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深潭
這一夜楚浔回到心心念念的鴛鴦帳裏已是子時。
喬巧兒也沒客氣,自己沐浴更衣熏得香噴噴的直接鑽進帳子。只是楚浔似乎沒了白日裏的精神頭,他恹恹的靠在帳子裏,見到巧兒鑽進被子裏只是勉強擠出一個笑容。
“王爺,我剛才聽到杜先生和陳峰在議論咱們去關外的事……”巧兒鑽進他懷裏擡頭問。
“嗯……”楚浔不置可否的應了一聲,摟住巧兒的肩頭說:“怎麽議論的?”
“他們說必須攔住你,因為藩王不經聖上恩準出關,私自會見別國君王,這是死罪。”
“嗯……”那人軟軟的靠着,似乎不願說話,只是懶散的應聲。
“那……你還去嗎?”
“去。”楚浔輕輕吐出這個字,似乎巧兒提到的那些顧慮他根本沒有考慮過。
他沉默了半晌才又開口:“我……”
楚浔剛一出聲,突然颦眉微微吸了口氣,緩了片刻才繼續說:“我并不需要出關,只到長城腳下就好。”
“那你去見什麽人呢?”
“不知道?”楚浔按住心口微微動了動,搖搖頭說:“書信發出去,愛誰來就誰來。”
“你不怕皇上治罪?”
“這種時候,誰去都有可能喪命。我是冒着掉腦袋的危險去的,怎麽還會治我的罪?”
“那……萬一是那個什麽可汗親自來呢?”
楚浔的身子往下滑下來,躺倒在枕龛上,面朝着巧兒說:“那将雲可汗是我的繼父,我去會他,于公于私都不該怪罪,放心吧。”
Advertisement
那人說到“繼父”二字時,臉上浮現一絲慘淡的笑容。
說起來這确實是一個殘酷而滑稽的事實。有幾個王爺會有蠻子作繼父的?因為自古以來也沒有幾個王妃改嫁去關外的。
巧兒面對着他,能感受到他溫熱的鼻息。
“王爺……”巧兒在斟字酌句:“從太妃出關後,你……見過她嗎?”
“沒有。”楚浔開口說話時,她聞到了濃重的丹參味道。
她用手掌撫上楚浔的心口。那人只穿着一層裏衣,胸口單薄得讓人心疼。
“那這一次……會見到她嗎?”
“不會!”楚浔斬釘截鐵。
巧兒不敢再深說。丹參的味道近在咫尺,她湊到他嘴邊問:“怎麽含着藥睡?”
楚浔用額頭抵住巧兒的頭頂蹭了蹭,他輕輕搖搖頭在她耳邊說:“人不太舒服。”
“要不要去叫杜大夫?”巧兒很少聽到他自己說不舒服,滿眼都是擔心。
”不要……睡一會兒可能就沒事了。只是累了。”
巧兒能感覺到耳邊的呼吸聲紊亂而勉強,但是那人把自己摟得太緊,她只能懸着心觀察。
燈火熄滅,帳內一片漆黑,巧兒數算着他的呼吸聲,倦意終于襲上心頭,沒過多久也支撐不住沉沉睡去。
巧兒酣然沉睡,幾日來各種光怪陸離的情景入了夢。
笑得如菩薩一般的大和尚,高入天際的佛香,在水面上馳騁的花馬,一張張畫面如走馬燈一般,毫無邏輯的串在一起。
她夢到晚娘掀起帳簾來,甜甜糯糯的喚着“浔哥哥”,随後又開始叫她的名字:“巧兒……巧兒……”
巧兒下意識的想用被子蒙住頭,可是卻動不了。
“巧兒,巧兒……”呼喚聲就在耳邊,還有人推她的胳膊。
她躲無可躲,吓得出了一頭汗,一下子喊出了聲。
“啊!”巧兒在喊聲中醒來,面前似乎有一個人影。
她甩甩頭,看清那身影是楚浔,并不是晚娘,才要松一口氣,卻又突然意識到不對。
“巧兒……”那人的聲音嘶啞,在黑夜中顯得絕望而痛苦。
巧兒此時徹底清醒。她一骨碌爬起來,先是摸到了楚浔冰涼的手。
“爺,怎麽了?”
“去……叫……杜仲!。楚浔大口喘息着說。
巧兒顫抖着手掀開簾子,打了火折子,燈火一亮,她被楚浔煞白的臉和青紫的唇吓了一跳。
“你哪裏不好?”巧兒摸了一把他的額頭,滿頭滿臉的冷汗。
“……喘不……過氣來!”楚浔掙紮着說。他半靠在床頭,胳膊攤在身旁,手松着,似乎連握拳的力氣都沒有了。
“爺,你別急,我這就去!”巧兒口裏說着,其實自己何嘗不是亂了陣腳。她下了床,只摸索到一只鞋,另一只試了幾次都找不到。
她顧不了那麽多,光着一只腳,披上袍子推開門就跑。
“杜大夫……杜大夫……”
杜仲住在隔壁院子,她一路跑一路喊。
杜仲屋裏的燈光率先亮了,此後是晚娘的院子也有了腳步聲。
”怎麽了?”杜仲推開門,見到披頭散發的巧兒已經大致明白是怎麽回事。他一面問着一面已經取過藥箱。
巧兒喊道:“王爺心疾犯了。”
杜仲面色凝重,腳下生風,幾步已經跨到了院門口。
此時晚娘從隔壁院子快步迎過來問:“浔哥哥出了什麽事?”
杜仲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晚娘,并沒有答話。
巧兒剛要答,被杜仲瞪了一眼,趕忙收聲。
一行人不再說話,魚貫進入楚浔的卧房,一進屋子卻見楚浔趴在床邊上吐了。
“浔哥哥……”晚娘叫的聲音最大,也跑的最快,已經沖過去抱起了楚浔。
“這是怎麽了?”晚娘被楚浔的臉色吓了一跳。
杜仲卻是一點都不憐香惜玉。他伸手擋了擋晚娘,示意她站到一邊去。扶着楚浔靠好,手已經搭上了脈。
楚浔吃力的睜開眼,望着晚娘,硬擠出幾個字:“無妨……只是胃痛。”
“別說話!”身旁的杜仲呵斥道。
杜仲緊緊鎖着眉,擡眼對晚娘說:“去我屋裏把櫃子裏的銀針拿來。”
“哪個櫃子?”
“就是床頭上的櫃子,我也記不得第幾層了,你都翻一翻,快!”
晚娘不覺有疑,一溜煙出了屋子。
巧兒能感覺到楚浔卸了力,他不自覺的露出痛苦的神情來。
“從何時開始心悸的?”杜仲沉聲問。
楚浔輕輕搖搖頭,不願意說話。巧兒只得插嘴說:“剛睡下的時候就說不舒服。”
“以後這種情況必須立刻叫我,別光想着快活,不顧死活!”
“我!”巧兒委屈極了,他們是真的沒顧得上快活。
杜仲嘴裏埋怨着,手下卻一刻都沒停。他迅速翻出銀針來,已經開始行針。巧兒這才意識到他說要找針,只是為了把晚娘支出去罷了。
沒一會功夫,楚浔胸口上已經滿布了細小的銀針,他的呼吸起伏見緩,只是唇色還是青紫。
杜仲又從藥箱裏翻出藥丸來,楚浔聽話的張開嘴,含在舌下,抿起唇忍痛。
待到杜仲把針一根很拔下來時,晚娘才氣喘籲籲跑回來。
“杜先生,我把全屋都翻了也沒找到銀針。”
杜仲有些心虛的咳了一聲說:“我……忘了。針就在箱子裏。”
晚娘有些愕然,可是滿眼都是哥哥,也顧不上和杜仲理論。
“這個樣子怎麽出關?”杜仲忙完了,繼續開始埋怨,一面說一面給楚浔輕輕按揉心口的穴位。
那人的面色終于開始緩和。
一提起出關。晚娘眼中漾出了憤恨。她提高音量說:“浔哥哥不要去,我不許你去見她!”
楚浔剛平複些的呼吸又紊亂起來。杜仲板起臉低喝一聲:“晚娘……”
晚娘一愣,随即咬起朱唇低下頭。
此時的楚浔被巧兒扶着躺好。這次發作似乎耗幹了他所有的力氣,他的眼簾顯得格外沉重。
“他很累了,讓他睡一會兒吧。”杜仲站起身說。
“我陪陪他。”晚娘趕忙說到。
此時楚浔已經面朝裏,似乎沉沉睡去。杜仲想了想才點頭。拎着箱子就出了門。
巧兒跟在他身後,小碎步跑了出來。
“杜先生,王爺要不要緊?”巧兒跟在他身後問。
杜仲沉着臉轉頭,叉着腰回問:“他發作的樣子你也見了,你說要不要緊?”
巧兒攥着拳頭,扭扭捏捏的低聲說:“我知道王爺累了一天了,我們回屋就熄燈睡下了。”
她的意思是自己什麽也沒做。
杜仲眼珠轉了轉,嘆口氣說:“不怪你。他這病不知道什麽時候就吓人一跳。”
“杜先生,王爺這心疾有多久了?是因為風痹連累的嗎?”
杜仲點點頭說:“這是老病根兒了。先是風痹,後來侵襲到心脈,才有了心疾,這也是因為他自己不知道好好将養。”
“可是……”巧兒在猶豫着該不該深問下去,一想到晚娘的樣子,她定了定神說:“晚娘不知道王爺有心疾是不是?為什麽不告訴她?”
“這……”杜仲沉吟不語。
“我知道晚娘是誰。王爺告訴我了。知道這事的沒幾個人。王爺身邊只有墨江,陳峰和杜先生您知曉,這些王爺都說了。”
杜仲心中暗嘆,看來這小丫頭不簡單,已經知道了漢西王府最深的秘密。
他咬了咬牙說:“當年……王爺是為了救晚娘,才跳到江裏落了病根的。他怕晚娘內疚。”
“跳江?”巧兒想起楚浔今日在馬車上噩夢。他說夢見自己沉進了潭底。
“為什麽晚娘會落水呢?”巧兒決定今日把所有疑問全都問個明白。
“哎……”杜仲長嘆一聲說:“那一年王爺還小,晚娘更是只有七八歲。老王爺去世後他們被王妃送到程破空的船上暫住。他們本來是等着母親來接的,可是後來傳了消息來,王妃改嫁去了關外。晚娘年紀小,哭了幾宿後偷偷劃了小船要去找母親,不幸落水。王爺自小體弱,那一夜本來就起了高熱,還是跳到江裏去救晚娘。妹妹是救回來了,他自己卻落了病根。”
杜仲說的簡要,但是巧兒還是被字裏行間的憂傷包裹得透不過氣來。
她無法想象七八歲的孩子突然沒了父母,該是何等絕望。楚浔在夢中沉入潭底,包圍他的可能不光是冰冷的湖水,應該還有讓人窒息的思念。
“所以……晚娘才會如此記恨太妃?”巧兒再次擡頭問道。
廊下燈火跳躍,窗內隐隐有晚娘坐在床邊的影子。杜仲回身看了看那一對兄妹,眼神在燈下暗了暗,點點頭。
同類推薦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