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青須

走出壽司店,夜幕已經降臨了。

遠處的山脈只能看見一個模糊的輪廓,月亮挂在天邊,明亮得很。

元太他們和家長通過電話,因為有老師護送,沒回家吃晚飯,他們的父母也不會擔心。

只有守沒有通過電話。

反正打回家也不會有人接的吧?反正,就算回家吃飯也不會有人給他做飯吃。

但家還是要回的。

老師們提議送孩子們回家,但這裏有開車的老師只有島田老師和大木老師二位。騎自行車的廣濑老師誰也送不了。

“沒辦法,我很窮嘛!哈哈!”廣濑老師自嘲地笑笑。

守扯住了大木老師的衣角:“不要無視身邊已有之物啊。”

“咦?什麽意思?”

“大木老師,有人似乎喜歡你,如果不趕緊察覺的話,會和我一個朋友一樣悲劇的。”

“給情敵介紹對象的話,就能将之排除了。”就在早上,守還和柯南說這話,現在,立刻付諸了行動。

“呵呵。”柯南幹笑了兩聲。

對他來說,自己的任務已經完成。從老師那邊要過來的鑰匙被暗中好好地放入塑料袋裏,等待警察的鑒定。

那麽,接下來就是坐車的分配問題。

“小弟弟,要我送你回去嗎?”島田老師湊到守身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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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靠守靠得很近,這原本沒什麽,但守突然覺得胸口燙。

“好疼!”守皺着眉頭把十字架從衣領裏掏出來。

“怎麽了?”島田老師問道。

“這個東西燙呢!”守把十字架握在手裏,翻來覆去看了兩遍,“奇怪,什麽都沒有啊……”

明明在胸前會很燙,現在拿在手中卻一點都不燙了。

“哦,是十字架啊。看上去材質很特殊呢。”島田老師蹲下身,欲伸手捏起守的十字架仔細查看……

有什麽不同了。

他的手觸及到十字架,于是,就從最先觸及的指尖開始,一串串黑色的東西盤旋向上,蓋住了他的手臂,最後蓋住了他整個人……不,不能說蓋住,黑色的東西将島田老師裹住,驀地撕裂——撕開僞裝,守的眼前只有一個渾身鮮血的殺人犯,獰笑着向他說:“小弟弟,是十字架啊。看上去材質很特殊呢!”

守退了一步。幸好表情并未為之所動。

“怎麽了?”遠離十字架的島田老師恢複了原樣。

“沒什麽。”守冷冷地說。

“那麽,上車吧,老師送你回家。”

現在應該怎麽辦呢?柯南想,他已經報了警,但從米花市區到這邊,還有很長的一段距離。就算吃飯拖了些時間,但現在要再拖也拖不了了。

應該就地指明犯人再等警察來嗎?

近郊的菖蒲大街并不是鬧市區,人并不多。現在也就背後的壽司店裏還有些人,但犯人若一心想逃脫或者在逃跑中挾持他人為人質造成傷害之類的話,也不是不可能。

柯南打量着其餘二位老師,思考該借用哪一位的身份說出真相比較好。還是說,就由他自己來說出真相,最後不過是再上一次報紙而已,黑衣組織應該不會注意到的……

“可以。”就在柯南思考的時候,守卻忽然答應道,“那麽,就拜托島田老師送我回家吧。”

他死死地盯着島田老師,說話間一點也沒有高興或不高興的情緒流露出來。

“守?”柯南喚了一聲,那孩子已經坐到島田的車上去了。

“有什麽關系呢?”守說,“我家和你們是相反的方向,而且離得近,島田老師是不會把我弄丢的,對吧?”

島田笑了笑,可能聽得懂,也可能聽不懂。

“而且,說不定會有有意思的事情生,我可不想錯過呢。”守說。

想想看吧,在狹窄的車廂裏,誰也想象不出會生什麽。在這個密封的小空間中,不會有外人的打擾,也不會因為事實是從一個孩子口中說出來而被大人懷疑。

柯南調整了一下他的耳墜手機,這個手機被阿笠博士改造過,能夠向高木警官射信號,告訴對方自己的位置。

“好吧,我也上島田老師的車好了。”柯南舒了口氣。

冷眼旁觀許久的灰原挑了挑眉,沒有多說什麽,暗暗捏了捏胸前的對講機徽章。

柯南和守一起,坐在島田的車後座。

關上門,兩輛車徐徐開動。大木老師載着四個小孩往市區開,而島田則往山的方向開。從這裏到守的家,是一定會經過那裏的。

車廂裏暫時沒有人說話。

島田老師咳了一聲。

“老師好像還沒問守君的全名呢。”他說。

“我姓城戶,”守回答後問道,“老師很喜歡小孩子嗎?”

“是哦,其實老師也曾有一個孩子……”

“曾有?”

“如果活到現在的話,大概就和你們一樣大了吧。”

他說得很随意,一個能把這種悲傷的事說得如此随意的人,一定很會掩藏自己的心。

守無法看清會掩藏內心之人的真心,這是自己的一個弱點。

“抱歉。”守說。

“沒關系,已經……好多年了吧,”島田老師說,“生病去世的,沒有辦法。就算到現在,白血病還是很難被現代醫學破解。”

“真可憐,”守說,“最近死掉的孩子也一樣,一樣可憐。”

車輛開入山區,再過不遠就能看到那個開着夏櫻的療養院了。

“沒有辦法啊。”島田對此也只是如此淡淡地評論。

——世上哪有那麽多沒有辦法的事啊!

柯南故作漫不經心地說:“老師聽說過藍胡子的故事嗎?其實我覺得,最近的案件好像和藍胡子很像哦。”

島田笑道:“哈哈,是嗎?又是小弟弟的偵探游戲啊。不過,和藍胡子還是有很大的區別的吧,童話裏是丈夫殺死妻子,幾乎看不出相同點啊。”

“這個嘛,要追溯到藍胡子的原型哦。”

“原型嗎?”守問。

“是啊,守君,事實上藍胡子的原型是吉爾斯·德·萊斯,聖女貞德的戰友,百年戰争時期的法國元帥。戰争結束後他因為信奉黑巫術,折磨并殺死過數百名兒童,當時便傳出這樣的惡名——在之後就被改成了藍胡子的故事——也就是我們現在所看到的童話。島田老師,作為老師,你應該不會不知道這種故事的吧?”

島田還在用和小孩子說話的口吻:“老師當然知道童話故事,但對背後的原型可沒有深究過啊,畢竟老師太忙了。”

“那麽,老師每天在忙些什麽呢?”柯南問。

“大概是在想怎麽謀殺小孩吧。”守附和。

聽他們兩個一搭一唱,島田說話還是和和氣氣的:“小弟弟們,所以污蔑老師可不行喲。”

“是不是污蔑還很難說呢,”柯南說,“不如這樣吧,幹脆重新回憶一下現場,怎麽樣?”

“回憶現場啊,”島田似乎真的在回憶的樣子,“老師看着小光跑出校門後,就再也沒見過他了,要說現場的話,犯人躲在校外,老師也看不到啊。”

“不是在校外哦,老師,”柯南不急不慢地說,“伊誠光在放學的時候與同學一起離校,在回到不遠的家中後現有東西落在學校,他又急急忙忙地返回學校去拿……然後,他就在學校被某個人弄暈,再沒有用自己的雙腳離開學校了。”

“這麽說來,小光是被犯人藏在學校了嗎?但是警察有搜索過,學校裏并沒有找到小光,更何況無論是人證還是攝像頭,都拍到他離開學校這回事……”

“我說的‘沒有離開’是指他沒有自己走出去。有人将他挾持,藏在某個地方,然後運了出去。”

“可是……”

“如果你想說攝像頭的話,我有檢查過,那個攝像頭是按在校內,朝向外面的。沒錯,伊誠光進校門的時候拍得很清楚,但是出去的人只有一個背影,而且攝像頭的畫質普遍都不高,加上過高的角度問題,如果有人穿了受害者相同的衣物走出去,也會被認為是伊誠光本人。”

“可是,有人證啊。我、大木老師、還有廣濑,可是都看到他離開的啊。”

“你們看到的不過是個背影,廣濑老師和大木老師都說過,他們其實本身并不太了解伊誠光,看到類似的背影再聽到身邊的人的誤導,會把離開的人當成伊誠光也無可厚非。”

“那還有江口先生呢?他可是從正面到背面都看得很清楚的。”

“江口先生年紀大了,老年人只能分辨服裝的特點。據我了解,那一天有校慶,伊誠光和幾個同學穿着同樣的衣服在舞臺上表演節目,有幾個學生是穿同樣的表演服的,自然也穿着表演服回家。江口先生之前也并不怎麽認識伊誠光,他只是看到一個學生跑進校門,然後相同體形與服裝的學生跑出校門而已。在他看來,他能提供信息只有:‘剛剛跑進校門的學生跑出去了啊。’如此而已……”柯南的眼鏡反着光,“那麽,島田老師,能不能請你告訴我,你在明知自己班級的學生有人穿着同一服飾的情況下,是如何從一個簡單的背影來一口咬定,對方會是伊誠光,而不是別的穿着相同服飾的學生的呢?”

“那……就是我看錯了吧,大概不是伊誠光吧,但肯定是我們班的學生是沒錯的。”島田老師改了口。只是很勉強。

車子開過了那家療養院,那一樹櫻花就算在夜色中也十分紮眼。

随風而擺的垂枝櫻,反射着月的光華。

與之相反,療養院裏沒有亮燈,裏面黑漆漆的,不像是有活人居住,倒像個墳墓。

墳墓裏,帶着秘密的死者,窺視着圍牆外。

柯南笑眯眯地說:“但是,老師之前明明說自己鎖了教室門了吧?如果鎖門的話,不會沒有看到教室裏有沒有人……換句話說,老師你确知你的學生都已離開學校,而穿演出服的還有其他班的學生,你是如何确定跑出去的學生就是你班上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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