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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的東西啊,就是比咱們佐領府的精致。”

“格格......”容嬷嬷走到吳那拉身邊坐下,但見左右無人,伏身在吳那拉耳側。

“寶親王......”容嬷嬷今日裏聽說圓明園那邊來了聖旨,說王爺得了時疫,聖上要府裏派吳那拉前去侍疾。

仔細問過了王爺的病況之後,容嬷嬷就産生了一個可怕的想法:這王爺的病啊,也許不是時疫,而是......

“噓。”吳那拉的眼睛笑得眯了起來,彎彎的,如同月伢兒一般。

“格格,你怎麽這麽大膽啊,這若是被人知道了......”

話沒說完,吳那拉便按住了容嬷嬷的手。

“容媽,我也不能總是被動挨打不是。容媽,你說過的,這人就是要自私自利才能活得好。所以這個仇,我一定要報。”是的,她想過了,終于想通了,想好了。吳那拉瞪着碩大的眼睛,表情猙獰可怖。既然別人不放過她,那她就要把這個‘別人’,統統踩在腳底下!讓他們永無翻身之日!

聽到吳那拉說這段話,容嬷嬷的眼淚瞬間就落了下來,格格打小就乖巧聽話,心地善良那是沒話說的,從來不與任何人交惡。可憑什麽好人沒有好報,老天就獨獨對格格這麽不公平呢?王爺歇在格格院子裏的侍候,容嬷嬷都在門外伺候着,聽着裏頭王爺折磨格格,容嬷嬷這心就像那刀子割一般的疼。

府裏的人都欺負格格,福晉和高側福晉每日裏賜下的藥,也從沒斷過。格格日子艱難,老爺那邊又指望不上。容嬷嬷幾次偷偷傳信兒回佐領府去,希望老爺能幫格格作主。可是老爺向來是個怕事的人,除了說好聽話安慰格格,叫格格忍着,沒有任何要幫格格作主的意思。

還有那天,王爺和福晉如此羞辱格格,當衆打格格板子,把格格的身子傷成這樣。到現在格格的左耳都聽不清楚,身體虛得走幾步都喘。這整個府裏沒有一個人是為格格着想的。格格雖然堅強,但她也是女人啊!也會疼,也會難過的。難道老天爺就不能給好人留一條活路嗎?是,他們佐領府是沒權沒勢,可沒權沒勢的人就沒資格活了嗎?

“容媽,你不必替我難過,相對于那些食不果腹的貧民,咱們的生活已經是在天上了。即便是受了什麽罪,我也能忍下。若真忍不下了......”吳那拉一笑,可這天真的笑容卻隐隐透着一種決然。她輕輕咬着牙,若真忍不下,她也會盡數奉還。

“容媽,你看着吧,你睜大眼睛看着......看着富察氏的下場。咱們曾經吃過的虧,受過的苦,我會一點一點的向他們讨回來。我會讓他們知道,得罪我烏拉那拉·松格裏雅,是個什麽下場!”

這次的布局是她聽說了雍正要帶弘歷去圓明園避暑的時侯就開始的,她想過了,若是弘歷在圓明園病倒了,那麽定然是要府裏的人前去侍疾的。而府裏首選的人有三個,福晉和兩個側福晉。

富察氏要坐陣寶親王府,掌管府內事宜,雍正肯定不會派富察氏前去。至于高氏,雍正讨厭她都來不及,又如何會派她去呢。而她,是雍正欽點的側福晉。所以,最後這個好處就只能落到她吳那拉的頭上了。

雍正爺當初會将她賜給弘歷,雖然只是為了給弘歷遮羞。但雍正爺也應該是對她有所期待的,期待她能夠打破寶親王府高氏獨寵的局面。但雍正爺不會需要一個廢子,如果她真的那麽簡單的就能被弄死,也就證明她根本沒有任何價值。這府裏的事兒很難說,随便一個病逝的借口,她這個人就可以消失在浩瀚的歷史長河中了。不知內情的外人也只會道一聲,可惜是個短壽沒福的。雍正爺不會為了一個沒有價值的廢子說什麽、做什麽。因為她只是一顆棋子罷了,雍正爺手上的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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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吳那拉要向雍正爺證明,她是一顆有價值的棋子。雍正爺親自點了她賜給弘歷,這是一個多麽好的條件啊。可惜,她一直都沒有好好利用起來。既然雍正爺對她有這個期待,那她自己也要争氣些,不能辜負了雍正爺的期望。

是啊,她不能總是被動挨打不是。弘歷對她的成見太大了,她要扭轉局面,就必須得借着‘東風’。雍正爺的熹貴妃,弘歷的生母是怎麽得寵的?是侍疾,侍疾有功。在這段日子裏,只有她跟弘歷兩個人,正是‘培養感情’的最佳時機了。所以,之前她才要盡快恢複身體,前往圓明園。慢慢調養什麽的,現在也顧不得了。

而且,吳那拉也是想着,從這一步開始,主動改變自己既定的命運。畢竟,歷史上,乾隆可從來沒有在圓明園病倒過。而烏拉那拉氏,也從未曾前去侍疾過。既然被動就要挨打,那麽她也不必再玩兒什麽‘低調’了。吳那拉要歷史的軌跡,從這一刻開始,改變。

對這個聖旨最不滿的,大概就是福晉富察氏了。可雍正爺來了聖旨,要吳那拉前去侍疾,富察氏也不能拉着她,不讓她去。府裏的奴才們準備好了東西,複又套好了馬車,富察氏領着一幫莺莺燕燕送吳那拉到了門口。

“爺這回病在了圓明園,蒙聖上恩典,遣你前去侍疾。圓明園不比自家內宅,到了爺身邊,你的一舉一動就代表寶親王府的臉面。千萬不要壞了規矩,做些讓寶親王府蒙羞的事情才是啊。”富察氏苦口婆心的勸說着。

富察氏那一臉賢惠的笑容啊,讓吳那拉是怎麽看怎麽想上去打一拳。

“福晉請放心,奴婢乃是當今聖上欽賜給王爺的側福晉。既然就連當今聖上都覺得奴婢的規矩是極好的。那麽像福晉你這種頭發長、見識短的內宅女子,就不要鹹吃蘿蔔淡操心了吧。”吳那拉笑眯眯的對着富察氏挑了挑眉。

這話一出,在場的所有女人都忍不住噗嗤的笑了一聲,掐着大腿維持端莊的表情。難得啊,竟然有人敢對富察氏這樣講話。快看富察氏的那個表情,哎呦,簡直太可樂了。

“你!”富察氏瞪大了眼珠,傻住了,不相信吳那拉竟然真的敢在如此衆目睽睽之下,給她這個難堪。她嫁給弘歷這麽久,從來沒有人,敢這樣與她說話!口出如此粗俗的言語!就是高氏,也從來沒有過。

吳那拉白了富察氏一眼,根本懶得理會她。仰着頭看向了寶親王府的匾額,她要走了,等她再回來這裏的時侯。一切,就都不一樣了!吳那拉深呼吸了一口氣,踩着車夫的背上了馬車,揚起一陣翻飛的煙,絕塵而去......

侍疾(上)

侍疾(上)

弘歷生病了,起初太醫只診斷是腸胃不調,開了些藥。可是吃了藥,身子卻依舊沒有半點好轉的跡象,反而更加嚴重了。上吐下洩,最後,太醫們經過集體會診,說是弘歷‘可能’、‘大約’是得了‘時疫’了。

這下雍正急了,時疫!那是多麽嚴重的病啊!随時要死人的。眼瞅着他的千秋沒有幾何了,弘歷可是他唯一的繼承人。若是弘歷出事了,後果不堪設想。

雍正想起來自己年輕那會也得過一場時疫,當時是府裏的側福晉鈕钴祿氏,也就是弘歷的生母前來侍疾,一切就神奇的好轉了。雍正爺決定效仿當年的做法,遂遣人到寶親王府傳旨,命令側福晉烏拉那拉氏前來侍疾。雍正爺希望,這個他欽賜給弘歷的側福晉,能夠給弘歷帶來好運。

弘歷這昏昏沉沉的病了有小半個月,整個人瘦了一大圈。也是,上面吃着,下面洩着。吃了吐,吐了吃,複又再吐出來。就是個鐵人也經不住如此禍害,更何況翩翩佳公子一枚的弘歷了。

弘歷生病的這些個日子裏,吳那拉也到了圓明園。先是去九洲清宴見了雍正爺親,得雍正爺一番叮囑,就派她到了弘歷所住的杏花春館。正值盛夏,館內滿園的桃花紛飛,可是美不勝收啊。

由于時疫會傳染,這杏花春館如今已經被封上了,重重把守,不許人随意進出。侍衛見了雍正爺的手谕,方才放了吳那拉進館。踏入內閣,就看到了弘歷。半個多月不見,弘歷就像變了個人似的。面黃肌瘦,形如枯槁,氣若游絲,奄奄一息,躺在床上就跟屍體似的。讓吳那拉聯想到了‘茍延殘喘’這個詞兒,于是心裏又是好一番痛快。

吳那拉心裏念叨着,叫你折磨我,叫你欺負我,現在報應來了吧,活該!

弘歷混混沉沉睜開眼睛,見到了身邊伺候的人竟然是吳那拉,便知曉是皇阿瑪遣她來侍疾。心中頗安慰,想褒獎吳那拉一番,因為時疫可是會傳染的病啊。奈何他身子虛,嗓子疼,連說話都費力,只是顫顫巍巍的擡起手來,抖着聲音,沙啞而吃力的道了一聲。

“水......”

吳那拉一聽這聲心裏就樂了,哎呦喂,真好聽啊,如同天籁之音。可面上不能顯現出來了,于是一臉憂郁的擰着眉頭上前去。

“王爺要喝水嗎?奴婢這就給您倒去。”吳那拉殷勤的張羅人換帕子什麽的,又去倒水,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她有多緊張弘歷呢。

吳那拉精心侍候弘歷飲水,用小勺子一勺一勺的慢慢喂,直到弘歷喝下去小半碗。弘歷覺得這水似乎有點甜,于是疑惑的看向了吳那拉。

“這水裏加了點白糖,如今王爺吃不下什麽,進點白糖水也是好的。”吳那拉解釋道。

弘歷點點頭,已經睡了多時,雖然病體孱弱,卻也暫時睡不着了。幹瞪着眼睛,也不知道能做點什麽。

“王爺若是無聊,奴婢念給您聽可好?”吳那拉建議道。

弘歷仔細一想,自己也的确不能幹別的了,于是點點頭。吳那拉取來一本游記,在弘歷床前念了起來。吳那拉語速慢,弘歷也聽得真切。漸漸的,也聽出些滋味兒來。這游記他沒看過,不是他房裏的,那大約就是側福晉自己帶來的了。聽府裏人說,那拉氏最是喜歡看話本游記的,看來果真如此。

思路這麽轉了一圈之後,弘歷複又想起自己病在圓明園這段日子,也不知府裏都怎麽樣了。富察氏向來是個好的,能妥貼的照顧好一切。但高氏的身體,他還是非常擔憂的。

吳那拉看出了弘歷有些走神,料想弘歷此刻是擔心府裏的情況,便阖上本說道。

“王爺,奴婢此番前來,帶上了福晉和高姐姐信,奴婢取來念給您聽。”

吳那拉拿來了富察氏和高氏的信,展開來念出聲。富察氏的信寫得極是規矩,信中詳盡了說了府邸的一些事情,又适當的表示了對弘歷身體的擔憂,最後還說了孩子們的情況。高氏的信風格就不一樣了,文采那個出衆啊。信中先是誇獎了一番福晉對她如何如何照料,又好一番的敘述了她對弘歷的思念、擔憂。種種情緒交錯,催人淚下。

弘歷聽完了信,心中舒爽了不少。富察氏他一直是敬重的,他們少年夫妻,一路走來不容易。雖然他最喜歡的人是高氏,但對富察氏也是有感情的。至于高氏,向來是他最得意的女人,若他此番真的不好了.......相信福晉也定然能夠好好照料孩子們,還有高氏和府裏的其他女人。

弘歷看向了一旁的吳那拉,雖說他此前對自己這個側福晉一直不喜,總是欺負她。但是看到她傷成那樣的時侯,他也有種莫名的心疼。來在圓明園,一路上也是惦記着她,擔心她在府裏過得不好,怕她病況反複,怕她院子裏奴才又拿大。

不成想,到如今陪在身邊的人,竟然是她。看着吳那拉對他關懷備至,心中也是感動的。遂,伸出手來,輕輕拍了拍吳那拉的手。若是他這回能好了,以後對她好一些便是了。

吳那拉巧笑嫣然,心裏卻是恨不得能立刻洗手。每回弘歷在她房裏過夜之後,她隔天都得洗三遍澡,仿佛要把自己的皮搓下來。

如果說在嫁給弘歷之初,她僅僅只是讨厭弘歷。那麽現在,在經過這麽多的折磨之後,她是恨弘歷的。恨到想将弘歷剝皮拆骨,食其肉寝其皮,只是這種恨不能表現出來。

說來弘歷的病很簡單,稀土中毒而已。吳那拉嫁到寶親王府邸的侍候,将她在佐領府培植的一些花草樹木什麽的都一并栽種到了現在的小院裏。這些花草可不是普通的花草,是用五色土培植的花草。所謂五色土,在現代也叫稀土。是重工業原料,內中含有十七種重金屬毒素。

當時将這些花草帶着,其實沒想那麽多,只是為了以防萬一罷了。她其實,從來沒想過要害什麽人的......吳那拉将這些用五色土培植的花瓣摘出來,放在水裏煮。每天弘歷來她的小院探病的時侯,她都用那種有毒的水,給弘歷泡茶,并溫言軟語的勸着他盡量多喝。

人體每日攝取的鐵、錫、鉛、鋅等物質含量不能超過36克,多餘出來的則不能代謝,會附着在腎髒和肝髒中。吳那拉每日填鴨似的給弘歷喝加料的茶,弘歷的身體早就不堪重負了。在前往圓明園的時侯,她送了弘歷一個香包。裏面裝的是就烤幹了的五色土,再配上一些味道較重的香料,适量吸入有助于催動弘歷體內的毒素發作。

于是在前往圓明園之後,弘歷體內的毒素徹底爆發了出來,這不就病倒了。吳那拉還沒想到弘歷會這麽快的就毒發呢,只有不到半個月的功夫就遣她來侍疾。

看來弘歷是日日将她給的那個香包帶在身上聞,到了圓明園就直接毒發了,真走運。

這種重金屬中毒不做血檢是根本檢查不出來的,旁人只道是腸胃不調罷了,根本看不出是中毒。更有甚者,由于症狀是頭暈眼花,上吐下瀉,口吐白沫,這些太醫們還診斷成了時疫,真正是好笑呢。

吳那拉細心的幫弘歷用帕子擦汗,專注的看着弘歷烏溜溜的眼睛,笑得滿臉溫柔。弘歷啊弘歷,你說你這是何苦呢?敬酒不吃吃罰酒,搞到自己現在像個廢人似的躺在床上。真是讓人看了都難過呢......吳那拉遂又用帕子擦了擦眼角故意眨出來的淚水。

“別哭了,爺沒事兒,這兩天都好多了。”弘歷以為吳那拉是在為他擔心而哭了,于是安慰道。

“王爺您看,奴婢這又失禮了。”吳那拉不緊不慢的說着。

“只是王爺平常身子一向是好的,奴婢每次見王爺的時侯,王爺都是‘精’力十足的。冷不丁一看王爺這樣,奴婢心理難過啊。”

聞言,弘歷是老臉一紅,尴尬的咳嗽了一聲。可不是麽,他每回在床上折騰那拉氏的時侯,都是精力十足的。這種事情,以後還是不要做了,提起來太羞人。

吳那拉見弘歷臉色有羞郝之色,對自己這番話的效果頗為滿意。心裏算計着,如果以後弘歷還敢對她不好。那她就将豬肉囊蟲的幼卵加到弘歷的吃食裏,讓弘歷的身子裏長滿寄生蟲,讓他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要知道那些可愛的縧蟲們可是無孔不入的,他們會鑽進人的血管裏,進入大腦之中安家落戶。腦水無法代謝,人的腦部壓力就會增加,頭會疼得恨不能一頭撞死。然後就會全身浮腫,體重增加到爆表,直到最後腦出血領盒飯。就連在現代,這種病都是能輕易使人死亡的,更何況是在古代了。

吳那拉故作心疼狀,輕輕摸了摸弘歷的臉。弘歷啊弘歷,你乖乖的,別逼我那樣對付你。謀殺親夫什麽的,說出去也不大好聽,是不是?

“王爺,還有沒有什麽不舒服,要不要傳膳?”吳那拉決定從今天開始,幫弘歷解毒。在府邸時吳那拉就已經将解毒的藥材配好,仔細的研磨成粉,帶在了身上。另外弘歷每日的膳食,也要配合着一起來,促進新陳代謝。幸好這杏花春館內也有小廚房,以後弘歷每日的膳食,她都要親手做。對弘歷的教訓也差不多了,總不能真的弄死了他。

“好,傳吧。”弘歷無奈的點點頭,他現在對進膳是真的一點興趣都沒有。吃什麽吐什麽,他也不抱期待了。可是,總也不能不吃啊。

吳那拉取過一碗紫米粥,用勺子輕輕的送到了弘歷嘴邊上。說來也是奇怪,這一碗粥下去,弘歷竟然真的沒有再吐出來。吃完了粥,吳那拉扶着弘歷坐起身來,體貼的将軟枕置在弘歷背後靠着。

“王爺,您生着病也不能起身。奴婢小時侯在家裏學過些音律,不若彈琴給您解悶。您看如何?”吳那拉已經将自己的行頭帶過來了,只一柄古琴。研究歷史的人都或多或少會點法古琴之類的東西,也許是職業特點吧。弘歷不就是喜歡‘善良美好’的‘才女’麽,誰不會裝啊。

“你會彈琴?”弘歷虛弱的問道。

“正是,彈得不好,還請王爺不要見笑。”

吳那拉焚香淨手,坐在了琴案旁,彈了一支嵇康的《酒狂》。吳那拉的技術好,意境也表達得不錯,總體而言還是很具有水平的。乾大爺聽得也很滿意,于是又多點了兩首《梅花三弄》、《落雁平沙》。

“嗯,你的琴藝着實不錯,看來是下過苦功的。”弘歷評價了一番。

“對了,你嫁予本王多時,本王都還不知道你叫什麽名字呢。”弘歷從來沒有問過,吳那拉自己也沒有說過。于是造成了眼前這種窘境,弘歷甚至不知道自己睡了那麽長時間的女人,究竟叫啥?

“奴婢賤名松格裏雅。”吳那拉回答道。

弘歷将這四個字在舌尖反複品味,那拉氏雖相貌不甚出衆,但這名字倒是美極了啊。

“松格裏雅,謂之娴雅,猶沈靜也。若夫青琴、宓妃之徒,絕殊離俗,妖冶娴都,靓妝刻飾,便嬛綽約,柔橈嫚嫚,妩媚纖弱。”弘歷作深沉狀,blabla的念着詩,一臉菜色卻自以為很潇灑。

當然,吳那拉也很配合氣氛,故作羞射狀,颔首一笑。同時內心無限吐槽,看把你牛得啊,都病成這熊樣了,還不忘拽文......

“以後,爺就叫你雅兒吧。”弘歷一聲慨嘆。

“是,王爺。”

這一日,算是弘歷和吳那拉相處得最和諧的一日了。沒有劍拔弩張,也沒有尴尬無言。吳那拉晚間伺候了心滿意足的乾大爺睡下,自己也到了外間歇息。今兒乾大爺對她的态度不錯,都說人生病的時侯是心理防線最脆弱的時侯,果真如此啊。

吳那拉敲着肩膀腹诽,你說這事兒鬧的。弘歷你要早這樣不就好了嗎!也省得遭這一番罪,原來你丫的就是個欠虐的賤人啊。吳那拉內心裏用各種惡毒的辭彙罵着弘歷,就當過過幹瘾也好。

侍疾(中)

侍疾(中)

“這寶親王的側福晉,可真是一等一的好。”

“就是說,瞧見沒,一屆側福晉,為了寶親王日日在廚房裏洗手做羹湯,多難得啊。”

兩個奴才在窗口議論着,聲音不大不小,卻剛好是卧病在床的弘歷能夠聽清的。

吳那拉的娘家雖說沒有什麽權勢,但身為滿人,這金銀之物卻是從來都不曾缺過的。奴才們好這口,她就對症下藥,很簡單的事情。只是要他們時時‘不經意’的誇一誇寶親王側福晉,再‘碰巧’讓弘歷聽到,讓弘歷知道她的‘好’。

弘歷聽着外頭奴才們‘閑聊’,心想雅兒的确是個難得的好女子。以德報怨,品性純良,即便是他這個夫君過去待她不好,她也沒有因此心生怨忿。反而一直這麽盡心盡力的照顧他,甚至還親自下廚、熬藥。有一回還聽奴才們說,雅兒經常在晚上趁着他睡熟之際,熬夜幫他扇扇子,就怕這酷暑季節讓他熱着。這般細心體貼,恐怕就連婉容都難以做到啊。

“昨兒我去跟萬歲爺禀告王爺病況,就聽到萬歲爺說,這寶親王側福晉是個有福的女子。自打她來了圓明園之後,王爺的病就好了。”

“你啊,不知道。據說寶親王側福晉在娘家的時侯,就是人人稱贊旺夫益子命的女子。佐領府裏,就是因為她帶福,所以之後出生的就全是男孩兒。”

奴才們繼續‘閑聊’,弘歷就繼續聽。作為奴才私底下議論主子,的确有不敬之處。但看在他們說得在理的份兒上,弘歷也不打算計較那麽多了。弘歷仔細琢磨了一下,好像還真是這樣的。自從雅兒來了圓明園之後,他這病情就再沒有惡化了。這會子又忽然憶起,當初欽天監批示雅兒的生辰八字時,曾經說過。雅兒是命裏帶福,旺夫益子之女子,命格貴不可言......看來是真的了。

寶親王側福晉‘命裏帶福’一說,最初是誰提起的已經不得而知了。也不知道是從什麽時侯開始的?人人都這麽說,日日都這麽傳。正所謂三人成虎,所有人都認為是對的事兒,那它就是對的了。再加上前兩日,雍正爺也的确親口誇獎了吳那拉一句:有福。天子金口玉言,就算是徹底印證了吳那拉‘命裏帶福’的傳聞。甚至于弘歷,也被這重複了無數次的信息洗腦了。開始真的認為他的病之所以會好,就是因為吳那拉幫他帶來了福氣。

弘歷的身體有了明顯的好轉,吃東西沒有再吐,頭疼、腹瀉的狀況也都有所緩解,每日清醒的時間見長。弘歷身體虛弱,有時候大小便不能自理。過去弘歷一直昏迷着,即便是清醒,也不過片刻。就算出了醜,他自己也不知道。可這會就不同了,弘歷在清醒的時侯發現自己失禁,臉騰的一下就紅了,跟着火了似的。

吳那拉已經習慣了,伺候了弘歷這麽多天,她什麽架式沒見過啊。當下就鎮定自若的走過去,要幫弘歷脫褲子。

“雅兒,你不必......”弘歷連忙遮掩,始終覺得太丢臉了。

“王爺您乖乖的躺好,聽話。您現在在生病,哪兒有那麽多講究呢。”吳那拉幫着弘歷把弄髒的褲子脫下來,用濕帕子給弘歷擦身,換上幹淨的。複又将床上的被褥也撤下來,都換新的。

吳那拉伺候弘歷,那是從來不假手他人。弘歷腹瀉情況嚴重,這把屎把尿換被褥什麽的她一向都是親自來的。看得所有人都要翹起大拇指誇贊一句,好賢惠啊。

“爺又不是小娃娃。”弘歷哭笑不得,他這位側福晉,有時候不經意間的遣詞用句總是跟旁人不同,竟然敢讓他‘乖乖的’。

“奴婢的額娘以前就跟奴婢說過,這生着病的人啊,就是小娃娃。要小心的照顧着、哄着,不能有半點馬虎。”吳那拉脂粉未施的臉上透着些汗水,換被褥總歸是力氣活兒。

等到吳那拉終于忙活完了,弘歷方才對其招招手。

“雅兒,坐過來,休息一會吧。”弘歷看着吳那拉,十五六歲的姑娘,臉還跟孩子似的,身量也沒有長開,又矮小又稚嫩。此刻間忙得像個陀螺似的團團轉,頗惹人疼。

吳那拉坐到弘歷床前,憨憨的笑了笑。弘歷用衣袖幫吳那拉拭去了額角滴落下來的汗水,冷不丁的,就瞧見了額頭上那道淡色的傷疤。已經很淺了,可是還是能看清。弘歷想,這大概也算是某種程度上的毀容吧?是因着他,所以才......女子都是很在意自己的容貌的。

“上回聽胡太醫說,回疆有種生肌膏,能除祛傷疤。待得爺康複之後,問他讨一瓶來給你。”弘歷向來是會哄女人的,不吝啬甜言蜜語。可是面對他這個側福晉,弘歷卻總有種不知道該從哪兒下手的感覺。遂只能用實際行動來表示,他想對她好一點的心情。

吳那拉反應過來,弘歷說的是她額頭上的疤。沒有察覺弘歷示好的意思,只當是弘歷愛美人,看那疤不順眼。吳那拉個人是無所謂啦,反正她也不愛美,但如果乾大爺看着不喜歡,那就弄掉好了。即便是沒有那個什麽回疆的生肌膏,她手上也有除疤的方子。話說乾大爺還真挑剔,這麽點個小疤也能礙着他的眼。

“多謝王爺挂懷,奴婢這點小傷,不打緊。”雖然不屑,但吳那拉還是擺出了一副‘我好感動’的樣子。

吳那拉出于種種目的,待弘歷那是極好的。弘歷也并非鐵石心腸之人,于是就想投桃報李,賞賜吳那拉一些合她喜好的物事,讓她也開心開心。可弘歷搜遍了腦海中有關吳那拉的所有信息,最後卻只得出了一個結論:我完全不了解這個女人。這是個很郁悶的發現,他不知道她喜歡什麽、讨厭什麽?愛吃什麽、愛玩兒什麽?似乎,只有一次,聽府裏人說過,吳那拉愛看雜。弘歷只知道吳那拉喜歡,于是就命人從圓明園的碧桐院裏搜羅了好些奇聞異志、地理雜記,送給吳那拉。當時乾大爺那表情很有讨好的意思,差點閃瞎了吳那拉的狗眼。

養病的日子太無聊,弘歷的病情越來越輕,精神頭也就越來越足,于是也就越來越能折騰。衆所周知,弘歷喜歡下棋,而且棋瘾還挺大。某日午後閑暇,棋瘾發作的弘歷就想拉着吳那拉博弈一番。下棋便下棋吧,吳那拉想,她對這棋也是會一些的。說來她這個人啊,其實還挺好這口的。

擺上棋盤,弘歷很自信的拍着胸脯說要讓着吳那拉,遂讓吳那拉執黑,兩個人‘撕殺’開來。這一邊下着,吳那拉就一邊想。乾隆皇帝一生自認為有四樣本領天下第一,下棋、法、寫詩、摔跤。

下棋,從來沒有人贏得了乾隆,就連民間、宮廷的幾大國手,都是乾隆的手下敗将。法,走到哪兒寫到哪兒,人家前朝名家傳下來好好的畫,乾隆非要在上頭題幾個字順便蓋個印章。如此破壞文物,還被人豎起大拇指誇,以至于落下一個成語叫‘乾隆遺風’。摔跤,從禦前侍衛,到滿蒙巴圖魯,甚至從民間召來的所謂‘江湖高手’,都被乾隆摔得鼻青臉腫。寫詩,乾隆一生寫詩四萬五千首,超過了《全唐詩》的四萬三千首。乾隆在世時,他的詩被譽為巧奪天工、構思奇妙、堪比李杜、力壓元白.......

一個皇子,每天要學習的內容那麽多。除了儒家經典、滿蒙漢三種文字,還要熟悉朝堂大事。一個皇帝,每天要處理的國家大事那麽多。天災,四方征戰,還有反清複明黨日日在江南蹦達。如此的乾隆,竟然還能在下棋、法、寫詩、摔跤上取得這般造詣,力壓群雄,成為天下第一,乾隆真是太天才了!

吳那拉不想武斷的對乾隆的‘天下第一’做什麽評價,但是她的确想到了一個頗有趣的故事,這故事出自《尹文子》。

齊宣王喜歡射箭,特別喜歡聽人誇他能拉硬弓。左右的随從摸透了他的脾氣,專挑好聽的字眼兒說。什麽‘後羿再世’、‘鐵臂神弓’,把個齊宣王捧得是暈暈乎乎,連東南西北都分不清了。有一天,齊宣王為了顯擺他的‘鐵臂’,就故意讓手下人挨個兒試拉他的‘神弓’。

齊宣王那個所謂的‘神弓’,其實不過三石的力而已。可手下人為了讨好他,卻裝出種種醜态:有的才拉開一小半,就直喘粗氣;有的拉開一半,就說是閃了肩膀、扭了腰。他們異口同聲的說:大王的‘神弓’沒有九石的力別想拉得開。齊宣王聞言樂得像只老鼠,直到一腳踏進了棺材,也始終認為自己拉的是九石力的‘神弓’。

結果,三石,實也。九石,名也。宣王悅其名而喪其實。

齊宣王在拉弓上自欺欺人,那麽,全方位‘天下第一’的乾隆皇帝呢?

思至此,吳那拉擡眼瞄了一下對面坐着的乾大爺,笑而不語的将弘歷的一大片白子收入了囊中。

“王爺,不好意思,奴婢又贏了。”

“再來再來!爺今兒就不信贏不了你!”弘歷氣急敗壞的卷起袖子,摩拳擦掌,整張臉都漲紅了。除了皇阿瑪,還從來沒有人贏過他呢。

“好,好,再來,再來。”吳那拉笑得甜蜜蜜,美滋滋的重新清理好了棋盤。天下第一,天下第一,弘歷啊弘歷,今兒這場鴻門宴,我就讓你這天下第一有去無回。

杏花春館,這日午後,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複還。弘歷兵敗如山倒,被吳那拉殺得片甲不留,真是嗚呼哀哉。

侍疾(再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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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歷畢竟年輕,身體底子好,盡管吳那拉好陣子用毒藥摧殘,但經過些許時日的調理,也徹底恢複了健康。弘歷這人最是能折騰,自打好了之後,一天到晚打着‘養病’的旗號,帶着吳那拉在圓明園裏公費旅游。

乾大爺要旅游,吳那拉當然要點頭同意了。于是陪着弘歷今兒蓬島瑤臺,明兒武陵春.色的,将這傳說中的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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