬動腳踏板,自行車飛馳,很快就消失在了視線中。
鄒副局長眉頭的褶子就沒松開過,他實在不明白,明明在醫院還好好的,怎麽現在姜瑜就跟他翻臉了呢?難道是怪他沒給錢的緣故?他不是答應一攢夠錢就給她嗎?
想不通,又惦記着家裏的徐落英今天就要帶着女兒搬出去。鄒副局長趕緊返回了城裏。
直接怼了鄒副局長一通後,姜瑜的心情舒暢多了,她坐在自行車的後座上,哼着小曲,自行車在鄉間小路上,一晃而逝。
很快就到了東山鎮,這裏離荷花村就四五裏路遠,不過只能抄山路,要是走大道就繞一圈,得多走一倍的路程。
姜瑜從車子上跳了下來,對康子說:“謝謝你送我。”
康子看了一眼鎮子,又是這地方,上回他就把姜瑜送到這兒的,結果後來要找人的時候,他跑到這裏來打聽了老半天,都沒找到人。這裏肯定不是姜瑜的家。
“你家住哪兒,我把你送到村口呗,免得你自己還要走回去。”康子厚着臉皮說。
姜瑜搖了搖食指:“這個就不用了,你別想着把我的老巢挖出來,不可能的事啊。”
被人識破,康子尴尬地笑了笑,說起了另外一件正事:“我師傅讓我問你,你那平心靜氣符還賣不賣?他幫你代賣,一張只收兩塊錢的抽成費,你看怎麽樣?”
自從上回賣了假符之後,莊師伯的聲譽就急轉直下,尤其是鄒家跟他不依不撓那事,傳得縣城裏幾乎有頭有臉的人都知道。現在大家都明白了,莊師伯就是個虛有其表的家夥,大家都不再信任他。所以現在莊師伯的生意變得非常差,最近半個月,幾乎再也沒人上門找他化解做法。
莊師伯雖然還攢了點棺材本,但也不能天天就這麽坐吃山空吧。所以他又想到了姜瑜,還自動吧分成比例降了一大截。希望能借此掙點錢,也拉一些老主顧回來。
連着梁毅寄回來的錢,姜瑜手裏頭現在有一百多塊,馬上又要發工資了,她天天窩在小山村裏,有錢都沒地方花,讓姜瑜對錢的追求還真沒那麽強烈。
她敷衍地說:“這個下次再說吧。”
下次,依她這種很長時間才去縣城一回的狀況看,誰知道下次還是什麽時候。
康子趕緊拉住了她:“現在大家都說你的平心靜氣符很好用,好幾個人向咱們家師傅打聽呢,你就弄幾張呗,有錢不賺多虧啊。”
好像也是,只是讓她随便折幾張符而已,就能頂得上她幾個月的工資。姜瑜想了想說:“行,我先回去準備,下次進城再去找你師傅。”
還準備個啥,不是會當場折嗎?康子想纏着姜瑜現在就給他弄幾張符出來,但姜瑜已經腳步極快地爬上了山,他的自行車上不去,把自行車丢在路邊去追人,他又怕自行車丢了,只得作罷。
因為在鄒副局長家的事情上花了不少時間,姜瑜原本的計劃有些行不動了,她只能趕在天黑前,先去把買的東西分別送到了胡大山、林春花和王曉家,然後連水都沒喝一口,就急着趕回家。
就是這樣,等她回到家時,天也已經黑透了。
周家人以為她是在沈家吃飯吃到這麽晚,馮三娘叮囑了她幾句:“下次早點回來,你一個姑娘家,太晚回家不安全。”
“嗯嗯,知道了。”姜瑜随口應了一聲。
周家已經吃過晚飯了,自然沒給她留飯。姜瑜躲回了屋子裏,吃了半斤蛋糕填飽肚子就睡了。
第二天上午上完課,姜瑜還在收拾課本,胡大山就笑眯眯地出現在了學校外:“我們隊的池塘裏打魚,老婆子買了兩條回來,就我們兩個老家夥,吃不完,她讓我來叫你,小瑜你就來幫幫我們兩個老人家吧。”
其實是惦記着她昨天送筒骨和小蛋糕的人情吧。
人情這東西就是要你來我往,你請我一頓,我回請你一次,沒完沒了,這樣才能長久。姜瑜笑眯眯地應下了:“好,謝謝胡伯伯。”
這一天姜瑜的口福非常不錯,中午在胡大山家吃了骨頭海帶湯和紅燒魚。晚上又在林春花家喝了骨頭湯冬瓜湯和臘肉炒秋筍,雖然肉的分量比較少,但沈家人厚道啊,直嚷着她和小偉正是長身體的時候,把肉都撥給了他們倆。
她這每個月三塊錢給得還真值,沈家每次有什麽好吃的都留着晚上吃,就是為了讓她多吃點。姜瑜決定了,下回去城裏,再多買點不要票的東西回來,給大家都補補,別人真心對她,她也不能做個白眼狼不是,反正她現在口袋裏不缺錢,買回來東西,也是進了她的肚子。
姜瑜每天過得優哉游哉,但周家的日子就不好過了。
看到端上桌夾雜着老包菜葉子的玉米糊糊,周建英氣得把碗重重往桌上一擲,碗口的粥溢了出來,淌了一桌子。
“玉米糊糊,又是玉米糊糊,頓頓都吃玉米糊糊,我現在一呵氣渾身都是玉米糊糊的味道了。”
由奢入儉難,周建英的記憶還停留在前世的山珍海味随便吃的畫面中,現實卻是,她每天都要上工,辛辛苦苦掙微薄的工分,吃着沒滋沒味的玉米糊糊。
這種日子,她真的過夠了!
周老三念着她最近都老老實實上工,沒再整什麽幺蛾子,對她寬容了許多:“五八九年的時候,別說玉米糊糊,你能找到草根填飽肚子就不錯了。現在的孩子就是不惜福,吃吧,不吃,沒了,半夜餓肚子,是你難受。”
又是這句話。周建英把筷子一擱,将藏在心裏醞釀了好久的打算翻了出來:“爸,光這麽埋頭種地有什麽出路啊?很快就要分糧了,城裏人的糧食不夠吃,咱們想辦法搗鼓一些弄出去賣呗。”
馮三娘膽子小,平時周老三他們三父子商量事,她一般不插嘴的,但這回也按捺不住了,忙勸道:“這可不行,抓住是要蹲大牢的。”
周建英一直瞧不上馮三娘,聽她帶頭反對,不耐煩地瞥了她一眼:“我問你意見了嗎?爸,你覺得怎麽樣?”這種正常的市場交易行為,遲早會被認可的,周建英并不覺得這事有多大不了。
現在不準私底下買賣,村裏個別戶勞動力比較多的人家,分的糧食多,吃不完,也只能賣到糧站。但糧站的收購價很低,谷子只有幾分錢一斤。相比之下,拿到黑市,價格翻個倍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雖然郭嘉嚴令禁止,但肚子都填不飽的時候,總有膽子大的铤而走險。關于黑市的事,周老三比周建英兄妹知道得多得多,甚至,他也去過幾回,裏面确實有巨大的利潤,可是,就像馮三娘所說,要是抓到了,可是要蹲牢房的。
見周老三一直不吭聲,反而點起了煙。
周建英就知道,他這是猶豫了。于是,沖周建設努了努嘴,然後故意問道:“哥,你說怎麽樣?”
她爸一向比較偏疼這個兒子,兒子的意見在他心目中的分量可要重得多。
周建設也是個膽大的,又敢闖,而且他一直不屑于在地裏埋頭幹活,總覺得這樣很傻,有懶就偷,又想過好日子。所以一聽周建英的提議就心動了,跟着勸周老三:“爸,建英說得對啊,咱們可以先搗鼓糧食,等站穩了腳,搭上了線,還可以去搗鼓收音機、手表、自行車這些玩意兒,聽說這種幹一單,能掙好幾十塊,比咱們在地裏辛辛苦苦幹一年都劃算。”
周建英聽了,驚訝地看了一眼她這個哥哥。難怪她哥後世能把生意做得那麽大,她這個哥哥啊,腦子就是夠靈活的。有了他參與,他們想不賺錢都難。
等有了錢,她就不用每天吃這玉米糊糊了,還能經常穿新衣服,打扮得漂漂亮的了,也能接濟孫亭煜了。這段時間,雖然因為她一直幫孫亭煜幹活的緣故,兩人見了面,能搭上幾句話了,可孫亭煜還是那副死人臉,不冷不熱的,讓周建英着急又想不出什麽拉近距離的好辦法。
她想,若是她有了錢,經常給孫亭煜捎帶好吃的,吃人嘴軟,孫亭煜遲早會對她敞開胸懷,後世不是有句話叫,征服一個男人得先征服他的胃嗎?
不管是從改善生活,還是為了她的未來着想,她似乎都很有必要說服她爸,因為本錢的事還得她爸出,不然她都想自己私底下偷偷幹了。
“爸,你就算不替咱們的肚子身體着想,你也得替哥着想啊。村子裏跟哥差不多大的孩子,都開始相親說對象了,可哥呢?一個媒人都沒上門的。你總不想哥打一輩子的光棍吧?那咱們老周家可是絕後了。”周建英還真是了解周老三,一出口就說中了周老三的心事。
現在說個好點的媳婦,彩禮錢、辦婚事的錢,零零總總,怎麽也得上百塊。原本,周老三是攢了這麽一筆錢的,準備等冬天農閑了就把這事提上日程,可最近破財,都禍禍光了,而梁毅那邊說要過一陣才寄錢過來,也不知道要過多久。
手裏沒錢,心裏就沒底氣,萬一梁毅出任務老久都不回來。他怎麽辦?建設一年比一年大了,說媳婦結婚生孩子可是家裏的頭等大事,他得早點替兒子張羅起來。
但私底下倒賣東西這可是大罪,周老三這些年見過好幾個倒爺被公安抓了,關進去就再也沒出來。他實在不想幹這麽大風險的事。
“你們讓我再考慮考慮。”最後周老三也沒把話說死。
因為他心裏還有另外一個想法。這就月底,馬上就十月了。姜瑜也上了一個月的課了,該發工資了。她每個月有十幾塊,若是能把這十幾塊弄到手,有了這筆穩定的收入,家裏就不愁了。
每個月攢個十塊錢,一年就是一百二十塊,夠建設說親了。等年底農閑了就開始說親,到明年年底結婚,正好可以把這筆錢湊出來。
有安穩無風險的弄錢法子,他又何必冒着蹲大牢的風險去做倒爺呢?做倒爺,早出晚歸,高風險不說,也是個辛苦活,可不像周建英想的那麽輕松。
周建英不知道周老三心中所想,見他沒一口拒絕,心裏就松了口氣。她有把握,最後能說服她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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