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中元節,俗稱鬼節。

每當這一日,魏瀾國京城的百姓們便會來城外的歸途河燒元寶,放河燈。

到了傍晚,歸途河邊又來了許多人。

此時明月已經從山頭升起來了,清輝照耀大地,歸途河在月光下晃蕩着幽冷的光。

宋姮已從馬車上下來,她今日一改平日豔麗的裝扮,換成了一身白衣,發髻也只用一根白玉簪子固定住,月光底下,她衣裳上繡的優昙花流動着銀光。

她先在河邊燒了元寶,然後準備去河裏放河燈。

還沒走到河邊,就被人給攔住了。

宋姮見是蕭子谌,臉色立馬就變了,她不理他,想繞開走另外一邊,蕭子谌身形一閃,又擋過來。

見蕭子谌有意攔她的去路,宋姮抿着唇,不高興道:“路這般寬,小侯爺為何非要搶我的道?”

她語氣不好,蕭子谌卻不生氣,反倒聲音低柔道:“往年都是我來陪你放河燈的,今年我還陪你一起放好不好?”

他手裏也拿着一盞河燈,這是要給他過世的爹爹放的。

見他故意這樣,宋姮更加生氣了,她蹙眉道:“小侯爺,天底下的女人都死絕了麽,你要這般糾纏我?”

宋姮今日心情本就低落,如今蕭子谌來攔她的路,她更加沒好氣。

蕭子谌悵然道:“天底下女人那麽多,可我就喜歡你一個。”

宋姮只感覺蕭子谌說的這些話令她做嘔。

正要反駁,身後傳來一個低低的聲音,他道:“小侯爺這句話,讓謝姑娘和雲姑娘聽到了,情何以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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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姮猛地回頭一看,見宋嘉言身穿白衣,烏發玉冠,朝她走來。

宋姮滿眼欣喜的喊了聲:“哥哥。”

宋嘉言走到跟前,擡手在她的雪額上輕輕一點道:“本是想陪你來的,但今日公務繁多,便耽擱了,看來哥哥還是來遲了一步,讓你被一些讨厭之人糾纏。”

見宋嘉言意有所指,蕭子谌在一旁聽着臉色鐵青。

說完,宋嘉言拉起宋姮的手,帶着她走了。

蕭子谌看着二人并肩而行的身影,滿臉陰鸷狠戾之色。

宋嘉言準備了一條竹筏,他扶着宋姮上了竹筏,自己也跟着上去,竹筏沒人劃槳,全靠宋嘉言用內力催動,一轉眼便到了河心。

冷月當空,月影倒影在河心也格外顯得孤冷。

宋嘉言垂眸瞧着她道:“這下無人妨礙你放河燈了。”

宋姮輕輕的“嗯”了一聲,她在竹排上蹲下來,小心的将河燈放入水中。

那河燈在水中的旋渦裏打了個轉,便随着水流飄向了遠方。

等她放完,她擡頭看宋嘉言,她見宋嘉言負手站立在她身側,他面色沉靜,冷白的肌膚被月光一照,又多添了幾分清寒,她竟然在那雙漆黑深邃的鳳眸裏瞧見了一絲哀色。

她眨眨眼,再去看時,他的神色又恢複清冷,仿佛剛才那一瞬,是她的錯覺。

見她眸光看過來,宋嘉言低下頭,清冷的眸子裏多了幾分溫和:“放完了?”

“嗯”

宋姮站起來,她看着宋嘉言清冷的側臉,怔怔的問道:“哥哥不替宋夫人放一個嗎?”

宋嘉言驟然回頭,冷厲的眸光驟然射向她,在觸到她溫暖的眸光時,眸中的厲色又一點點的斂盡,他語氣冰冷道:“不……哥哥不喜歡放。”

宋姮沒來由的有些心疼他,此刻的宋嘉言周身似有一層無形的障礙,将所有人都擋在外頭,不讓任何人進入他心裏最隐秘的角落。

宋嘉言見宋姮垂着眸子情緒有幾分低落的樣子,有些後悔适才對她态度冷漠了。

他道:“哥哥奏一首曲子給你聽。”

宋姮一聽,擡眸看着他,眼底閃動着細碎的光,她用力點了點頭道:“好。”

宋嘉言帶了琴,他盤腿坐在竹筏上,指尖輕輕撥動琴弦。

琴音如流水般從他指尖流瀉而出,他奏的是一曲《空山憶故人》。

琴音裏帶着一股濃烈的哀傷,宋姮聽着鼻尖發酸。

岸上許多人聽到這首曲子,許是被曲中哀傷的情緒所感,忍不住落下淚來。

一曲終畢,宋姮紅了眼眶。

宋嘉言抱琴起身,見小姑娘雙眼通紅,倒是不知自己一首曲子将她的眼淚都勾出來了,他擡手想摸摸她的腦袋安慰她,宋姮卻似小鳥投林一般撲入他的懷裏,哽咽道:“哥哥,我好想我娘啊。”

宋嘉言将價值連城的古琴扔下,緊緊的摟住她,低聲撫慰道:“你娘走了,你還有哥哥,哥哥會一輩子留在你身邊。”

蕭子谌站在河岸上,隔着河水遠遠的看着這一幕,雙手緊握成拳,河燈的手柄被他折斷,河燈墜落在水中,須臾便被打翻,卷入水中。

宋嘉言哄了一陣,見宋姮情緒已經穩定,眼看天色不早,城中很快便要宵禁了,便讓竹筏靠岸,讓鳴筝先送他回宋府。

宋姮問宋嘉言為何不走,宋嘉言說還想待一會兒,宋姮也沒有多問,帶上畫眉,春莺,和鳴筝一起先行離開了。

夜深了,歸途河邊的人都散了,宋嘉言斜坐在竹筏上,他一手搭在膝蓋上,一手拿着不知從何處來的酒壇子,在月下獨飲。

他的眼底湧動着複雜的思緒,腦海裏閃過宋夫人的臉,母子二人最後訣別時,宋夫人渾身是血躺在地上,她用帶血的手輕輕撫摸他的臉,她含着淚告訴他:“言兒,不要替娘報仇。”

當時他的腦海裏一片空白,忘記自己想說什麽,只是一個勁的哭喊:“娘親,不要走,不要丢下言兒一個人。”

可他娘親還是走了,後來許久他才想起來,他當時到底想問什麽,他想問她這樣做值得嗎?為了一個心裏根本沒有自己的男人。

他耳力極佳,哪怕在想別的事情,也聽到河水中水流忽滞,竹筏輕輕的動了下,宋嘉言嗅到一絲危險的氣息,他斂了斂眸中的思緒,眼底醞釀着殺意,他低低道:“鬼鬼祟祟的做什麽,出來吧!”

話音剛落,淩厲的劍鋒便破開竹筏直刺上來。

宋嘉言的身形一躍,騰到了半空,這時,數十個黑衣人從水中蹿出來,手裏握着雪亮的長劍,宋嘉言輕飄飄的落在散落的竹子上,他的目光落在為首的黑衣人身上,嘴角揚起森冷的笑意:“蕭子谌,你就這點手段,看來也高明不到哪裏去!”

蕭子谌蒙着臉,他并不承認自己的身份,只是冷冷的說道:“宋嘉言,你的死期到了。”

次日,宋嘉言被刺殺的消息便在京城傳開了,與此同時還有一個更震驚人的消息,便是南安侯在宋嘉言被刺殺的地方失蹤了。

這兩件事發生在同一個地方未免太巧合了,元箴帝馬上派大理寺的人去将事情查清楚。

消息傳到宋姮耳朵裏時,她正在臨帖,聞言手上一抖,墨汁滴在宣紙上,臨了半天的帖子只能作廢了。

宋姮蹙了蹙眉,将手中的狼毫擱下,難怪她一個上午都心神不寧,原來宋嘉言出事了。

宋姮蹙眉問道:“大公子傷勢如何?”

說着,就從書案後繞出來。

宋嘉言和蕭子谌同時出事,必然是兩人之間發生了什麽,她不管是蕭子谌要殺宋嘉言,還是宋嘉言要殺蕭子谌,她現在只關心宋嘉言的傷勢。

宋姮準備出去,被春莺攔住,春莺道:“姑娘,現在是大白天,你就這般出去,讓人瞧見了,定然會傳到老爺的耳朵裏。”

宋姮腳下一頓,春莺又道:“皇上派了太醫過來給大公子治傷,他不會有事的,姑娘不必擔心。”

宋姮又退回來,坐在椅子上緊張的揪着手裏的帕子,她希望宋嘉言平安無事。

好不容易挨到了夜裏,宋姮終于有機會從後院桃花林中的小徑走去了沉雨院,沉雨院的燈還亮着,她走到門口,鳴筝從裏頭出來,正好撞見她。

鳴筝愕然的看着她道:“四姑娘,你怎麽來了?”

宋姮覺得這話甚是奇怪,她怎麽就不能來了?

她道:“聽說哥哥受了傷,我過來看看。”

鳴筝攔着她道:“四姑娘還是別進去了,公子都歇下了。”

宋姮不相信他,她道:“既然歇下了,為何燈還亮着,裏頭也有人在說話。”

依稀是兩個人的聲音。

鳴筝不知該如何跟她解釋,他正為難,宋姮往旁邊跨出一步,繞過他直接進去了。

宋姮進來後,便明白鳴筝為何要攔着他了。

只見宋嘉言正赤着上身坐在床榻上,他身邊有個穿紅衣的女子正彎身給他纏繃帶。

聽到腳步聲,兩人齊齊朝這邊看來。

這時,宋姮也看清了那女子的臉,明媚妖嬈,姿容傾城,倒是個極美的女子,渾身透着一股撩人的風情,宋姮将她打量了一番,心裏不知不覺生出幾分酸意來。

宋嘉言的院子裏沒有一個丫鬟,他也從不讓女子近身,這個女子又是誰,為何會在哥哥受傷時出現在他的房裏,而且兩人姿勢如此親密,瞧着關系非同一般。

宋嘉言見宋姮站着沒動,眸光怔怔的看着他們二人,眼底透着遲疑之色。

他便知宋姮一定誤會了,他忙揮開楚蕶的手,張嘴喊了聲:“晚晚,你怎麽來了?”

宋姮的眸光這才從楚蕶身上移到他身上,宋姮見他神智清醒,看來傷的不重,她不應該留在這裏破壞氣氛,她果斷的說道:“聽說長兄受傷了,特地過來瞧瞧,既然長兄沒事,那姮兒便先回去了。”

說完,轉身便走,宋嘉言要去追,被楚蕶壓住肩膀坐下去,楚蕶道:“別追了,體內餘毒未清,還要不要命?”

眼看宋姮已經走遠,宋嘉言只得作罷,楚蕶給他處理完傷口之後,便坐在一旁悠閑的喝茶,她挑眉道:“想不到你這個養妹生的這般美,便是我見了也心癢的很,怪不得你個冰塊能動心!”

宋姮那種美,他很難形容,嫩的能掐出水來的小姑娘,讓人一看心就軟了。

宋嘉言冷冷的盯着他道:“你最好什麽想法也沒有,否則別怪我不念同門之誼。”

楚蕶見自己這般說一句,宋嘉言便醋成這樣了,他氣得要死,他咬牙道:“才剛幫你解完毒,你就這麽對我?”

宋嘉言中的并非普通的毒,而是一種罕見的苗疆毒藥,名叫“七日光陰”,但凡中毒之人,只能活七日,到了第八日就會七竅流血而亡。

好在楚蕶剛好會解這種毒,聽到宋嘉言中毒後,他便趕緊來了宋府,太醫走後,便給宋嘉言服下解藥,這解藥可金貴,不僅煉制需要三年,所用的都是昂貴藥材,一顆就要上千兩銀子。

宋嘉言冷笑一聲,從床上拿起一根綢帶給楚蕶遞過去,他道:“這是昨日從一個殺手頭上摘下來的。”

楚蕶看到綢帶上的黑色水紋圖案,眸色一沉道:“你是說,蕭子谌雇的殺手是暗潮的人?”

宋嘉言道:“除了暗潮的人,誰會有這個綢帶?”

暗潮的殺手厲害,可他的二十八宿衛也不是吃素的,最終這些殺手全部被殺,而蕭子谌是他親自動的手,那厮功夫不弱,給對方致命一擊時,他自己也被蕭子谌刺中,他一腳将蕭子谌踢入河中,若不是察覺到自己中毒,他定然會讓人将蕭子谌給撈出來殺死以絕後患。

楚蕶的眼睛裏露出一抹陰霾。

宋嘉言注意他的表情,他相信這次刺殺和楚蕶沒什麽關系,但他長期待在春江花月樓,恐怕“暗潮”內部已經是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了。

良久,他聽到楚蕶從牙縫裏蹦出幾個字道:“此事,我會給你一個交待。”

宋嘉言點了點頭。

楚蕶又道:“既然是我下頭的人傷了你,斷然沒有要你付診療費的道理,這段時間我會留下來替你療傷,直到你康複為止。”

還是有點良心,他瞥了一眼楚蕶身上的女裝,道:“女裝換下來吧,你穿成這樣在我院子裏出入,會讓人誤會的。”

楚蕶知道他擔心什麽,聞言,他勾了勾嘴唇道:“那怎麽行,當初我輸給你,自然要履行承諾,我還要再穿滿兩年再換。”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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