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你要結婚了,新郎不是我

“你的婚禮?”

環境雅致的咖啡廳雅間裏,兩個男人面對面正坐着聊天。問出這個問題的薛恨皺緊了眉頭,精致的臉上滿是不可置信。

在他對面坐着一個相貌清俊的男人,眉宇間帶着毫不掩飾的喜悅:“對,我的婚禮。”

薛恨定定地看着方越瀾,試圖從自己這個暗戀對象的臉上看出點別的什麽——比如這其實是個惡作劇?比如今天是愚人節?又比如是什麽莫名其妙的玩笑。

遺憾的是,方越瀾臉上是由衷的歡喜。

“你什麽時候有的對象?”

方越瀾白淨的臉蛋上居然出現了一絲紅暈:“她是我的初戀,我們......”

薛恨的嘴角抽了抽:“我們認識這麽多年,我居然不知道你有個初戀?”

方越瀾聽後抿了抿唇:“因為是高中時分的手,後來也很長一段時間沒有聯系,所以之前就沒有告訴你...”

“高中......”薛恨細細品了品方越瀾的回答,一時間居然不知道該是什麽情緒:他大學時就認識的方越瀾,兩人做了五六年好友,自己從來沒有見方越瀾喜歡過誰。

薛恨以為這是因為他的心上人不食人間煙火,護食似的把人看了這麽多年,結果他就幾個月沒怎麽聯系,心上人轉頭就要跟別人結婚了,對象還是人家高中時就早戀過的對象!

“對不起小恨,瞞着你是我的不對,只是這段時間你太忙了,我又怕這事會打擾你......”

薛恨伸手扯了扯頸間的領帶。他這段時間确實很忙,跟朋友打拼了幾年的工作室起步不久,勢頭正好,數不盡的測試和數據處理需要他去做,時不時還要出差應酬,工作幾乎占據了薛恨的所有時間。

也不知道是不是薛恨被社會打磨久了,這會兒聽見心上人要和別人結婚的消息,心裏除了不甘心似乎也沒有多難過。

他整理了一下情緒,搖了搖頭:“你沒做錯什麽,阿瀾。”

方越瀾見好友似乎并沒有很生氣,也終于放下心來。他知道薛恨拿自己當好朋友,也自诩了解薛恨,于是在服務員将咖啡端上來後,方越瀾親手替薛恨加了方糖。

“不管怎麽樣,我還是要給你說聲對不起。”說完後方越瀾将咖啡托盤推到薛恨面前:“你是我一輩子的好朋友,所以我很希望你能來參加我的婚禮。”

薛恨的眼皮子跳了跳,面對着方越瀾澄澈的眼神,薛恨卻說不出拒絕的話。

他的猶豫卻被方越瀾看成了另一個意思:“婚禮日期還沒定!你看看你什麽時候方便,我就挑着那個時間辦。”

“......”如果不是薛恨足夠了解方越瀾,他一定會誤會方越瀾的意思:“是你的婚禮,你怎麽遷就起我來了?”

方越瀾眨了眨眼:“因為我真的希望你能來,小恨。”

薛恨在心裏嘆了口氣:“天大的事也比不上你的婚禮,你不用遷就我,跟你的未婚妻好好商量,确定之後通知我就可以了。”

方越瀾感激地對着薛恨笑。薛恨扯了扯嘴角,卻笑不出來。

兩人又不鹹不淡地聊了會兒,薛恨手邊的咖啡全程就喝了兩口。

就在兩人分別之際,薛恨的腦子裏突然閃過了一張讨人厭的俊臉:“這事兒姓賀的知道嗎?”

“姓賀的?”方越瀾頓了頓,反應過來薛恨口中的人是誰後有些忍俊不禁:“他跟你一樣工作很忙,也不知道,你是第一個知道的,行了吧?”

薛恨舒坦了。舒坦完薛恨又問:“你會邀請他嗎?”

方越瀾點頭:“當然,雖然你們之間不對付,但我和他也是好朋友啊——”

薛恨冷哼一聲:“他賀大少爺那麽忙,抽得出時間嗎?還是我靠譜。”

“是是是,你最靠譜了,要不要一起去我家吃個飯?”方越瀾笑着站起身來。

薛恨也站起來一邊理了理自己的西裝下擺一邊搖頭:“我還是不去吃狗糧了,回家洗澡睡覺去。”

方越瀾笑得開懷。

分開之後,薛恨并沒有像他說的那樣回家,而是轉頭去了酒吧裏。

這個點沒幾個酒吧營業,不過薛恨獨身在燕市漂了這麽多年,找到那麽一兩家适合自己買醉的酒吧還是輕而易舉的。

調酒師是薛恨的老熟人,看見薛恨後吹了個口哨:“喲,這不是小薛總嗎?什麽風把您給吹來了?”

薛恨毫不客氣地翻了個白眼,卻沒有再說什麽,只是找了個角落的位置坐下,準備一醉解千愁。

調酒師見狀也識趣不再打嘴炮,而是一邊用高超的技術給薛恨調酒一邊說:“要抽煙嗎?給你一支?”

薛恨搖了搖頭:“不抽。”

調酒師聳了聳肩,将盛放着藍色酒水的酒杯遞到了薛恨面前:“好吧,那我不打擾你了,有需要叫我。”

薛恨用鼻音嗯了一聲,端起酒杯抿了一口酒,沒什麽酒味,像氣泡水,是薛恨喜歡的口味。

他其實并不愛酒,以前沒混出頭的時候連啤酒都不愛喝,因為這樣能省下一頓飯錢。

後來憑着對數據的敏感程度和工作天賦,薛恨被幾個首都本地的學長帶着一起搞工作室,日子才慢慢好過起來。

薛恨不是個怨天尤人的人,哪怕他爹很早就跟人跑了,哪怕他媽給他取了這麽個破名字。薛恨還是拼了命地走到了今天,離開了那個邊陲小鎮,并且一輩子都不想再回去。

方越瀾是薛恨生命中為數不多的好運氣。

大學報到時,這個新同學就對薛恨多加照顧,他家家庭條件應該很好,行為舉止之間總帶着點兒金貴氣,在和薛恨相處時卻從來沒端什麽少爺架子,在薛恨被看不順眼的王八蛋穿小鞋時還特別仗義地站出來。

薛恨記得那是在大一下半年,他被專業課老師叫去整理實驗器材,結果就在薛恨整理完器材的第二天,器材室裏就有十幾個精密零件被人偷盜了,好巧不巧的,那棟樓的監控還壞了。

這本來不該是什麽大事,直到薛恨的另一個室友說在薛恨的儲物櫃裏看到了這些零件,而薛恨剛好就是頭一天去器材室的人。一時之間所有矛頭都指向了薛恨。

這其實是個很拙劣的嫁禍,薛恨連解釋辯解都懶得,輔導員私心裏也表示願意相信這個成績優秀的學生。

就這樣,事情的真相逐漸沒人在意,取而代之的是漫天的謠言,說薛恨手腳不幹淨,說薛恨是個又窮又壞的小偷。

薛恨活了這麽久,什麽樣的苦都吃過,這些異樣的眼光完全沒被薛恨放在眼裏,用他的話來說就是:有這生氣的時間,不如多打一份工。

直到大二時獎學金評定時,這件事終于發展到了高潮——薛恨的績點專業第一,無論是學科成績還是綜合測評,一等獎學金他當之無愧。

原本應該是板上釘釘的事的。

直到薛恨聽輔導員帶着歉意地說:“校領導那邊收到了好幾封舉報信,都是關于你的,我這邊不好處理。”

薛恨咬緊牙關,垂在身側的拳頭死死握緊,眼中都帶了些紅血絲。

輔導員也嘆了口氣:“好孩子,暑假的工作找到了嗎?沒找到合适的話我這邊給你找個薪資高點的。”

薛恨張了張嘴,說不出話來。

直到辦公室的門被人打開來,門口站着方越瀾,他的身後還跟着一個冷着俊臉的大高個。

方越瀾朝輔導員問好後走進來,他似乎知道薛恨進辦公室的原因:“導員,我可以證明薛恨是清白的。”

方越瀾告訴輔導員,器材室的監控确實壞了,但其他地方的都沒壞,他之前查了監控,能通過其他地方的監控推斷出那天行為鬼祟的人,也能找出真正嫁禍薛恨的人。

後來薛恨還是拿到了那筆獎學金,真正嫁禍薛恨的人也得到了應有的教訓,不光是學校給的。

私底下薛恨還把人叫出來打了一架,說是打架也不對,薛恨的生長環境決定了他打架時的野路子,跟不要命似的,這場打架最後變成了薛恨單方面的毆打,分不分寸薛恨不知道,但他臨走前撸了把袖子,踹了腳躺在地上的王八蛋:“再敢斷你薛爺爺的財路,下次弄死你。”

特別像個土匪。

土匪薛恨特別知恩圖報,在方越瀾生日的時候,他拿了幾乎一半的獎學金給方越瀾買了一套白色西裝——沒別的,仙氣飄飄,适合方越瀾這樣的仙人。

至于恩情是怎麽變質為其他感情的,薛恨已經無法追溯了。他只知道回過神來,他似乎悄悄喜歡了方越瀾好幾年,也就守了方越瀾好幾年。

不能表白也不敢表白,先不說方越瀾喜不喜歡男的,就算他薛恨是個女的,他的身份和方越瀾之間猶如天塹,雲泥之別。

薛恨擰得清。

更何況,一直守在方越瀾身邊的,除了薛恨之外,還有另一個存在感極強的王八蛋,叫賀欽。

這小子長得人模狗樣的,聽說家裏還特別有錢,學習成績差一點兒就趕上薛恨了,如果沒有方越瀾,這獎學金也該落到賀欽頭上才是。

這大概是為什麽,那天賀欽跟在方越瀾身後時,一臉別人欠他錢不還的表情——誰會跟錢過不去呢?不過這人是個心裏藏得住事兒的,反正後來也沒有給薛恨使什麽絆子。

直到薛恨在方越瀾生日的聚會上,給了方越瀾包裝得精美的禮盒。

賀欽才像是忍無可忍了似的,在薛恨去洗手間之後将薛恨堵在了洗手間門口。

薛恨看了他一眼,沒當回事。洗好手後拿過一邊的紙巾擦幹手,心裏還感嘆大飯店就是不一樣,連擦手的紙都比他薛恨家裏擦嘴的軟。

直到賀欽站在身後開口:“你以後離越瀾遠一點。”

賀少爺就是賀少爺,說起這種無理的話來也仍然理直氣壯。

薛恨嗤笑一聲:“你在對誰說話?”

賀欽仍是目光冰冷地看着薛恨,那雙狹長淩厲的鳳眼裏寒意十足。薛恨是被吓大的,所以他并沒有被賀欽吓到,轉身就想走。

下一秒,賀欽卻迅速用力拽住了薛恨的襯衫衣領:“我說,以後離越瀾遠一點。”

薛恨扯扯嘴角,擡手大力捏住了賀欽的手:“老子就不,你能拿我怎麽着?”

“再不收起你腦子裏那些髒東西,我一定讓你後悔,小流氓。”賀欽語氣森然地威脅。

薛恨目光淬上了狠意:“原來你也知道那些東西髒啊,賀三少跟我這個流氓有什麽區別?”

電光火石間,不知道是誰先動的手,兩人就這麽在洗手間裏打了起來。薛恨打架從來沒慫過,手腳并用地就往賀欽身上招呼,而賀欽也不是弱的,他大概是學過點柔道之類的,打架頗講技巧,一邊躲薛恨發瘋似的拳頭,一邊出手,打起來來居然也沒有落下風。

等到方越瀾趕到的時候,薛恨和賀欽身上都挂了彩了。

“你們這是在幹什麽!”方越瀾大聲說。薛恨和賀欽卻沒一人聽進去,又或者聽進去了,但因為這聲音來自方越瀾,所以兩人打得更來勁兒了,方越瀾說話時,薛恨還用力屈膝往賀欽小腹上頂了一腳,換來賀欽一聲悶哼,下一秒,薛恨的臉就又多了一個拳頭印。

“住手!賀欽,薛恨!”方越瀾幹脆直接沖了上來用身體隔開兩個人,其間還被不知道是誰給了一拳。

混亂的戰局終于結束,薛恨喘着粗氣對着賀欽豎了個中指:“今天是阿瀾的生日,老子不和你計較,再他媽敢惹我,老子讓你見識見識什麽叫真的流氓。”

賀欽眯了眯眼:“你最好把我的話放在心裏。”

“去你媽的。”薛恨再次将自己的土匪本色展現得淋漓盡致。

“你們這到底是怎麽了?有什麽話不能好好說嗎?”方越瀾站在兩人之間左右為難,大概是剛才不知道誰踹的那一腳把他踹痛了,這會兒他的衣服上都還有個鞋印。

薛恨正準備說點什麽,賀欽卻垂下眼眸裝孫子,他一邊替方越瀾拍了拍身上的灰塵一邊搖頭:“沒事,你有沒有受傷?”

媽的,小白臉,綠茶男,王八蛋。

薛恨在心裏把所有能罵的詞都往賀欽身上招呼了一邊,卻也知道自己态度不能輸,于是他走近方越瀾一些:“我不跟他一般見識,對不起阿瀾,讓你擔心了。”

說着這話,薛恨還能感受到賀欽看過來的異樣目光。薛恨心下冷哼,面上卻是真誠道歉的樣子。

“......”方越瀾見這兩人都不打算細說到底發生了什麽,也不好問,何況今天确實應該是個好日子,所以他最後只是搖了搖頭:“我是來叫你們去玩游戲的,大家都在等你們。”

“好,我最喜歡玩游戲了。”薛恨龇牙對着方越瀾笑,然後就拽着方越瀾往前走了,一邊走一邊不忘從背後伸手朝着賀欽豎中指:傻逼,有種弄死我。

“可是你和賀欽的傷......”

“大老爺們兒皮糙肉厚的,不怕!”薛恨滿不在意地說,也不知道剛剛龇牙笑後扯痛嘴角讓他差點倒吸一口涼氣的是誰。

賀欽在身後冷着臉伸手覆在自己被踢過的小腹上,悶痛感依然十分明顯——小流氓就是小流氓,長得再好看也是小流氓,跟誰打架都沒有分寸的,真欠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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