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隐世之人

日月同輝的奇觀,并不只有南霄山脈的觀者們有幸見到。

方圓十幾公裏以內,不少凡人都親眼見證了這天降異象,驚懼不已地跪地叩拜。

玉重錦聽到評判員的聲音後,才如夢初醒,從空中降至雲臺。

他直愣愣地看着祁念一,她沒有想太多,直接在雲臺上席地而坐,開始調息。

靈力在全身的筋脈流通一遍,淌過剛才的鬥法留下的傷,因靈力強勢沖過傷處,祁念一逼出胸腹一口淤血,這才覺得好受了不少。

她身上不僅有內傷,更多的是劍氣纏鬥所致的外傷,傷口割開衣袍,留下無數個細密的小傷口。

睜開眼後,祁念一下意識地往後仰去。

——玉重錦正睜大一雙眼,目不轉睛地看着她。

兩人距離很近,一睜眼就是一張放大了的臉,還是把她吓了一跳。

玉重錦同樣也是一身的傷,傷得恐怕比她還重些,見她動了,玉重錦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動作有些不合适,連忙往後退了幾步,遞來一個藥瓶:“清靈丹。”

祁念一擺擺手,自己也從介子囊裏拿出一個藥瓶:“我有。”

“哦。”他像是還沒有回過神一般,呆呆地在祁念一身邊站了好久,直到她都準備下雲臺時,才反應過來,問道,“剛才那一劍,是什麽?”

剛才,她似乎化身明月。

怎麽會有這樣的劍法。

說起這個,祁念一抵着下巴,也思索起來:“其實,我也不知道,就是想拼一把,把滄浪劍的前四式的劍意全都融合了起來,沒想到竟然是我完全沒想過的全新的劍式。”

“那……你為什麽最後收劍了?那種情況下收劍,很容易自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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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念一轉過頭去,不可思議道:“那我總不能一劍捅死你吧,這就是一場論道而已诶。”

隔音結界早已經撤了下來,她清亮的聲音從雲臺傳至四方,臺下觀者因為這句話而靜默了一瞬,楚斯年和黎雁回面面相觑,互相看着對方的斷手斷腿,不知為何,總覺得被內涵到了。

玉重錦回過神來:“對、對哦,只是一場論道而已。”

他起初也是這麽想的,但是看到如她這般的超凡劍者,和神劍親自交手,令他看到了自己未來要追逐的道。

朝聞道,夕可死矣。

這是他玉重錦的生存法則。

是以,剛才那一劍,他真的是抱着必死之心去接的。

如今聽她一言,才大夢方醒。

臺下,謝天行因這句話眼神微動,低聲對曲微道了別,兀自離開了人群。

老頭在他心裏哀聲嘆氣了半天:“我就不該多這句話,這下真的是你們二人決頭名了。”

謝天行腳步一頓,不消片刻,又若無其事的往回走。

“你想好怎麽打這一戰了嗎?”

謝天行頭疼地按了按眉心。

這種問題若能想得好,那時間也不會多出太多無端的痛苦掙紮了。

他腦海之中,老頭的聲音還在喋喋不休。

“不是吧,你真打算硬碰硬啊?我跟你說你要是拿不到蓬萊仙池裏面那玩意,你真的會死的!你死了老頭我可怎麽辦啊。”

“你別裝聽不到啊——”

謝天行面無表情地離去,暗自盤算着,焚天雲圖中有沒有什麽陣能把靈體的嘴封上的。

雲臺上,祁念一收了劍,就像來時那樣,平靜地拾級而下。

“哎,等等——”

玉重錦叫住了她,見祁念一回身看向他,他嘴唇嗫嚅了下,卻不知要說些什麽,只是憑着一瞬間的本能叫住了她而已。

她眼纏黑紗,無法看到眼神,總讓人有些難以确定真正的神情。

玉重錦從芥子囊中掏出一個東西,手腕一翻,扔給了祁念一。

祁念一下意識地去接住,這物件入手冰涼,是細長的金屬物,形狀她很熟悉。

——是一個劍鞘。

靛藍色的外殼上刻着淺淡的水紋,他的劍要寬大許多,因此這把劍鞘足有祁念一的手掌寬。

祁念一笑了下,鄭重地将劍鞘收了起來。

玉重錦這才感覺,心中最後那點未竟之意被滿足了。

他大步邁開,明明一身傷狼狽之極,但卻意氣風發地從雲臺往下走,一時興奮,将祁念一甩在了身後。

一個硬物帶着冷風從他後腦勺襲來,玉重錦下意識地抓住,卻發現,這同樣是一個劍鞘。

劍鞘最下方刻着一個念字,念字旁邊還有個白字,兩個字并排,刻痕很深,看着像是新手做的。

這是一把少見的白色劍鞘。

非白最初從無望海被帶出來的時候,只有一把劍,并沒有劍鞘在身。

但長時間佩劍,無鞘總是顯得不太方便,于是非白教她該如何制作劍鞘,她學得快,沒費多少功夫就學會了制劍鞘,給非白備了不少劍鞘,每個劍鞘上面的花紋圖案都各不相同。

用祁念一的話來說,你們劍靈只有靈體,沒有辦法換衣服,這也太委屈非白了,多做幾把樣式不同的劍鞘,也算是給他購置了新衣物了。

氣得非白當即變了一身新的衣服出來,讓祁念一大為開眼。

玉重錦捧着這把劍鞘,寶貝似的收了起來,在心中長長地舒了口氣,再無遺憾了。

下了雲臺後,兩人一個向東一個向西,就此道別。

沒有回頭,都只是拿着對方的劍鞘在空中,背對着對方揮了揮。

劍者互贈劍鞘,意味着我認可了你這個人,也認可了你的劍。

同樣也意味着,鞘在手,劍無阻。

日後若有需要,我願為你拔劍。

……

距離南霄山脈五十公裏意外的地方,正吵得不可開交。

這裏層巒疊嶂,怪石嶙峋,唯一不同的是,入山的這條路上,從地面到空中,四處都遍布着各式各樣的陣法,種類之多,令人眼花缭亂。

若沒有熟悉之人帶路,尋常人根本無法落腳。

這裏是上陽門的所在之處。

上陽門的七大長老全都聚集于此地,看見陸清河的傷勢,門主賀乾坤面沉如水。

陸清河面色慘白,沒有半點血色,最為嚴重的傷勢,并不是外傷,而是他體內靈脈的傷勢。

一個須發皆白,但面容卻同尋常青年人別無二致的醫修收起了陸清河身上的金針,長嘆一聲:

“賀掌門也知曉,靈脈是修行之人一身修為的容器,這靈脈斷絕,他自身無法再産生靈力,哪怕将原本的經脈治好,他也只能夠吸納天地間的靈氣,自身卻再無可能産出靈力為己用了。”

這些,上陽門門主如何能不知。

他懇切地問:“雲谷主,清河的靈脈,真的沒有救回來的可能了嗎?”

被他稱為雲谷主的這人,身上的醫修法袍下繡蓮花紋路,是整個醫修之中為二兩件被評為第一等的醫修服飾——剩餘那件還被溫淮瑜送人了。

此人正是蒼術谷的谷主,雲一沣。

雲一沣淡淡搖頭:“若是經脈受損,我這淩陽金針倒是能給他修補回來,但若是靈脈受損,老夫還從未聽聞過,這天底下有哪個醫修能将靈脈修補好的。”

“對于我們醫修而言,靈脈是先天器,出生即定型,若是中途受損,那修士直到死,也不會再有重回原樣的可能。”

賀門主慘然說:“我上陽門數百年來最有天賦的弟子,竟然要因為一場論道而前途盡斷嗎?”

雲一沣只好安慰:“賀門主,人各有命,強求不得啊。”

賀門主長嘆一聲,看向床榻之上至今未醒,連呼吸都相當微弱的陸清河:“可惜,可惜啊……”

——“我若偏要強求呢!”

這一聲驚醒院中所有人,雲一沣身後,和他同行的蒼術谷所有醫修,聚集在此的上陽門幾位長老都随之看去。

逆着光,無法看清來人的面容。

但熟悉之人卻在聽到聲音時,就已經反應了過來。

賀門主無奈道:“七疏,你這又是做什麽去了。”

七疏道人的外衫淩亂,在肩頭斜披着,身上淋過雨,肩頭一片濡濕。

他先是疾步跑到床邊看了看陸清河的樣子,沉着臉說:“我七疏的弟子,不會這麽簡單的信命,我願強求一次,我相信清河若是醒着,也同樣。”

賀門主嘆息道:“即便你要強求,但連雲谷主都拿靈脈斷絕一事別無他法,我們還能如何?清河還能如何?”

七疏道人向雲一沣鞠了一禮,這才道:“并非是不相信雲谷主的醫術,但望雲谷主念小道挂念弟子的份上,原諒則個。”他看向賀門主:“我請了醫仙。”

賀門主一驚。

醫仙。

天底下能亦此為號的,僅那一人而已。

聽說他久居滄寰鮮少外出,也幾乎從不接外診,他亦不缺外物,治病救人全看心情。

碰上心情好的時候,遇到路邊尋常凡人的頭疼腦熱,也會給開一劑藥方。

若碰上他不太愉快時,縱有人千裏迢迢求醫上門,他也不會應允。

最關鍵的是,外界早有傳聞,說那一位同蒼術谷素來不和。

賀門主瞥了眼雲一沣,對方聽見“醫仙”這兩個字的時候,眉頭皺了皺,似有一點隐約的不悅,但很快就隐去。

賀門主顧不上許多,驚道:“那還不快請進來。”

話音剛落,溫淮瑜寬袍窄袖,踏着微雨步入院中。

雲一沣起身,漠然回看過去。

溫淮瑜卻連眼神都沒多分他半個,手中折扇一收,用神識将陸清河全身探查了一番。

七疏真人在一旁小心翼翼地問道:“敢問醫仙,小徒這情況,可還有救?”

溫淮瑜收回手,還沒開口,便聽見雲一沣不陰不陽地說:“老夫也想聽聽,溫醫仙對于這靈脈斷絕的症狀,有何見解?”

雲一沣白眉微動:“若溫醫仙能将這靈脈斷絕之人救回來,老夫自甘俯首,親上滄寰,拜溫醫仙為師。”

溫淮瑜終于餘尊降貴地給了雲一沣一個眼神。

“我們滄寰招收新弟子的規矩,首先年齡不能高于三十,您這……”

他眼神慢條斯理地在雲一沣身上掃了下,雖未言盡,但那眼神已經将所有暗藏的意思都透露出來了。

嫌他年紀太大了。

雲一沣深吸一口氣,平複下去,他背後蒼術谷的醫修卻坐不住了,紛紛暴怒起身,欲找溫淮瑜要個說法,被雲一沣一個眼神止住。

溫淮瑜沒再理會他們,而是轉頭對七疏真人道:“有點麻煩。”

七疏真人明顯失落起來:“就連您也沒辦法嗎?”

那廂,雲一沣淡淡一笑。

溫淮瑜修長的手指在床沿輕叩,仔細打量着陸清河的狀态:“我是說,治起來,有點麻煩。”

這句話把七疏真人從深淵拉回人間。

他顫抖着聲音:“真的嗎,真的能治好?”

溫淮瑜卻是搖了搖頭:“不一定能好全,不确定有沒有後遺症,治療過程要将他開膛破肚,然後以靈力為引線,将他因受創而枯竭的靈脈,一針一線縫補回來。”

這話聽着覺得甚是簡單,實際的操作難如登天。

而且,如此手段,向來被另外一群醫修視作異端。

雲一沣拍案怒起:“沒想到溫道友空懷醫仙之名,竟然會用此種異端的手段,真是令人不齒。”

溫淮瑜:“行醫莫問手段,能治好的,都是好方法。”

他看向七疏真人:“如何,治或不治。”

這下,不僅賀門主,連七疏真人都有些猶疑不定。

溫淮瑜說的這種方式冒險也就罷了,結果還有那麽多未定因素,難免讓人擔心。

七疏真人猶豫片刻,又問:“若要完全治愈,您有幾成把握?”

“三成。”

七疏真人眼中掙紮不定,喉結上下滾了滾,就在賀門主正要勸他放棄的時候,床榻上一直昏迷不醒地陸清河,勉強睜開了一只眼睛。

他眼中血絲密布,眼神渾濁,勉強支撐保持着最後一絲清明。

“我……治。”他斷斷續續地說,“我治,無論結果如何,生死不尤人。”

“行。”溫淮瑜頭都不擡,對七疏真人道,“把這小子送去滄寰吧。”

他離去前,還能聽到雲一沣從背後傳來的冷哼。

“我倒是想看看,溫醫仙究竟要怎麽治這靈脈。”

溫淮瑜并未在意。

他只是怔然看向西方,這裏距離南霄山脈足足五十多公裏,以他化神境的修為,施展寸地之術,不消半日便能到達。

如此算來,這時小四同玉家那個小子的鬥法才剛結束。

其實從這裏,看不到南霄山脈的那一輪明月。

更看不到罕見的日月同輝之景。

但溫淮瑜阖眸片刻,竟是緩緩笑了。

“月出東山。”他輕聲道,“這次倒是很不錯。”

……

祁念一最後那一劍,讓滄寰所有劍修連夜翻遍典籍,也沒找到半點記錄。

“你是說,滄浪劍之前确實如我們想的一樣,傳承已經斷絕了?”

寧瑾肯定地點頭:“是我師尊親口告訴我的,當時我為了學最後一式滄浪劍,幹了不少傻事。之後師尊才告訴我,滄浪劍明文留存在滄寰的劍訣典籍中的,确實只有四式,第五式需由無涯劍尊親授。但當年無涯劍尊羽化得突然,并沒有來得及傳下第五式,便已經仙逝了。”

盧秋桐睜大眼睛:“那小師姐是在完全未曾聽聞過第五式的情況下,靠自己悟出的這一劍啊?”

她狠狠地拍了下桌子:“太牛了!”

那戰之後,滄浪劍已經斷絕傳承的第五式月出東山重現人間。

滄浪劍重振威名,在提及當世三大劍法之時,說到滄浪劍,再也不會有人閃爍其詞了。

若再有人說自己用不好滄浪劍,抑或覺得滄浪劍并無精彩絕豔的招式。

旁人只會說:“那是你功夫還不到家。”

而祁念一和玉重錦的這一戰,還有那天暢快恣意的萬裏風和天地清平的皎皎月,真正的被載入史冊。

——仙盟将此戰的所有細節描摹出,記錄在《基礎劍法總決—使用篇》中,為天下所有劍修修習基礎劍法提供了新的思路。

同樣,這一戰也成為後世許多人觀摩學習的典範,人們将書中的字句逐個細究,試圖透過薄薄的紙張,還原當年驚豔一戰的究竟。

而這兩位自創劍法的劍者,于劍道一途,已經踏出了輝煌的一步。

只是這一切,都與祁念一暫時無關了。

她和舒辰君聊過後,才知道自己誤打誤撞使出了滄浪劍已經斷絕傳承的最後一式,又因為和玉重錦這一戰,收獲良多,索性将外界的聲音都屏退,自己找了個閉關的借口溜了出來。

南霄山脈之下,有一條終年靜流的河,名為浦水,水随高山傾瀉而下,若是順流,則會順着西洲河清道流向遠延郡,最後被深淵截斷,橫斷于西洲和中洲的交界點。

今日有風有月,祁念一躺在一張竹排上,任由竹排随水流動,她拎了一壺酒,灌了幾口,晶瑩的酒液順着喉嚨淌入衣領。

西風撩動水面,帶着竹排一路向東緩慢的漂流。

她躺在竹排上,任由竹排随風順水把她帶去什麽地方。

“明明勝了,怎麽還不高興?”

竹排漂得緩慢,有人踏水而來,沒有在水面上掀起絲毫波瀾。

對方站定後,看着這一幕,才緩聲說:“你倒是好興致。”

祁念一頭也不擡:“天機子閣下連夜前來,所為何事?”

她索性坐起身,環顧四周,暗示道:“這可是在外面。”

“我的結界,應當還無人能看穿。”

天機子一撩袍角,盤膝坐下,風勢稍弱,竹排的移動也就慢了下來,徒留秋夜一地蕭瑟涼意。

“三日後,你就要同你們滄寰首徒,進行頭名戰了。”

天機子頓了下,又說:“你了解他嗎?”

祁念一支頤道:“若論戰鬥方法,這世上應該沒人比我更了解他了。”

他們作為對手互練,已經有十幾年了。

“但若論內心,我卻是已經看不透了。”

從前,只要她想,謝天行的所思所想她都能聽見,但那日天眼無法看清他的狀況後,祁念一才發現,無論如何,她也聽不到謝天行心底的聲音了。

其實哪怕不用天聽,僅作為尋常友人而言,他近一年的行為,也讓她看不透。

祁念一突然問:“為什麽呢,他身上會有白澤的血脈之力?而且還是很強的血脈之力。”

據她所知,謝天行出自人類漁村,只有一個寡母,家中都是不折不扣的凡人,他是被掌門師叔帶上滄寰後才開始修行的。

天機子沒有回答,只是拿出了星盤。

星盤同夜幕交相輝映,他撒上一把靈礦芯,兩條蜿蜒曲折的命線随之出現,這兩條命線上,各自出現了極其閃耀的星子,一南一北,似乎在争奪命線上湧動的光芒一樣,此消彼長。

天機子淡聲說:“當年我推算出結果時,也很驚訝。這一代的命星,竟然有兩顆。”

他又撒上去另外一種顏色的靈礦芯,金銀兩色在深如夜幕的星盤上交織,兩條金色的命線,原本相互交錯,卻因為這新添上的銀色星子,使得這兩條命線原本的軌跡被打亂,由交錯變為互相平行。

兩條命線的前端徑直往前,背向行走。

銀色的星子如雨散落,将兩條命線包裹,随後向北那一條金色命線上亮起的星子,最終黯淡下來,而另一顆金色光芒大盛。

此時,銀色以迅雷之勢将所有的金線全都吞噬,整個星盤上,唯有剩餘的那顆金色星子,艱難地維持着,閃爍着黯淡的光,努力和銀色分庭抗禮。

但仍然無用,鋪天蓋地的銀色最後将整座星盤完全蔓延吞噬,最終,銀色變為黑色。

于是星盤象征的世界,也就黑了下來。

變化就此止步。

天機子輕咳兩聲,眉眼中有着一絲灰白之氣:“這就是我在上一次推演中看到的未來。”

祁念一思索片刻:“最先熄滅的金星,是我,光芒和我此消彼長的那顆金星,是謝天行。”

她停頓片刻,又道:“最後出現的,将整個世界都吞沒的銀星……是大師兄嗎?”

天機子緩緩點頭:“正是。”

“在你看到的未來中,我早早的死了,大師兄滅世,謝天行肩負起了和大師兄對抗的救世之責。所以要被送去獻祭的是我,救世的是謝天行,而他要對抗的,是大師兄。”

祁念一搖頭:“難怪你們在大師兄小時候就想将他提前殺死。”

“其實,最初并不是這樣的。”

天機子輕嘆:“我費了半條命,才看到溫道友出生後的經歷。”

“我們原本打算在一切還沒有發生的時候,将他帶離佛國,找一戶人家将他好好養大。

但或許因為我們擅自插手命運,命運改變了。他比我的推演早了十年出生,而在我們找到他的時候,他少時經歷的一切痛苦,全都已經發生了。”

“很難有人在少年時經歷過那些事情後,還能不憎恨這個世界,能敞開胸懷去坦然接受。過去之事無法重來,所以才有了關于究竟要不要在他尚且年少時直接殺死他的争執。”

“最終,墨君不同意因為一個尚未出現的未來,就殺死一個無辜的孩子,所以将他帶回滄寰,親自教導。”

天機子無奈搖頭:“但今日找你,要說的并不是這些。”

他指着星盤上,那殘存着微弱的金色光芒,那顆屬于謝天行的命星。

“你知道,承載白澤血脈之力的人,更多的聚集于何處嗎?”

祁念一自然是不知。

天機子雙唇抿緊,擡手指向南方。

祁念一皺眉問:“南境?”

“是啊,懷有當世最強的白澤血脈之力的人,如今應該都集中在南境的幾個隐世家族之中。

他們現在,一定在找你和謝天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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