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小畫冊
第二日,驿站裏一派如常。楚浔睡到日上三竿,醒來後一個人在帳子裏看書。巧兒拿着針線坐在窗口的光影裏,一面比劃一面嘟哝:“這雲鶴紋真是不好繡,等回了府裏,我得趁着墨江姐姐出嫁前跟她學學。”
”學什麽雲鶴紋?”楚浔探出頭來一臉不悅。他想起杜仲說他的脖子和仙鶴一樣細了。
巧兒擠擠眼睛說:“別聽杜先生的,他就會一味的玩笑。我們爺可偉岸了。”
楚浔得意的笑笑,這才又靠回榻上,悠閑的搖起扇子來。
“回頭我給爺繡一個大象紋……”
楚浔把扇子“啪”的一合,用扇子指着巧兒喊:“我看你敢!”
巧兒笑嘻嘻的往外躲,一跑到門口險些撞上進門的陳峰。
“這丫頭,都是爺的身邊人了,怎麽還這麽毛糙?”陳峰吓得往後一跳,他可不敢碰巧兒。
巧兒小臉羞得通紅,如今誰都知道了她和楚浔的關系,說話越發直白。
巧兒委屈的癟癟嘴,來到楚浔身後,楚浔也不忌諱,直接把她拉到身旁護住。
“什麽事?”楚浔問陳峰。
“赫人那邊加了布防。三步一崗五步一哨,城牆北面的城鎮裏全都是赫人兵将。榆林衛的束武将軍帶話來,看這規格……恐怕是……”
“我明白了……”楚浔打斷他。他知道,這十有八九是将雲汗親臨了。
楚浔站起身,抖抖衣襟回身對巧兒說:“咱們也收拾收拾,該來的總算來了……”
榆林衛裏的百姓這幾日都在街頭巷尾議論,平日裏這小城一頓飯的功夫能跑個來回,城內的人都是半熟臉。可是這幾日卻是來了稀客。
他們不知道是什麽大官來巡,只知道這官帶了二百口棺材,兩千匹馬,一行人浩浩蕩蕩占了半個榆林城。而長城那邊的赫人小城也明顯暗流湧動。城裏的兵丁比百姓還多。城牆上插着各色的花旗子,寫着曲裏拐彎的赫人文字。據說那旗子上印的是“夏”字,是赫人的國號,只有他們的可汗出巡時才會用這種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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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的榆林城外長城腳下,赫人騎兵蜿蜒列隊,黑壓壓一片。而城牆上的漢西王一行,只有寥寥幾人。确切的說是幾個活人。那二百口棺材整整齊齊的一字排開,倒也是烏壓壓一片,與赫人騎兵交相輝映。
楚浔負手迎風立于城牆上,微眯着鳳眸觀察着四周。
巧兒站在不遠處的高臺上,不時墊着腳看楚浔的臉色。那人離得有些遠,臉色白的模糊。
巧兒擔心的拉拉一旁杜仲的衣袖說:“先生也真是,王爺明明不舒服,您也不給開些止痛的藥。”
楚浔今早起來臉色就發青,巧兒一再追問,那人才承認是胃痛。
一旁的杜仲卻是輕笑道:“我開了方子也沒用。他這胃疼就是吓的。”
“吓的?你胡說!”巧兒本就滿心擔憂,正沒地方發洩呢,她叉着腰怒道:“我們爺是誰?泰山壓頂也能巋然不動。”
杜仲冷笑出聲。
“小巧兒,你确定了解你們爺嗎?你跟着他的日子太短。他那些死穴你還不知道。”
“你是說他怕見那個什麽可汗?還是怕見太妃?”巧兒問。
“自然是怕他的親娘喽……”杜仲靠在城牆上看着城下,突然扯了一下巧兒的衣袖說:“哎,來了來了……”
巧兒從風化的磚牆縫隙間往下看,只見一個滿頭辮子的大漢騎在一匹銀色大馬上走到近前來,他身後浩浩蕩蕩跟着百十來號護衛。
巧兒看到赫人的陣仗,再看看不遠處孤零零站在風中的楚浔,她咬咬牙,擡腳快步往那人身邊跑。
“哎,小丫頭,你別過去!”杜仲在身後喊。今日事關重大,閑雜人等應該回避的。
可是巧兒不管那套,她一陣風一般跑到楚浔面前,頭發都吹亂了。
“巧兒,你怎麽來了?”楚浔皺着眉頭問。
“我……我來給爺壯膽!”巧兒氣喘籲籲說。
楚浔先是一愣,随後眼裏漾出笑意來。
“壯什麽膽?胡鬧!在我身後站好,別亂說話。”
巧兒見楚浔沒有轟她走,探出頭來朝着杜仲吐了一下舌頭,然後板起面孔,規規矩矩的站好。
此時赫人一行已經走上城牆來。領頭的還是那名大漢。剛才巧兒只看到了他梳滿小辮的頭頂,此時才得以看清全貌。
只見來人四十多歲,雖然人高馬大,但是并沒有赫人的寬臉盤和窄眼睛。那人面色白淨,一雙眼睛深邃威儀,倒有點像胡人。
那人走到近前,定定的望着楚浔,咄咄逼人的目光裏透着些許審視。
楚浔也沒有示弱,站在那人跟前用目光相迎。
“你是……浔兒?”來人先開了口。說的一口純正的博平話。若是不看他的打扮,只聽聲音,會認為他是京城人。
楚浔眼內陰晴變幻,一時微怔。這個人竟然叫他的乳名,那他一定就是将雲汗了。他明顯是随着那個人一道如此稱呼他。
沉默持續了良久,楚浔才不卑不亢的行禮道:“漢西王楚浔見過大汗。”
對面人見他不願提及私事,也正色道:“王爺就帶了這麽幾個随從?”
楚浔望望将雲汗身後的随從,用餘光看看自己身邊的陳峰和巧兒,淡淡的笑着點頭說:“今日為賠罪而來,輕車簡從才能看出本王的誠意。”
“好,你何罪之有,說說看!”
将雲汗說話時自帶霸氣,此刻面對他兒子輩的楚浔更是不帶一絲客氣。
楚浔指指城牆下的一排棺材說:“二百條人命确實發生在本王的屬地內,無可推诿。這一次我把那案犯一并帶來,随可汗審問發落。至于苦主……屍首本是損毀嚴重,我已命人一一歸位收斂,也算給這些苦主家人一個交代。”
“二百人?都身首異處了。你确定拼湊得對嗎?”
“确定!”楚浔看看身後說:“我的随身內侍是漢西第一仵作之女,每一個屍身她都仔細查驗過了,不會有出入。對吧,巧兒!”
楚浔回身問巧兒。
“沒錯!“巧兒脆生生的答應說:“死者為大,這事絕對不能搞錯。”
将雲汗饒有興致的看着巧兒問:“問題是這麽些屍首,死人不會報上姓名,怎麽分給家人呢?”
巧兒從懷裏掏出一個小本子,雙手呈上說:“這是屍首畫冊。我按照頭骨特征給每一個畫了像,還把每一個人的明顯特征都列出來了。身高、歲數、缺不缺牙……家人應該一眼就能看出來。”
“哦?”将雲汗也是一驚。他拿着小畫冊真的細細的翻看。
“看來……你們是真的有心了。”将雲汗合起畫冊說。
楚浔再次躬身說:“不光如此,這一次本王還帶來了精鹽五百石。白面五千石,以表誠意。”
“哦?”可汗冷着面孔說:“你這是拿錢買我族人的人命嗎?”
楚浔抿抿唇搖頭說:“人命無價,自然是千金不換。但是這些人已經命喪異鄉,将雲汗是不會為了面子而拒絕本王這番心意的。”
“你怎麽看出我不會?你覺得我是如此貪財之人嗎?”可汗面色不郁。
“不是!”楚浔沒有半點退縮,他悠悠說道:“當年大夏之所以能打敗俺答奪取江山,是因為‘仁義’二字。故去的燕西王最是宅心仁厚,對大夏子民都呵護備至。您将雲汗一定深得燕西王教誨,心系黎民,仁民愛物。這草原上的牧民最需要的東西,将雲汗是不會拒絕的!”
”這……”一提到早逝的父王,将雲汗目光變得柔和起來。他也不得不承認,這些錢糧是雪中送炭。
“好吧……這樁事也算有了交代。我會派人撫恤安置這些苦主。”
楚浔微微松了口氣。他抱拳道:“兩境相安,最是恩澤百姓。将雲汗寬宏大量,我替漢西百姓謝過了。今日在此作別,各自珍重。”
“哎,哪裏這麽急着走。你難道不想随我去見她嗎?”
楚浔立住,眼中陰晴不定。他頓了片刻才搖搖頭說:“本王此行只為公事,并沒有想要見的人。”
“可是,浔兒,她……對你切切在心,她很想你。”将雲汗說此話時,似乎突然變成了一個尋常的慈祥長輩。
楚浔心血翻湧,百感交集。他緊緊繃着兩腮。控制着自己的情緒。
他再次搖頭,艱難的說道:“當年的事我已記不太清,舊情不再,何必庸人自擾。本王,告辭了。”
“好吧。這事勉強不得。告辭!”将雲汗收斂神色,點點頭幹脆利落的轉身。
楚浔也轉過身來,心頭一松,卻迅速湧上失望與惆悵來。他閉了閉眼,艱難的邁開步子。
兩人背對着背越走越遠,将雲汗走進烽火臺。邁開步子欲要拾階而下,卻突然停住,立在了暗影裏。他想了想,輕輕舉起右手。
身後的侍衛立刻會意。點了點頭,回身迅速朝着楚浔跑去。
“站住!”侍衛大喊一聲,一左一右死死抓住了楚浔的肩膀。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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