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驚鴻一瞥

鴻城景色宜人,常年煙雨朦胧,吸引了不少文人墨客來此游玩。作為著名的煙花之地,每到夜間,這裏的醉紅樓張燈結彩,出入的男人們絡繹不絕,多少達官顯貴們在此醉生夢死。

這兩日恰逢上元節,大街小巷人頭攢動,燈市如晝,熱鬧非凡。人們提着各式花燈出游,有人賞月品酒,有人燃燈放焰,有三三兩兩嬉戲的孩童,有成雙成對的才子佳人,也有阖家團圓的一家三口。

景洵伫立在高高的醉紅樓內,望着皓月高懸和萬家燈火,心中不知是何滋味。花礫成功把他安插進了醉紅樓,讓他成為了這裏賣藝不賣身的頭牌,每天都有數不清的男人慕名而來。他每每看到那些人的嘴臉,心底就忍不住作嘔,只有站在欄杆旁吹風才能緩解。

由于醉紅樓人多眼雜,花礫近期不怎麽露面了,但一直暗暗監視着景洵的一舉一動,并吩咐屬下們代傳消息。這不,景洵在樓外站了片刻,就有人過來報信道:“江書彥出現了,輪到你上場了。”

景洵轉身向舞池內走去,邊走邊解下披風,露出一身輕盈魅惑的霓裳舞衣。他來到舞臺中央,臺下已經圍滿目光貪婪的看客,見他出來更是揮着手大聲喝彩。他閉上眼睛,随着悠揚的聲樂緩緩舒張雙臂,胸前和腰間的金飾也微微拂動,撩撥着每一位看客的心。

“這是哪來的天仙美人,鴻城竟還有這等絕色?”

“據說是從北疆黎辰族來的,因為和南國挨得近,所以容貌更像是南國人,又帶着些異族神秘感,看起來妖而不豔。”

人們評頭論足,一邊啜飲美酒,一邊看美人獻舞。

彼時江彥書就站在人群後,驚豔地看着翩翩起舞的景洵,只覺得周遭的一切仿佛都靜止了,唯他獨舞,時而含蓄時而熱烈,姿态優美如流風回雪。景洵不經意睜開了眼睛,那眼神卻不是勾引人的媚色,反而有種身處污泥中看透一切的清冷感和距離感。

“真是尤物,絕了!”江彥書由衷贊嘆道,他自诩閱人無數,什麽樣的美人沒見過,美得這般獨特的還是第一次見。

鼓樂漸隐,一舞作罷。景洵沒有再看臺下的人一眼,自顧自披上銀絲披風,回到雅室內休憩。外面一片嘈雜,男人們争着吵着要見他,但只有一人被放了進來,那便是目标人物江彥書。

“這麽多貴人等着要見你,你為何偏偏選擇了我?”

“因為江公子和他們不一樣。”景洵回眸看向江彥書,沒想到對方竟是文質彬彬的書生面相,灑脫随性,身上也沒有世俗男子的污濁之氣,只有笑起來的時候才顯得有那麽一絲風流不羁。

“莫非是——我長得比他們俊?”江彥書調笑道,他說話時習慣用一把灑金折扇遮臉,有種故弄風雅的感覺。

景洵敷衍地笑了笑,轉目望向窗外的燈火,落寞道:“今日是上元節,我想出去游街賞燈,江公子可否帶我出去?”

“當然可以,不過——得跑快點!”江彥書調皮地沖景洵擠了擠眼睛,拉住景洵的手臂就往外跑。景洵手忙腳亂地跟着,心想這家夥也太亂來了,明明可以花錢打點,卻偏要明目張膽地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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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往哪裏跑!站住!”數名壯丁撸着袖子,氣勢洶洶地追了出來。

兩人撥開人群往外逃去,一路掀翻桌椅擋開追兵,各種器物碰撞的聲音、追喊的聲音不絕于耳。混亂中,景洵的披風被人拽了下來,露出一身春光無限的絢麗舞裳,奔跑時更是襟飄帶舞勾魂攝魄。兩人迅速逃到大街上,混入繁華熱鬧的街市中,一路吸引了無數異樣的目光。

江彥書欣喜地回頭看向景洵,喘着氣道:“你累不累……還能跑多久?等過了前方那座橋……我就有辦法甩開他們!”

“沒問題……跑!”不知為什麽,景洵心中生出了一種久違的自由感。

河畔小橋倒影,燈火與水光交相輝映,朵朵蓮花燈從橋下漂浮而過。

一個年輕男人正蹲在池畔,抱着五歲的幼子放花燈。男人細心地整理着花燈葉瓣,幼子伸着稚嫩的小手道:“父王給我,快給我!”

“乖,在外面不能喊父王,要喊阿爹。”男人滿眼笑意,他将點好蠟燭的花燈遞給幼子,柔聲囑咐道:“小心捧着,別燙着了。”

幼子眉開眼笑地捧着花燈道:“阿爹最好了,我最喜歡阿爹了!下面我要許願咯,今年我要……我想要……我想有個娘。”越說聲音越小,最後竟委屈得淚水在眼眶裏打轉。男人黯然神傷,愛憐地為幼子拭去眼淚,孩子從小就沒有娘,這是他對孩子最大的虧欠。

“诶?”幼子忽然眼前一亮,像是看到了什麽有趣之物,激動地指着頭頂那座拱橋道:“阿爹快看那邊,橋上有仙子在飛!”

“仙子?”男人疑惑地回頭望去,正巧看到江彥書拉着景洵飛奔而過,驚鴻一瞥,男人窺見那人絕世的容顏,頓覺呼吸一窒。他不由得懷疑自己出現了幻覺,把陌生人看成了自己朝思暮想的人。

幼子跳腳催促道:“是仙子呀!阿爹快帶我去追仙子!”

男人正準備抱着幼子追過去,這時兩名銀衣侍衛趕了過來,湊到男人耳邊小聲說了幾句。男人臉色微變,只好安慰幼子道:“乖,仙子飛去咱家了,阿爹帶你回去找仙子好不好?”

幼子舉手歡呼道:“那我要仙子抱抱,我要仙子做娘親!”

另一邊,江彥書拉着景洵拐彎抹角,穿過兩條暗巷,這才甩開了衆多追兵。随後他把景洵帶到了一處幽靜的宅邸前,殷勤道:“這裏是我的私宅,我們今夜就在此休息,不會有人打擾。”

江彥書點燃燈盞,又抱了兩壇酒過來,和景洵在月下對飲。兩人邊喝邊聊,從南國的朝政聊到北疆的美食,又從勾欄美人聊到鎮關将軍。他們無話不談,看似相見恨晚,實則各懷鬼胎。

“奇怪……我怎麽會暈呢,我可是千杯不醉的。”江彥書雙頰酡紅,眼神迷離,他本想借機把景洵灌醉,再抱去床上這樣那樣,沒想到對方怎麽都喝不醉,自己倒是莫名其妙的醉倒了。

“真是地主家的傻兒子,一點防人之心都沒有。”景洵扛起江彥書的手臂,扶他去床上躺了下來。江彥書已經神志不清,醉得像一灘爛泥,之所以會這樣,是因為景洵偷偷給他下了迷藥。

“你應該不是第一次吧,不然我會有罪惡感的。”景洵把江彥書的衣袍一件件脫下來,唇邊露出一抹得逞的笑意。記得花礫說過,要想俘獲男人的心,最快的方式就是和他睡一覺……

翌日,東方魚肚白。

江彥書從疲憊中蘇醒過來,喉嚨沙啞疼痛,渾身酸澀得要命。他好不容易支撐身體坐了起來,卻發現自己光着身子,胸前和小腹上還遍布淡紅色的吻痕,一看就猜到自己又放縱了一宿。他頭疼地捏了捏額角,想回味下昨晚的溫存,卻什麽都記不起來。

這時景洵端着茶壺進門了,坐在床邊給江彥書倒水。江彥書看他一身素雅白袍,乍一眼還沒認出他來,愣了好一會兒才道:“哦!你是醉紅樓的伶人白鶴,昨晚是我帶你來這兒的。”

“江公子感覺身體如何?昨夜都怪我不好……”

“等等!你不會把我?”江彥書終于意識到了哪裏不對,昨夜好像不是自己睡了這個天仙美人,而是對方把自己給睡了!他頓時崩潰不已,向來都是他睡別人,他還從來沒有被人睡過啊!

景洵嗯了一聲,心虛地避開了視線。其實,江彥書身上那些“吻痕”是他用手掐出來的,之所以會腰酸背痛,也是因為他昨晚讓對方反複練習下腰、劈腿,還做了兩百多個俯卧撐,活生生累的。

“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對我……”江彥書羞憤不已,氣得想把景洵狠狠揍一頓,身體卻使不上力氣,人沒打到還險些摔下床。

景洵急忙扶了對方一把,安慰道:“我會對公子負責的。”

“誰要你負責,誰要你負責啊!你走,滾啊!我不想再見到你了!”江彥書都快氣哭了,翻身轉向床裏面,不願再看到景洵。

“為什麽?”景洵想不明白,同樣是睡,你睡我或是我睡你,又有什麽區別?自己哪裏錯了,做那事一定要分上下嗎?兩人換個次序就不可以嗎?江彥書又不是第一次,他為什麽要這樣生氣?

兩人陷入冷戰中,江彥書躺了半天,感覺體力稍微恢複了些,便穿好衣服起來了。景洵看他摔門而去,也快步追了上去。

“我回家有事,你不要跟着我了!滾開,煩死了!”江彥書越走越快,但景洵卻亦步亦趨地跟着,就這樣一路跟到了江府外。江彥書羞憤地推門進去了,砰的一聲把景洵關在了門外。

景洵嘆了一聲,獨自蹲在江府門前的臺階上等待。就這樣一直等到了天黑,江彥書非但沒有消氣,還派人過來趕他走。景洵死活不肯離開,雙方争執間,一個沉穩賢明的中年男人走了過來。

見對方一身朱紅官袍,景洵心想他應該就是江彥書的父親江禦史,頓時像抓到救命稻草一般,拉着男人訴苦,稱江彥書把自己從醉紅樓劫出來,與自己歡愉一夜,卻不願意負責,還找來這些人要毆打自己。

“……竟有這等事!”江禦史怒不可遏,當即把景洵領進門讨公道。

随後,江禦史把江彥書叫到正堂前,罰他跪在地上好好反省,還拿着戒鞭狠狠抽打他。江彥書鬼哭狼嚎地求饒道:“爹別打了,孩兒錯了,再也不敢了!輕點輕點,疼死我了啊啊啊!”

“玩物喪志,死性不改,江家的顏面都被你敗幹淨了!”江禦史邊打邊罵,一下抽得比一下重,疼得江彥書滿地打滾。

眼看江彥書背後被抽得皮開肉綻,景洵急忙沖上去護在他跟前,江禦史措手不及,一鞭抽到了景洵臉側。他頓覺臉上火辣辣的,鼻頭一熱,殷紅的血滴落了下來。見此情景,江禦史只好罷手,憤然拂袖而去。

“你怎麽樣?”景洵轉身去扶江彥書,對方卻毫不領情地推開了他,大罵道:“你還在這裏幹什麽?你滾啊,都是你害的!”景洵心裏霎時涼了半截,看來自己別想取悅江彥書了,任務要失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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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受是無性戀,對男或女都不會有沖動,所以真的覺得換個次序沒區別~可憐江彥書,一出來就差點被反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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