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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七月六號,大婚日。

早上六點,明越被虞錦姝強行叫醒吃了早餐,這會兒正坐在鏡前上妝。

明越皮膚很白,稍有瑕疵便格外惹眼,此刻眼角的烏青就成了化妝師要重點掩蓋的對象。

化完妝已經臨近八點,伴郎團和樓時景也來到了別墅,明越聽見樓下喧鬧的動靜,朦胧睡意頓時煙消雲散。

按照婚禮流程,十點之前攝影和攝像師會拍攝下兩人臨出門前的畫面,其中不乏一些彰顯親密關系的互動。

明越剛換上禮服,房門就被人敲響了,喧嚷聲沸騰不止,似乎有很多人堵在門外。

他匆忙紮好襯衫邊角,這才顫顫巍巍地握住門把手。

房門打開的瞬間,他被一股突如其來的力量逼退,不斷起哄的伴郎團合力推了樓時景一把,明越還未反應過來,整個人就已落入樓時景的懷裏。

伴郎團共計六人,有三人是明越的大學室友,沈默便是其中之一,另外三人則是樓時景的堂弟們。

帶頭起哄的是樓家的三位少爺,室友們雖然很清楚明越和樓時景從前的關系,但兩人現在已經結為連理,他們也就不再顧及,在沈默的帶領下一同加入到起哄的隊列中。

“親一個!親一個!”

不知是誰喊了這麽一句,門外的人群立馬沸騰起來,慫恿親吻的聲音不斷增多。

樓時景攬着眼前之人的腰,眸色映着燈光,盡顯溫和。

明越這是頭一回從他臉上看見除淡漠和愠怒之外的神色,不禁怔神,直到樓時景在他額間落下一吻适才如夢初醒。

快門聲不斷響起,四周的哄鬧也在持續上升:“哥你太敷衍了,要親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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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就是,我們付費,你盡管親!”

說話之人是伴郎團裏的,聽這稱呼大概是樓時景的兩位堂弟。

明越耳廓滾燙,秉着扮演恩愛夫夫的原則沒有對樓時景露出兇态,只輕輕推了他一把,讓自己得以脫身。

方才急着開門,禮服還未更換完畢,樓時景低頭瞧見他領口微敞,露出一片瓷白的肌膚,遂不動聲色地擋住了身後的若幹視線,擡手替他系好紐扣。

“先不鬧了,此刻時間不夠,還要去花園拍攝。”樓時景溫聲說着,随即取來禮服外套為明越穿上。

“三哥——”樓行逸戳了戳身邊的樓钰堂,語調略顯亢奮,“我是不是在做夢啊,大哥今天好溫柔!你快打我一巴掌,讓我清醒過來!”

樓钰堂抱臂倚在牆壁上,嘴角微揚:“你過去摸摸小嫂子的手,如果大哥不打你,就證明你真的在做夢。”

樓行逸:“……”

明越:“……”

不多時,伴郎團和兩位新人來到花園,依照攝影助理的要求拍攝了一組照片和幾條短視頻,随即前往婚禮現場。

此番婚宴設在渝城國際博覽中心第三層的無柱多功能廳內,大廳面積有八千平米,可容納六千餘人。

婚禮現場布置極盡豪奢,僅鮮花就有九萬九千九百九十九朵,全由樓時景派私人飛機運回渝城,為純白蝴蝶蘭和煙熏紫的曼塔玫瑰,與吊頂的八千平水晶燈柱相輔相成,浪漫而又浮華。

來到博覽中心時正值十一點,明越和樓時景前往休息室,迅速更換禮服,又由化妝師和造型師修補妝容,及至多功能廳旋梯入口處時已是十一點二十七了。

來賓已在禮堂內坐定,司儀的聲音透過幕布傳來,一聲聲敲擊在明越的心頭。

身後的伴郎們還在組隊開黑,叽叽喳喳鬧騰不休。

關于儀式,明越和樓時景已經彩排過好幾次,就連該說的臺詞也能倒背如流。

可當他身着正裝候在場外時,從未有過的陌生感驀然浮于心間——真的要結婚了。

哪怕這場婚姻名不符實,然而他還是和自己最讨厭的人攜手步入婚姻殿堂了。

結婚證上面刻着兩人的名字、鑽戒上刻着彼此的名字、翡翠胸針上也刻着「MY」和「LSJ」,他們倆像是被一條看不見的枷鎖束縛着,直到三年之後解開鎖鏈,一切才能重歸平靜。

三年會很漫長嗎?

應該會很短暫的吧——

明越低頭,腦海裏不斷翻滾着未來之事,全然沒有注意到身邊的男人正凝神注視着他,直到司儀的聲音透過幕布傳來,他才迅速回神。

“有請新人入場——”

開黑的伴郎們齊齊關上手機,旋即整頓衣着,有序站立。

樓時景優雅地擡起胳膊,明越未做遲疑,挽着他往前走去。

幕布拉開之際,璀璨的燈光赫然入目,高懸于大廳中央正在播放新人結婚照的四塊巨型LED顯示屏上頓時畫面一轉,映出兩張清隽的面容。

旋梯漫長,馥郁芳香自兩側的花牆不斷擴散,沁人心脾。

明越挽着樓時景,如此前排練那般與他一步一步地走下旋梯。航拍機在前方拍攝着,将兩人的一舉一動全部實時展現在熒屏上。

他們就像兩只優雅的天鵝,相扶相攜緩步而來,偶爾深情凝望,為這場盛大的婚禮拉開了序幕。

大廳內座無虛席,樓氏和明氏的所有親朋乃至合作夥伴均在此處,熒屏上的新郎和伴郎們無疑是一幅賞心悅目的畫。

旋梯下的高臺上擺放着一架純白鋼琴,明越和樓時景走下旋梯後當即來到鋼琴前坐定。

司儀的聲音适時響起,可明越卻被自己如擂的心跳聲給淹沒,以至于司儀說了些什麽他完全不知道。

空氣中彌漫着曼塔玫瑰的清香,但近在咫尺的卻是松木的氣息,仿佛記憶深處最熟悉的味道,足以撫平所有緊張、焦慮以及惶惑。

怔然間,一只溫暖有力的手握住了他,引着他按在琴鍵上,輕輕地、緩緩地,悠揚旋律逐漸漾開。

明越擡頭看向身旁的男人,對方也在凝視着他,眉目不再深邃,而是透出幾許難以複刻的柔情和缱绻。

兩人合奏的鋼琴曲是《Lyphard Melody》,明越在樓時景的引領下很快便回過神,十指靈動地跳躍在琴鍵上,琴聲溢出,仿佛有萬千月華從寂靜的星空中流淌傾瀉,最終彙入心河。

一曲終,四下掌聲雷動。

後面的流程和排練時沒有任何區別,很快就到了互換戒指的環節。

兩名小童各自捧着一只絲絨戒指盒蹦蹦跳跳走來,司儀翻開手中的證婚誓詞簿,鄭重其事地問道:“樓時景先生,你是否願意與明越先生締結良緣?無論疾病還是健康,你都願意愛他、保護他、寬慰他,并承諾此生,忠貞不渝?”

明越擡眼,看向與他面對面站立的男人,腦海有那麽一瞬間完全處于宕機狀态——

早在幾日前他們就已對這段新婚誓詞無比熟悉了,那個時候他從未把這些字眼放在心上,直到此刻站在燈光璀璨、鮮花鋪就的萬人矚目的禮堂時,他才驚覺充斥在文字中的力量有多強大,仿佛一旦應下,彼此就徹底融為一體。

此生再難分開。

“我願意。”

在他走神之際,樓時景已經開口應下,嗓音沉穩有力,傳遍至婚禮現場的每一個角落。

明越垂下眼睑,沒敢去看樓時景。

兩人交鋒了八年,這是他頭一回在對方面前怯場,耳畔亦是鼓噪不堪,那三個字重重地落在他的心頭,如鼓槌般敲打不休——

雖然只是一場協議婚姻,對方亦是在做戲,但不得不承認,他确實被這種以假亂真的氣勢給亂了心神。

很快,司儀又道:“那麽明越先生,你是否願意與樓時景先生締結良緣?無論順意還是失意,你都願意愛他、尊敬他、寬慰他,并承諾此生忠心不變,直到生命的盡頭?”

明越陡然怔住,世界仿佛在這一刻靜止。

他在茫然無邊際的沉寂中粗聲呼吸着,直到那句「我願意」從嘴裏迸出,他的世界才重新恢複正常。

寬廣的大廳內掌聲不斷,明越擡眼,對上了一雙噙着深情的眸子。

司儀笑意盈盈地繼續說道:“兩位新人願意守護彼此,就是今日最好的誓詞!讓我們恭喜兩位新人——”

又是一陣掌聲響起,帶着祝福回蕩在寬闊的大廳裏。明越扯出一抹僵硬的笑,奈何他的五官太過完美,即使只挑起唇角,然而鏡頭捕捉到的卻是一副情深意濃的幸福面貌。

兩人緩緩俯身,從小童手中取出鑽戒戴在彼此的無名指上。

婚禮的鑽戒和訂婚那對不同,顯然這對更為隆重。微涼的指環緩緩下滑,最終箍在了屬于它的位置。

——他們,終是被這場婚姻給套牢了。

明越難以言敘此刻自己究竟是何種心情,只覺得緊扣自己的那只手熾熱無比,燙得他微微發顫。

司儀合上誓詞簿,含笑說道:“接下來請兩位新人擁抱并親吻!”

明越震愕擡頭,最終還是迎來了這個排練時被他刻意略過的環節。

接吻……

以他和樓時景的關系,斷不可能做出如此親密的舉動來。

然而多次的演練讓明越早已對這句話有了條件反射,他下意識擡手,雙臂木讷地攀上樓時景的脖頸。

若從攝影儀器中看去,他們倆毫無疑問是一對非常恩愛的伴侶。

樓時景眸光翕動,雙手攬住對方的腰。

很快,他緩緩低頭,在小少爺略顯錯愕的注視下落下一吻。

兩片柔軟相觸時,男人一并收緊了貼在纖細腰肢上的手掌。

熟悉的松木香逐漸包裹住明越,十分霸道地驅散了四周的馥郁花香,他身上殘存着橙花和薰衣草的氣息,毫無保留地撞進了樓時景的鼻翼。

兩股截然不同的味道交織融合,猶如春日晨光灑落在皓皓白雪上,正一點一點将其融化。

平日裏冷漠至極的人,體溫卻格外灼熱,覆在腰側的雙手如同烙鐵般燙熱不堪,仿佛要把那一處的皮膚燙出傷疤才肯罷休。

明越渾身僵直,雙目睜大到極致,身上的每一個細胞都因這個吻蘇醒了。

樓時景微阖的眼簾清晰映入他的瞳仁上,在寂靜的世界裏,他好像聽見了對方睫羽顫動的聲音。

這個吻并不長久,可以說是淺嘗辄止,但明越卻覺得漫長無邊,如同熬過了一個酷暑。

霎時間,祝福的掌聲又在婚廳內擴散,尤其是伴郎們的掌聲最為響亮。

本以為這個程序已經結束,直到明越被對方用力箍在懷中時,他才驚覺自己的心跳竟比臺下的掌聲更為炙烈。

樓時景将下巴搭在他的肩上,略顯粗沉的呼吸清晰入耳,那雙足以執掌一切的手不知為何忽然顫個不休,連同力道都加深了不少,恨不得把他揉碎。

——仿佛平靜海面下的激流,要将擅闖領地的人無情卷噬,然後與之共同沉淪,自此萬劫不複。

作者有話說:

明天洞房QV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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