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親上加親
定邊縣城裏有兩家醫館,鎮上東頭的這家平日裏是父子二人挂牌行醫,隔壁的藥鋪也是他家親戚開的,生意頗好。
杜仲趴在醫案上,随手翻着桌上來不及寫完的方子,心中感嘆這楚浔也真是個狠人。一聲令下就把鎮上的大夫都請去府裏審問了。也不知今日能不能審出個結果?若是這些個郎中勾結在一起做案,一個都回不來,是不是神醫杜仲下半輩子就得一直在這裏懸壺濟世了。
正惆悵間,門口探出一顆腦袋。
“請問,李郎中在嗎?”門外來人一看就是幹體力活的,黝黑的面龐微微浮腫,暗淡無光。
杜仲不耐煩的擺擺手說:“今日李郎中不當值。有病我給你看。”
楚浔怕鎮上的郎中都被抓走了,百姓沒人照看,央告杜仲來醫館裏頂替。杜仲心中是一百個不樂意。他打算回去以後把楚浔的方子改改,需要更苦些才好,要不那人體會不到他的郁悶。
門口的人嫌棄的往後退了半步說:“我就開點藥,要不我直接去藥鋪也行。”
“藥鋪今兒個也不開。”杜仲甩下一句話又無骨一般趴下來。哪裏有半分醫者的樣子。
來人轉身往外走着說:“我還是去鎮西的張郎中那裏看吧。”
“張郎中也不在,今日鎮上的大夫都去吃請了,明日……也說不好。”
“啊!”病人愣在原地,不知該走該留。
杜仲看他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不耐煩的揮揮手說:“本神醫就勉為其難給你號號脈吧……”
那人哪裏相信他是正經人,還是往後躲。
杜仲冷哼一聲說:“不用號脈我也知道你是什麽毛病。”
“你,信口雌黃。你怎麽會知道我哪裏不好。”
杜仲笑得更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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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外地口音,家眷不在此地吧?”
那人點點頭說:“我一個人離家來定邊采鹽。妻小在老家。”
杜仲直起身子邪魅笑道:“妻小不在,您就該本分些,怎可夜夜笙歌,不腰疼才怪。給你開兩幅利水補腎的藥,消停消停自然就好了。”
“啊……”那人的臉膛越發黑下去,還透着幾分綠。他搓搓手趕過來說:“還真讓我趕上神醫啦。先生您怎麽看出來我的病的。”
杜仲嫌棄的轉過身說:“你這臉色,幹了什麽盡人皆知。不是大夫也看得出。”
那人摸着自己的臉頰。吓得立刻噤了聲。
杜大夫在醫館氣定神閑,而此時的楚浔在府裏卻是一籌莫展。
眼看已近晌午,楚浔一個人在堂屋裏審問。晚娘和巧兒進不去。只能在窗根下偷聽。
楚浔一連審了兩個藥房掌櫃,又審了三個大夫,絲毫沒有進展,咳嗽聲卻是一聲深似一聲。
晚娘急的在窗根下走來走去,反複揉搓着手帕說:“這再審下去,犯人沒找到,王爺先起不來床了。”
她看看巧兒說:“要不,你去說一說,讓王爺先歇歇。”
“可是王爺說今日必須審完。他怕夜長夢多打草驚蛇。”
屋內急促的咳聲再次響起。陳峰帶着第三個大夫出了門口。這大夫正好是那一日晚娘請來給楚浔診病的老大夫。
巧兒和晚娘立刻迎上去。那大夫在場,大家不方便多說,只是使眼色。
“下一個還叫嗎?“晚娘問。
陳峰搖頭,朝裏面努努嘴說:“等等吧,爺累的夠嗆。”
“嘴都紫了。話多了傷神,年紀輕輕的如此不知保重。”老大夫撚着胡子氣哼哼的說。
他早上剛開了醫館的大門,就被稀裏糊塗的請進府裏,問了一大堆匪夷所思的問題。他一年裏開的方子也用不到幾次榆樹皮,怎麽會有人對這個東西感興趣?
巧兒和晚娘對視一秒,争先恐後的擠進了門。
一進堂屋,果然見楚浔歪靠在榻上。
他今日因為頭痛戴了寬寬的抹額,此刻以手支頭。細瘦的指尖按在抹額上,一副精疲力盡的樣子。
“爺……”
“浔哥哥……”
兩個女人一左一右趕過去。
楚浔半睜開眼,耐不住頭痛欲發厲害,複又閉眼。
“審出什麽沒有?”晚娘先問。
楚浔擺擺手指輕聲說:“藥房和郎中的口供都對得上,沒有任何破綻。這半年裏并沒有人大量使用榆樹皮。”
他又擡頭,指指額間對巧兒說:“幫我按一按。”
巧兒知道他頭痛得厲害,趕忙來到他身後,摘下抹額幫他輕輕按揉。
一觸碰到他額頭上光潔的皮膚,還是溫熱的。杜仲雖然給他開了退熱的方子,可是燒還是沒退。再低頭看他的唇色,那老大夫也沒添油加醋。說了這一上午話,楚浔氣促得厲害,嘴唇果然發紫。
“爺……”巧兒小心的問:“咱們需要從其他地方想一想。這個兇手能一下子神不知鬼不覺的殺那麽多赫人,他只能在赫人商販集中的地方下手。比如……客棧?”
楚浔點點頭說:“是。我已經去打聽了。鎮上有兩家比較大的客棧。陳峰下午就把客棧老板帶來。”
晚娘一聽吓了一跳。這審問了幾個大夫,楚浔就已經要支持不住了,還要連夜審客棧老板不成。
她正躊躇間,楚浔望向她問:“晚娘,一般赫人來到此地,有沒有必經之處?”
晚娘想了想說:“赫人買了米和鹽,一般不多做停留。在客棧上住一兩日就離開了。定邊沒有什麽其他東西可買。也沒什麽景色可賞。”
“那看來只有客棧可以下手了。”
“嗯……還有一個地方。”晚娘突然擡頭說。
巧兒和楚浔齊齊看向她。
“離鎮上十裏地的山上有一個小小的薩滿廟。赫人信奉薩滿。他們上路之前都會先去拜一拜。”
“定邊怎麽會有薩滿廟?“楚浔撐着坐起來問。
晚娘搖搖頭說:“我也不知道,似乎突然就冒出來了。”
“走!”
楚浔猛的站起來。晃了晃要倒,被巧兒一把撈起來。
“現在就去?”巧兒不确定的問。
楚浔扶住身旁的架子說:“晚娘留下。招待幾個大夫好好喝一頓酒,然後把他們送回去。客棧老板來了以後,幫我審一審。”
“嗯……“晚娘點頭,又不确定的看向巧兒。
巧兒扶住楚浔說:“我在路上照看王爺,去去就回。姑娘放心。”
晚娘勉強點頭。她就算不放心,也攔不住這個哥哥。定邊出了将近二百條人命,赫人又虎視眈眈下了戰書,的确是一刻也不能耽誤了。
一行人來到院門口,只見杜神醫閑閑散散走過來。
“你怎麽回來了?”楚浔也不客氣,直接質問。這杜仲明明答應了他要代職一整天的。
“本神醫只出診半日。”
“再有病人怎麽辦?”
“明日趕早。不對……明日我可不去了,又不給工錢。”
楚浔無奈搖頭。他知道自己這位大夫架子大,連他都請不動。
杜仲一面往院子裏走一面嘟哝:“這兒的大夫也是好當。十個病人有九個是一樣的毛病。”
“什麽毛病?”巧兒好奇的問。
杜仲斜了她一眼說:“是你們小姑娘不該知道的毛病。”
“為何?”楚浔疑惑的問。
杜仲沒好氣的回身數算道:“你想想,這裏都是外地來采鹽的工人、沒有家眷,工錢豐厚,此地又與世隔絕,還能不添毛病?這晚娘也該好好管管了……哎,她一個女孩家如何管?”
杜仲一面唠叨一面走遠了。
楚浔愣了一下,由巧兒護着上了車。一放下轎簾,楚浔就摸索着湊到她身邊,慢慢躺倒在她的腿上。
巧兒摸着他滾燙的額頭,心疼的輕輕撫摸他的額際。
“很難受是不是?”巧兒低頭問。
那人皺着鼻子挪了挪頭,找了一個舒服些的姿勢把臉埋起來。悶着聲音說:“就是……想你了。”
巧兒一愣,緊接着紅暈燒到耳邊。她前一日與楚浔初試,那人似乎是嘗到了甜頭,只是一夜沒在一起,就說出這麽不矜持的話來。
見巧兒半晌沒應聲,那人撐着擡起頭來,望着巧兒的臉說:“你怎麽不說話?”
“我該說什麽?”
“說你也想我呀!”
巧兒臉色紅的發紫,憋了半天才擠出一個“嗯”字。
楚浔顯然很不滿意。又趴回巧兒的腿上,輕輕哼了哼。
巧兒自知理虧,趕忙輕輕按揉他的後心。
“爺,剛才杜大夫的話……我也聽明白了。晚娘姑娘一個人掌管這定邊縣城,也真是為難她。”巧兒又不自覺的把話題轉移到晚娘身上。
楚浔還是趴着,若有似無的哼了一聲。
“你有沒有想過,給他找個幫手?”
“嗯……”楚浔翻過身來,合着眼說:“得有個男人幫她。”
巧兒沒想到他說的如此直接,一時間有些結巴。
“可……可是,哪個男人能幫姑娘呢?”
“看她喜歡誰吧。”楚浔不在意的說。
巧兒瞪大了眼睛問:“爺……您能樂意?”
“我有什麽不樂意的。早晚有這麽一天。”
巧兒倒吸口氣,乍着膽子繼續說:“呵呵,爺真是大度。只是不知晚娘喜歡什麽樣的幫她?”
“程破空……”
“咳咳……”巧兒被自己的吐沫嗆得直咳嗽。
“你覺得程班主能行?”巧兒問。
那人笑笑,不在意的說:“有什麽不行。我和破空親如兄弟,這樣一來親上加親,豈不快哉?”
喬巧兒感覺自己從裏面裂開了。她沒想到達官顯貴這麽大度。這種事情還有親上加親。
作者有話要說:
不能再拿巧兒逗悶子了,快點快點告訴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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