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葉韋民慌亂地起身,拉着葉吱的手坐下:“別哭了寶貝。”
葉韋民鮮少這樣喊她,平常要麽不在家,在家和葉吱也說不了幾句話。他是外面的天,也是家裏的頂梁柱。
葉韋民太忙,也太累。葉吱在學校很多事都不會告訴他,也怕他跟着有負擔。
這是葉韋民第一次插足她的事情,因為呂絹。
“警察今天來過了。”葉吱帶着哭腔,“爸,我不知道這件事。”
“爸相信你。”葉韋民帶繭的掌心不重不輕地撫在葉吱的背上,似有似無的安慰讓葉吱安了心。
“那你回來幹什麽?不是質問我嗎?”
葉韋民失笑:“爸連家都不能回了?”
葉吱搖頭。
她今天早上經歷了太多質問,理所當然的以為自己的父親也是來質問她的。
只是,葉韋民的出現無謂是為她寬心。
吃過飯,葉吱借口回房。
葉韋民正洗碗,于玫樊走來,撐在竈臺上:“咱們女兒今天是怎麽了?”
葉韋民放慢了洗碗速度:“吱吱學校有人死了,和她高一還是同班同學。”
“啊?”于玫樊震驚,“玩得好的朋友?”
“不是。”葉韋民搖頭,“關系一般,吵過架的同學。”
“哦…所以呢?”于玫樊皺眉,“這事和吱吱無關吧?”
“本來是沒關系的,但監控錄像顯示那同學跟蹤了吱吱一年多。也是在近幾天在跟蹤吱吱的路上消失的,警察找她問話也沒錯。”
于玫樊吓得僵直身子:“你說什麽?吱吱被跟蹤——!”
“小聲點。”
于玫樊噤聲,好半會兒才慢吞吞道:“吱吱被跟蹤…那不就是你們那個受害者?你們怎麽回事?為難吱吱?”
“不是我們。”
葉韋民洗好碗,往圍裙擦了擦手,被于玫樊打了手臂。他一頓,徑直走向門口挂着布的位置,拽了布擦手。
他道:“最近我都在家。”
于玫樊腦子機靈,馬上懂了:“所以咱寶貝成了嫌疑犯。”
“沒那麽嚴重,勘查嘛。”葉韋民擦好手,作勢要挽于玫樊的脖子,于玫樊現在正氣頭上,一躲,落了空。
葉韋民也不尴尬,老夫老妻了他還能不知道于玫樊的性子,往她臉上親了一下,推着于玫樊的肩膀往外走:“就是例行回避,正常。這樣我還有時間陪你們呢,多好。”
于玫樊消氣:“那倒是。”
于玫樊随意瞥向旁處,倏地腳步一頓。
她皺起眉:“吱吱?”
葉吱的手抓着牆壁,露出一個慘白無力的笑容。
她顫抖着道:“媽,我不想去學校了。”
明明和她無關,可所有人都有把她當作犯罪嫌疑人。
因為曾經和呂絹有過沖突,她成了校園暴力的始作俑者。
這種滋味,真不好受。
于玫樊:“胡說什麽,這事和你沒關系,你安心上課。”
葉吱:“可大家不這麽認為。”
剛才她吃完飯回房間的時候,收到了雲晝發來的鏈接。是學校表白牆的,大家在讨論呂絹的死因。
這件事透露出去很難,警方并沒有公布。這個人到底是誰?
回帖人都在讨論她,說着受害者有罪論的話——如果葉吱不惹呂絹,呂絹就不會死吧。
她實在看不下去,關了平板,想着出來倒杯水喝,就聽到葉韋民因為她而回避。
葉吱覺得自己挺冤枉的,遇到這種傻逼事居然連發洩的地方都沒有,只能任由事态發展。
等到這事兒結束,她一定要找到這個制造輿論的人,讓那人體會被文字虐待的心情。
操蛋。
“那就請假一周吧。”葉韋民兀自道,“讓斯年給你補習,等風頭過去再去上課。”
“行。”
不用去學校,不用面對這些破事,自然再好不過了。
葉吱捏着水杯:“我回房了。”
房間門關上,她郁悶地坐在椅子上,随手打開手機,謝斯年的消息談了出來。
-你還好嗎?
問的什麽屁話,這事兒誰能好受?
葉吱煩躁地“啧”了聲,報複性打字。
-不好。
-真夠倒黴的。
-嗎的,我做錯什麽了,為什麽要我承擔?
-無語。
謝斯年頭一回做人,發了幾個擁抱的表情給她。
-有我在呢。
葉吱的心戳了一下。
她有點兒難受地吸了下鼻子,繼續打字。
-你看到學校那個熱門帖了嗎?
謝斯回:
-看到了,在找發帖人。
-這事兒我解決,我會讓那個發帖人和你道歉的。
-沒做過就是沒做過,葉吱,你別怕。
不愧是青梅竹馬,從小到大就是不一樣,甚至可以說是共頻了。
連她在想什麽都一清二楚。
-我不怕。
頓下,她再次發送。
-我就是煩。
-為什麽大家都覺得是我?
-我看起來很像霸淩女?
-早說別叫我葉女俠了,現在變成貶義詞了。
謝斯年看着電腦挂着的消息。
他的心觸了一秒,跳的有些快。
苦澀地扯起唇,随即當下。
他垂眸,在鍵盤上打字:
-別聽他們的瞎話。
他太知道葉吱了,葉吱哪裏有表面上那樣勇敢,第一次遇到這種事,也不知道躲起來哭了多少次。
連剪毀頭發都要哭一晚上的葉吱,真的能撐過去嗎?
謝斯年知道自己越界了,可又忍不住關心她。
是竹馬對青梅基本的問候,謝斯年對自己這麽說。
于是,他捎起鑰匙,對着沙發上的齊雪蓮說:“媽,我去找葉吱了。”
齊雪蓮自然知道那件事,但她旁邊的謝鵬先開了口:“去吧,好好安慰小吱。”
謝斯年點了下頭。
離上課還有一個小時,謝斯年抵達葉家。
門鈴響了,門被主人打開。
謝斯年背着書包:“于媽,我來找葉吱。”
于玫樊遲疑道:“吱吱現在情緒不太好…”
“我知道。”謝斯年說,“所以現在的她更需要陪伴。”
而他無外乎是最好的藥劑。
葉吱縮在椅子上,抱着腿默默掉眼淚。
這狗血的社會,令人無語的狗血劇劇情。偏偏降落在她這個倒黴人身上。
真特麽,越想越氣。
一拳打在棉花上一樣軟弱無力,想着都覺得反胃。
從受害者變為所有人口中的加害者,難道是她錯了嗎?
她不該去吃那頓火鍋,不該那樣自由散漫,不注意背後有人跟蹤她。
還是所謂的生的希望?
葉吱胡思亂想着,門再次被敲響。
五分鐘前,于玫樊問她要不要吃水果,被她以“頭疼”拒絕了于玫樊進門的請求。
五分鐘後,葉吱自然而然的以為是于玫樊的關心。
沒等門外的人開口,葉吱便扯着哭腔道:“媽,讓我一個人靜靜吧。”
“靜靜是誰?”
熟悉的聲音讓葉吱僵在椅子上,她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
而後,慌亂地抽紙擦掉臉頰上的眼淚,拍拍臉顯得有氣色後,才去開了門。
門被打開一個小縫,葉吱倚在牆上:“你來幹嘛?”
帶着幽念。
謝斯年:“救贖?”
葉吱擡眸:“……”
謝斯年力道大了些,進了屋:“畢竟我是屬于你的天使,天使總是要救贖人委托人的。”
葉吱吸了吸鼻子,關上門:“我什麽時候成你委托人了?說好了,就算是委托人也不給錢。”
謝斯年坐在她剛才痛哭的椅子上:“哭鼻子了?”
廢話,她心裏邊翻了個白眼。
葉吱坐在床上:“謝斯年,你到底是來安慰我的還是來看我笑話的?”
“兩者都不是。”謝斯年靠在椅子上,轉了個圈,面對葉吱,昂頭。
他笑:“我是來陪你的。”
這時候的謝斯年,還挺帥的。
她不免心動了一瞬。
青春期的女孩兒,對妄圖拯救她,并且站在自己身邊的人,總歸是有觸動的。
可惜,她不是陷入深淵的惡魔,謝斯年也不是拯救惡魔的天使。
“滾蛋。”葉吱面朝天花板地躺下,大張在床上,發出嘆息:“謝斯年,我好慘。”
“嗯,有點。”
葉吱倏地坐起身:“你就是這麽安慰人的?”
謝斯年無辜道:“我都說我是來陪你的。”
葉吱:“……”
她再次躺下,手在空中揮動幾下:“滾吧滾吧,我不需要你陪。”
謝斯年沒動:“那我走了?”
葉吱;“……”
“我真走了?”
葉吱咬牙:“謝斯年!”
“不想我走就直說。”
“…”葉吱無奈,“我現在真沒心思開玩笑。”
“為什麽?”
“因為一個八竿子打不着一塊的人,放棄你的人生了?”
葉吱像被戳中軟肋,扯了扯嘴角,故作輕松:“我才沒有,我反倒還要謝謝她呢——這樣我還能有理由在家裏玩一個星期,你沒這個待遇吧?哈哈。”
這幹笑太勉為其難了,一點兒笑意也沒有。
沒有人覺得這好笑。
謝斯年站起,坐在床邊。
他拍了下葉吱垂下的手心:“起來。”
“……”
“帶你去玩兒。”
葉吱別回頭,斜眼看他:“你不要去上課?”
謝斯年一本正經道:“去找你的路上腿受傷了,請假一個下午不過分吧?”
“…嘿,你真是……”
葉吱笑了起來。
不得不說,謝斯年安慰人是有一套的。
謝斯年用葉吱手機打了電話給牧橙欣,牧橙欣讓他家長打電話。
家長還不簡單,謝斯年打了個電話給齊雪蓮,直截了當:“我看葉吱情緒不太好,想說下午帶她去放松一下。”
謝斯年辦事,向來是讓人放心的。
齊雪蓮欣然同意,心照不宣地同老師說了請假的事,牧橙欣自然也知道沒這麽巧,卻也還是同意了。
同意了,事就好辦了。
謝斯年把書包擱置在葉吱家裏,葉吱不想穿校服,便換了休閑服裝。
她站在鏡子前,笑着說:“這樣更像我綁架你去玩了。”
“怎麽不是?”謝斯年靠在床邊,“我可是好學生。”
你還好學生呢,撒起謊來眼睛都不眨一下。
葉吱在心裏吐槽,面上敷衍:“是是是,你是好學生,這世界上就你這麽一個好學生,你最厲害最牛了。”
謝斯年不管她的陰陽怪氣:“謝謝誇獎。”
葉吱整理衛衣帽子:“好學生,去哪兒玩啊?”
“帶你去兜風。”
“你那車夠電嗎?”
“不夠咱倆一塊拖着回來呗。”
“我可不幹。”葉吱頭撇一邊。
謝斯年眨了下眼睛,笑:“葉吱,你不厚道。”
“對啊,你能怎麽樣?”
謝斯年:“那我拖,你站在旁邊看。”
“不。”葉吱笑了起來,“我直接打車回家。”
謝斯年比了個大拇指:“你是這個。”
葉吱雙手抱拳:“好兄弟,言重了。”
謝斯年幹脆利落地站了起來,往她腦門上輕地一拍,随後自以為酷炫地往手放進校褲口袋。
“走吧,好兄弟。”
葉吱愣了兩秒,兩步跑到謝斯年旁邊,跳起重地拍了下他的腦袋。
“沒大沒小!”葉吱說,“罰你一次,下次不許了,斯年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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