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抄書
王可憶因為上次的畫卷,最終成功被罰閉門抄書。
阿娘果然是她的阿娘,知道她最讨厭抄書便拿這個罰她。
早知道見姜贽一面收個東西會落得這個下場,她就……
“哈欠!”
她手撐着頭睡眼迷蒙,她三天才抄五百字。
按這個抄的話,大概姜贽離開江南前她是不用出去了。
沒事的,姜贽他會努力娶她的,只要慢慢等就是。
“叩叩——”
她忽然聽見門外響起敲門聲。
啊,這個敲門聲力弱卻綿長,一定是她最可愛的妹妹!好耶,妹妹肯定是看她一個人抄書辛苦來幫她的。
她擱下筆,歡喜道:“進。”
進來的确實是她妹妹王謝柳,她手裏還提着食盒,一看便放着許多好吃的。
不對!這不是重點。
王謝柳一坐下,她就眨巴眼睛:“好柳兒,你幫我抄抄書吧。”
王謝柳當然是拒絕了她。
沈夫人罰她自然不是為了懲戒,與其說是懲戒,不如說是讓她和姜贽見不成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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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謝柳要是幫着抄書,給王可憶和姜贽見面的機會,不就是害她。
王可憶:“那你是來看我的嗎?”
王謝柳點頭,她從食盒裏取出許多小點心:“這幾日你禁足,我擔心你吃不好,特地上街去買的。”
王可憶嚼着這些點心,其實比不上後來皇宮裏的,可是做得也是相當精致。
而且這可是柳兒送的,就是最好吃的!
她不僅一個勁兒往嘴裏塞,也給王謝柳遞點心,眉眼彎彎道:“你也吃。”
王謝柳接過點心卻沒吃,只是拿在手裏,小聲問:“你可覺得堂姐有些不對勁兒?”
“咳咳,”王可憶嗆住,忙撫着胸膛艱難回答,“哪裏不對勁兒?”
王謝柳進來時,便屏退其他侍女,現下屋子裏便只有她與王可憶。她眉頭緊鎖,低聲解釋:“我那日和阿娘在一起,是她身邊的侍女去告的狀。我總覺得,這事不像是王姐姐該做的。”
确實不是王芮姿做的,她們的堂姐指不定已經被什麽妖精鬼怪給上了身。
可她卻不敢這麽和王謝柳說,畢竟柳兒最是膽小,萬一吓着她如何是好?
她是姐姐,自然得替妹妹考慮。
于是她瑟縮着點頭:“我覺得堂姐就是長大成熟罷了,性子不一樣了些,應當還是往常那般的。”
她發現妹妹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最終只是拍着她的肩:“總之不論怎樣,姐姐離她遠點便是。”
“哦,好的。”王可憶乖乖答應這事,然後她把筆塞到王謝柳手裏,“這幾個字我寫的不好看,你幫我寫寫。”
“哪兒呢?”
“這兒!”
于是,大早上來的王謝柳就這樣幫她寫了幾千個“不會寫”的字。
等到中午丫鬟來送飯,王謝柳才意識到她已經不知不覺寫了這般多。
而王可憶乖乖把對方抄好的部分裝好,甜甜撒嬌:“柳兒真好。”
雖然王謝柳沉默,但她還是堅持不懈問:“柳兒明天還來嗎?”
“不來了。”
哦,不來啊,好可惜。少個人幫她抄書……不對,是少個人和她說話多寂寞。
王謝柳無奈扶額。
誰腦子不清醒,天天出門幫人抄書。
結果第二天,還是有人大清早來敲她門。
瞧,她就知道柳兒人特別好,一定不會……
然後她就看到在她面前像是不知道熬了多久夜,眼眶紅紅的表哥沈珏,他身上還有淡淡的酒氣。
王可憶想離酒鬼遠一點,但又覺得沈珏這次來應該是有話要說,她捏着鼻子問:“你幾天沒睡覺?你該不會又和你的朋友們歡飲達旦?”
感覺就現在沈珏這樣子,總給她一種這人他下一刻就要死掉的樣子。
等等,沈珏和她不一樣啊,他可不能一次次重來!他可不能死啊,他死了真的堂姐回來會傷心的。
沈珏卻揮退侍女想和她獨處,卻沒想到被燕語為首的侍女無情拒絕。
燕語不卑不亢:“表少爺,我們小姐就是因為和外男接觸過密才被夫人罰的閉門思過。”
這下從小互毆長大的表兄妹都愣住,尤其是王可憶。
她到嘴的“進來幫我抄抄書”都又被她咽下去。
可惡!這可不行!怎麽能夠讓到手的抄書匠打水漂,于是她難得在表哥面前溫柔似水:“哎呀呀,燕語,表哥也是一番好意。表哥,來,快進來坐!”
沈珏擡頭看看天清醒幾分,才又看王可憶,确實是他表妹的眼睛眉毛。到底是他喝多了,還是她喝多了?這是做什麽?
不過王可憶倒是拉着沈珏就進屋去,只是讓燕語在門口守着,屏退了其他侍從。
等進屋後,沈珏還來不及開口,王可憶就把毛筆遞給沈珏:“表哥,這個字我不會寫,你幫我寫寫?”
沈珏最了解王可憶的意圖直接反手拒絕,不肯握筆。
王可憶也不強求,既然他不幫忙,那就快點說完走人。
她問:“你來做什麽?”
沈珏瞥了眼站在門口的燕語,壓低聲音:“你堂姐……不是你堂姐。”
王可憶一聽這話,手裏的筆就“啪嗒”一聲掉在桌上。
她知道“王芮姿”不是王芮姿,那是因為她已經重來過兩次,早就清楚有些會發生的奇怪的事情。
可是表哥……他也重生呢?
不對,表哥就是因為與表姐不互通心意才蹉跎許多歲月,若是重生,那他必然知道該如何追表姐才是。
那他為何會知道表姐不對勁?
她這般想的便也這般問出口來,只見沈珏眼中光影明暗交雜,他澀聲道:“我知道她。”
“如果她不是她,我一眼就能認出來。”
王可憶聽到這句話,心頭莫名一緊。
她問:“因為你喜歡表姐嗎?”
沈珏自嘲笑:“或許是,但我知道她不是她。我只是……”
王可憶看見表哥擡頭幽幽望向窗外,與他平日裏放浪形骸的樣子不同,倒向他上輩子官至尚書左仆射時般穩重。
他慨嘆:“我怕是精怪,更怕是有不幹淨的東西奪了她的身。我也怕那東西傷了她,害了她。”
王可憶聽完沈珏的絮叨,她堅定道:“不會的。”
沈珏:“你怎麽會知道?小孩子什麽都不懂還要胡說。”
王可憶拳頭又硬了,默念三遍“他醉了,和他幹架勝之不武”,才“哼”了一聲:“我就是知道。”
以前宮裏的那些妃子,若是在恢複“正常”前還沒被賜死,最後恢複正常後過得都還不錯。
她記得姜贽和她商量過後,還放出宮過好幾批。給她們都賜些銀兩賞個诰命,讓她們都能過上養面首的快活日子。
她都有些羨……咳咳,總之,肯定是能恢複正常的。
沈珏說完這些話就想走,王可憶疑惑:“你就來和我說這個?”
沈珏點頭。
因為王可憶不聰明,他怕她萬一被那不知底的東西給害了。
也怕萬一傷了王芮姿和她的感情,故而特意來和她說說。
“你要不……”王可憶剛拿起毛筆,想讓沈珏幫她抄抄,沒想到他立刻走了。
動作之快,一點都不像是喝過酒的人。
也行,她自己抄,可以吧。
結果第二天早上……不太對,好像更早一些,天都還沒亮的早晨。她聽見有東西在敲打她的窗棂。
是風吧。
她翻身繼續睡。
然後她聽見有什麽東西砸在她的桌子上。
真別說,這風可真大。
遂翻身睡之,甚香。
結果這下有什麽東西砸在她的床沿上,差點就砸到她的臉上。
這風……哪裏來的妖風,竟這般吵人清夢。
她披上披風走至窗邊,便看到姜贽倚着庭梧的巨大枝丫,頗為悠閑地拿碎石子砸她的窗棂。
他怎麽還是這麽愛半夜搖人!
可惡!将來遲早搖回來。他喜歡半夜搖人是吧,那幹脆就別睡了。
下半夜姜贽不讓她睡,那他以後上半夜都別想睡覺。
王可憶氣得牙根癢癢:“你來做什麽?”
姜贽卻是眉頭一皺,他不知道王可憶為什麽會生氣?
等等,生氣?或許不是生氣,不是有個詞叫“嗔怪”,她大概也是喜歡他來的。
于是姜贽認真答道:“來看你的。”
他也還是那麽愛說廢話。
廢話,姜贽不是來看她的,還是能來看誰的?總不可能是和梧桐樹相依偎共賞明月。
王可憶原本是氣的,可逐漸卻想到個新的可能。這人幫她抄抄字,大概是可以的?
王可憶:“姜公子,你字寫得好不好?”
她是知道對方那一手字寫得那叫一個漂亮,只是當下得裝不知道。
而她也知道姜贽不會騙她。
果然,下一刻她聽見姜贽答:“稍可入眼。”
謙虛了,他可是和當世書聖學的字。
“你能不能幫我抄抄字?”王可憶堅持一炷香的時間不眨眼,知道眼睛變得濕潤:“我那日……。”
她想裝慘讓姜贽同意,卻沒成想姜贽直接答應了她,“抄什麽,我抄好幫你送來。”
她解釋完是什麽,見姜贽眼底有幾分嘲弄,一時疑惑。
姜贽似乎和她心有靈犀般,立刻答:“你哪裏需要讀這些。”
王可憶尋思半天,才明白姜贽的意思是她不用學《女則》《女訓》。
想起以前在宮裏的日子,幾乎都是姜贽幫她解決好嫔妃和前朝,她只要吃吃喝喝就可以。
好像确實是,也是入宮後她才越來越懶的。雖然姜贽還是逼她繼續上學,直到出師為止。
“所以,你把我喊醒做什麽?”
不要以為幫她抄書,這件事就可以不追究。
姜贽不愛笑,擡手遙遙一指。
“月色很美,花在開,我想告訴你。”
春日的風是冷的,姜贽的話也是平鋪直敘,但卻莫名讓讓人心頭舒展幾分。
只是……就這?!
告訴的很好,下次不用了,真的。
姜贽:“你離你堂姐遠一點。”
末了,大概是怕她不信,他解釋:“你這次會被責罰便和她脫不了幹系。是我手下人親自盯梢不會錯。”
話一出口,他才忽地意識到,此時的王可憶并不是上輩子的她。
現在的她和他,不過只算是匆匆幾面,有些緣分。
王可憶未必會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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