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TF番外】蘭臺·夢
【TF番外蘭臺·夢】
貪戀春末的午後陽光,他擱下手中書卷,揉按着有些酸痛的頸項。前些日子還開得繁盛的杏花簌簌地落了一地,粉白似雪。一旁的山茶則是含苞待放的樣子,令人一看就覺欣喜。這是他們現在的住處——前些年才新修建的定遠将軍府。大概是當今聖上的特別交待,府制例外地與曾經長安城的大将軍府幾乎一模一樣。第一次來這庭院的時候,不二還以為連園中花草都被幸村命人移了來。後又一想現在的大将軍府應該已經是柳丞相府了,幸村斷然不可能會如此明顯地厚此薄彼罷。那人只要想做,什麽都會做的很好的,畢竟是“神之子啊”——更何況還有真田陪在他身邊。
他仰起臉輕輕笑笑,陽光不溫不火地籠罩着,周身都暖洋洋的,他舒服地眯起眼睛。
冬天總算徹底不見蹤影了,大概那人也舒了一口氣罷。
比起更早些時候東屏山腳的營寨,雖然是同處西塞的,蘭臺還是好了太多了。即便如此,這裏苦寒的冬天也着實令他煩悶不已。畏寒的體質不僅限制了他在漫長冬天裏的活動,更是連帶的手冢也不得不留在府邸。好容易春暮了,天氣也漸漸穩定下來,望望天色一碧如洗,那人才放了心領着大石幾人一起去營寨裏看看将士們。原本不二是要一同前去的,卻實在拗不過那人的堅持。他有些苦悶地想,好像只要那人豎起眉,用那雙子夜一樣的眼眸緊緊盯着他不放,他就再說不出反駁的話了。
“真是不甘心。”他一手托着腮,望着敞開的中門扁扁嘴巴。心裏正數落着那人的不是,卻又忽然想起那人走之前為了說服他,也是為了安撫他,居然命令大石幾人背過身去。在不二正覺疑惑時,那人又步上門前階走到他面前,完全地擋住了可能從身後投來的視線。不得不承認手冢不管穿什麽都自有王者氣勢,一身銀鏈甲,發絲高束,看起來英氣勃勃。不二仰着頭看他,不自覺就拉住了他的手念道:“我還是想和你一道去……”
似乎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小心思,手冢傾身附在他耳邊。溫熱的氣息浮在耳畔,不二有些怕癢地微微一顫。本以為那人要說些什麽,結果卻是收到了他在臉頰的親吻。對于這樣大庭廣衆之下親密的舉動有些驚訝,他一時怔住。越過他俯低的肩線就看到将領桃城正背着他們捂着嘴的動作,肩膀還抖動不已。不二瞬間紅了臉,伸手推開他一點,也沒好意思擡起頭來。
“好了好了,我不去就是了……你們要當心一點。”
他始終有些不放心,這些年在手冢率軍的駐紮下,西陲穩定了很久。可惜好景不長,虜國可能會變天的傳聞最近在蘭臺城中傳的沸沸揚揚。那些王位之争的事他們都經歷過,也因此更令不二感到憂心。看出他的不安,手冢為他攏了攏罩袍,柔聲道:“放心,嗯?”不二扯動嘴角,又擡眼細細看他,始終也沒能若無其事地點個頭應聲。手冢又在他額心印下一吻,叮囑道:“別在屋外停留太久,風涼。我去去就回。”想起實在已經讓大石他們等了太久,不二終于點了點頭,笑着送他們離開了。
這才不過一個多時辰前的事,他已經開始計算着還要多久那人才會回來。百無聊賴地趴伏在石案上,最後看一眼府門的方向,他慢慢阖起了眼睛。
還是泮宮讀書的年光裏,那人總是手持書卷地坐在中庭石桌前。沒有人會打擾那麽專注的一個人,除了他不二周助。相識相知的日子裏,只有不二會肆無忌憚地去接近他。有時強硬地打斷他,為了讓他休息一下,放過他的眼睛;有時就是單純地拉着他陪他胡鬧;也會有那麽些時候,就趴在桌子上看他,不知道是在看什麽,卻可以一直看很久很久。直到現在不二也沒覺得那是件無趣的事,他依然會那麽看着他,看到睡着了也不用擔心,醒來時那人的衣衫錦袍一定是蓋在他身上的。
猶記得第一次收到那份體貼時,不二抱着他的衣衫不放手還直喊冷,然後看那人無奈地搖頭,之後拉起他的手往屋子裏去。那表情百看不厭,所以明知他是真的不高興,不二還是會每次都惹得他直皺眉頭,就是不肯多穿一件。他喜歡那人對他無奈的樣子,就像現在一樣。
感覺到有人在接近,不二佯裝睡着,吐息舒緩。果然那人就輕手輕腳地解了麾袍,蓋在他肩上。不二得逞一笑迅速地圈緊他的腰仰起臉,看起來十分得意。那人還沒來得及直起身,半彎着的姿勢令他一擡頭就能碰到他線條凜冽的下颔。不二一傾身輕啄一下。眉眼彎彎地柔聲道:“辛苦了。”
手冢一臉無奈,擡手理理他散落的發絲,環着他的肩應聲。
“不是說了別在外面太久。”不二窩在他腰際嗤嗤地笑。
“我算準了你要回來了吶,沒關系的。”
“……你啊。”目的達到了,不二在他腰間蹭蹭,心情愉悅滿足。想到方才回憶裏的場景,他緊了緊罩袍揚起臉問他:“吶,你還記得第一次給我添衣衫的情景嗎?”
被這跳脫的話題打了個措手不及,手冢幹了一下:“呃……”之後視線可疑地轉移開來。見不二眯起眼睛很危險的樣子,他摸到他扣在腰後的雙手拉着他站了起來。
“手心都涼了。”他蹙起眉,将他的手包裹在掌心。話題沒有被成功岔開,不二不依不饒非要讓他說出個所以然來,那副不滿意地嘟起嘴的模樣看起來就像孩童一般。手冢不由得笑出來,托高他的手擱置在胸口。
“我雖然不記得第一次為你添衣衫的事,不過我記得這個。”他捏捏他的手心。
記得第一次牽你的手。
從雙手傳來的溫熱真實可靠,不二掀起眼簾看看他,嘴角一點一點上揚。他快速地別開臉哼道:“那就勉勉強強原諒你罷。”手冢暗暗搖頭,又傾身在他額心印下一吻,就像他走之前做的那樣,他說:“我還記得這個。”看着不二大睜着雙眼臉頰飛上紅雲,手冢心情大好地又低下頭去在他唇上輕輕一點:“還有這個。”見不二驚訝地微微張口,他便毫不猶豫地再次貼了上去。
唇齒間纏綿缱绻,他給的吻總是能令他輕易放掉防備,繳械投降。濃得化不開的柔情絲絲纏繞着,這是多少件衣衫也帶不來的溫暖安心。他有些喘,有些羞赧地額頭抵在他鎖骨,低聲埋怨:“你今兒個是怎麽了……也不怕讓人看了笑話。”
手冢攬着他輕笑,也不提醒他早被人看盡了。他的下颔抵着他的發心,故意道:“你不是要我說麽?我這還有一個沒說呢。”他一手扶上他的腰側,一手落在他後腰極為敏感的地帶,大明大方地暗示着。不二差點驚呼出來,急忙按住他的手,另一只手捂上他的嘴,紅着臉威脅道:“不許說出來!”
哪知這邊話音剛落就聽到府門口傳來桃城的笑聲,他一眼瞪過去,桃城急忙捂住嘴,可是那一排幾人分明都捂着嘴肩膀一抖一抖的!不二大力推開手冢,正好瞧見手冢也是強忍着笑意卻還是能看出偷笑的表情來,不二一甩衣袖一跺腳氣勢淩厲地半轉過身大聲道:“你們、你們幾個!非禮勿視不知道嗎!去,繞将軍府二十圈!”
“哎哎?嫂夫人你不能這樣啊,我們又不是故意要看到的!”大石還沒來得及捂住他的嘴,桃城已經遲鈍地抱怨回去了。不二慢慢睜開雙眼,露出一片深邃幽幽的藍,他瞥一眼手冢,後者立刻別開臉表示與他無關。不二揚起下颔慢悠悠地向桃城幾人一步一步踱過去:“哦?嫂夫人啊……桃子,你叫得很順溜嘛,怎麽樣?是不是覺得還滿、順、口、的啊?”最後幾字明顯聽得到咬牙切齒的聲音,桃城立刻自覺地自己捂住嘴猛地直搖頭。不二滿意地點點頭笑起來,然後用極溫和地語調冷冷地命令道:“請去罷,一百圈。”
一排幾人立刻把哀求的眼神投向了唯一能救他們的手冢。考慮到新修的将軍府确實很大,加上他們方才巡視回來已經很累了,手冢向前幾步站在了不二面前。他側過臉嚴肅地對身後人說道:“自作孽不可活,再不去就繼續加罰。”桃城幾人立刻小雞啄米般地點點頭風一樣地受罰去了。不二還沒消氣,瞪視着手冢沒有要讓步的意思。手冢默默嘆息一聲柔聲哄道:“這不是已經罰他們了,別惱了,嗯?”
“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手背在後面給他們減了刑嗎?你根本就很高興他們那樣叫是不是?”
只要沒有不說話就好,手冢笑着拉起他轉個身向屋裏走去。
“嗯,高興。”沒給不二發怒的機會,他握緊他的手繼續道:“高興的是,你在我身邊。”一句話就将天才的火氣滅了個徹底。不二不情不願地被他拉着走,一邊低聲嘟哝着:“……狡猾。”那人卻仿若未聞。
直走到花廳裏手冢才轉回身,他再次托起了他的手,神情柔和道:“不二,等虜國的事平息了,我們就回長安,好嗎。”
不二一下子就認真起來,他近前一步擡頭問他:“你是、決定要接受榮王爺的頭銜了?”早在将軍府還未建的時候,幸村就寫過親筆書信來問手冢的意思。但那時是不二不願意,他曉得手冢是為了他的身體考慮才會對幸村的探問有所猶豫,而這正是不二不願意的出發點。他不願手冢被他牽絆住,而且,在西陲的話,他們之間的關系也沒有人會指指點點。他不想因為他給那人增添無謂的麻煩。
“嗯。”
“吶,手冢,我們不是說好了嗎,就在這裏生活下去?我喜歡這裏,喜歡蘭臺,我們就在這裏一直到老有什麽不好?我知道你根本不在乎地位資財,也不會喜歡朝廷的權力鬥争,我說過我不願意你為了我縛手縛腳的!”他有點激動有點急切,沒有讓手冢來得及開口,他反握緊他的手:“我答應你我不會再任性地要求和你一起出去,身體不舒服的時候不會再逞強,我不會給你增加無謂的負擔好嗎?不要勉強自己去做你不想做的事好嗎!”
“不二,聽我說。”手冢抽出手握住他的肩,直到他平靜了他才放下手改為環住他的腰,不二僵着身體不妥協卻也不推開他。手冢緩下神色低聲道:“你從來沒有給我增加負擔,一直以來能和我琴簫合奏的人只有你一個。你不是也幫了我很多嗎?不要擅自給自己增加罪名,嗯?”不二垂了眼,不答話,半晌輕輕點了點頭。
手冢微微抿起嘴角繼續道:“問題不是在你,是在我身上。”對于這句話不二似乎很訝異,他再次擡起頭一臉擔憂。手冢擡手撫弄他的長發:“就算你人在府裏,我也會擔心。上次軍醫說的話我一直在考慮。你不适合這裏的冬天,既然這是無法改變的,那我們就改變能改變的。你不是一直都很讨厭固執和死板的想法嗎?”
“可是這不一樣,這是不一樣的事你怎麽能相提并論?”
“我知道,但至少我會擔心你我改變不了。”
不二一下子就噤了聲,他回抱他正要說什麽,手冢以食指點在了他的唇上,他只得沉住氣繼續聽下去:“一整個冬天都沒有去過營地,雖然沒有發生什麽特殊情況,但是我不能任由身為統帥的自己讓這種事重複發生。而這并不是你的錯,不二。是我想和你在一起。這一世,都和你在一起。”
攥緊了手心,不二微微蹙起眉說不出話來,清藍的眸色染上了濛濛的霧氣。他聽懂了手冢的話,聽懂了忽然覺得莫名委屈。從未想過那些任性的小事居然令他那麽擔心,他說的一世,是想一起走到盡頭的意思。
他擔心他會先離開他。
他怎麽舍得?
思及此便猛地踮起腳狠狠地環抱住他的頸項,不二将臉埋在他肩上低聲道:“……對不起。”手冢側過頭吻他,一手輕撫他腦後:“不必道歉,只要你對自己認真一點,嗯?”
“嗯……
“嗯……嗯嗯嗯嗯嗯嗯嗯。我再也不會讓你擔心了。”
“嗯。”
“吶。”
“嗯?”
“其實我也是,一直很擔心。每次你去營寨,都有些惴惴不安。”
“我知道。”
“你知道?”
“這也是我決定回去的理由之一。”
“那、還有別的理由?”
“回長安,你可以把爹娘姐弟都接來團聚,他們一定也很想你。”
“……”
“怎麽了?”
“……”
“不二,好好的怎麽流淚了?”
“……”
“別哭,別哭了,嗯?”
“吶……手冢……你真是個傻瓜。”
“……”
“我怎麽會遇見你呢?”
“……緣分?”
“噗——你居然說得出這麽肉麻的詞!”
“……”
“吶,緣分,是一生一世嗎?”
“一定是。”
“……嗯。一生一世,說好了吶。”
在他們身後的書案上,一雙玉玦靜靜相擁。
【TF番外蘭臺·夢】完
作者有話要說:
這篇真是夠甜的啊……-_-|||
感謝鍵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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