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私活還挺多

楚浔面不改色的聽完了巧兒的悄悄話,低頭思索了片刻,轉頭對陳峰說:“快去,把祝媽媽叫來。還有,問問其他人知不知道柳青的相好是誰!快些,要不來不及了。”

陳峰得令疾步出了門。

喬巧兒還在全神貫注的想着下月初十後自己的後路,冷不丁的聽楚浔問了一聲:“那個箱子是你的?”

巧兒順着他指着的方向看去,可不就是自己的小木頭箱子。

那是她驗屍用的,她怕別人忌諱,放在了門外抱廈底下。

楚浔見巧兒點頭,又指着箱子說:“能打開給我看看嗎?”

“呃……你不怕髒?”巧兒有些興奮的問。

“怕!你就在門外打開,我遠遠的看一眼就好。”

巧兒撇撇嘴。她還以為終于遇見一個不忌諱的。看來是自己一廂情願了。

她走過去蹲下身,打開箱子蓋,把裏面的東西翻出來給楚浔看。

楚浔離得遠,伸着脖子使勁看了看又問:“有刀嗎?”

巧兒搖頭說:“沒。爹爹說輕易不能刨屍,這是大罪。”

“嗯……”楚浔若有所思點頭,不在意的擡頭問了一聲:“那你想刨嗎?”

巧兒忙不疊的點頭:“那當然。有的時候遇見疑難案子,不打開瞧瞧定不了案。好比扣着碗猜色子似的。幹着急!”

“是呀……那往後,我給你的案子你可以盡情刨。明兒我讓人給你買一把刀。”

“啊!”巧兒徹底愣了。這句話含義太多,讓她一時消化不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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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原想着也就今天露一手,仵作這種事只有跟着衙門幹才有出頭的機會。可是沒想到楚浔讓她以後跟着他幹。而且聽起來他老人家活不少。

“王……王爺。給你幹算是給衙門幹嗎?”

“不算,是私活。”

“那不是犯法嗎?出了事誰保我?”

楚浔擡頭詫異的瞥了她一眼,似乎奇怪她怎麽會問出這種問題。

他皺着眉頭說:“出了事你就說是我楚浔幹的。我家有免死金牌,聖上不會治罪。”

巧兒咧咧嘴,心想這人還能如此欺君罔上。這一家子人還嫌死的不夠早嗎?

沒一刻功夫,祝媽媽提着裙子滿頭大汗跑來。她人胖,那條裙子活像一帳床圍子。她哪裏跑得快,到了楚浔書房時半條命都要沒了。

“浔哥兒……不!王爺,可有……什麽要緊事嗎?”祝媽媽用袖子擦着汗問。

“媽媽……”楚浔見了她也放緩了語氣。這祝媽媽曾經作過楚浔的奶娘,畢竟親近些。

“我尋您來是問一問,那柳青可有什麽相好沒有?”

“相好?”祝媽媽一愣。使勁搖着頭,臉上的肉跟着直抖。她肯定的說:“柳青那丫頭,平日裏穿的跟個舊窯罐子似的,肯定沒有的。”

“您肯定?”

“肯定!”祝媽媽點頭拍着胸脯說:“這些個小蹄子什麽時候思春,我一眼就看得出來。放心!”

“好。那最近有沒有新買的下人。就比如喬巧兒這樣的。”

楚浔指着巧兒,眼睛卻是直直的看向祝媽媽的臉。

祝媽媽猶豫了一下點頭說:“三日前買了一批,主要是幹粗活的雜役。還有就是今日的丫頭們了。”

楚浔随意點點頭,轉着自己手腕上的翡翠珠鏈子。那翠是好脆,綠得水盈盈的。可是翠包着的手腕實在是嶙峋。血管都清晰可見。

“媽媽……”楚浔沉默了半天才問:“這兩批下人裏,可有柳青的同鄉?”

“同鄉?”祝媽媽皺眉,似乎在使勁回憶,眼珠止不住的亂轉。

“那柳青是漢中人。府裏用的漢中人多。新買的下人也應該有吧。”

“那可有同村的?”楚浔追問。

“這……府裏常用的有幾個人伢子。這一次也是用的其中一個。下人的籍貫都在他們手裏,老奴可以去查查。”

楚浔聞言皺緊了眉頭。一旁的巧兒這一下才明白,自己一個仵作的女兒為什麽能渾水摸魚進府了。合着祝媽媽并沒有細查下人的來歷。

此時門外響起急匆匆的腳步聲。陳峰快跑到楚浔耳邊輕語。

楚浔的眉頭促得更深了。臉色越發的難看。

“巧兒,又來活了,帶着箱子去吧。”

“啊!”巧兒猛擡頭,這府裏的私活這麽多嗎?

“那,能帶刀去嗎?”喬巧兒想起王爺剛才的承諾,趕忙抓緊機會問。

本來楚浔剛提起可以刨屍的時候,她還有所擔憂,可是沒想到機會來時自己會如此躍躍欲試。

“今日沒必要,你去了就知道了。”楚浔低着頭轉着自己的翡翠手串幽幽說道。

一刻鐘後,巧兒就明白了楚浔為什麽說沒必要用刀子。因為此刻她面對的屍首死因很簡單。

這裏是一處仆役的通鋪。一共有四個男丁睡一間房。今日因為出了柳青的命案,宅子裏的主子管家都忙着此事,一時群龍無首,幾個相熟的仆役約好了一起打牌耍錢去了,到了深夜才回房。沒想到這裏門窗大開着,新買的仆役柳城直挺挺的躺倒在地上,大片的血從手腕處的傷口流出來,已經在地上幹涸了。

從這死者的名字上就可以判斷,此人和柳青有些關系。陳峰已經事先問出來了。此人和柳青不僅是同鄉,還是同村,拐着彎的親戚,更是兩小無猜。所以今日柳青打扮一新應該就是去見了柳城。

喬巧兒嘆口氣,再次裝備上,跪在柳城身旁檢查。這一次檢查沒有費多少時間。身上的傷口只有一道,就是在手腕上。柳城沒有刀,他用了摔碎的飯碗,在手腕上劃成一條整整齊齊的傷口。那傷是一次劃開的,深淺一致。

檢查完畢,巧兒起身。一旁的陳峰四處尋找,也沒有找到那條帕子的蹤跡。

回到楚浔書房的時候,祝媽媽仍是跪在地上。巧兒有些同情的看看她,繞了過去。

“王爺,已經驗完了。要不要找一個書吏錄一個屍單?”巧兒走到楚浔面前問。

楚浔似乎累壞了。眼皮都擡不起來。他搖頭小聲說:“不用。我記得住。”

“那怎麽呈給刑部斷案?”

“我自己斷案就好。”

巧兒吓得縮縮頭。不再提問題,只是把驗傷的情況和那屋裏的狀況一五一十禀告了。

楚浔聽她跟唱歌似的講完,點點頭問:“所以……你覺得這柳城是自殺?”

巧兒剛想點頭,又覺得不對,使勁搖搖頭說:“仵作不斷案。只驗屍。”

楚浔疲憊的臉上露出一抹笑容,他靠在榻上耐心的說:“今日無妨,只當是閑談。你可以把心裏的推想說出來。”

巧兒這一下放松了。她用腳尖踢踢一邊的桌子腿說:“我确實覺得他是自殺。”

“理由呢?”

“柳城的死因很肯定,就是腕上的傷口。血盡而亡。而且……他也有動機。”

“什麽動機?”

“他輕薄了柳青呀!”

楚浔一頓,掐着太陽穴皺着眉問:“你是說……”

他一面說一面指指自己的脖子問:“就是因為那幾個紅印子,這柳城就得殺人然後再自殺?”

“不是不是,王爺您聽我解釋。首先,這柳城可能不知道柳青是被人殺了,他以為柳青真的是失足而亡。你想啊,他倆已經那個了……”

巧兒也在自己脖子上指指點點着說:“男女授受不親。他們都到這個地步了,殉情也不為過!”

楚浔本是洗耳恭聽她的分析,沒想到幾句話就被帶糊塗了。

“這是哪個地步呀?怎麽就殉情了?”

巧兒一看解釋不清,急得直跺腳。

“王爺,您有妻妾嗎?您明白男女之事吧。這男人碰了女人的手,就得一生一世、至死不渝。”

楚浔徹底愣了。

“這是誰教你的?”楚浔坐起身問。

“我爹!爹爹說了,以後誰要是碰了我的手,他若是不肯娶我,不能對一輩子對我好。爹爹就拿刀刨了他!”

楚浔臉色都變了。這小丫頭報傷情時一點都不臉紅心跳。大家還以為她通曉□□,沒想到她就是紙上談兵,完全沒開竅。

“那……咱們說第二種可能。”楚浔頂着一頭汗問:“要是這柳青是柳城殺的呢?他為何要自殺呢?”

“那就更可能自殺啦!”巧兒一拍大腿說:“這柳城一定是輕薄了柳青。柳青不從,兩人撕扯,柳青失足跌下了山。這柳城又羞又虧,又驚又怕。在府裏難以安身,回家鄉難以面對父老。只有死路一條。”

巧兒講得義憤填膺,跪在地上的祝媽媽連連點頭。

一旁的楚浔心中暗嘆,以後還是讓她做仵作的分內事,斷案這種事就不用她發揮了。

“好了好了……”楚浔打斷滔滔不絕的巧兒說:“今日你也辛苦了。該回去休息了。你那院子是回不去了,今晚就随墨江去找個地方睡吧。”

一旁的大丫鬟墨江立刻福了福說:“是,王爺放心,奴婢都安排好了。”

她說着就去招呼巧兒:“巧兒妹妹,随我來。”

喬巧兒本還意猶未盡,好不容易有一次清官大老爺問了她對案子的意見。她還沒說夠呢。可是那墨江面上和顏悅色的,手下卻力道十足,拽着她就出了屋子。

屋內終于安靜了。楚浔掏出帕子,擦擦額角的汗,目光再次彙集到地上的祝媽媽臉上。

“媽媽……”他還是一如既往的輕輕叫她,目光卻是淩厲的。

“您是看着我長大的。應該知道我的不易吧?”

祝媽媽臉色突變,跪在地上連連磕頭答:“王爺,我自然是知道的。老奴愚拙,照顧得不盡心,讓王爺受累了。”

“那……您說說是怎麽不盡心了?”

祝媽媽吓得聲音都變了:“老奴糊塗,沒有明察下人的來歷。竟然把這柳青的相好買了來。今後老奴一定親自過問,同村同族的男女,必定不會一同買來。”

“還有呢?”楚浔端起茶碗抿了一口繼續問。

“還有……”祝媽媽冥思苦想半天,似乎想不出來了。

“媽媽,今日本王也乏了。您先回去吧。若是想起哪裏做的不對,再來通傳。”

“那……老奴先告退。王爺您早些歇着。”祝媽媽似乎有些猶豫,但是趴在地上的肩膀明顯放松下來了。

待到祝媽媽出門,楚浔看着她的背影。眼裏的光一點點暗下來。他垂下眼簾,用手虛握了拳,抵在心口上低低的咳。一咳就延綿不絕。

“王爺,要不要去把杜仲叫回來?”

楚浔無力擺擺手說:“不用。讓他快活吧。”

杜仲是王府裏的大夫。神醫鹿血的關門弟子。平日裏把楚浔看的緊。今天楚浔把他灌醉了留在了尋風樓。

陳峰無奈點頭。楚浔勉強止住咳,深換了口氣指指門外說:“那祝媽媽,不能讓她再跨出房間半步。這人……不能留了。”

作者有話要說:

這文寫的很費勁。看到第四章的親們,能不能幫我點個收藏,讓我看到些回應。單機太痛苦。謝謝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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