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抹消蹤跡

衆人既目睹祁念一斬月,自然也看見了她從空中墜落。

楚斯年和謝天行一怔,同時往那個方向奔去。

但他們趕到時,卻發現慕晚躍至半空接住了她。

黑衣女修抱着比自己稍矮一些的少女劍修往回走,和他們兩人擦肩而過時,一個多餘的表情都沒有。

謝天行/楚斯年:……不知道為什麽,感覺自己被嫌棄了。

祁念一轉醒時,是在雲娘的房間裏。

見她醒來,雲娘松了口氣,房間裏滿滿當當站着好多人,全都關切地湊過來。

“小師妹醒了,感覺身體怎麽樣?”

“祁道友你還好吧?”

“祁道友剛才那一劍,真是漂亮。”

祁念一這才發現,自己全身靈力都被抽幹了,一點都擠不出來,她四下環顧一圈,看見非白飄在床沿邊上直勾勾看着她。

果然,其他人是無法看見非白的。

雲珏換上了新的長針,給祁念一診過脈之後,非常嚴肅地說:“祁道友,日後萬萬不可再如此沖動了,肉身即便再強勁,也經不住這麽折騰,氣海中靈力抽幹是極危險的事,會埋下一大堆身體隐患……”

雲珏這人就是這樣,碰到不聽話的病人,總是不厭其煩地叮囑。

但在他所有病人之中,祁念一或許是最不聽話的一個。

她聽着醫囑,連連點頭,仿佛自己真的會照做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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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珏施完針後,又遞給了她一些瓶瓶罐罐裏面裝着的丹藥,她服用完才感覺靈力稍有恢複。

房間裏人散去後,只有易承安留下了。

他抱劍站在床前,眼中盡是打量和質疑。

他是個說話不會拐彎的人,有什麽便直接問了:“你為什麽會想去斬月。”

祁念一坦然道:“我也不知道,只是那一瞬的直覺,告訴我應該這麽做,我便這麽做了。”

易承安盯着她片刻,自嘲地笑了:“枉我在無望海三百年,因血月的緣故,不知和妖獸厮殺過多少次,卻從未想過,要真正卻解決導致我們如此境地的源頭。”

“或許人身處其中,才更難看清,有時候,眼盲倒不是沒有好處。”

祁念一是真心這麽覺得的。

易承安笑了幾聲,沒再言語,拖了把椅子坐到祁念一面前:“你師尊現在如何了?”

祁念一搖頭:“不知。”

“不知?”

祁念一便老老實實搖頭:“實不相瞞,我入門十四載,從未見過師尊。”

易承安不可置信道:“那你的劍法是誰教你的?”

祁念一不解:“滄寰教習啊,前輩你也是滄寰弟子,滄浪劍難道不是滄寰學堂教習都會教的嗎?”

易承安眉頭緊鎖:“我說的不是滄浪劍,是你的劍意。”

“但我只學過滄浪劍。”

“你修為不及我,滄浪劍也只學了四式,在劍道之上,本不該如此強,但你劍意極為精純,堪稱當世罕見,你的劍意從何而來?”

祁念一垂眸思索了一會兒。

對于劍修而言,劍法是基、劍式是招、劍骨是本、劍意是魂。

當世劍修将這四者并稱為劍者四心,四心皆具,方能成就無上劍尊。

如今世人公認的,天下唯一的劍尊,青蓮劍尊,就是具備了劍者四心。

其中,劍骨也分先天與後天,先天劍骨千載難逢,到如今也只有青蓮劍尊和他的親傳弟子楚斯年擁有,天生懷有劍骨的人,在劍道上天生便比旁人更加有優勢,他們的身體就是當世罕見的神兵利器。

祁念一并非天生劍骨,她習劍之時就知道。

大師兄那時就提醒過她,以她的體質,其實并不适合習劍,她天生靈感敏銳,更适合做法修,但她拒絕了。

“我的劍意……來自我自己。”

來自她盲眼在修行之路上跌撞的每一次感悟。

“這不可能。”易承安果斷道,“劍修習劍,最難的便是第四心劍意。”

“劍法能學,劍式能練,劍骨能鍛,唯有劍意極難形成,一個劍修,至少也要到化神境出鞘期,才能夠勉強摸到劍意究竟為何物,如你這般年輕的劍修,通常都是師長魂授劍意才能夠領悟,你怎麽會——”

他沒說完,看見祁念一平靜的神色,這才想起來。

兩百年前,他同她的師尊交手時,對方也不過築基境,卻也憑借一手精純的劍意,越級勝了他。

那他如今為何不能相信,他的弟子也能做到一樣的事情呢?

只是……

“你和他的劍意真的太像了,很難相信你們只是名義上的師徒,他沒有教過你。”

祁念一坐起身,給自己倒了杯水:“我師尊是個什麽樣的人?”

這話問一個外人似乎很奇怪,但祁念一也沒有別人可問了。

她對于墨君這個人所有的了解,都來自于江湖傳聞。

師門的三個師兄是絕不會告訴她的,靈虛子掌門對于師尊的事情也很避諱,不會在她面前講太多,她所知道的墨君的事跡,全都來自于道聽途說。

比如他高冷寡言,時常身穿一件玄色長袍,帶着銀色的面具,無人見過他的真面目。

那時祁念一還不理解墨君這兩個字在大陸上意味着什麽,她還天真地問大師兄,既然無人見過,豈不是很容易被冒充?

那時溫淮瑜和晏懷風笑得肩膀直抖:“傻念念,天底下唯一的大乘境修士,誰敢冒充?”

傳說中的大乘境,身體不動便能神念萬裏,天下萬物盡收眼底,天下萬事盡納耳中,若有人膽敢冒充墨君,最先知道的,就是他本人。

對于墨君究竟是什麽職業,外界傳言也沒個定數。

有說他坐擁萬法,乃當世第一法修,也有人說他丹陣雙修無可避敵。

當然,傳言最多的,還是劍修。

據說二十年前同深淵一戰,他當空劈下一道劍光,令深淵傷筋動骨蟄伏二十年。

雲野所留的七柄曠世靈劍都由他一人所得,他若不是劍修,折騰這些做什麽。

但真相究竟如何,也無人能夠證實。

易承安回憶起當年發生的一切,肯定道:“他絕對是劍修,并且有一顆無比純粹的劍者之心,不然,他不會擁有這樣的劍意。”

她和易承安說話時,非白就坐在桌邊嗑瓜子。

他一個劍靈,只有靈體,自然是無法真正磕到瓜子的,于是百無聊賴地把一整盤瓜子翻來覆去數了一遍,實則豎起耳朵聽着八卦。

還時不時插一句:“他說的這人,聽着還挺厲害。”

當着易承安的面,祁念一無法和非白說話,便坐在他旁邊開始剝瓜子。

沾了她靈力的東西,非白就能碰得到。

易承安的表情有些不解,顯然不知道為什麽她剝個瓜子還要用靈力。

不一會兒就剝了滿滿一碟,非白避着易承安,時不時撈一把,為了掩飾他的行為,祁念一也只能一邊和易承安說話,一邊抓幾顆瓜子扔嘴裏。

“說來奇怪,那時他不過築基境,就好像能預見到很多未來發生的事情了,在打敗我之後,讓我幫他守着一把劍,交到他未來的弟子手中。”

祁念一剝瓜子的動作頓了下:“然後你便就這樣守了兩百年,等一個不一定會出現的人?”

“那是自然,我答應的事情,我一定會做到。”

祁念一低頭笑了。

像易承安這麽有趣的人,怎麽在滄寰從未聽說過呢。

天光終于亮起時,祁念一發現自己的身影變淡了,成為了和非白一樣的半透明狀。

在易承安的注視下,雲娘闖了進來,她看着祁念一,眼中似有千言萬語,最後卻一言不發。

“雲娘。”

“你說。”

在身影徹底消失在無望海之前,祁念一說:

“要好好活着啊,等着我,一百年之後,回來替你們斬了血月。”

雲娘張嘴說了些什麽,祁念一已經聽不到了。

但看嘴型,她辨認出來,雲娘說的是:“好。”

……

再次睜眼時,祁念一已經離開無望海,出現在了境外。

明明是同一坐島,此刻他們的感覺卻格外不同。

岸邊,同時被傳送出來的修士們三三兩兩相互擁抱奔走着歡呼,慶幸自己活了下來。

前來和祁念一道別的人很多,她一時還有些驚訝。

慕晚突然走過來,把手中綁着熊貓妖皇的鎖靈環的另一端給了她。

祁念一不明所以地接過:“不是說了,它由你處置?”

慕晚面無表情在熊貓崽的頭頂薅了一把,瞧着姬玚生無可戀但已經逐漸習慣的表情,想來這段日子慕晚沒少撸它:

“我用針法鎖住了他雙爪的經脈,也算是以牙還牙了,眼下他還不能死。我在蒼術谷不同于你在滄寰,不能自由行事,我把它帶回蒼術谷是個負累,不如交給你,聽說你家後院,有很多這種長得奇怪的動物。”

祁念一便接過鎖靈環:“它們叫熊貓。”

“嗯,我能……再問你一個問題嗎?”慕晚猶豫片刻,臨行前,終究還是說出來了。

祁念一:“你問。”

慕晚緊緊盯着她:“我的眼睛,是不是和你長得很像?”

祁念一愣了一瞬,她當即就明白了慕晚想說的是什麽。

原書之中,無論是謝天行還是姬玚,起初都有所收斂,小心翼翼隐瞞着,不讓慕晚知曉他們将她當作替身的事情,直到這一切被戳破後,他們反倒肆無忌憚了起來。

慕晚忍不住撫上從左眼橫貫到下颌的疤痕。

謝天行曾不止一次的撫摸着她的眼睛,用令她生厭的纏綿聲音說:“你知道嗎,你和她有五分相似,但唯獨這雙眼睛,像了有九成。”

她固執地看着祁念一,想求一個答案。

祁念一臉上有着一閃而過的荒唐,她甚至有些不忍開口,卻又覺得,自己必須要給慕晚一個答案,這樣慕晚才能徹底抛開過去的一切噩夢,真正重新開始。

“其實這個問題,我也無法回答你。”

慕晚愕然。

祁念一點了點眼前的星塵紗:“你知道的,我是個瞎子,雖然偶爾用一些手段能讓自己短時間內看得見,但本質上,我還是個瞎子。”

“我遮眼所用名為星塵紗,從三歲那年戴上後,無論是當着旁人,還是獨自一人時,我都再沒有摘下過,因此我自己的眼睛究竟生的什麽模樣,我自己不知,旁人更不會知曉。”

慕晚根本無法相信自己聽到的話。

她站在原地,捂着自己臉上的刀疤,露出一個難看的笑容,片刻後,笑出了淚來。

“有時候,我真覺得,自己就像個笑話。”

祁念一平靜地看着她,頓了頓說:“不是這樣的,你的醫術不錯,刀也很好,你會治病救人,也能提刀斬不平。”

還願意對她伸出援手。

這次,不會再有人因為那些原因,毀掉你的修行之路。

“你很好,你也可以相信,自己很好。”

慕晚抿唇:“我明白了。”

她抹掉了眼淚,然後果決地轉身離開。

她明白了,為什麽上一世,在祁念一死後,那些男人都追悔莫及,将祁念一永遠奉為心尖上的白月光。

慕晚覺得,那些男人都錯了。

祁念一不是高不可攀的月。

她是月光落在地上的那一截。

雲珏在不遠處茫然地擡頭,看見慕晚獨自走遠,沖祁念一匆匆點了個頭,背着醫藥箱含道:“師妹你等等我啊。”

非白在空中飛了一圈,又回到祁念一身側,看着慕晚離去的背影:“她是什麽人?”

祁念一垂眸:“是醫者,也是刀客。”

非白眼神有些了然,勾了勾唇,笑着問:“那她是你什麽人?”

祁念一便也笑了。

不愛笑的人,乍一露出笑容,便如春山融雪,清麗璀璨。

她說:“朋友,她是我的朋友。”

或許是因為這三十天,祁念一在無望海确實結識了不少人,此刻大家紛紛道別時,她這邊一時間人滿為患。

“來找祁道友說句話還得排隊了。”黎雁回打趣了一句,同她道別後,臨行前問道:“半年後的南華論道,你會去的吧?”

祁念一:“自然,全天下修行之人的盛會,我怎會錯過。”

黎雁回颔首:“那便好,你我尚未完成的一戰,便留到南華論道,如何?”

“沒問題。”

聽見黎雁回提到了南華論道,其他人也興奮起來,祁念一陸陸續續和其他人道別時,都聽見他們在談論南華論道的事情,彼此相約屆時好好再戰一番。

來接他們的船已經緩緩靠岸,這些人呼朋引伴的樣子和三十日之前相似又不相同,經歷了這段時間的生離死別,終究還是讓人改變了不少。

祁念一拒絕了其他人一同乘船的邀請,準備獨自禦劍回滄寰。

離開前,她見過的最後一個人,是蕭瑤游。

蕭瑤游看着她手裏牽着的熊貓崽,驚嘆道:“這不是慕晚的靈寵嗎,怎麽給你了?”

再聽到靈寵這樣的詞彙,姬玚已經連生氣都懶得生了。

他黑豆眼一轉,思忖起如今已經順利離開了無望海,應該考慮怎麽擺脫這個女人,恢複修為殺回妖域的事了。

祁念一拎着他的牽繩,面無表情說:“慕晚嫌他長得奇怪。”

姬玚氣的恨不得撓花她的臉。

“嗯……确實有點奇怪,但看久了還怪可愛的。”蕭瑤游忽略了這個話題,把祁念一拉到一邊,見人少了,關切道:“這些年,你所有的消息,都被人為地抹消過,這件事情,你知不知道?”

她說完,看見祁念一鎮定的表情,于是輕嘆道:“你知道。”

蕭瑤游:“我之前就覺得奇怪,你三個師兄全都聞名于世,你作為墨君的關門弟子,怎麽會如此岌岌無名,哪怕你自己有心不願張揚,這些年,應當也有很多像我這樣的人,時刻關注你的消息。”

她說的像她這樣的人,就是那些時刻盯着隕星峰的消息販子,這些人無孔不入,哪怕是挖到哪些人最近吃飯口味是否有變化,都能夠分析出一些不為人知的蛛絲馬跡。

蕭瑤游沉聲說:“但你入滄寰十幾年來,對外界而言,你就像是一個不存在的人,你任何的事情從來都傳不出滄寰,若非我功法特殊,能夠探聽到一些不為人知的消息,墨君的關門弟子天生眼盲這種驚世駭俗的事情,外界也不會知曉。

這樣一來,即便哪天你消失了,也無人知曉在你身上發生了什麽。”

她不解地看着祁念一:“我原先以為,你的消息是被滄寰刻意隐瞞的,畢竟一個眼盲者想要習劍,得付出相比其他人千百倍的努力,當時我覺得,或許是你修為低下,滄寰擔心你的消息被外界獲知,會有損墨君威名,于是有意遮掩。”

祁念一問:“那現在呢?你又如何覺得?”

她很想聽一聽,這位天下消息最為靈通的消息販子,是怎樣看待這件事。

蕭瑤游也順手在姬玚頭頂揉了幾下:“現在,我看過了你的劍,也看見了滄寰上下對你的态度,我覺得此事并非滄寰所為,但滄寰的主事者,一定默認了這種行為。”

如果不是不合時宜,祁念一簡直想給蕭瑤游鼓掌。

不愧是最厲害的消息販子,僅憑這些線索,就已經将事情基本還原了出來。

她自己也是在看過那本書之後,才知道靈虛子掌門一直以來對她的奇怪态度從何而來。

對于她,靈虛子掌門時而懷抱殺意,時而又當她是自己的師侄多有疼愛,在這兩種極端情緒之下,靈虛子掌門默認了這件事情,他不願自己動手,卻也無法忽視心底裏那一絲期盼。

期盼真像批命中所說,她的死能解決深淵的隐患。

如果不是她所有的消息被人刻意隐藏起來,在書中,她在深淵外圍戰場堅守三年,立下赫赫戰功的事跡,也不會完全無人知曉,最後悉數被謝天行所頂替。

其實祁念一也不理解,為何他們要如此對待一個以身為祭,獻出生命拯救了世界的人。

他們分明可以将這件事公之于衆,以當時謝天行的威望,她那點微不足道的事情,并不足以影響他的地位。

但他們偏偏這樣做了,讓她死去之時,連一個名字都不能留下。

“看來你知道做這件事的人是誰,也知曉原因,我就不操這閑心了,南華論道再會。”

哪能不知道呢,她出身不凡,能調動這麽大的力量将她的消息完完全全封鎖在滄寰境內的,除了仙盟,還有哪個勢力能有如此的權力。

但更多的,她也不便同蕭瑤游透露了,不然,以玉華清對她殺意之堅決,怕是會連累蕭瑤游。

現在,祁念一是真的對她那位素未謀面的師尊開始感到好奇了。

究竟是怎樣一個人,二十年前他又預見到了一些什麽樣的事,能讓他冒天下之大不韪,收了這樣幾個麻煩的徒弟。

島上的人陸陸續續都離開之後,仙盟一衆人才離開。

他們确實排場夠大,連離開之時,都是派了專船來接的。

祁念一禦劍飛天,從高空往下,和玉笙寒遙遙相對一眼。

玉笙寒眼眸蘊藏着深不見底的黑,莊不凡失魂落魄,順着玉笙寒的眼神看過去,看見空中的祁念一時,更加沒了好臉色。

“寒哥,你該不會真的對這個女人——”

他話沒說完,瞥見玉笙寒的臉色,閉上了嘴。

這些年寒哥有多讨厭這個女人,他最清楚了,這怎麽可能呢。

玉笙寒嘴唇微動,正轉身離開的祁念一沒有看見,莊不凡垂着頭也沒注意到,他無聲說了三個字:

“快逃吧。”

……

在無望海訓練了幾日,祁念一禦劍飛天的技能越來越熟練了。

在非白的眼神暗示之下,祁念一最終還是踩着非白返程的。

她覺得自己的本命劍有些讓人無法理解的習慣,居然喜歡被人踩着。

非白坐在劍的末端,翹着腿,暢快地将海天之景收入眼中,眯着眼,表情隐約有些愉悅:“劍主,你禦劍飛天,不用自己的本命劍,還想用哪把劍?況且,你對本體做什麽,又不會影響到我這個劍靈。”

祁念一頓時感受到了自己父皇的苦惱。

“居然感受不到嗎?”她有些驚訝,足尖在非白劍身上來回輕輕地劃拉,“我還以為劍靈和本體之間是有感應的。”

她足尖來回輕輕地摩梭,比之前撫摸他劍身時還要癢。

非白忍着全身酥麻的癢意,一本正經道:“并不會,是你想多了。”

回去的路上,下起了小雨。

海面上,即便是小雨,天也陰沉得很快。

烏雲蔽日,海風變成了陰風。

祁念一摸了摸自己忍不住起的雞皮疙瘩:“總覺得這樣的日子,非常适合搞暗殺。”

雨中,海上。

若是幹淨利落地一招斃命,屍體墜入海中,連痕跡都不會留下。

非白提着袖子接雨水玩:“劍主當心壞話成真,那可不好——”

他話音未落,眼神沉了下來。

幾乎同時,祁念一腳踩劍鋒,偏身在劍身橫點兩步,反手握住劍柄,倉促仰頭。

冷厲箭影一瞬間穿透她的發絲,四箭齊發,恰好封住了她所有退路。

若不是躲得及時,那一箭應該正中她雙手雙腳。

完全足以卸去她的行動能力。

非白飄在空中,和她背靠背,防禦另一側的攻擊。

同時無奈嘆息:“劍主,我該誇你言出必靈嗎?”

祁念一眉心直跳:“那就不必了!”

她渾身汗毛倒豎,一種前所未有的危險感湧上心頭。

這是在無望海越級戰元嬰時都未曾有過的壓力。

海上無垠,遼闊千裏,一望無際。

連天眼都捕捉不到攻擊者的蹤跡。

祁念一深深吸氣,緩緩握緊非白,心髒瘋狂跳動。

化神境。

居然是化神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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