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投名狀

軍營裏夜色彌漫,又落了細雨。不知是不是因為花園草房裏太過熱鬧,今日竟然沒人在外院掌燈。

巧兒和程破空貼着牆根溜回車上,還沒坐穩,陳峰就已經揮了馬鞭子朝軍營外跑。

“莫急,沒人會追咱們。”程破空斜坐在車上,笑着朝陳峰喊:“那小妾打死也不敢提我。事已至此她只會把所有罪名都推到李貴身上。”

巧兒想到李貴喝了桂花酒的樣子,笑到不能自已。

“那李貴走進花園的樣子,像變了一個人似的。他肯定以為自己變了潘安了。哈哈!”

“你還不知道他懷裏揣着什麽。這會他是百口莫辯了。”程破空想起那條香到膩人的抱腹,笑得更深了。

兩人緊張過後只剩了暢快,你一言我一語說了半晌,才注意到幕後諸葛楚浔一言不發。

那人定睛看着窗外的夜色,如石頭般一動不動。

“浔兒……”

程破空戳了一下他的肩膀。那人愣了半天,才慢慢回過頭來。

“我們剛才說的你都聽到了?這事十有八九是成了。現在只等那齊大人打道回府,再派一隊人馬去劫了他的錢財。他這一次被小妾傷了心,一定會想法讨正房夫人的歡心。那尊玉佛孝敬夫人最合适。待到他丢了玉佛,再讓賈将軍幫他找回來,這主将的位置就穩了。”

程破空太興奮,說話跟念白似的,一氣呵成。

楚浔使勁擠出一個笑容來,但是眼裏并沒有一絲喜氣。

“兄長……”他想了想緩緩說:“浔兒給你賠罪了。”

“賠罪?賠什麽罪?”程破空不解。

“這一計……但凡有個閃失,兄長将身敗名裂。巧兒沒準會賠上性命。如今想來……太冒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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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程破空不以為意的揮手說:“這不是好好的回來了嗎?你安排得太妙了。那小妾和齊大人都有苦說不出,李貴的話沒人會信的。萬無一失。”

楚浔扯起嘴角苦笑一下說:“今後,無論如何不能再用此等計策了。”

程破空嘆口氣搖頭說:“你這病就是思慮過重。想的太多。以後的路還長着呢,如此瞻前顧後怎麽成大事。”

“可是……”楚浔再次望向窗外月夜說道:“你們都是我最親最敬重的人。想到你們吃的苦,我真是羞愧難當。”

程破空沉默片刻,突然意識到他應該不是單指自己,一定是與賈迪見面後勾起了傷心往事。

“浔兒,不要這樣說。我們只是在暗處幫襯罷了,漢西府裏只有你一人在明處,明槍暗箭那麽多,你才是那個最難的人。”

楚浔怔怔望着烏雲後的朦胧月光,不再說話。

程破空還想再勸。巧兒在一旁使了個眼色,又擺擺手,他只得作罷。

一行人回到船上,戲班的其他人也陸續上船。有人打探到齊尚書一怒殺了那愛妾,李貴倒是被放了,可是解了軍職,人已經吓到魂魄都沒了。

程破空聽聞此消息,命人給足馬力開船,轉眼游船已經到了黃河口。河對岸就是漢西界內,是楚浔說了算的地界,再也沒有人敢追究此事。程破空料想,這李貴的命也留不了多久了。

月色當頭,雨終于住了。程破空負手站在甲板上,舉頭望向那間亮着燈的客房。

那曲“憶故人”再次響起,曲調沉緩,宛若幽山空谷中潺潺流過的冷泉,如泣如訴。

“哎……”程破空對月長嘆一聲,再一低頭,卻見巧兒也一臉落寞坐在船舷上。

“巧兒……”程破空望着那窗口對她說:“能不能……趕緊伺候你家主子睡覺?他再彈下去,我的腸子都要斷了。”

“我勸了好幾次了,沒用。他這是心事未解,總要舒緩的。”巧兒沒動身。

“這麽個舒緩法?”程破空指着那窗戶說:“這種陰雨天他本來心裏就不好受。咳得越來越兇。再彈下去我看你們也不用走了,非病在這裏不可。”

巧兒也知道他說的有理,只是不知道如何勸解楚浔。她不情願的拍了拍身上的塵土站起身問:“班主,您那把琴貴嗎?”

“琴?問這個幹嘛?我身邊有便宜東西嗎?”

“那算了,我還是別砸琴了。還是由着他彈吧。”巧兒嘟着嘴說。

“你!”程破空怒指巧兒喊:“虧你想的出來。你不是貼身丫鬟嗎?你不會像人家墨江似的和風細雨的勸,哪能上來就砸琴。”

“我跟墨江姐姐怎麽比?我除了驗屍啥也不會。”她一面說一面甩甩袖子往樓上走。

上了三樓,離那卧房越來越近,琴聲時斷時續,咳嗽聲延綿不絕。巧兒嘆息,看來真的得給這位爺寬解寬解了。

進了屋,楚浔連頭都沒擡,他盤腿坐在案幾邊,玉指全扶,風送輕雲。

巧兒卻被那琴聲催得心浮氣躁。她叉着腰站在楚浔面前,那人熟視無睹。

巧兒想了想,幹脆進了內室,從床下拽出自己驗屍的小箱子,從裏面拿了那把驗屍刀。這刀還是楚浔幫她打的。她初進府時,楚浔就承諾她可以刨屍,只是到如今還沒有機會刨了誰。

她拿着刀再次來到楚浔面前,那曲子一浪急似一浪。巧兒是個利索人,拿着刀手起刀落。

此時屋內餘音炸裂,曲子戛然而止。琴弦被挑斷了。

“你……”楚浔錯愕的愣在那裏,擡頭不解的看向這小丫頭問:“你這是何必?“

“爺,您彈了半宿了。戲班的人全都肝腸寸斷。我知道您不舍得走,可是再這麽彈下去,人家戲班的人要哄咱們下船了。”

“可是……”楚浔望着那斷弦,心疼得說不出話來。這琴可是程破空的寶貝,這丫頭卻如此暴斂天物。

“爺……”巧兒緩和了語氣,盤腿坐在他身旁,輕聲問:“那賈将軍……是漢西府的人,是不是?”

楚浔抿緊了嘴唇,一動不動。

“他……就是原來的世子吧?他雖然容顏有變,可是那雙眼睛和你一模一樣。”

楚浔一驚,手下碰了琴弦,古琴發出一聲古怪的顫音。

巧兒知道自己猜對了,不知為何心裏也是酸澀。她微微低下頭說:“他……應該吃了不少苦。”

巧兒腦中閃過他黝黑的面龐,和那一道猙獰的疤痕。

“漢西王的人,連死都不怕,如何怕吃苦。”楚浔終于給了她正面回答。

巧兒望望他的側顏,眨眨眼睛說:“爺,我知道了這麽多事情,會不會被滅口?”

楚浔本還是滿心悲憤,被她如此一問,突然卸了力。

“滅口?”他眯起眼睛似乎真的在認真思考。過了許久才一字一頓的答:“也不是只有這一個法子。”

“那……還有什麽法子。我若是發誓不透露半字,您能不能饒我一命?”

“不行,你得交個投名狀才行。”

“爺,我一無所長,只能對付死人,能交什麽投名狀?”巧兒帶着哭腔問。她本來只是玩笑,可是眼前的楚浔時候一臉認真。

“你得成我的人才行。你歸了我,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也就不會吐露漢西府的秘密了。”

“我本來就是您的丫鬟呀。馬上就是貼身大丫鬟了。”

“這還不夠。”楚浔目光幽深望着她。

“那……”巧兒開始大膽推斷:“下一步,只有通房了。”

她回想起那些假通房。那些女孩花枝招展,一無用處。若是為了保命,也只能當花瓶了。

楚浔眼裏亮了一下,追問道:“你過去不是不願意?”

巧兒心想,眼下不是性命堪憂嗎,哪裏還由得她自己。

“我……全憑您發落。”

“好!”

巧兒沒想到他如此幹脆的拍板了。

“那今日不如操練一番。”楚浔說。

“铛”的一聲,巧兒的驗屍刀掉落地面,清脆的顫音随之響起。

“如何操練,爺您不會要動真格的了吧。”

“為什麽不動真格的。你不是全憑我發落嗎?”楚浔咄咄逼人。

“可是……”巧兒真的要哭了:“家裏那些通房不是都是假的。憑什麽我要來真的?”

“為何會抱怨此事?那些假通房巴不得當真的呢。”楚浔慢條斯理的解開衣襟上細細的帶子,露出雪白的中衣來。

“可是您擺那麽多假通房必定是有原因的。怎麽到我這裏就破例了呢?”

巧兒的一張小臉近在咫尺,翹鼻子上點點汗珠清晰可見。她緊張的舔舔嘴唇,看的楚浔也要出汗了。

“你覺得是什麽原因?”楚浔玩味的看着她。外袍已經除盡了,被他一把扔到床邊,劃出一道不容置疑的曲線。

巧兒面若飛霞,連脖子都紅了。

“我猜……我原來覺得爺喜歡程班主那樣的,可是後來看着又不太像,興許……只是……沒準……就是爺身子不行?”巧兒縮了縮脖子試探着說:“您還是要保重,別勉強。”

“我今日非要勉強了!”楚浔氣得雙眼噴火。幹脆欺身過來,一股蘇合香頓時包裹住巧兒。他鼻息裏有淡淡的藥香撲面而來。

“啊……”巧兒低叫一聲,緊緊閉上眼睛。

作者有話要說:

就停在這裏吧。我過勞動節去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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