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歲爺欽點的側福晉,她身邊的人,也當是萬歲爺看好的奴才。這剛進門不到半年的功夫,就被福晉杖斃了一個。傳到外面去,難免有人說福晉的不是,還以為福晉你沒有容人雅量呢。妹妹我啊,這也為了福晉你着想。”高婉容的手搭向了身旁的秦嬷嬷,邁着優雅的步伐,從容的走向了富察氏。兩人這目光一交彙,幾乎都能迸出火星來了。

為她着想?可笑!富察氏微微眯起了眼睛思索着,高氏的意思是暗示她,說她這個嫡福晉心狠手辣。高氏倒是喜歡裝好人,這些年一直沒有露出狐貍尾巴來。富察氏就不信,她高婉容的手裏就真的沒有人命。

“福晉,好歹那拉妹妹也是個側福晉,是有身份的人。看到那拉妹妹如此慘狀,我也難免有些兔死狐悲的感傷。福晉今兒就當賣我高婉容一個面子,就這麽算了吧。”高婉容笑容滿面。

富察氏心中暗恨,高婉容跟那拉氏不同。高斌最近又榮升了,長江正發水呢,高斌任江南河道總督奉命去修範公堤,這時侯正是萬歲爺面前的紅人,即使是富察家族都不便招惹的對象。伯父亦告誡她在府裏不要跟高婉容一般計較,高斌自己有本事,背後又站着四大包衣世家,這包衣雖然是奴才,但是耐不住人多力量大啊。再說了,高婉容本身也是弘歷寵妾,話都說到這個份兒上了,她還真不能跟高婉容撕破臉。再看看那個那拉氏,渾身都是血的,恐怕就算能活下來,也成不了什麽氣候了,遂放心了下來。

富察氏漸漸舒展開了眉頭,又恢複了一臉菩薩相。

“既然,高妹妹都這麽說了,那姐姐我還真不能不賣給你這個面子。得了,也甭讓人說我得理不饒人,今兒這事就這麽算了吧。不過......”富察氏語鋒一轉。

“死罪可免,活罪難逃。既然那拉側福晉總說要代奴才受過,那就罰她在我這小院裏撿撿佛豆吧,就當是替三格格祈福。至于那個奴才,我也懶得管了,讓她回去養着吧。”

富察氏轉過身,抱起三格格進了屋。待到富察氏的背影再也看不見,高婉容方才長出了一口氣,視線略過在場的那些看熱鬧的格格們......

“別都圍在這兒了,散了吧。”

高婉容淡淡的這麽說了一句,那些前來請安的格格們也都省了繼續看戲的心,各自散去,回自己的小院了。

高婉容看了看趴在地上的吳那拉,複又看向了一旁半死不活的容嬷嬷。

“秦嬷嬷,去找幾個人來,幫着把這位......容嬷嬷是吧,擡回去吧。”

“诶,老奴醒得。”秦嬷嬷快手快腳的一路小跑出了小院。

吳那拉此刻真是狼狽不已,氣若游絲。吃力的擡起頭,仰望着面前一身粉色旗裝,仿佛觀音一般尊貴的高婉容,從心底裏一種羞愧、自卑湧了上來。她真是活得太失敗了,她和高婉容,兩個都側福晉。可是卻一個活在天上,一個活在泥裏。想起那些奴才對高氏的恐懼,福晉對高氏的忌憚,衆格格對高氏的巴結......人和人,為什麽就會差這麽多呢?

“高側福晉,謝謝你,謝謝......”吳那拉站起身來,搖搖晃晃的對着高婉容深深的鞠了一躬。

“高側福晉今日之大恩,松格裏雅畢生不敢或忘,他日定當報還。”吳那拉雙目潛藏着某種絕然的光。她不是聖母,得罪過她的她絕不原諒。但她也不是瘋狗,逮誰都亂咬一通。高婉容,不管你是因為什麽,你幫過我,這就是恩情,我會記得。以後,我會還給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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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氏聞言只是笑了笑,不過舉手之勞罷了。第一天能說出那樣語帶雙關的話來,這個那拉氏是有點小聰明的。但是,她太過天真了。

這個世間,可不是她想像得那般簡單的。她以為只要她自己不出錯,關起門來過日子,別人就奈何不了她嗎?她以為,大家都是傻子,互相争來鬥去,卻能容得下她一個人潔身自好、獨善其身嗎?有人說,不争是争,争是不争。可這話放到男人身上行得通,放到這後院裏的女人們身上,卻行不通。

不争,呵呵......她早就說過的,在這後院如逆水行舟,是不進則退啊。可憐了一個白紙似的姑娘,受個教訓,也是好的。

“那拉妹妹有心了。我這個人向來就是好管閑事,談不上什麽恩情不恩情的,也不指望你報還什麽。”高婉容打量了一下吳那拉蒼白的臉色。

“你還好吧?要不要請個大夫回來?”

“不了。”吳那拉搖搖頭。

“多謝高側福晉關心,高側福晉請好,松格裏雅還要撿佛豆,恕不能遠送。”吳那拉一直低着頭,讓高婉容看不清楚她的表情。

高婉容聞言,點了點頭,随後就走了。

所謂撿佛豆其實很簡單,挑着佛前供着的上好的蠶豆,一缽盂撒下去,然後一顆一顆的撿回來,為了彰顯誠心,一般都是九百九十九顆這麽撿,謂之九九歸一。

其實在高婉容問她要不要請大夫的那會兒,吳那拉就已經撐不住了。她只是不停的告誡自己,不能倒下去,不能倒下去,起碼不能在敵人的地盤上倒下去。

直到弘歷黃昏的時侯回府,吳那拉依舊是在富察氏的小院撿着佛豆。看到她的時侯,弘歷直覺的皺了皺眉頭,也是,吳那拉現在的樣子也的确太慘了。額頭上的血和着頭發糾結着,衣衫皺得亂七八糟,布滿了血污泥塊,褲子上也帶着血,一走路就往下滴。她在院子裏撿佛豆,這血就滴了滿院子都是。

弘歷沒有說什麽,只是一路進了富察氏的房間,也不知道是富察氏又對着弘歷說了些什麽。沒過一會,弘歷就氣沖沖的就跑了出來,對着院子裏撿佛豆的吳那拉就是狠狠的一巴掌,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吳那拉整個人都被掀翻了。

“你這個賤人!竟然敢對三兒......就是把你千刀萬剮了,也比不得三兒一根頭發絲!”弘歷火氣很大,吳那拉被一掌打倒在地上,耳邊嗡鳴着,什麽東西都聽不真切了,只看到弘歷的嘴一開一合的。

她木然的爬起來,跪着。

“奴婢有罪,奴婢知錯,奴婢該死,請王爺息怒。”

“你确實有罪,确實該死!”弘歷用餘光瞄到了吳那拉已經撿好,放在缽盂裏的佛豆。冷哼了一聲,上前一腳将缽盂踢翻。

豆子,又散開了。

“就在這,繼續好好的給本王撿佛豆吧!什麽時侯撿完了,什麽時侯回去!”

“奴婢知錯,奴婢有罪,奴婢該死。”吳那拉耳鳴得嚴重,完全聽不清楚弘歷在說什麽,只是說自己有錯、知罪、該死總不會有問題吧。剛剛弘歷那一下耳光讓她整個左臉都麻木了,左邊的耳朵裏似乎是有什麽液體正緩緩的流出來......什麽都聽不到,除了自己心跳的聲音。

弘歷走了,可一直低着頭的吳那拉卻忽然斜眼盯住了那遠去的背影,眸中一絲狠辣的光茫一閃而逝。也許旁人不知道,弘歷不知道,就連吳那拉自己都不知道。這是第一次,她的眼神裏再也沒有了溫度。

以往即便弘歷再過份,讓吳那拉氣得直發抖,吳那拉也從來沒有這樣看過弘歷。吳那拉的眼睛裏,總是帶着溫暖和善意的。不管她如何憤怒,她的眼睛也會告訴你,這個女人是無害的。可是今日,不同了。那眼神裏飽含着某種嗜血的味道,直令人遍體生寒。

不過可惜的是,弘歷已經轉身了,他沒有發現這種轉變。

這天夜裏,吳那拉一直撿佛豆撿到天明。因為天黑的時侯,沒有辦法看清楚,所以她只能摸索着,暫時休息休息。直到第二天清晨大家都複來請安的時侯,她的佛豆也依然沒有撿完。那些請安的格格們從她的身邊繞行而過,嘲諷的看向她。高婉容見她這般模樣,也只能是無奈的嘆了一口氣。

又是一天過去,黃昏時分,當弘歷又來福晉小院的時侯,才發現吳那拉還是昨天的那幅樣子,依然在撿着佛豆。當最後一顆佛豆落到了缽盂中,吳那拉長出了一口氣,畢竟她已經超過三十六個小時沒睡過、沒吃過、沒喝過了。

吳那拉在撐着,用一股不知道從哪裏爆發出來的強大意志力在撐着,那種力量的名字叫做:恨......自從嫁到寶親王府以來,積累的所有的恨。

“王爺,佛豆撿好了,請王爺檢查。”吳那拉跪着,鬓發又髒又亂,渾身烏柒抹黑、亂七八糟的。

弘歷沒敢看吳那拉的眼睛,覺得有點不忍心。而除了不忍以外,又似乎還有點別的什麽,說不清道不明。弘歷甩甩頭,将那種莫名其妙的情緒甩走。

“你的事兒,本王剛剛才聽婉容解釋過了。”弘歷将那碗佛豆放在了一旁。

“你也是,不就是個奴才嗎?打死就打死了,也值得你這樣護着。也怪福晉,說話不清不楚的。昨兒我還以為是你把三兒弄傷了呢,所以才打了你,還踢翻了你的佛豆,并不是故意......”弘歷解釋了半天,吳那拉匍匐在地上也不知道是聽沒聽得進去。自說自話得久了,弘歷自己都覺得沒滋沒味兒的。他倒底解釋什麽呢?為什麽要解釋呢?放人回去也就是了嘛。

“奴婢多謝高姐姐的善心,高姐姐對奴婢的大恩大德,奴婢銘記于心,日後一定會好好伺候高姐姐。”吳那拉憑着右耳的聽力,模模糊糊弄清楚了弘歷的意思,這方才開口。

“嗯......”弘歷點點頭,婉容向來是心善的,這府裏到處都有她施過恩的人。

“那個......你怎麽流了這麽多血啊?哪兒受傷了?快過來讓爺看看。”弘歷伸出手去,吳那拉仿佛是躲瘟疫一般的跪着向後錯了一步。

“奴婢污穢不堪,還請王爺恕罪,萬不敢髒了王爺的手。”吳那拉倔犟的僵着身子,面無表情,就這麽無聲的反抗,跟弘歷無言的對峙着。

弘歷的手就這麽尴尬的停在了半路,他皺起了眉頭,一甩袖子,一股邪火往上冒。但是再看吳那拉那一副凄慘到不能再凄慘的模樣......他還能怎麽罰呢?還能罰什麽呢?

“唉,罷了,你......回去休息吧,記得叫人請個大夫來看看。”弘歷難得對吳那拉這樣溫和的講話。

“奴婢多謝王爺寬宏,王爺仁善,奴婢告退。”吳那拉起身,一路低着頭,退出了富察氏的小院。

弘歷一直盯着那抹狼狽的身影退出視線,直到再也看不見,方才回到了福晉的房中。只是卻有點坐立難安,福晉在燈下繡花,孩子在身邊圍繞。本來這幅畫面應當是很和樂、很安詳的,但是弘歷今天卻沒什麽心情欣賞......

我要争

我要争

當吳那拉終于走富察氏的小院時,正是踏月而行,漫天的星子閃爍着,府裏一片安靜,仿佛整個世界都沉寂了下來。吳那拉慢慢的走,一步一步的走,臉上是漠然的表情。走了沒兩步,忽然一口血吐了出來.....吳那拉趴在地上,四周圍一個人都沒有。沒有人會幫她,沒有會人伸出手來扶她一把。

不能倒下,不能倒下,吳那拉這樣對自己說。她要站起來,站起來反抗,站起來報仇。吳那拉能依靠的只有自己,她艱難的爬起來,繼續一步一步的走下去。

吳那拉回到她住的那個小院,丫頭婆子們已經都睡下了。當然,即便是沒有睡下,那些人也不會理會她,他們背後都是有主的,誰會來看她吳那拉一眼呢。

吳那拉走回自己房裏,先是将身體裏的東西拿了出來。玉勢掉在地上,雪白的玉上布滿了紅的血,而身下亦是流血不止。吳那拉仿佛沒有感覺似的,還自己去水井處打了滿滿一桶的涼水。

吳那拉脫了衣服,整個人泡進浴桶裏,桶裏的水很快就被血染紅了。吳那拉也不管,只是兀自搓洗幹淨。渾身火燒火燎的疼,左邊耳朵什麽都聽不到,一直在嗡鳴。吳那拉知道,那是耳膜被打出問題了。清代這個醫療水準,她也不抱什麽恢複的希望了。

不過沒關系,她還有一只耳朵......

穿好幹淨的衣服,吳那拉走出門去,一直到了容嬷嬷的房門口。手顫抖着推開門,見容嬷嬷趴在床上。因着背上有傷,所以不能躺,只能這樣趴着.......

“容,容媽......”吳那拉輕聲喚着,走過去,坐在了容嬷嬷的床頭。

容嬷嬷昏昏沉沉的睜開眼睛,見是格格回來了,臉上露出了虛弱的笑容,眼圈紅紅的。

“格格,他們終于讓你回來了,格格你身上的傷......”容嬷嬷想起身,可是忘記了自己也是渾身傷,一動就疼得要命。

“容媽,你快別動了。我就額頭上這有點破皮罷了,沒什麽所謂的。”吳那拉安慰着容嬷嬷。

“格格,對不起,容媽給你拖後腿了......”容嬷嬷自己都不清楚那天倒底怎麽回事兒?她好好的走在路上,忽然被人綁了拖到了一個小房間裏,二話不說就動用了針刑。而後就渾渾噩噩的被揪到了福晉面前......

“容媽,你這是說得什麽話!我不準你這樣說!現在在這個府裏,也就只有你我二人能夠相依為命了。”吳那拉溫柔的幫容嬷嬷攏了攏頭發。

“容媽,你好好歇着,有什麽不舒服一定要告訴我。”

“嗯,容媽知道。”容嬷嬷不想讓格格替她擔心,格格已經夠難的了。

吳那拉笑了,露出了她這幾天以來的第一個笑容。

好,這就好。只要容媽好好的,她就有戰鬥下去的力量。

也許,她真的該感謝富察·穆爾劄蘭,感謝弘歷.......是這兩個人教會了她仇恨。

她兩天,仿佛是兩輩子似的。她想了好久好久,想了好多好多。反複的琢磨,細細的思量。終于,讓她想出了一個世上最好的複仇大計......

富察·穆爾劄蘭,愛新覺羅·弘歷!你們今天給我的,我都會十倍百倍的還給你們。

弘歷自打看了吳那拉離去之後,心裏頭就怎麽都不對勁。在福晉這裏坐着,頗有些如坐針氈的感覺。直到睡前,弘歷才忽然開口。

“福晉啊,你先歇着吧。爺突然想起來今兒還有些公務沒有處理,就不在你房裏了。”弘歷找了個借口。

富察氏擡起頭來,溫柔的笑着,點點頭。

“爺,你自己多注意身子,不要忙得太晚了。”

“嗯,知道了......”

弘歷穿上外套,大步流星的離開。富察氏看着弘歷那幅鬼催的急勁兒,狠狠的眯起了眼睛。

“吳來,掌燈。”出了福晉的小院之後,弘歷對身邊伺候的太監說道。

“到那拉側福晉那頭去看看。”

“喳。奴才遵命。”

吳來遣人在前方掌着燈,弘歷一路走到了吳那拉的小院裏。只覺得周圍死一般的沉寂,仿佛這裏根本就沒有人住似的。唯有吳那拉屋子裏一點微弱的燈光,在風中搖曳着,顯得分外凄涼。

弘歷很生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哪兒來的那麽多氣生。不是叫她傳大夫的嗎?怎麽連個人都沒有啊!

弘歷走進房去,但見吳那拉的卧房裏放着一個浴桶,裏面的水粉紅粉紅的,顯然是被血染成這個顏色的。地上赫然扔着一柄血染的玉勢,弘歷一拍腦門,這才想起了那天早上他自己做過的事兒。

她是不是傻啊!缺心眼吧!叫她戴着她就真的戴着嗎!

弘歷也不想想,吳那拉敢摘嗎?弘歷這個人,向來是學不會自我反省的,一切都是別人的錯。

這個房間裏的一切都是那麽的詭異,沒有伺候的人,卻有一桶冒着涼氣的水。到處都是血,但是那個受傷的人卻不知道跑到什麽地方去了?

弘歷就這麽臉色煞黑的坐在房中央,約莫有一盞茶的功夫,才見到吳那拉有打外邊回來。

“你去哪兒了?”弘歷不等吳那拉進門,就嚯的一下站起身來質問。

“奴婢參見王爺,王爺吉祥。”吳那拉見到弘歷也不驚訝,仿佛沒有什麽感覺,只是上前請安。

哼,果然來了嗎。說起來,吳那拉這段日子裏,對弘歷也看得透徹了。弘歷這個人有左性,你越是不把他當一回事兒,她越放不下你。看來剛剛她在福晉那裏,故意往後退的那一步,真的擊中了要害了。

吳那拉心裏頭冷笑着,弘歷,乾隆,我不惹你,你卻偏要來惹我。幾番退讓,多少隐忍。我知道你将來會廢了我,所以我以為只要我乖乖的聽你的話,安安生生的,不招惹其他人,不參與後院争鬥,老老實實關起門來過日子,我就能好好的活下去。

那麽多人在互相傾軋,那麽多人都在算計着你。大家都好厲害,我避無可避。可就是那樣,也我不曾想過要主動去害人,也不曾想過要算計于你。因為我,不想活得那麽累,不想讓自由的心蒙上塵埃,幹淨的手染上鮮血......但我的好心,又換來了什麽呢?今日之恥,我吳那拉會銘記一生!容媽以往說得真是太對,這人就是要自私自利才能活得好。今日你和富察氏要了我一只耳朵,他日我就會要你們生不如死。我對天發誓,所有的仇,所有的恨,我一定會十倍百倍的還給你們。

“問你呢,你去哪兒了?”弘歷口氣雖然不好,但是動作卻是很輕柔的,打橫将吳那拉抱起來,輕輕放到了床上。這一抱,才發現,吳那拉新換的白色褲子上,依舊是透着血跡的。

“你怎麽還在流血?”傷在那種地方,弘歷也不好查看,眉頭是死死擰在一起。

“回王爺的話,一點小傷,不礙事的。奴婢剛剛是去了仆役們的小院,想看看容嬷嬷的傷勢罷了。”吳那拉不鹹不淡的回答道。

弘歷一聽這話,心裏火更大了。

“你看什麽傷勢,你又不是大夫。爺不是叫你請大夫的嗎?把爺的話當耳旁風是不是!”

“奴婢不敢,只是夜色已深,仆役們都已經睡下了。不若明日再請,也是一樣的。”提到仆役們,吳那拉的臉色忽然變得萬般為難了起來。

“睡下?主子沒回來,他們竟然就敢睡下!”弘歷從小到大第一次聽說這種事情,太可笑了。

“這水是你自己弄的?”弘歷反應過來,若仆役們都睡了,那剛剛打水的人,豈不就是那拉氏自己?怪不得水是涼的呢!

“回王爺的話,正是奴婢。奴婢慣會做這些粗事的,就是燒水的步驟還弄不大清楚。以後學會了就好了,也不必勞煩其他人的。”吳那拉心底冷笑着,不枉她剛剛拼着最後一點力氣,打了那一桶水,要的就是這個作用。一桶水,就能扳倒這院子裏所有富察氏賜下的釘子,多劃算的買賣。

弘歷是瞠目結舌,反了天了,反了天了!這院子裏倒底是怎麽回事兒?奴才們睡覺,主子自己打水洗澡,以後竟然還要學燒水。難道下一步,還要主子學着怎麽伺候奴才嗎?這還有沒有個規矩了!

“吳來。”弘歷自己的身邊是随時随地都跟着奴才的,走到哪兒跟到哪兒,一天十二個時辰不間斷。

“奴才在。”吳來連忙跑進來跪下。

“把那些刁奴都給本王揪起來,再派個人去同仁堂請大夫。”弘歷的火氣終于找到地方發洩了,這群刁奴,看爺今兒怎麽治他們。

“喳!”

“請王爺息怒,事情鬧大了也不好。奴才們有不是,教訓一下便可,何苦跟他們置氣呢?況且,這些奴才都是福晉賞下的,是福晉的人,還是不要動他們的好。奴婢這才剛犯錯受罰,叫人知道了,還以為奴婢這是對福晉不滿呢。”吳那拉連忙勸阻,同時不忘記在弘歷的心中埋下一顆小小的種子。

“得了,你也別勸了,爺知道你對奴才寬厚。可你這兒的奴才都要養成主子了,就別管他們了!回頭爺給你換一批好的。”弘歷覺得像這種拿大的奴才就是要不得的,與其廢心思□,不如換一批新的省事兒。

“那.....就麻煩王爺了,奴婢多謝王爺恩典。”吳那拉言罷,宛如脫力一般的往後一倒,就這麽倒在了弘歷的懷裏,虛弱的喘着氣。總算把這些釘子蟲子除掉了......在看不見的視覺死角中,沒人發現吳那拉的嘴角微微的向上揚起。

吳那拉的語調還是那個語調,不緊不慢。模樣還是那個模樣,不卑不亢。态度還是那個态度,不讨好也不故作嬌弱。一切,都跟往常沒什麽差別。可弘歷忽然覺得,吳那拉有什麽地方不一樣了。有一樣東西沒了,有一樣東西多了......

弘歷張了張口,不知道該說點什麽。他很想把那樣沒的東西找回來,想把那個多的東西送出去。但可惜的是,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究竟是什麽東西沒了?又是什麽東西,多了......

那個在大婚清晨,會調皮的用襪子逗弄自己新婚夫君的女孩,終究是不見了......

弘歷生病

弘歷生病

那天晚上的事兒,鬧得亂哄哄的。弘歷把所有的奴才都揪起來了,按在吳那拉的院子裏打板子,打完了板子,就全都攆出府去了。奴才們趕走了一批,又從其他地方重新調回了一批。大夫也請了,據說吳那拉左耳是不好了,聽不清東西,藥吃着,能不繼續惡化下去就已經是萬幸了。頭傷了,身子傷了,當然,下身也傷了。被打得心脈受損,咳血咳得更是嚴重,連續咳了好幾天。一身的青紫,碰一下都疼。

十六歲的年紀,哪兒能經得住這麽折騰啊。說是落了病根,又說是下身的傷可能會影響以後懷孩子。總之一句話,全身上下就沒有一個好地方。

弘歷自己也是很過意不去的,好好一個人,嫁到他府裏。不過半年功夫,沒什麽理由的就被弄成了這樣了。三格格受傷,側福晉挨打,這種事情,弘歷也只能叫奴才們閉緊了嘴巴,務必不能傳将出去,否則這寶親王府就成了整個京城的笑柄了。

再一想到富察氏辦得這個事兒,弘歷也升出了些不滿。三兒受傷是容嬷嬷那個奴才的錯,跟那拉氏有什麽關系啊?即便是那拉氏愛惜奴才,願代奴受過,那板子也不能真叫人打下去啊。不過富察氏畢竟是弘歷的嫡福晉,在弘歷的心目中地位斐然,弘歷也只是心底裏有些埋怨富察氏‘不懂事’,但卻并沒有真的責備富察氏。

相比之下,吳那拉就顯得非常‘懂事’了。她對弘歷說:她不介意,吃虧是福什麽的,也不願追究下去,只希望福晉能饒過容嬷嬷,她就心滿意足了。弘歷見吳那拉可憐兮兮的躺在床上,虛弱的咳嗽着,還笑眯眯的對他說‘沒關系,已經不疼了’,心底裏也是很受觸動的。遂平時也不再為難吳那拉了,還經常去看她的病情,賞賜了藥品珠寶之物。反正就算他還想為難,吳那拉那身體搞成這樣,他也不能再做什麽了。再折騰,這人可就沒了。

新來的奴才們伺候得的确比上一批富察氏安排的那些人要精心,吳那拉就這麽個半殘的狀态。由丫頭婆子扶着,一步一咳,帕子上帶着咳出來的點點血跡,是慢慢的走到了貴妃椅上坐下。小院子裏跪了一地的奴才,都是弘歷新賞給吳那拉的。

吳那拉坐下之後,也沒有叫起,只讓那些奴才都繼續跪着。直到她一盞茶喝完了,又吃了些點心,看了那麽一會子。約莫着有半個時辰之後,方才叫起。

“你們起來吧。”吳那拉面無表情,那些奴才早就跪得雙腿都麻木了,一個個跌跌撞撞的從地上爬起來。心中不由得想着,是哪個殺千刀的說的,那拉側福晉好說話?這第一天就來就罰跪,也叫好說話?

“你們個人都是什麽情況,又打着什麽算盤,相信你們自己心裏都有數,我也不多問。”吳那拉言道。

“既然王爺把你們賞給了我,你們好歹也要叫我一聲主子。平日裏,只要你們各司其職,做好了自己手頭上的事兒。像個奴才的樣子就夠了,私底下怎麽樣我沒興趣管。若是有以下犯上的,我也不會護着,直接按照府裏的規矩仗斃了便是。”

吳那拉知道,所謂心腹忠仆,一個就夠了。剩下的,就是可以用利益驅動的。她從不指望着幾句話就能收服一個人,如果你不會因為幾句話就對別人忠心耿耿,那也就不要指望着別人能因為你幾句話,就對你掏心挖肺。畢竟這個世界,誰也不是傻子。

“我知道外頭風言風語很多,我這裏的情況,也不多作說明。你們自己都長眼睛了,那就認認真真的看着吧。等看明白了之後再做決定。至于那些站在背後的人啊什麽的,回去告訴她們:時侯到了,開鑼看戲吧。”

吳那拉笑得很溫柔,十六歲的女孩,面容還沒有長開,仍然帶着孩童的天真,可又融合着一些不附和年齡的殘忍。

“呵呵,倒跟我叫上板兒了!”富察氏收到消息之後,氣得直笑。開鑼看戲?這個烏拉那拉氏,也太狂妄了吧!她以為就憑她現在那幅半死不活、殘花敗柳的樣兒,還能得到王爺的青眼嗎!傷成那樣竟然都沒死,哼,真是命大。

“嗯,總算開始争了嗎......”高婉容微微瞇着眼睛,往富察氏的小院看過去。富察·穆爾劄蘭,你奪走我三個孩兒,又害得我一生無子。此番自以為聰明,但卻入了我的局了。你想看我和她兩虎相争,我就偏要你跟她鬥起來。希望我這個局,你能喜歡。

一直到了盛夏,京城熱得像個蒸籠。雍正要前往圓明園避暑,弘歷也跟在了身邊。弘歷走的那天,全府的女人都到門口去送了,吳那拉也不例外。

弘歷挨個的都慰問了一遍,走到吳那拉身邊的時侯,停了停。

“你身子好些了嗎?”弘歷尴尬的問道,他這些日子以來是天天到吳那拉房裏走過場,每次都是這句詞兒。仿佛向來口才出衆的寶親王除了這句話以外,就沒有其他可說的事兒了。吳那拉的身子養了有小半個月了,身上的青紫早就退了,也已經不咳嗽了,可弘歷還是不大放心。

吳那拉聞言是笑眯眯的,好不好的又有什麽緊要呢?她自己的身子她自己清楚,她沒有用那些大夫開的調養的方子,而是自己給自己開了藥,用了微量的鴉片。不求能養好,只求能迅速止住外在症狀,還能喘氣就行。因為時機不等人,複仇的機會,百年難得一見的好機會,就只有最近這一次了。

“勞王爺挂心,奴婢這都好了。”吳那拉說罷了,複又從懷裏取出了一個香囊。

“聽說王爺要離府一些日子,奴婢這就繡了個香包。王爺要是喜歡就戴着,若是不喜歡......扔了也就罷了。”吳那拉語氣親近中透着幾分疏離,一點也似其他女子那般溫柔關懷,反而有種恹恹的感覺。吳那拉非常了解弘歷的性格,你若是讨好的對他說:我給你繡了個香包,希望你能時時戴在身邊。他一定不會挂在心上。但如果你不拿他當回事兒的對他說:這個香包我給你,不喜歡就扔了吧。他反而會時時惦記着。多可笑的一個人啊......

弘歷聞言一樂,頓時就上心了。扔了算什麽事兒,他要是不喜歡不收不就好了。

“得,就你話多,爺拿着了。”弘歷接過香包,用拇指摩挲了一下,揣到了懷裏。

見狀,吳那拉的笑容更燦爛了。

自打到了圓明園開始,弘歷就總覺得身子有些不爽。倒也不嚴重,就是經常頭暈目眩,還有點惡心。跟在雍正身邊,自然是什麽娛樂活動都沒有了。雍正勤政是出了名的,弘歷跟在他身邊,每日裏除了朝堂大事還是朝堂大事,看奏折看得都麻木了。

這日裏,弘歷吃過了午膳,坐在案前處理公務。卻忽然覺得腦仁嗡嗡的疼了起來,太陽穴鼓脹,幾乎要爆開一般。胃抽搐着,酸水向上反,比以往任何時侯都更加嚴重。沒一會,弘歷就嘔吐了出來,吐着吐着,竟然還吐出了白沫。

這下奴才們都吓壞了,趕緊派人去通知了雍正,又請了太醫,圓明園亂作了一團......

容嬷嬷有打外邊走進來,臉色透着不安,見吳那拉沒心沒肺的靠在榻上看着話本,小案臺上擺放着熱茶點心,那股子不安就更強烈了。

“側福晉......我的好格格......”容嬷嬷是急得跟什麽似的,但是話又不好明白說。

“容媽。”吳那拉笑眯眯的,吃了一塊點心。

“這茶果不錯,容媽也來吃吃看。這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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