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章節

以南竹應該不會喜歡他，南竹喜歡的人的應該是自己。想到這裏，閻賀滿意地笑了笑。

閻賀真不像魔域的人。

南竹看着他像個小孩兒一樣逗陸飛廉玩，腦袋裏禁不住地想。

他更像外頭的人。

不過也是，這裏的每一個人都曾經是外頭的人。他們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被放逐于此，用外頭人的話說，就是放任他們在這裏自生自滅。但總歸有人不承認這種放逐的，閻賀就是其中一個，他最大的願望就是離開這裏、帶領這裏所有的人離開這裏，沒有人可以宣布另一個人有罪，更沒有人能對另一個人進行處罰，他們沒道理只能待在這個寸土之地，外頭廣闊的天空才應該是他們的所在。

閻賀為這個理想奮鬥着，南竹不知該說他傻還是該說他傻。

“以前的事，你都不記得了嗎？”

閻賀愣了愣，沒想到南竹也這麽問。自從他失憶以外，周圍的人都在問他，問他關于以前的事，是不是都不記得了。

是啊，都不記得了，能讓他忘記的事肯定不是什麽重要的事，忘記也就忘記了，有什麽關系呢？

“不記得了，都不記得了。”

閻賀放開陸飛廉，坐到了南竹的身前。

“他們總想告訴我以前發生了什麽事，所以雖然我不記得了，卻也知道以前發生了什麽事。”

“他們說很久很久以前，我也在北境稱王過，我也像現在這樣帶領一群人找過魔尊……當然，那是上一任魔尊了。他們說我和魔尊打了一架，難分上下，對峙了很多年，然後有個人來了，我就輸了。”

“誰來了呢？”南竹摸着手中的杯沿，并沒有看閻賀。

閻賀有些不耐煩。

“我都說了自己不記得了。他們說是個美人，說我中了美人計。我覺得他們都在瞎說，什麽樣的美人我沒見過，哪能輕易中了別人的美人計……不過，要是像南大人這樣的美人，我肯定堅持不了多久，就跪到他身下俯首稱臣了。”

Advertisement

閻賀拉過南竹拿着茶杯的手，俯下身去，在上頭嘬了一口。

也許這世上就是有那麽一個人生來克你。

所以千次萬次重來多少回，也只能淪陷淪陷再淪陷。掙紮或是哭喊，可能都沒什麽用處。

南竹瞟了閻賀一眼，無視了他孟浪的行為。

閻賀覺得有戲，更加賣力地在南竹面前獻殷勤。周圍的人好像都不怎麽喜歡這位魔尊派來的右使大人，可能他們覺得魔尊派來的人一定不懷好意。其實閻賀也這麽想，他這次這麽大張旗鼓地找魔尊的不自在，他知道魔尊肯定也看他不順眼，也許會像上一任魔尊一樣跟他打一架。

打一架就打一架吧，有什麽關系呢？只要大家能一起離開這裏，他願意跟魔尊打一架，被打都沒關系。

他把這話告訴了南竹，讓他給魔尊傳話，然後他就聽見南竹笑了一聲。

就是那聲笑，勾住了閻賀的魂。

“魔尊大人讓我恭祝閻賀大人稱王，如今典禮也過了，我也該走了。”

南竹抽回了被閻賀握住的手，拿着茶杯，輕抿了一口裏頭的茶水。

閻賀顯得有點兒慌張。

他覺得近水樓臺先得月這個說法是很有道理的，如果現在放任南竹離開，他再見到南竹就沒那麽容易了，讓他喜歡上自己就更是艱難。

所以閻賀開始撒謊。

“沒！典禮還沒有結束！明天……哦不，後天，後天還有一場典禮……”

南竹知道也不說破，反而皺着眉問他。

“那閻賀大人讓我給魔尊傳的話呢？我也應該盡快回去複命才好……”

“不不不！不着急的！”閻賀揮舞着雙手，極力扼殺南竹想要離開的意願，“我想這件事可能也沒那麽着急，魔尊日理萬機，可能不是很在意跟我打架的事情，讓他等一等，沒關系的。”

“撲哧——”

南竹沒忍住。笑了出來。

閻賀眼前一亮。就是這聲笑，他心裏念念不忘地那聲笑。

閻賀為此沉迷，想也沒想，閉着眼睛湊了上去。

……從沒見過索吻索得如此理直氣壯的。

南竹沒理他，自顧自地走了出去。陸飛廉自然也不去理會閻賀，他跟着南竹，也走了出去。

閻賀在屋裏左等右等都不見一個溫熱的觸感，猶豫着睜開了眼睛，結果哪裏還有南竹的身影，整個屋子裏就只剩下他一個人，以及，大開着的房門。

南竹在北境不怎麽受歡迎，連帶着南竹的跟班陸飛廉也不怎麽受歡迎，北境的人表示不歡迎的手段也很直接，就是直接往陸飛廉的身上吐口水。

還好陸飛廉身手敏捷，不然一天得換三十身衣服。

只是為了躲避那些随時出現的口水，陸飛廉前行的軌跡就會比較詭異。在外人看來，就是這孩子實在活潑，走個路都蹦蹦跳跳的。

“……”

陸飛廉發現他身後多了一群小孩兒，這些小孩兒跟在他身後争相模仿他的動作，以完全複制陸飛廉的動作作為最高要求。

陸飛廉不跳了。

當一群孩子的孩子王沒有什麽值得炫耀的。

他坐在臺階上開始發呆。

每隔一段時間，南竹就有要獨處的要求，南竹去做自己的事了，陸飛廉就在街上閑逛。閑逛的多了，就成了一群孩子的孩子王——陸飛廉真心沒想當的。

可那些小孩總是以他馬首是瞻。

于是久而久之，陸飛廉跟這些小孩都熟悉了起來。但今天好像有點不一樣，那群小孩裏好像多了一個人。那個人最突出的特征是脖子背後被人生生咬下一塊肉，傷痕猙獰十分惹眼。

如果蘇宜修在場的話，他很快就能知道這個小孩是誰，因為這個小孩背後的肉就是被他咬掉的，就在蘇宜修初來魔域的那段時間裏。

那個小孩沒死，他活過來了，就和蘇宜修一樣。與蘇宜修不同的是，小孩知道蘇宜修沒死，蘇宜修卻不知道小孩沒死。蘇宜修可能都忘了這個小孩了，小孩對蘇宜修的記憶還相當刻骨銘心。

陸飛廉很想走到那個小孩身邊一探究竟，南竹卻很不湊巧地回來了。

他面色不是很好看。陸飛廉見怪不怪。

每次南竹一個人走、又一個人回來之後，他的面色都不怎麽好看。

“走吧。”

陸飛廉點點頭，跟着南竹離開。

至于那個奇怪的小孩，則是往另一個方向去了。因為他相當驚喜地發現了那個人的蹤影，那個人即便化成灰他也能記得住，他摸着自己脖子背後的傷痕，他發誓要讓那人付出代價。

他猙獰着神色，眼睛像毒蛇一樣地盯着坐在茶寮裏的兩個人。

31修羅

一家不起眼的茶寮裏，靠窗邊坐着一個人。

那個人戴着一頂鬥笠，鬥笠下頭還蒙着一塊三角巾。這樣的裝扮擺明了不想讓別人看見他的臉，不過在魔域裏，這樣的打扮并不算紮眼，紮眼的是那人手裏拿着條鎖鏈，鎖鏈另一頭捆着一個身材消瘦的人。

“他居然沒死，你是不是很高興？”

那個蒙面修士說話了，聲音很小，在人來人往的茶寮裏，并不能引起別人的注意，但足夠讓那個消瘦的修士聽到了。

那個人是蘇宜修。

但是沒人能認出來，那個人是蘇宜修了。

他的腿被雲青打斷了，臉也被雲青毀容了，除了那條貫穿他整張臉的傷疤，還有大大小小無數個被烙鐵燙傷的傷痕。蘇宜修覺得自己現在慘極了，最慘的是，他還跟着一個小變态。

這個小變态還動不動就不高興，不高興了也就算了，還喜歡不高興了就折磨他。

蘇宜修特別氣。

“高興啊，當然高興啊。我的罪孽又少了一樁。”

蘇宜修每次說話雲青都會很生氣，主要是他的語氣很不友好。雲青也是奇了怪了，蘇宜修都是他的階下囚了，怎麽還能這麽橫。

不過雲青更奇怪的是自己，明明蘇宜修說話都那麽難聽、讓他那麽生氣了，他卻從來沒有想過割掉他的舌頭。

思考不是件幸福的事，雲青決定不想了。

折磨蘇宜修就好。

雲青收緊手上的鎖鏈，将蘇宜修拽到他的腳下。

“聽說他成了魔域右使南竹的一條狗。都過了這麽久了，他都沒來找你，你生氣不生氣？”

蘇宜修吃了一嘴的灰，眼睛也因為猛地撞到地上有點兒睜不起來。他啐了一口嘴中的灰塵，嘴角卻扯出來一個好看的弧度。

“不來找我好呀，難不成讓他來追殺我？我有你一個折磨就好了，再來一個，小命就沒了。”

蘇宜修還是那副嬉皮笑臉的模樣，雲青都懷疑世上是不是沒有能讓蘇宜修覺得難過的事情，他抓着蘇宜修的衣領逼迫他平視自己，想從他眼睛裏看到什麽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