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月下聽風

說到長樂公主,就不得不提起祁念一還未入滄寰時,在宮中的那幾年。

她父皇靈帝是個好皇帝,卻一直身體不好,子嗣單薄,大臣們從來不擔心皇帝作妖,只擔心他沒有子嗣。

但無論他再怎麽廣納後宮努力耕耘都沒用,不僅沒有兒子,連其他女兒都沒有。

偌大的一個皇宮,就只有祁念一這一個孩子,偏偏又天生目盲,無緣皇位。

就算他有心冒大不韪将這唯一的孩子培養成女帝,朝臣也絕不會接受一個瞎子皇帝。

誠然,長大後的祁念一能有不同意她登基就硬打上去的氣魄,小時候的她卻是對這些毫不了解的,靈帝便也就徹底放棄這個念頭,轉而開始尋找秉性天資不凡的宗室子弟培養。

對祁念一,他就只希望她能平安喜樂,遂賜她封號長樂。

十幾年前她離開皇宮去滄寰修仙後,靈帝對外稱長樂公主去往渭城行宮修養身體,此後,西京再無長樂公主的消息。

如今,宮中怎麽會又冒出個長樂公主來。

非白有些感動:“沒想到你父皇這麽挂念你,或許是他同你心靈相通,感應到了你在海上遇襲重傷,他慌亂之下,用了些邪術。”

祁念一眉心直跳:“我父皇在我離宮去滄寰修行的第二年就病逝了。”

這下,連非白也沉默了。

半晌後,非白說:“實不相瞞,我不是很明白……”

祁念一撐着臉思索:“我也是。”

她怎麽不知道自己病重垂危?

非白問:“那現任皇帝又是你什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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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四伯祖父膝下次子同曾姑祖母的外孫女的第三子,在家受盡冷眼,也不知從哪被我父皇挖出來的。”

非白感嘆:“你們家的關系真複雜。”

已經把他這個孤家寡劍搞暈了。

祁念一抹了把臉:“不用在意這些。”

知曉她實際是去修仙的人,也只有在任的景帝,父皇千挑萬選接班人時有一個标準,一定要對他女兒好。

景帝這個遠方堂兄也算是她如今唯一的親人。

如若此刻宮中真有那樣一位公主存在,只能說明一件事,景帝如今的狀況怕是不好。

另一邊,盈夏見她沒反應,推了推她肩膀,語氣暗藏炫耀:“你該不會不知道青陽道長是誰吧?那可是仙人,呼風喚雨無所不能的仙人。”

這姑娘定是個話簍子,祁念一無比确定。

但也正好解了她現在的燃眉之急,她問:“如何才能算與公主命理相合呢?”

盈夏左右看了看,聲音壓得極低,“我告訴你,你可千萬不要跟別人說啊,徐師私底下偷偷告訴我的,據說只要摸一摸骨頭就能确定,我也不知道這骨頭要怎麽摸,或許是仙人有什麽仙法吧。”

祁念一心中添了些沉色。

盈夏不了解這些,她卻了解。

盈夏口中所說的摸一摸骨頭,應該是探根骨,幾乎每個仙門招收弟子的時候,都會對新入門的弟子探根骨,以确定對方的修行潛質。

若只是為了給公主治病,取血肉當藥引就行了,探人根骨做什麽。

祁念一想起了她在夢中最後見到的那一幕,女修的骨頭被她的師弟剜下。

“劍主,你是不是想到了一些不好的東西。”非白輕輕問她。

祁念一閉上眼睛。

根骨之于武修,就相當于靈根之于法修,都是決定一個修士修行之路起點有多高的東西。

每個人的根骨和靈根都是與生俱來,無法改變的。

除非使用一些邪術。

幾百年前,人妖魔三族感到深淵威脅無法抵擋,決定停戰,聯手解決深淵隐患。

為彰顯停戰誠意,時任魔尊重瀾下令,将魔族的三大禁術永久封存,其中一個禁術,便是根骨和靈根替換。

使用這一禁術,需要生生剖出修士的骨骼、靈根,整個過程中,對方必須要保持意識清醒,且不能死亡,一旦被施術者死亡,則替換中斷。

不僅如此,要完成替換的儀式,還需要抽出被施術者所有的血液,浸泡七日,才能讓骨骼靈根真正融入自己的身體中。

這種術法實在過于殘忍,因此被魔族列為禁術,将該術的法訣秘笈銷毀,一旦發現有人使用,魔族定會追究到底。

雖然休戰盟約過後,魔族舉族搬遷至漠北,但曾經魔族的威望也絲毫不容小觑,令人族聞風喪膽數百年,魔族在人們的心中,比妖族還要可怕。

所以當年知曉這一禁術法訣的人,也不敢輕易使用,

沒有人敢冒被魔族越境追殺的風險。

數百年過去後,關于當年的三大禁術,也随着魔族将秘笈銷毀,知情者緘口沉默,逐漸湮沒在歷史中,變得無人知曉。

祁念一能知道這麽清楚的內情,還是因為她的三師兄,隕星峰另一個麻煩人士,是個人魔混血。

如此一來,這個所謂的青陽道長,還有宮中冒出來的那位假的公主,就顯得非常可疑了。

“希望不是我想的那樣吧。”祁念一靠在搖搖晃晃的馬車上,聽着耳畔盈夏的呼吸聲。

西京啊。

自從父皇過世後,就再也沒有回來過了。

“那你如今打算如何,還回滄寰嗎?”

以她的身手,就算是如今修為被封,要離開這樣一個全都是凡人的車隊也并不困難,但非白覺得,她在聽說了剛才的事情之後,就不那麽想回滄寰了。

祁念一未答,非白心下了然,便說:“既然如此,不如随他們一道去西京吧。你修為被封的原因來自于胸口傷勢淤積堵塞靈穴,需要至少元嬰境以上修為的醫修來幫你打通,才能回複修為,西京應當能找到元嬰境醫修吧。”

祁念一靠在車壁上,輕輕嗯了聲。

沒一會兒,她身邊亮起只有她一人能看見的瑩瑩光芒。

非白無聲的出現在了她身邊。

祁念一瞥他一眼,輕笑:“不是嫌擠嗎。”

非白抖抖袖子,半透明的身體有一半和她交替重疊起來。

平日看他,只覺得他眉目間透露着劍意凜冽。

今夜在黑暗中看,才顯得他鋒銳眉眼之中,眼神蘊藏着的沉默包容。

祁念一從前只覺得,劍能有劍靈,這很好。

這一刻卻覺得,她能有劍靈,這很好。

……

很久沒有在這樣的環境中待過,祁念一一夜未眠。

到早上的時候,馬車的簾子被人粗暴的掀開,扔上來一箱食物,有人對車裏喊:“別喝太多水,待會兒又一個個喊要如廁。”

祁念一看着滿滿當當一車熟睡的少女們此刻瞬間清醒了過來,一擁而上哄搶着吃食。

在看到盈夏熟門熟路的抱着兩人份的食物一邊咬了一口,再呵呵笑了幾聲,不好意思地擡頭問她:“抱歉依依,忘了你,你還要吃嗎?”

說着遞來被她咬了一口的饅頭。

祁念一滿臉難以言喻地搖頭:“你吃吧。”

她算是知道,為什麽盈夏對她如此關照。

推開簾子跳下車,天光回落。

祁念一回頭,看見身後不遠處還有一家馬車,算來,這一行足有三十多個少女。

兩輛馬車之間,有一個身着靛色道袍的中年男子,他眉細眼長,手中撚着一截拂塵,瞧着面容平平,但是這麽一打扮,倒真有幾分仙風道骨的味道。

想來,這就是盈夏口中說的徐師了。

【江湖騙子/人販子·徐二狗】

祁念一頓了下,她想,如果是自己,确實也不願意讓人叫這種名字。

“這位小娘子,看着不像是貧苦人家出身啊。”徐二狗撚着胡須,一語道破。

在他面前,祁念一就不能再像對着盈夏那樣随口胡扯,于是她說:“不瞞恩人,家中有些小財,只是日前落了難,跟貧苦二字也差不離,十分狼狽,讓您見笑了。”

祁念一編了一套十分完整的出身,盡管細想之下或許有漏洞,但要短時間內瞞過徐二狗,想來也不是難事。

徐二狗搖頭晃腦:“如此年輕漂亮的小娘子,遭此大難,屬實令人心疼啊,不如就跟着我這車隊一同前往西京?”

他心裏則想着[還好,雖然出身好一點,但也是個好騙的,不然還真擔心她鼓動別人一塊兒跑了。]

“敢問徐師,這青陽道長為公主挑選藥引,可有标準?如何才能算與公主命理相合呢?”

徐二狗端出一副仙風道骨的模樣,煞有其事說:“天機不可洩露,批命之事,怎能輕易言明,若是能推算命途者,人人都洩露天機,知曉天機者,借此去提前幹涉一些事情,豈不是擾亂了旁人的命途?”

祁念一颔首:“徐師其言善也。”

心中卻是好笑。

連一個江湖騙子都懂的道理,鬼谷那位天機子和玉笙寒卻不知曉。

祁念一和徐二狗,一個本着搭個順風車去西京一探究竟,另一個想着能多騙一個是一個,于是十分順利的就此事達成友好協商。

車隊又行駛了兩日,期間,為了不引人注意,祁念一還是領了屬于自己的那一份食物,但她都偷偷塞給盈夏了。

她早已辟谷,雖然平時也喜歡四處尋覓些吃食,真要不吃時也并不影響。

被溫淮瑜冷笑評價為:“辟谷了,但沒完全辟谷。”

盈夏眼淚汪汪:“依依你真好。”

盈夏吃東西時像個松鼠,或許是因為經常挨餓的關系,一定要把嘴裏塞滿才能有安全感,她嘟嘟囔囔地問:“依依,你為什麽要在眼睛上蒙一層黑布啊,家中有人去世了嗎?”

祁念一梗住了,非白又笑得整個靈都在抖。

她設想過如果盈夏問她為何看似眼盲但生活完全不受影響這種問題時,她要怎麽回答,但沒想到盈夏的腦回路完全跑偏。

祁念一只能說:“你……可以這麽理解。”

她撫摸了下眼前這把楚斯年賣了都賠不起的星塵紗,心道委屈你了。

這兩日,祁念一坐在車廂內調息,試圖沖破左胸口傷勢處氣血的滞障,奈何無果,她便只能閉目開始回想起那日對戰化神時,腦海中突然出湧現的玄妙劍意。

那是種同她自己所悟的,截然相悖的劍意。

雖說那日斬月之時,易承安覺得她的劍意已經足夠驚豔,但祁念一自己心知,她的劍意還并不成熟。

祁念一自己的劍意,起源于她天生眼盲,但仍執着追求一條屬于自己的路的堅持。

滄浪滾滾,怒海驚波,大海每日都在。

唯一不變的,只有變化本身。

她作為蒼茫天地間的渺小人類,要在日複一日的變化中尋求一條出路,能做到的,唯有不變。

盲眼人總愛一條道走到黑,因為他們眼前本就只有黑色。

但那又如何呢,若走到盡頭仍然漆黑無光,她就提劍斬出一道光來。

這便是她尚且稚嫩的劍意。

最是極致的執着,與一往無前的決絕。

但她在夢中所見的玄妙劍意,又讓她有了更多的領悟。

她自己的劍意之決絕,更多的來源于她無法看清世界時的無措和茫然。

但夢中的劍意,讓她感覺,在那一瞬間,她天地萬物上下千載,無所不知,無所不曉。

那是一種心與眼皆通明透徹的暢快感。

是祁念一十幾年裏,從未體會過的暢快。

非白撐着臉在一旁,發現祁念一竟然在擠擠攘攘的馬車這樣糟糕的環境下入定了,無奈地嘆息一聲,懸在她身側,開始給她護法。

劍主到底知不知道,入定被打擾會是什麽後果啊。

非白感覺自己認主之後,嘆息的次數明顯變多。

并且對于祁念一說的自己家世來歷等等産生了一絲懷疑。

非白托着下巴,打量着祁念一入定的模樣。

這般不挑不揀,要不是一身氣度不凡,真不像是皇室養出來的孩子。

兩日後,祁念一從馬車木板透過的縫隙,看到了不遠處莊嚴巍峨的西京城門。

她捂着胸口,感受到自己的心髒,劇烈地跳動起來。

久違了,西京。

……

因是宮裏下的布告,這幾日從各地都有運送少女的車隊前來西京,因此城門的關口只是稍微查了下徐二狗的通關文牒便放他們進城了,徐二狗顯然熟門熟路,直接帶着女孩子們住進了一個稍顯破落的小院子。

祁念一無比确定,裝腔作勢一身修仙者打扮的徐二狗是個實打實的人類,頂多有些功夫底子傍身,即便她如今空有境界,一身修為無法使用,徐二狗也絕對拿不住她。

于是她趁着夜色,從小院子裏溜了出去。

西京夜裏是有宵禁的,如今街巷很是安靜,空無一人。

非白飄在她身邊,在夜色之中,仿佛全身都閃着光,格外耀眼。

祁念一招招手:“非白,你走我前面。”

非白滿臉不解地飄在祁念一身前,聽見她滿意道:“嗯,亮多了。”

非白面無表情地轉過頭。

呵,女人。

說要娶他的時候,舌燦蓮花滿腔赤誠,恨不得把心掏出來。

如今劍到手了,就不認賬了,連個正經聘禮都沒有。

十幾年沒來過西京,祁念一費了一番功夫找路,終于摸到了一幢小樓。

小樓瞧着是個平平無奇的酒樓,在凡人之中的眼中,也确實是個酒樓。

但對于修仙者而言,這棟樓的名字就有些特殊。

樓上挂着烏木牌匾,篆刻着幾個飄逸率性的大字

——月下聽風樓。

整個修仙界消息最靈通的地方。

也只有到了這裏,才能看到西京城中有人來人往,夜間出入這裏的,多半都是修士,為探聽一些不欲讓旁人知曉的消息。

祁念一剛邁步進去,就聽見門口豎了木牌:此乃聚靈陣,注入靈力,門自然開。

她如今怕是進不去。

所謂聚靈陣,便是要修士注入靈力到壓陣石上,只要靈力能夠将壓陣石灌滿,大門就會自然打開,築基之下則無法将壓陣石灌滿。

既能替月下聽風樓擋住一些財力或者實力稍有不足的客人,還能将壓陣石中的靈力抽出來,以作它用,可見月下聽風樓行事之雞賊。

在天眼窺探到蕭瑤游是月下聽風樓的二當家之後,祁念一便不覺得奇怪了。

月下聽風樓的行事作風,和蕭瑤游這位二當家如出一轍的雞賊。

但也因為這樣,她想到了能讓如今用不出靈力的她進入月下聽風樓的辦法。

祁念一站在陣盤之前,在芥子囊裏掏了掏。

非白看着她掏出一個黑色布袋,不緊不慢地從袋子裏拿出一把靈石。

一把,極品靈石。

她手指修長掌心寬大,這一把約莫抓了有五十多個極品靈石,随手往聚靈陣裏一扔,晶瑩剔透的靈石像不要錢的糖豆一樣,在陣盤上散落。

樓內半晌無人回應。

祁念一也不着急,又掏出一把靈石,扔在陣盤之上。

她耳朵微動,聽見了從樓裏傳來了倒吸涼氣的聲音。

但仍是無人來開門。

祁念一輕輕嘆氣,手腕一翻,直接将整袋極品靈石倒在了陣盤之上,不算大的聚靈陣盤被極品靈石鋪滿,在西京的夜色下,顯得這個平平無奇的聚靈陣格外的尊貴。

這下,樓裏的呼吸聲更重了。

不僅如此,祁念一還聽到身邊的非白也倒吸一口涼氣。

祁念一轉頭,對上非白複雜的眼神。

他說:“我現在相信你是皇家公主了。”

尋常人家,哪裏經得住這麽散財。

“但似乎還沒有人來開門?”非白指着仍舊緊閉的大門。

祁念一微微一笑,朗聲說:“可惜了,看來月下聽風樓不願掙我這筆錢,那便告辭。”

她嘴上這樣說,卻仍是站在陣前不動,只是修長的手指又重新撚起散落一地的靈石,扔回袋子裏。

她動作很慢,又帶着些漫不經心,仿佛并沒有将這點小錢放在眼裏。

[師兄、師兄!使不得啊,樓裏規矩不能亂!]

[放手,別攔我!規矩?我今日再教你一招,在咱們樓裏,錢就是最大的規矩!]

在祁念一慢悠悠地撿起了四分之一的靈石時,大門哐啷一聲打開了。

門裏兩個年輕男子臉上都挂着十分職業化的笑容,正好露出八顆牙,完全看不出前一刻還在争執要不要給她開門。

稍顯年長些的男子悄悄踹了下師弟的屁股,一邊給他使眼色——還不趕緊去撿靈石,一邊連忙上前迎接祁念一,連聲道:“抱歉抱歉,方才在樓頂沒聽見聲響,怠慢貴客了,容三給您賠不是,您千萬見諒。”

祁念一便站起身,拍拍袖子,沖目瞪口呆的非白微微一笑。

三百極品靈石就能買下蕭瑤游三十天的時間。

還怕用錢敲不開這月下聽風樓的門?

非白跟在她身後飄進去時,痛心疾首道:“沒想到三百年後的修仙界,已經如此見錢眼開沒有原則了。”

然後在祁念一反手遞給他一袋靈石時,閉了嘴。

劍靈也是可以吸收靈石的。

非白掏出一顆啃了一口,安慰自己——沒關系,他們之間是求娶和被求娶的正當未婚夫妻關系,而且按照他們劍靈界的标準,認主了就是已經定契成婚了,他這不算是被包養。

雖然他們劍靈界暫時還沒有出臺關于劍主和劍靈之間關系确立儀式的相關準則。

但鑒于劍靈界暫時只有他一個劍靈,他自己說什麽就是什麽,所以沒關系。

靈石真香。

祁念一被容三一路引至二樓的雅座,客間茶香氤氲,邁入二樓時,腳下有些許的阻力,和隐約陣盤閃過的光亮。

祁念一不動聲色地看向滿臉帶笑的容三。

月下聽風樓的人,不說旁的,眼光确實很是毒辣。

容三帶她來的,是金丹境的客人專用的客間。

月下聽風樓的收費方式,和他們的消息渠道一樣有名。

築基是入樓的标準,那從築基往上,修為境界越高者,交易的價格就越高。

金丹境修士,在這裏做一單生意,所要付出的金額,是百枚中品靈石起步。

容三看着祁念一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座發光的靈石礦,他笑容不改:“不知貴客此來,想要問什麽?”

祁念一豎起三根手指:“問三件事。”

她扔下一袋靈石,被容三迅速扒拉進自己懷裏:“您問,我們月下聽風樓的規矩,收了錢就是有問必答。”

祁念一:“第一問,如今西京城中可有元嬰境的醫修,能解氣血靈力滞澀之症,幫我找這樣一個人,若能治愈,重金酬謝。同時事成之後,再多付你們三成傭金。”

容三略一思索,立刻點頭如搗蒜:“确實有這樣的醫修,三日後,我帶他來見您。”

祁念一又掏出第二個靈石袋,扔在桌上:“第二問,青陽道長,是什麽人?”

容三拿靈石袋的動作慢了一拍,但停頓片刻,仍是把靈石袋撈進了自己懷裏。

這次,容三假模假式的笑容稍微收斂了些,正經道:

“青陽原是月讀宗執法長老盧勘的棄徒,五年前被盧勘逐出師門後,突然出現在西京,只用了兩個月,便成為宮中國師,深受朝廷上下和皇室的青睐,如今約莫元嬰境初期的修為。”

聽見熟悉的名字,祁念一眉峰微挑:“棄徒?他做了什麽有違門規的事嗎?”

不然以盧勘那樣剛正不阿的性格,怎麽會無端将弟子逐出師門。

容三垂眸思略片刻:“傳聞,是因他擄掠了一個凡人女子。”

祁念一拖着下巴,靜看他片刻。

容三忍不住頭上冒了冷汗。

眼前蒙紗,說明此人不能視物,卻讓他生出一種被看透的感覺。

但祁念一并沒有深究上一個問題,而是又掏出一個靈石袋扔下。

容三忍不住松了口氣,剛才緊張的心情連他自己都有些不可思議。

面前這女修,修為分明比他要低才是。

容三剛伸出手,就聽祁念一問:“第三個問題,宮中的長樂公主,生的究竟是什麽病,又要用什麽方法才能醫治?”

這句話尾音拖得有些長,連帶着容三的心也被提了起來。

聽清祁念一的問題後,容三的手指,停在了距離靈石袋一厘之差的上空,沒有落下。

半晌後,他收回手,将靈石袋退回到祁念一面前,緩緩道:

“抱歉了,這位貴客。這個問題,超出我們的範圍了,恕我無法回答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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