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因有把柄落在采筝手裏,馬姨娘和郁棟唯有低三下氣的哀求對方不要把事情鬧大,若是叫侯爺知道了,庶子辱罵嫡兄怎麽都不占理,就算侯爺想袒護也沒法袒護。

馬姨娘拎過郁棟的後衣領,拽着他跪下:“你個小混賬,還不給你嫂子磕頭認錯,說你下次不敢了。”郁棟引袖擦了把臉上的墨汁,昏頭脹腦的繞過桌子,跪到采筝面前:“嫂子大人在上,這事我腦子進了漿糊,你大人有大量……”

“有個屁大量!你這麽罵你哥哥,我是你哪門子的嫂子!”采筝戳着郁棟的腦門恨道:“這是被我發現的,我沒發現的,還不知有多少。你哥哥生過病,你這個做弟弟的不知道體諒他,反倒耍小聰明揶揄他,你說你是不是把書讀到狗肚子裏去了?”

郁棟聲淚俱下的道:“是讀到狗肚子裏了,是讀到狗肚子裏去了,嫂子怎麽罵我打我都行,千萬不要驚動老爺和太太啊。”

采筝啐了一口,繞着郁棟訓斥道:“你跟我說說,你是怎麽想的?領着你哥哥去那院看大哥哥和他小妾那點龌龊事,虧你想得出來。我是拿你沒轍了,只能讓太太來管教了。”說罷,對門口丫鬟道:“愣着幹什麽?還不快去請太太過來。”

馬姨娘對那丫鬟喊道:“給我站住——不許去——”便抱住采筝的雙腿哭着求道:“郁棟一個庶子,本就不容易,少奶奶給條活路吧,這事若是給老爺知道,郁棟就完了。”

采筝冷笑道:“他變成現在這個德性,還不是因為疏于管教,今天敢算計他哥哥,明天就敢要他哥的命。我豈能容着他?”

“他不敢了,真的不敢了——”馬姨娘呵斥郁棟:“還不快跟你姑奶奶下個保證。”郁棟馬上向前爬了兩步,道:“我保證再也不敢了,對天發誓,對列祖列宗發誓。”

采筝表情這才好看了點,道:“行,那就寫個保證罷。”轉身往椅子上一坐,翹起了二郎腿。郁棟忙爬起來,撲向書桌,提筆便寫。不一會,就寫了個文書來,采筝沒好氣的奪過紙張,略略掃看。

正此時,就聽外面有丫鬟匆匆來報:“姨娘,太太來了——”

采筝故作驚訝:“太太怎麽來了?”馬姨娘也慌了,揉人了揉膝蓋,就去挑簾子相迎。

采筝才站起來,嚴夫人便帶着人走了進來,一瞧這一地的紙墨,郁棟臉上糊了一層墨汁,窘态畢現,忍不住微微皺眉,問馬姨娘:“這是怎麽了?你們這院能不能消停點,幾天不到,就要鬧得上房揭瓦。”

“娘,您坐。”采筝扶了嚴夫人坐下,那張保證的文書不偏不倚正亮在她手旁的桌上,她掃了眼,就捏起來道:“這是郁棟寫的?有這事?”

郁棟吓的魂不附體,微張着嘴巴,整個人都傻了。馬姨娘癱軟在地,抽泣了幾聲,卻說不出什麽。嚴夫人便橫眼采筝:“這是寫給你的?”

采筝默默點頭,嚴夫人一拍桌,呵斥道:“出了這樣的事,你們居然想瞞着我和老太太,私了。眼裏沒有我,難道連老太太也沒有嗎?”這話是看着馬姨娘說的,吓的馬姨娘篩糠似的:“太太……我們……”

“這書讀來讀去,就讀成這個樣子。算了,明天開始,郁棟不用去書堂了,去莊子上找個活幹罷。”嚴夫人厲聲道。

庶子不讀書,幾乎沒有出頭的可能了。馬姨娘一聽,吓的哭都找不着調了:“太太,您就饒了郁棟這一次吧,他真的再也不敢了,從明天開始,他便去他哥哥端茶倒水,鞍前馬後的伺候着。”

嚴夫人重重哼了一聲,臉別到一旁,不看馬姨娘。馬姨娘便跪在地上,轉着圈的哀求。大概是看她哭的動容,嚴夫人哼道:“看在列祖列宗的份上,這次便算了,若有下一次,絕饒不了郁棟!”

郁棟趕緊爬過來,重重磕了個頭頭:“謝母親大人。”

采筝沒料到嚴夫人雷聲大雨點小,居然只吓唬了幾句就饒了他們。因為她沒有處罰郁棟的權利,才叫碧荷暗地裏去找嚴夫人的,就想借着婆婆的手給郁棟點顏色瞧瞧。

就這麽完了?采筝忍不住鎖住眉頭,不滿的看向嚴夫人,眼神中全是質問。嚴夫人便也瞧出她的意思,冷聲問:“怎麽了?還不肯原諒郁棟?”

驚動了太太,居然是這個結果,采筝咽不下這口氣,繃着臉把袖子裏揣着的那張謎題扔到郁棟面前,道:“吃了,我就不計較。”

馬姨娘本來害怕叫太太知道,可現在看太太沒把她怎麽樣,膽子略大了些,道:“少奶奶,您這又是何必,殺人不過頭點地,哪有這麽折辱人的。”

有的人不能姑息,一旦姑息就是這個結果。采筝緊咬牙關,正欲開口,這時就聽嚴夫人語調冷冷的道:“郁棟,還不快點讓你嫂子息怒。”

郁棟一怔,随即抓起那張紙幾下便塞進了嘴裏,還是使勁嚼了嚼。采筝見了,輕哼道:“既然郁棟兄弟知錯了,這件事便算了吧。”

罵也罵了,鬧也鬧了,衆人打道回府,采筝扶着嚴夫人出了馬姨娘的屋子,往院外走。

嚴夫人心情似乎不錯,一直微微帶着笑。采筝心情就差了,可既然嚴夫人決定繞過馬姨娘,她再說什麽,也無濟于事了。

出了馬姨娘的院子後,嚴夫人便握住采筝的手,笑盈盈的打量她,道:“好孩子,這天這麽冷,怎麽不穿厚實點?”說着解□上的披風給采筝罩上,道:“快回去吧,一會郁楓又該找你了。”

“娘,您也看到了,郁楓在書堂裏遇到的就是這樣的事兒,我想……不如別叫他去書堂了,在家裏,另找個先生,單獨教他讀書。”今天跟馬姨娘鬧騰,也有這個目的,讓嚴夫人重視郁楓的遭遇,不讓他繼續去書堂了。

嚴夫人想了想,道:“這……也有道理。不過,要先和老爺商量商量。”

有什麽好商量的?葉郁楓這樣的人,和宗族裏的正常人一起念書才叫不正常。采筝無奈的道:“……是……娘,那我先回去了。”她沒甚精神,別了婆婆,領着碧荷回去了。

郁楓抱着被子坐在床上,怔怔的出神不知在想什麽,見她來了,嘿嘿一笑,滾了一下,翻身撲到床裏去了。采筝心情惡劣,瞧他這樣子,憋了一肚子火。

“……”冷靜,冷靜,他什麽不懂,發生的這一切和他沒關系,所以不能拿他出氣筒。

慢着……怎麽會和他沒關系?分明都是圍繞着他惹出來的。采筝想到這裏,撲到床上去扯被子,把丈夫從被子裏抖落出來:“你魔怔了?”

郁楓連連否認:“沒有,沒有,沒有……”

“哼!”采筝和他撕扯了一陣,實在抵不過他把臉埋進被子裏的執著勁,過了一會,只好放棄,精疲力盡的坐在床邊,想着這一堆煩心事。

“采筝……采筝……”

聽到丈夫喚她,她挑着一邊的眉毛,兇神惡煞的問:“什麽事?”郁楓抱着被子,往床裏縮了縮,小聲道:“沒事。”于是采筝繼續發呆,可過了一會,就聽郁楓又喚她:“采筝……采筝……”

葉郁楓,你是不是閑的?采筝決定給他點顏色看看,不巧的是,偏這時,來報說李嬷嬷來了。

裏屋床上躺着葉郁楓,只能在外屋接待李嬷嬷了。采筝略微理了理儀容,便笑着迎了出去:“嬷嬷快坐,鳴緋快叫人去泡茶。”

李嬷嬷擺手道:“茶就不必了,我說句話就走。”叫完,朝身後的丫鬟使了個眼色,待那丫鬟端了匣子放在采筝面前,李嬷嬷摸着匣子笑道:“太太看您頭上太素了,特意挑了幾樣首飾,叫我送過來。”

采筝不懂太太的意思,這是……嘉獎她?李嬷嬷見采筝不懂,便将話挑明了:“家和萬事興,有些事,太太自然是想家裏和順,不得不往下壓。太太呀,做不了什麽,只能是找她理論的時候,向着少奶奶您點。

這話說的夠明白了,即是說遇事嚴夫人不好直接動手下命令,但找她裁決的時候,她可以袒護采筝。這叫采筝想起了那次郁城動手打郁楓,貌似就是這樣,他動手打了郁楓後,尚夫人表面上看是訓斥他,實則是袒護他。占便宜的還是尚夫人那邊。

“對了,還有一件事……”往裏屋看了眼,意指郁楓少爺:“前幾天太太讓林姨娘來說的事,太太改變主意了,不另給少爺找丫鬟了。”

采筝笑容掩不住,樂道:“那敢情好。”不過她還關心另一件事,便問道:“郁楓去書堂的事,太太的意思……”李嬷嬷面露難色:“這事還得看老爺的意思,晚上老爺回來,太太要問問才知道。”李嬷嬷又坐了一會,便告辭走了,采筝笑容滿面的送走了老人家,心情十分好,樂呵呵的回來見郁楓。

他雖然還是老樣子,但這會瞧着他,卻覺得十分讨喜,采筝挨着丈夫趴下,摟過他的肩膀,笑問道:“郁楓,你跟我說說,你到底怎麽了?你跟我說實話,我也告訴你一個好消息。”

郁楓側眼看她,呼的臉上着火似的浮起一片紅暈,結結巴巴的道:“我、我想……”采筝笑着撞了他一下:“你想怎樣就怎樣吧。”郁楓喜出望外,身子一翻,便把采筝壓在下面,昏頭昏腦的去吻她的臉頰。

采筝被他弄的癢,一邊笑一邊想,莽莽撞撞跟個小狗似的。碧荷見那邊廂又鬧上了,很識時務的默默喚上其他的丫鬟退了出去。

“我、我想……”他又開始結結巴巴的了。

采筝笑的妩媚,等待他說完。他頓了頓,似在回憶着什麽,須臾道:“我想像大哥哥那樣……”說着手就探進她裙子裏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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