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以逸待勞(四)

秦連條件反應的伸手将人接住,腹部卻突然一陣劇痛,低頭看着木煙眼裏得逞的笑意,當下便是惱怒不已,低吼一聲忍着比捅了一刀還厲害的疼痛,揪起木煙的衣領将人摔了出去。

人的理智在處于憤怒頂端時,對自己的一切言行都無法控制,俗稱為暴走。

像是秦連,甩開木煙那一下帶了幾成內力,加之他本身力氣不小,就見木煙倒地時生生噴出一口血,這得摔得有多厲害。

司徒妄對突如其來的狀況微微一愣,那一剎寒意和怒氣散發出來,沒有立馬去瞧木煙的情況,反而一拳頭揮向秦連。

疼痛讓秦連無法分心周圍的情況,只能結結實實地挨了一拳。倏地跪在地上,從腹部蔓延至全身的疼痛讓他額頭手背的青筋暴起,嘴唇已經被咬破,喉嚨深處發出壓抑的聲音。冷冷地瞥了司徒妄一眼,在他又将揮下來一拳時,眼前一黑昏了過去。

縱使司徒妄再惱怒,也察覺了不對勁。

秦連不可能那麽輕易就被打個正着,也不可能僅僅一個拳頭就能把他打昏過去,此時那人一臉痛苦地蜷縮在地上,太過蹊跷。

司徒妄稍微冷靜了一些,這才走到木煙身邊,将人扶起來。先前那盛怒的神情想是幻覺,此時看着木煙面無表情道:“傷了?”

木煙搖搖頭,“還好,不太嚴重。”說完咳了兩聲,又是一些血從嘴角流下。的确還好,比起現在的秦連來,他好得太多了。

司徒妄直直盯着木煙,道:“你對他做了什麽手腳?”

“做手腳?”木煙心中也有些驚慌,只能那絲慌亂故變作驚愕,“我能對他做什麽手腳?我都不知道怎麽回事。”

“你騙不了我。”

木煙抿抿嘴,擡起手臂用衣袖擦掉嘴角的血跡。也明白自己現在眼神閃躲,移開視線偏過頭哼了一聲,“是啊,我騙不過你,可你怎麽就不相信我是無辜的!”

“我只是想知道事實。”

“事實?事實就是我不知道為什麽會這樣!你就那麽擔心秦将軍,怎麽不問問我被他摔得怎樣了?”木煙語氣有些煩躁,明明司徒妄最擔心的應該是他!為什麽現在變成那個秦連。

司徒妄眉頭皺了皺,“我第一個關心的就是你,你不是說不嚴重?秦連此時看上去比你更痛苦,自然得問個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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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煙語塞。本以為借此讓秦連傷了自己,說不定司徒妄便能恨上他,可怎麽會适得其反!司徒妄第一個懷疑的就是他做了什麽,自己就這麽不值得信任?甩甩頭讓自己冷靜一點,道:“司徒,秦将軍和我無冤無仇,你也知道之前我與他的關系還不錯,你就不能相信我?也許,也許是那個道士對他做了什麽,畢竟他來歷不明,何不去問問他?就算不是道士,那之前的藏劍?是毒也好其他的也好,他們都有機會對秦将軍下手對不對?”

司徒妄沉默一瞬,眼裏仍是半信半疑道:“那好,我先去找那道士問清楚,你去給秦連看看他到底為何會突然如此痛苦。”

說完,司徒妄便丢下木煙起身朝馬車而去,顯然是去找那道士了。

木煙也不怕他去問那道士,剛才就說了,如果不是易之揚,那就還有可能是那兩個藏劍,總之只要不再碰上那兩個藏劍,時間久了這件事就差不多應該被抛到九霄雲外。再怎麽問,這也只是一個死循環,得不到任何結果。

身邊的氣息消失,木煙咬咬牙,慢步走到秦連身旁,蹲下身在他的腹部摸索一陣,再收回來時,指間愕然夾了三根細長的銀針,上面還有不太明顯的血跡。

萬花谷的醫術以針聞名,太素九針更是萬花絕學。

要習得針術自然得将人體所有穴位都全數了解,有些穴位可以救命,有些穴位便能致命,旁人或許知道的只是九牛一毛,木煙既為萬花對此熟得不能再熟。

他給秦連的那三針,對身體并無害處,只會讓人感受到似活生生将皮肉撕開的劇痛,若是動了內力,那種疼痛便會立刻傳遍全身,就算是受不了疼痛而昏迷過去,也不會消失,在夢裏也像是在經歷淩遲之痛,總是就是……生不如死。

說來這招也的确十分陰損,大多都是用在罪大惡極卻不致死的人身上,以示懲罰,或是一些想要從中得取信息的俘虜,借此逼供。

針抽離秦連身體時,那折磨便逐漸消失,緊繃的身體慢慢放松下來,那雙手掌滿是血跡,竟是被指甲抓破了,只是這麽一會兒的時間,就如同在水裏泡過的一樣,只不過那都是被疼出來的汗水。

木煙有些心虛地看着地上那人,他只是聽說會讓人有一瞬難忍的疼痛,完全不知道會是這般痛苦,只是想刺激秦連對他動手而已,完全沒想到自己會變成這麽殘忍的人。

秦連與木煙的關系,綁在司徒妄的身上,矯情的說一句便是情敵。

可自秦連接觸到他們之後,騙也好,挑撥也好,無中生有也好,從頭到尾沒有做出任何會傷害他們的事。

就像之前與紅衣教打鬥時,如果易之揚沒有替木煙擋那一刀,照司徒妄抽不開身的前提,那麽便會換成是秦連,雖然不至于像那傻道士用身體去擋。

再說照秦連的性子,木煙也或多或少從旁聽了一些,做事心狠手辣,只要不觸及軍規和良知問題,更是未達目的不擇手段,如此憋屈着耐着性子在他與司徒妄身邊周旋,而不是用些危險的方法讓他們分開,這足以說明,秦連的別有用心,都是在不會讓他們受到傷害的前提下來進行,不然早在木煙扇他一巴掌的時候,可能就已經被秦連報複回去了。

一時被嫉恨蒙蔽。木煙的臉色有些扭曲。竟然就像一個女人一般,為愛嫉恨而露出自己這麽醜陋的一面。

“對,對不起。”木煙低聲對秦連道歉。雖然知道對方現在還在昏迷完全不可能聽見,也仍是垂着頭,一聲聲說着對不起。

沉浸于自身的深深厭惡中,木煙完全不知道司徒妄沒有去找易之揚,而是在他靠近秦連時便悄然折回,隐藏了氣息,腳步也是刻意放到最輕,沒有武功內力的木煙完全無法察覺。

“這就是你所謂的讓我相信你?”語氣沒有起伏,甚至像是平時對話般的平靜。

木煙卻驚得一下跌坐在地上,僵硬地偏過頭,只瞧見一雙很普通的鞋子,臉色一瞬變得慘白,嘴唇開開合合卻始終說不出一個字。

司徒妄只淡淡掃了他一眼,沒想從他口中聽什麽解釋,便不再理會他,蹲下身将秦連打橫抱起來轉身離去。

“司徒……”木煙的聲音有些喑啞,不知是因為害怕還是因為別得。

聽見這一聲不大的呼喚,司徒妄還是停下了腳步,沒有轉身去看他,只是微微偏頭道:“這是你第一次騙我,不過你應該知道,我最厭惡的就是欺騙和背叛。”

木煙渾身一顫,那冰冷的聲音沒有怒氣沒有威脅,卻足夠讓木煙心生膽顫。

不僅是适得其反,或許更是弄巧成拙。

原本因秦連的挑撥有些若即若離,如今更是被他一手給毀得差不多了,司徒妄沒有挑明了說,那也只是時間問題了。

不,或許不是時間問題,更可能是秦連醒來後一句話的事。

司徒妄的記憶裏忘了秦連,可那心裏卻是忘不掉的,兩年的相處便被秦連的四個月打破,木煙現在很迷茫,司徒妄從未說過喜歡他,就連确認關系也只是單單我們在一起吧這幾個字,或許是記憶的缺陷讓他需要用別的事情來補充,而木煙出現的正是時候,如今那丢失的部分回來了,秦連就算不去刻意做那些事情,遲早有一天,司徒妄還是會漸漸從他身邊走開,去到有秦連的位置。

******

“嘶~好冷。”易之揚剛下車,一股風吹過忍不住縮了縮脖子。

身上的傷早就只剩下疤痕,恢複的五六成功力,前幾天為救木煙岔了內息險些走火入魔,醒後硬是在馬車裏‘閉關’三日,一動不動的打坐運功療傷,如今已是沒有大礙,有木煙的藥物輔助,易之揚已經能活蹦亂跳了。

當然,這幾天另外三人發生了什麽事,易之揚一概不知,見木煙與司徒妄雖離得很近,卻一眼便能看見兩人之間恍如隔了一重山,依舊很傻很天真地童言無忌(劃掉)地道:“司徒将軍能有木軍醫這樣的佳人相伴,貧道真是有些羨慕。”

一句話出口,沒人搭理他。

木煙連頭也沒擡一下,只是鼓搗藥箱的手頓了頓,繼續檢查裏面的藥物。

司徒妄倒是擡了眼皮瞥了他一下,仍是一個字沒說。

易之揚有些尴尬,一時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更不知道該怎麽繼續開口。

那邊秦連也聽見易之揚的話,悠悠地走過來,擡手搭在易之揚的肩膀上,身體湊的極近,笑道:“道長,人家恩恩愛愛親親我我的,你一個出家人羨慕做什麽?莫不是動了凡心了?”

“秦兄說笑了,貧道本就一介凡人,怎能說是動了凡心,也不是羨慕,只是,只是……”易之揚微微一愣,随後垂首臉色微紅,半天說不出個下文。先前的尴尬讓秦連這一句話給破了,倒有些惹得人好笑。

秦連眼珠一轉,故作恍悟又道:“聽說道家也有雙修一說,那就是道長想找個伴來試試雙修?”說着吹了一聲口哨,好一副登徒子的模樣。“那道長你瞧着我行麽?身材沒得說,長相也過得去,內力自然是極好的。”

這讓易之揚愣是整張臉紅了個透,眉宇間還透着些厭色。

攀在他身上的人自是看得一清二楚,笑了笑,更是伸手挑着他的下巴,調侃道:“道長這是害羞了?擇日不如撞日,咱們今晚就找個好地方來嘗嘗雙修的味道如何?”

秦連的聲音本不算低沉,溫和帶着暖意,卻不柔弱,有男子應有的陽剛味道,若說他天生帶着三分笑的臉讓人看着就覺得喜歡,那他的聲音更是聽着極為舒服。

更別說此時刻意帶着上挑的尾音,不僅暧昧,還有些讓人一陣臉紅心跳。

而易之揚會鬧個臉紅只因雙修二字,畢竟他向來清心寡欲,被人這麽明白的提出來,臉皮薄了些當然會有些恥意。

聽着耳邊沒刻意壓低聲音的話語,惱羞成怒地拍開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側頭瞪着那人。

還未開口,朝他們走來的司徒妄便奪過三人的視線,蹙着眉臉上全是不悅,對秦連道:“秦将軍有空調侃道長,不如想想前面的路該怎麽走。”

“當然是用腳走咯~╮(╯_╰)╭”

有了司徒妄的解圍,易之揚看着秦連聳聳肩便退去了臉上的捉弄之意,松了一口氣,向司徒妄投去感激的目光,不過自然是被人無視了。咳了一聲掩飾方才被調戲的尴尬,道:“有道是蜀道難,難于上青天,不過那也僅限于騎馬或是趕車,貧道以為,接下來的路,确如秦兄所說,只能用雙腳來行。”

說完,三人齊刷刷地看向木煙。

“怎麽?”被三個視線注視,木煙有些不解。

司徒妄繼續皺眉,秦連笑了笑,易之揚也是有些為難。

隔了一會兒,木煙回想了一下他們方才的對話,便是了然,道:“我雖只是醫師,不會武功沒有內力,也是堂堂男子,也沒有你們想象的那麽弱。”

“那便好。”易之揚笑了笑道:“若是不嫌棄,木軍醫走得累了,貧道願意效勞……”

話還沒說完,便被一陣壓抑不住的笑聲打斷。望去,正是秦連捧腹大笑,等他笑得夠了,便聽他道:“效什麽勞?替他走還是走不動了去背?公然和咱們司徒将軍搶人是不對的!”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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