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霸王餐專用玉佩
喬巧兒望着火盆裏已成灰燼的交子,極力控制着表面上的平靜,心裏則是被貓兒抓了般的心疼。
那可是白花花的真銀子,足夠她幾個月的飯食了。
“王爺……”她舔了舔嘴唇問:“這交子如何招惹了您了?”
楚浔此時又拿出一張交子扔到火盆裏,燒的巧兒心都碎了。
“這交子好比是借據……”楚浔忽略巧兒眼裏的心痛,給她耐心的解釋起來:“按理說我有一千貫銀子,才能給你開一千貫的借據。可實際上我只有五百貫。”
“那不是有一說二,騙人嗎?”
楚浔點頭接着說:“不光如此,幾日後我看張三家的包子好,就又畫了一張一百貫的交子給張三,買了包子。包子的數是有限的,交子卻是越來越多。
“還能這麽幹哪?”巧兒愕然。
“久而久之,印的交子越來越多,那包子越來越貴就不稀奇了。”
巧兒似乎有些明白了:“這不是明搶嗎?”
“是,印交子的人好比賊人,只不過他在偷所有人口袋裏的錢。”
巧兒不自覺的捂住了衣襟,雖然她口袋裏并沒有錢。
“難道就沒人管管嗎?”
“哼……”楚浔冷笑一聲說:“你問這話,是因為你并不是印錢之人。權力的滋味,嘗過了就欲罷不能。”
“王爺……”巧兒乍着膽子問:“您不就是有權力印交子的人嗎?各州都有各州的交子。咱們漢西的錢,就是您印的吧?”
楚浔聽了這話,倒是沒有不悅。他搖頭說:“這些年來,咱們漢西都是有十兩銀子,才印一千貫交子,從來沒有濫發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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巧兒恍然大悟:“怪不得漢西的糧食比這裏便宜得多。”
楚浔輕輕嘆息說:“雖然如此,可是各州都能印交子,可以互相兌換,還是會對咱們漢西有影響。這就是為什麽你爹爹的俸祿越來越不夠花的原因。漢西這幾年要應付圍追堵截,真的是疲憊不堪。”
他說完這話,低垂着眉眼靠在窗前,殘陽照着他素白的臉龐,真的是一臉倦色。
巧兒望着他的臉,一股心疼油然而生。人都說漢西王楚浔少不更事,只顧尋歡作樂。殊不知他在年少輕狂的假象下,藏着這樣一顆疲憊的赤子之心。
楚浔似乎說話說的太多,氣息不濟。他微合着眼以手掩口輕咳。每咳一陣眉頭就促得越深。
一旁的陳峰滿眼擔心的問:“爺,要不要讓趕車的慢點。”
楚浔半睜開眼搖搖頭說:“初三之前我想趕到黔州。”
陳峰想了想,意識到初三是奕貴妃的忌日,沒敢再說話。
這一輛馬車日夜兼程,這一日到達渝川的首府安平。這裏是渝川最大最熱鬧的城池。往西南翻過延綿的涼山就要進入黔州界內了。
幾日來趕路匆忙,又都經過的是窮鄉僻壤。巧兒在車裏待得骨頭都酥了,她乍一看到繁華街巷,人流如織,頓時打起精神來。
“陳峰……”
楚浔這一路似乎都在睡覺,很少有清醒的時候,他此時也撐着身子坐起來說:“去瑞風樓吃些東西吧。”
巧兒回頭望他,心裏腹诽這人怎麽越睡臉色越差,面色晦暗,眼裏一點光彩都沒有了。
陳峰聽了卻很高興,他趕忙答應說:“爺,您餓了?太好了。”
他們這幾天忙着趕路,陳峰和巧兒都是下車買些東西将就吃。而楚浔怕露面引人注意,更是連車都很少下,總共也沒正經吃過什麽東西。
陳峰掀開簾子問車夫:“您認識瑞風樓嗎?”
車夫在風中喊道:“當然,那可是安平最大的酒樓,常年客滿。據說包房要提前半月預定呢。”
陳峰聽了回頭望向楚浔問:“若是沒有包房怎麽辦?”
以楚浔的身份,哪裏能坐在大開間裏和其他食客一起吃飯。楚浔因有心悸的毛病,極怕吵嚷,吃飯時更是挑剔環境。陳峰有些犯難說:“要不咱們換一個安靜的地方?”
楚浔卻已經披上了外袍,不在意的擺擺手說:“難得來一次,總要嘗嘗最好的館子。只要廳堂裏有桌子就好。”
他又回頭望向巧兒問:“巧兒怕坐在人多的廳堂裏嗎?”
“不怕不怕!”
巧兒以為可以掩飾住自己的沒見識,其實那興奮的眼神讓人一眼就可以望穿。她從小被人當作不祥之人,周圍永遠冷冷清清,她只怕別人的冷眼,怎麽會怕人多?
楚浔滿意的點點頭,揮揮手示意車夫快些趕路。
到了瑞風樓樓下,三人站在牌匾下仰望,只見三層高樓上每一層都人聲鼎沸。連樓外的空場上都擺着四方凳子。布衣百姓們就圍着凳子坐在小馬紮上吃酒談天。
巧兒被這氣氛感染,伸着脖子往裏張望。
陳峰和掌櫃的交涉了很久,也沒能讨到一間包房。掌櫃的看到楚浔衣着不俗,才給他們安排了頂樓靠窗的雅座。
陳峰為難的看着楚浔,心中覺得虧欠了主子。楚浔卻不以為意,撩起袍子跟随着跑堂的上樓,到了桌邊,卻沒有進入主位。
他伸出手朝着巧兒指指,示意她坐進去。巧兒哪裏知道什麽規矩,大大方方的就要擠進位子裏去。陳峰忙着攔她。
“巧兒……”
楚浔卻朝陳峰使了個眼色說:“今日不分尊卑。”
巧兒站在桌邊,舉棋不定的看向楚浔。
楚浔微笑着說:“出門在外,沒有那麽多規矩。盡管點你愛吃的菜就好。”
此時跑堂已經拿來菜單,口裏念念不停的介紹山珍海味。這些跑堂的見慣了南北貴客,最會見人下菜碟。他從楚浔的衣着上就看出此人不是凡夫俗子。
楚浔卻把菜單遞給巧兒說:“點你想吃的家常菜吧。”
“那您呢?”
楚浔微笑着答:“我沒有忌口。”
陳峰在一旁趕緊說:“點些清淡給少爺。”
巧兒捧着那讓人眼花缭亂的菜單,平生第一次點菜。她翻來翻去,只找到幾樣自己聽說過的菜。點完了一看,可不就是家常菜。她這才明白楚浔那句話的意思,王爺知道她的出身見識,讓她點家常菜是為了不讓她為難。
巧兒想起墨江交代的話,楚浔不能吃大葷,不能吃厚味,最後給他點了清淡的粥菜。
楚浔似乎怕她不盡興,朝着小二說:“再來三四道特色菜吧,不用山珍,別人點的最多的是什麽,就也原樣給我們上些。”
菜肴很快端上來,擺在面前一看,巧兒有些含糊。渝川濕熱,百姓嗜辣,面前的菜肴一片紅紅火火。漢西地處西行要道,以吃牛羊肉為主,而渝川人常吃豬肉。他們對豬身上的每一個部位都不能輕易放過。這店裏的好幾個特色菜,竟然都是下水。
楚浔沒有舉筷,巧兒和陳峰兩人誰也不敢夾菜。
那人見了,只得執起瓷勺,舀了一勺面前的豆花嘗了一口。
他一面細嚼慢咽,一面從懷裏拿出一枚玉佩遞給巧兒說:“你不是說沒有吃過酒樓,今日先試試,日後帶你爹爹一同再吃。永安哪個酒樓老板要是不讓你們進門,你就給他們看這枚玉佩。”
“……爺,這怎麽使得?”巧兒不敢管他叫王爺,可是那玉佩上正面是漢西二字,背面則刻着“楚氏”,彰顯着主人的顯貴身份。那是秦川大地,乃至全天下最尊貴的姓氏。
楚浔沒說話,拿着玉佩的手突然微微顫抖,臉色徒然白下去幾分。
“咳咳……”他無力的放下玉佩,按住胸口輕輕的咳。
“爺……”陳峰焦急的叫。
楚浔低頭咳了一陣,望着桌面上的玉佩低聲對巧兒說:“你若不想讓別人看到,就快快收起來。”
一旁的陳峰已經朝着她瞪眼了。巧兒只好做賊一般趕忙收起玉佩,小聲問楚浔:“爺,有了這個是不是連酒錢也省了?”
楚浔被這句話逗笑了,面色稍緩道:“恐怕是的。”
巧兒摸着懷裏的玉佩,覺得收獲了天下最珍貴的寶物。從此以後她就要吃遍漢西大地了。
這一頓飯巧兒吃的酣暢淋漓。那些辛辣的菜肴讓她滿頭大汗,卻又欲罷不能。若不是身旁的楚浔一直在斷斷續續的咳嗽,她還會再多吃一碗白米飯。
無奈楚浔的臉色越吃越白,不時按住心口輕揉。
巧兒和陳峰見狀都無心再吃,放下筷子嚷嚷着吃得太撐,才一左一右護着楚浔出了酒樓再次上車。
楚浔經過車夫身邊時低聲問:“今晚能趕到黔州嗎?”
車夫有些為難的答:“後面都是山路,不敢走得太快。最快也得子時才能到。”
楚浔朝陳峰使了個眼色。陳峰趕忙掏出一碇銀子來塞給車夫。
如今交子泛濫,白花花的銀子可是稀罕東西。那車夫眼睛立刻亮了。他連番點頭說:“趕一趕也許能早些到。客官請上車吧。”
楚浔微微點頭致謝。
明日就是奕王妃的忌日。他想要在她墜崖之地親自吊唁。
盡管身為漢西王家人,随時準備會遭遇不測,但是當年姐姐懷有身孕,一定是滿懷着生的希望的。生命在那一刻戛然而止,冤魂也許會經久不散。楚浔要在那山間告訴姐姐,她不會白白的葬送生命,這一戰,他不會認輸。
作者有話要說:
動力不足,所以随緣更了。姐妹們見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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