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拔刀相見

蒼藍色的夜幕下,人們就地安營紮寨,雪原上篝火閃爍。

花礫坐在火堆前烤肉,烤得外焦裏嫩後,鑽進帳篷內将肉遞給景洵吃。景洵冷漠地搖頭表示不吃,花礫不爽地把肉怼在他嘴上,摁住他的腦袋想逼迫他吃,卻被他掙紮着躲了開去。

“你就是賤,這麽好的肉不吃,你要吃什麽?這世道就是弱肉強食的,不食肉者終會淪為被人吃的肉!你以為救下那些獵物,它們就真能在這亂世中茍活嗎?我告訴你,它們很快會被送進下一個獵人嘴裏,就像你一樣,就算我不吃你,也會有人來吃你。”

“我憐憫畜生,卻從不憐憫人,因為畜生永遠是畜生,人有時候卻不是人。只有人才會虐生,有些人還不如畜生!”

“你什麽意思,活膩了是嗎?”花礫憤憤扔掉手裏的烤肉,額角隐隐有青筋暴起。景洵視而不見,坐得四平八穩。花礫頓時氣得急火攻心,粗蠻地将景洵推倒在地,揪住他的衣襟就往外拖。

景洵知道花礫想把自己扔出去挨凍,他并沒有掙紮,而是冷靜道:“夜間氣溫驟降,你把我扔出去我容易生凍瘡,全身皮膚都會逐漸潰爛,一旦我失去這副皮囊,你的所有計劃都會泡湯。”

“你!”花礫動作一僵,“還真是有恃無恐!再敢跟我頂嘴,我就割掉你的舌頭,你變成啞巴一樣能勾人!”他實在氣不過,又憤然推了景洵一把,景洵重重撞在地上,疼得悶哼了一聲。

争吵過後,兩人都沒有再理會對方。

天亮後衆人再度出發,經過兩日的風雪兼程,終于抵達了南國邊城。彼時南北正處于休戰期,街市上車流不息,前來貿易的人絡繹不絕,四處洋溢着熱鬧的煙火氣,俨然一副太平盛世。

“什麽狗屁世道,老子看着就來氣!”花礫一路上罵罵咧咧,把政南王祖宗十八代都問候了個遍。因為這一帶原本屬于北疆領地,兩年前政南王帶兵占領了北疆南部多個族區,将這裏劃為了南國的領土。

衆人分頭行動,喬裝成普通的南國百姓,潛入城內後分散在各處待命。花礫帶着景洵和兩名屬下,暫住到了街角的一家客棧內。他靠在窗前,饒有興致地問景洵:“你看外面,你覺得如今的南國是什麽狀況?”

景洵習慣性地說不知道,但他覺得南國只是暴風雨來臨前的平靜,一旦自己變成大奸臣李鶴汀,未來将把這裏攪得更加腥風血雨。

“如今南國是割裂的,政南王和南元帝二權分立,這兩人雖是親兄弟,但已經快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政南王功高蓋主,所掌握的兵力也越來越多,遲早要謀朝篡位,南元帝也會用盡一切辦法将他鏟除。一旦南國發生內戰,我北疆翻身的機會就來了。”

“你覺得,政南王若真和他那皇帝老哥撕起來,誰會贏?”

景洵反诘道:“若你覺得南元帝會贏,又怎會廢這麽多心思來對付政南王?論心機南元帝略勝一籌,但論兵法政南王則無敵,一旦他贏了,這天下就要實現統一了,你北疆十六族将永無翻身之日。”

“你倒是看得挺透徹。我之所以讓你勾引政南王,就是想讓你成為他的軟肋,一步步牽制他的動作,最終在這場博弈中慘敗。”花礫說着走到景洵身前,戲谑地用手指勾了勾他的下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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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碰我。”景洵不悅地歪頭避開。

“你可知道,你這張臉像極了政南王死去多年的心上人,那是他一生的摯愛,只要讓他看到你,他很難不上鈎。”

聽花礫這麽說,景洵好像猜到政南王的意中人是誰了。畢竟這個世界建立在那本書之上,他還隐隐記得穿越前看的部分情節。

此刻,景洵多麽慶幸自己跳過了那段時空,那個和政南王相愛生子的人是李鶴汀,不是自己,自己絕不會成為李鶴汀。政南王于自己而言,就是個陌生人罷了,但願那段時光就此塵封,永遠別讓自己再穿回去。無論如何,自己一定要掙脫李鶴汀的宿命輪回!

在客棧休息了半晌,花礫就收到了情報。

“殿下,據說南元帝想在邊城建營部署兵力,政南王多次派人暗中阻撓未果,這件事近期愈演愈烈,政南王甚至派了幾個親信過來這邊。現在外面遍布雙方的眼線,咱可不能輕舉妄動。”

“也許,這是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花礫掂量道,政南王的親信肯定認得畫中人,如果讓景洵去街上轉幾圈,沒準就被哪個親信發現了,直接帶回了政南王宮,這樣不就可以走捷徑了?

花礫權衡再三,認為此法可以一試,便把那幅美人畫扔到桌上,強迫景洵換上一身相似的輕盈白裳,命令他照着那幅畫描上妝容。

景洵拒絕道:“我不幹,這樣出去太可疑了,外面那些人不是傻子。男扮女裝明眼人一看便知,我會淪為那些人的活靶子。”

“确實可疑,但只要能快點見到政南王,無論什麽方法都值得嘗試。一旦政南王看到你這張臉,哪怕知道你是奸細,他也不舍得要你的命。你把這當做一次任務,事成之後我會替你取出一枚毒針。”

景洵這才不情不願地換衣梳妝,略施粉黛,輕點朱唇,他蹙眉盯着銅鏡中的自己,越發确定那幅畫上的人就是女裝的李鶴汀!

“你竟然……”看到換裝完的景洵,花礫不由得瞠目,這何止是相像,這簡直就是一模一樣啊!他不禁走到景洵跟前,掐住他的臉頰迫使他擡頭看着自己,暧昧低語:“我終于明白政南王為什麽獨戀那一人了,你這副冰清玉潔楚楚可憐的模樣,叫哪個男人能拒絕?”

“你放手。”景洵想掙脫,花礫卻把他掐得越緊,還越湊越近。花礫似被什麽蠱惑了一般,漸漸俯下臉來,想在那朱紅玉潤的唇上咬一口。察覺到花礫的意圖,景洵驚慌地一巴掌扇到了他臉上。

只聽“啪”的一聲脆響,花礫這才幡然醒悟過來,自己這是在發什麽瘋啊,怎麽會想去親吻這麽一個賤人?等等,這個賤人居然敢扇自己!

“我去了。”景洵拽起裙擺,匆忙推門逃走了,生怕在這裏多待一刻,花礫就會對自己用強。按照計劃,他只需要裝得像個富家千金,在街市上随便逛逛,花礫會派人暗中保護他。

街市上人群往來,一副繁忙的景象。景洵在人群中漫步,他暗暗觀察了下逛街的女子,随後學着她們的姿态左顧右盼。他先是逛了些姑娘家喜歡的發飾,又随手買了兩串烤肉,邊吃邊逛。路人紛紛向他投來驚豔的目光,甚至有人原地駐足,就為了多看他一眼。

花礫遠遠地看着,心裏是五味雜陳,因為他這才發現景洵不是不吃肉,只是不吃自己給的肉,這個犟種有那麽厭惡自己嗎?

路過一處肉鋪時,景洵注意到店家拴在門口的小狗,他忍不住蹲下身,抱着小狗玩弄起來。店主是個濃眉大眼的糙漢,看到這麽個美人在自家店前,忍不住将手伸向景洵身後,想趁機揩一把油。

就在這時,有人攔住了店主的手,警示地沖店主使了個眼神,店主立即退下了。景洵還以為是花礫的人,擡眼望了下那人的容貌,卻是個沒見過的陌生人。他隐隐察覺不妙,當即放下小狗離開了。他想趕緊回去,但無論走到哪兒,都有陌生人不懷好意地審視他。

景洵只好繞道避開人群,向偏僻的巷弄裏走去。剛拐進一條無人的巷子裏,卻發現是死胡同,他正準備換條道走,但轉身時一個黑衣女子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了跟前。她後腰上別着兩柄狹長的苗刀,頭戴蓑笠面遮黑紗,只能隐隐窺見一雙殺氣凜然的眼睛。

“你是……”景洵剛想問,對方就雙手拔刀砍了過來,身形迅如電閃。景洵吓得連忙閃避,刀刃貼着他的衣衫滑過,幾次險些割開皮肉,驚亂中,對方削掉了他的一縷長發。

眼看刀刃再度斬下來,景洵卻躲閃不及,關鍵時刻花礫出現,他淩厲揮刀将對方逼退開去,随即一把攬住景洵,帶着他飛檐走壁快速逃離。然而就在這時,追在身後的黑衣女子居然大喊了一聲“李鶴汀!”

景洵驚詫地回頭看去,他沒聽錯吧,那個女人喊他“李鶴汀”?花礫也注意到了這一聲,但他無暇顧及,只能加快速度。不知奔逃了多久,二人終于甩開了黑衣女子,藏到了一處廢棄的驿站裏。

“那個黑衣女人……是誰?”景洵喘息道。

“是政南王座下第一女侍,名喚阿棠,據說她辦事雷厲風行,深得政南王賞識,政南王甚至賜了她一枚王印,許多事務交由她全權管理。”

花礫歇了會兒,才掃眼打量了景洵一番,他的衣袍被割破了好幾處,但皮肉并沒有被劃開,不知是阿棠手下留情了,還是他躲避得及時。

“既然是政南王的親信,那她為什麽要殺我?”

花礫搖頭,“我也不知道哪一步錯了,按理說只要她能認出你這張臉,是絕對不會對你拔刀的。但據我觀察,他們的人是故意将你逼到人少的地方,再由阿棠來動手殺你。這說明,你這張臉他們是認得的。”

“那到底是這個阿棠想殺我?還是政南王想殺呢?”景洵毛骨悚然,那個阿棠何止是認識自己,她簡直要掀自己的老底了。這一刻,他只恨自己穿越前沒好好看劇情,都不知道對方是何方神聖。

“這件事尚需要查證,看來這條捷徑走不通,我們不能再打草驚蛇了,得回去從長計議。走罷,此地不宜久留,那個阿棠遲早會追上來。”

兩人匆忙撤離,并暗中通知其他部下彙合,就在他們即将抵達城關時,又收到了最新情報,政南王居然下令封城了!

“這不可能!政南王還未稱帝,這裏雖然是他的領地,但在這個節骨眼上封城就是公然挑釁南元帝,這不符合他的作風。再說了,他好端端的為什麽要封城,時間還偏偏掐得這麽準?”

“不會是為了抓我吧?”景洵揣測道。

“應該不是,他作風嚴謹,在沒見到你本人之前,絕不會因為屬下的只言片語就做出這種影響一國大計的事。”

花礫一開始還以為是假消息,但他遠遠看見城樓下來回巡邏的官兵時,才意識到居然真的封城了。所有出城的人都會被嚴格盤查,他們作為異族更是重點盤查對象,恐怕一時半會兒出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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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嗷嗷~正攻下章粗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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