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張潇沉默着,似乎在考慮葉吱的話有幾分真。她看着面前的女生,不可否認的是,葉吱很漂亮。

她處理過太多有關校園暴力致死的案件,每個案件都有個漂亮的女生。而最後的始作俑者無外乎是這樣的漂亮女生。可警察是偵破案件的,雖不以有色眼鏡看人,但太多的漂亮女生騙人了。

可這一次,她卻不覺得面前的女生帶着僞善的面皮。又或許她裝的太好,也不是沒這個可能。

害怕,焦慮,恐懼。

淋漓盡致。

眼裏似惶恐,緊張得呼吸錯亂。

張潇剛要說什麽,旁邊的人先開了口。

于佑:“你是她生的希望。”

張潇怔了下,擡頭,複雜地蹙眉。

她沒想到佑隊會這麽說。

張潇下意識地瞥向葉吱,發現這孩子比她更覺得荒謬。

葉吱好不容易冷靜點兒,就被寸頭男警一句話整愣了。

“?”

她指了指自己,錯愕:“我?”

她是呂絹生的希望?

“警官哥哥,你是不是搞錯了?”葉吱強顏歡笑:“我和呂絹的關系很差,我曾經還罵過她。她也為此記恨我,跟蹤了我三百七十天。如果不是我的朋友每天接我上下學,說不定死的就是我了。”

于佑:“她媽生下她以後就跑了,把她丢給了現在的爸爸。呂絹現在的父親嗜酒如命,曾用呂絹的初次換二十塊錢買酒。”

葉吱肩膀一僵。

“她父親自此知道了女兒的用處,那是呂絹高一上學期的事情,十六歲。她被滾皮球一樣踢來踢去。或許是羨慕你的生活吧,她格外注意你。”

“呂絹想過的,是和你一樣的人生。”

于佑平靜地看着葉吱:“所以,你就當這場問詢不存在。繼續過你的生活。”

現在的大人都這樣嗎?把人當七歲小孩。

葉吱瞪大眼睛。

她可憐呂絹的人生,但她就應該被冠上這樣的名號嗎?

因為羨慕,所以不折不扣地跟蹤了三百七十天?

因為羨慕,所以總是對着她怪笑,像個幽靈一樣跟在她身後?

這場問詢不會不存在,相反的,它會一直像根刺,刺在葉吱的心頭。

她不是天使,也不是惡魔,只是一個平常不過的普通人。

她不需要任何人羨慕她,只想過好當下。

“對了。你是葉隊的女兒吧?”

葉吱愣了幾秒。

于佑:“你父親是個好人,我希望你也是。”

“?”

這是什麽意思,把她當作嫌疑犯了?

“謝謝,我就是好人。”葉吱站起,“我這人沒那麽小氣,不會為了去年那點小事就抓着不放,對我來說,這一年多我的眼裏就沒有呂絹這個人,如果她開學沒有招惹我,我們之間不會有矛盾,或許牧老師問我知不知道呂絹下落的時候,我只會說這位同學是誰。”

說罷,葉吱走了。

一關門,她的腳軟了。

下一秒,手被人抓住。

倏地,她擡眸,看清的面前的人後,鼻子一酸。

“謝斯年…”

她帶着鼻腔:“你怎麽在這?”

“你一直沒回來,我不放心。”

謝斯年反握她的手腕,調笑道:“怎麽,出什麽事了?天塌下來我給你頂着。”

啪嗒。

她的眼淚落了下來。

“謝斯年,我成殺人犯了。”

謝斯年愣了下,“傻子,胡說什麽呢。”

“我不想待在這。”

謝斯年嗯了聲:“班級呢?”

葉吱搖頭:“不想。”

“那我們逃課。”

這話從大學霸嘴裏說出來,還真是讓人驚訝。

葉吱破涕而笑,被謝斯年攙扶着,走到教學樓後面的花叢,坐在長椅上。

兩人坐下,謝斯年:“說吧,怎麽回事?”

葉吱哆哆嗦嗦地将呂絹的事情告訴他,過了許久,他沉吟:“這和你無關。”

“我知道,我就是害怕。”葉吱說,“她居然跟了我這麽久,早知道我就不惹她了。”

謝斯年寬慰道:“那時候你班級人都沒認全呢,哪知道有這樣的人。”

話是這麽說沒錯,但她還是後怕。

葉吱嘟哝:“晚上要做噩夢了。”

謝斯年樂了,往她手心敲了一下:“說什麽傻話。”

葉吱擺爛式癱在椅子上,緊張的情緒也終于得到緩解。她舒了聲氣,心想謝斯年還真是有一種令人冷靜的魔力啊。

剛才她一出茶水室還不知道怎麽辦好呢,原想着就這麽失魂落魄的回班級,一而再再而三的在心裏告訴自己千萬不能哭,可一見到謝斯年,這眼淚就控制不住地往下掉了,真夠傻的。

又被謝斯年看到自己脆弱的一面了。

可是沒有謝斯年在她身邊,她又該怎麽面對?

葉吱想着想着,不再像剛才那樣緊繃了,有心情開玩笑了:“謝斯年,你怎麽逃出來的?”

“走出來的。”

“……”

葉吱擡眼:“冷笑話可不好笑。”

謝斯年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我和老師說我要上廁所,就出來了。”

“喔——謝同學厲害啊,上廁所上一節課。”

這回輪到謝斯年沉默了,“葉吱,你冷嘲熱諷的本事漸長啊。”

“好說好說。”

“你這算不算無差別罵人?”

“你覺得算就算,你覺得不算就不算。”

喲呵,又他覺得了。

葉吱自愈能力挺好,這麽看來應該全治愈好了。

謝斯年:“我覺得挺算的,看來我還是不等你了。”

說着他就要起身,葉吱見狀躺在他的腿上,得意道:“你起來啊。”

謝斯年:“……”

他低頭,兩只手揪着葉吱左右臉頰的肉:“你起不起?”

葉吱沒想到他來這麽一出,頓時受驚得像只兔子,也只能撅着嘴:“謝斯年,你玩不起!”

謝斯年含笑:“嗯,我玩不起。你玩得起,陪你玩。”

這力道可不輕,下死手了。

葉吱立馬繳械投降:“別別別,我也玩不起,不靠了不靠了,不靠了還不行——”

謝斯年把手松開,葉吱捂住臉,鬼靈道:“現在你沒辦法了吧,嘿嘿嘿。”

笑得像個傻子。

謝斯年不再找她麻煩,攤手:“那就算了呗。”

沒趣兒,葉吱心裏想。

她白了謝斯年一眼,放下手,閉眼。

“睡會。”葉吱惬意道,“你當會我的枕頭。”

“嗯。”謝斯年低應了聲。

葉吱不困的,大早上精神倍兒好。這話也只是嗆謝斯年,可不知為何,她真的睡下去了。

謝斯年果然是随身安眠藥,從小到大看到他就犯困。

葉吱安心地睡下。

第一節 下課鈴響起,葉吱驚醒。

只是十分鐘的短覺,要命的夢見了高一的呂絹。

夢見她挽着雲晝的手,看着呂絹罵。雲晝碰她的手,她卻一點反應也沒有,直到呂絹“略略略”地怪笑。

草——

真他媽的駭人。

葉吱猛地睜開眼,謝斯年的掌心擋住了她的視線——謝斯年在為她擦拭額頭的汗珠。

“做噩夢了?”謝斯年皺眉,“出了好多汗。”

葉吱含糊地“嗯”聲,恹恹地坐起身,才發現自己的後背全是冷汗。

喵的。

葉吱捏着衣角,揮動着扇風,說不出話來。

過了好一會兒,她主動開口:“我們回班吧。”

謝斯年默然,數秒後嗯了聲。

葉吱老遠就看到牧橙欣站在五班門口,看那架勢是來抓她的。

葉吱走上前:“牧老師。”

牧橙欣蹙眉:“你們去哪了?”

葉吱:“教學樓後面。”

怪誠實的,牧橙欣一噎。

她無奈地擡手,沉重地拍了拍葉吱的肩膀:“別想太多了。”

葉吱低頭,沒說話。

牧橙欣深深看了眼謝斯年,後者站的筆直,喊了句“牧老師好”。

一時間搞的牧橙欣不知道說什麽好,畢竟受到這麽嚴重的“創傷”,總是要有人陪着的。

謝斯年無外乎是最好的人選。

牧橙欣頭疼的嗡嗡響,心說這都是什麽事兒啊。

“行了。你們進去吧,好好上課。”

二者點頭,齊聲:“老師再見。”

進了班級,葉吱總覺得大家的視線全在她的身上。

她艱澀地吞了下口水,坐到位置上。

江池燃坐在雲晝旁邊,兩人一道轉過身:“怎麽了你?”

葉吱煩的不行:“沒事。”

“沖我們撒什麽火呢。”江池燃一臉莫名,“老師罵你了啊?”

葉吱:“沒,你讓我冷靜一下。”

江池燃:“冷靜啥?”

“……”

謝斯年出聲:“要上課了。”

江池燃擡頭看了眼時鐘,嘟囔:“特意過來等你呢,結果什麽都不說。”

葉吱埋下頭,沒道話。

這事兒怎麽說?

怎麽說都不好說。

“行了行了。”江池燃道,“中午請你們吃火鍋,吃不吃?葉吱,看你這麽傷心特意為你組的局啊,別太感動。”

謝斯年捂着臉:“我勸你現在別和她說火鍋。”

江池燃不解:“火鍋怎麽了?”

“小心她發瘋。”

“?”

江池燃還想說點什麽,雲晝同學站在外面已經忍不住了:“江同學,快上課了。”

江池燃恍然:“成,現在就走,反正你們都想讓我走,我就走呗。”

雲晝看着葉吱,最終還是什麽也沒問。

葉吱今兒個實在沒興趣再組什麽局吃什麽飯,渾渾噩噩地度過上午,就讓謝斯年送她回家了。

剛到家,葉吱的視線還沒聚焦。想着把書包放地上,先躺沙發上冷靜冷靜。

突地,她目光一頓。

半響,她開口:“爸……”

葉韋民坐在沙發上,心疼地看着自家女兒,聽到她喊自己,豁地揚眉。

葉韋民笑了笑:“寶貝女兒回來了。”

倏然間,她的眼淚再一次控制不住。

“啪嗒”。

眼淚從眼眶墜落,直至鎖骨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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