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親自來殺

無望海曠野上,無數黑色身影在聚集,浩浩蕩蕩地向妖王域進發。

其實祁念一和雲娘的計劃非常簡單。

“五大妖王中,最弱的便是赤面七尾狐,元嬰境初期,它肉身實力比較弱,但天賦深通的能力很棘手,人修一旦靠近,非常容易被幻境所蠱。”

雲娘告訴她:“其次便是猲狙,元嬰境初期,但此境中猲狙有兩只,是夫妻,他們聯起手來也不好對付。我建議你們先去殺吞天蟒,元嬰境中期,它習慣獨居,巢穴附近沒有其他小妖。”

祁念一原本打算一個個打過去,卻被雲娘阻止了。

這個中年女修在祁念一頭上揉了揉:“還是個小女娃呢,有些責任,也可以讓我們大人背一背。”

“沉寂了這麽久,挨打了這麽久,我們也該做些事了。”

空中傳來嘶鳴,祁念一擡手接過玉玦,其中記載了朗河此時所到之地。

他們兵分兩路,朗河帶着無望海中的修士去截殺那對猲狙夫婦,祁念一帶人去深入吞天蟒的巢穴。

人族三城,她還沒有來得及踏足泠安城。

但歐俊明卻告訴她,不用去了。

在她帶隊離城之前,雲娘已經給淮安泠安兩城都傳了信。

泠安城內有着無望海境內最強的人修,亦是無望海中唯一的元嬰境修士。

“在易承安離城前往北境妖域的第二日,泠安被屠城了。”

歐俊明說這話時,祁念一甚至無法分辨那悲戚究竟來自他顫抖的聲音,還是來自北境妖域呼嘯不停的凜冽風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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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洲,仙道聯盟。

現任仙盟之主玉華清斟茶,眼神深不見底:“天機子到訪,真是貴客啊。”

他面前的男人,竟然和祁念一一樣,由星塵紗覆眼。天機子一頭黑發沒有束起,垂下直至腰間,額前有一縷顯眼的白發。

天機子沒有動面前的茶盞,他手指淩空虛撥,片刻後道:“兩位天命之人,如今都在無望海中。”

玉華清動作停頓了下,又複笑道:“那女孩兒本就是必死之命,這命還是您親手所批,怎麽如今在您口中,又成了兩位天命之人了?”

天機子:“神劍現世的消息,是你傳出去的。”

玉華清颔首:“如此神劍,由一個活不過五年的女人來執掌,屬實浪費。”

“若命數有變呢?”

天機子此言一出,玉華清緩緩擡眸,眼底竟是無盡殺意。

吞天蟒的巢穴,有着很濃重的腥味。

築基戰元嬰。

祁念一帶了五百人,僅僅四個築基境巅峰。

即便吞天蟒元嬰境中期的修為,會被結界壓制成初期,他們之間也跨越了整整一個大境界。

隊伍中,有些人從進入巢穴開始,腿肚子就在打哆嗦。

“來了。”祁念一平靜地睜開眼睛。

白茫茫一片的視野裏,一道兇猛的紅光正急速朝他們襲來,肉眼甚至難以捕捉到對方的速度。

腥臭的味道撲面而來,長達五十米的巨蟒破土而出。

謝天行在隊伍的正後方結陣,緩速、重壓、烈焰,一個又一個陣法炫麗的在地面綻開。曲微這幾日硬是磨合出了一個三個符修組成的符陣,老徐用生命結出的本名靈符盤旋在衆人身側,七道符,能為所有人防禦七次猛攻。

薛堰在謝天行身後席地而坐,七弦琴橫卧膝上,琴弦铮然而動,一首《破陣子》彈射出森然殺意。手持三環長刀的黑衣醫修連揮三道烈風,巨蟒吃痛之下盤卷起來,巨大的頭顱驚雷般彈出,快到肉眼幾乎看不見影。

祁念一把肩頭圓滾滾的熊貓幼崽往遠處安全的地方一扔,她用了巧勁,并不會傷到熊貓。

沒有半分靈力的熊貓幼崽被扔到半空,驚得短粗的四肢亂擺,被扔到樹枝上後,才長舒一口氣。

祁念一睜着純白的眼眸,竹劍平舉。

沒有靈力,沒有視力。

她只剩她自己,和五把劍了。

茶室中,兩人氣氛有些僵硬。

“命數有變?”玉華清笑了起來,又很快收起嘴角的弧度,“我不允許命數有變。”

天機子眼前是閃爍着光芒的星幕,在那星幕之上,無數條經緯線交織。密集錯亂的命線之中,有三條緊緊纏繞在一起的線,開始無聲地變動起來,竟是有解開的征兆。

玉華清卻是面帶微笑。

“天機子閣下,二十年前,是您親手寫下的批命,此女獻祭,能壓制深淵到下一個二十年。”他嘴角的弧度慢慢放下,一字一句,尾音有些輕慢,“我們已經不是第一次這樣做了,您莫不是這一次,心軟了?”

天機子望向虛空,想起了上一個被他的批命送往深淵的犧牲品。

那也是一個女孩,盡管雙手筋脈盡斷,卻很愛劍。

劍風凜凜,祁念一虛空一踏,步步都踩在謝天行鋪好的陣法上。

少女身軀繃成一道彎月,騰空回身,九十九道劍風齊齊斬落。

卻只是在巨蟒堅硬的皮甲上留下淺淺的白痕。

謝天行擰着眉:“冰凍不住,火燒不穿,遲滞效用很低,這皮甲實在太厚。”

當空一杆紅纓槍飛來,正中巨蟒張開的大嘴,駱陽眼底剛生出一絲希冀,便見師姐所化的魂兵紅纓槍被巨蟒的尖牙彈出,連一絲傷痕都沒有留下。

“這樣不行,根本無法傷到它。”慕晚咬牙,長刀一撼,頂上腥臭的巨口,刀柄上竟然出現了一絲裂紋。

潮汽漸消,祁念一輕巧地落地,不夜侯繃到極限都無法劃破它的表皮。

無論如何鋒利,不夜侯畢竟是竹劍。

祁念一深吸一口氣,不夜侯收歸劍匣。

取而代之的,是她手中另一柄劍。

如非必要,她平日裏很少用這柄劍。

看到這把劍時,即便是在戰鬥中,衆人都忍不住發生驚呼。

這柄劍實在是太大了。

它立于面前時,劍身比祁念一的臉還要寬,劍長四尺六寸,加上劍握與劍格,這把劍竟然和祁念一差不多高,劍身通透幽黑無光。

它出鞘時,重逾百斤的悶聲令人呼吸都忍不住一滞。

重劍·沉淵。

世上唯一一把,由深淵之鐵鍛造而成的劍。

天機子并未靜默太久,問道:“即便,最有天賦的嫡長子要因此而陪葬?”

玉華清抿了口茶,淡笑:“與天下安危相比,一個兒子而已。”

他眼底藏着深意:“我兒同那女人的婚約,是墨君一力主張,為的就是防止我們私下對那女人動手,但如果墨君羽化了呢?”

此時,天光終于大亮。

祁念一感覺到沉寂了三天的氣海中的靈力終于開始重新轉動。

不僅如此,靈力在被毒素壓制三天後,以極其強勢的姿态騰轉又壓縮。

白光逐漸凝聚壓縮,微蒙的金光乍現。

祁念一在衆人驚駭的眼神中單手舉起了沉淵。

滄浪劍第二式——晚來風急。

微蒙潮汽席卷成朔風滾滾。

衆人只覺一陣驚人的靈力飙升,幽黑的重劍在空中似乎劃開深淵般的裂縫。

玉華清緩聲道:“她若不願甘心就死,我親自來殺。”

天下五位太虛境強者之一,如此說道。

祁念一落劍的同時,氣海裏書冊不明緣由地瘋狂掙紮着。

“哧——”聲極輕。

只見吞天蟒的巨口被劈開一道裂縫。

其實是算不上輕的。

但眼下,已經沒有什麽聲音,比結丹的劫雷聲更重又更動聽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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