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小懲大戒

黃昏,如血殘陽映得天雲都失盡了它的本色。

幾個忘川派弟子正在樹林邊上拾掇柴禾,準備生火做飯。大難不死,日子還得照常過。只是,看似平淡的表象下,埋藏了幾分困惑,幾分無奈,這些困惑與無奈逐漸堆積,最終形成了脫口而出的抱怨。

“谷主去哪兒了,怎不見他人?”

“這時候還能去哪兒?定是和那小賊一處。”

“那個初雪?真搞不懂谷主為何對他那麽有興趣。”先前發問那人連連搖頭。

“唉,谷主完全是被他迷惑住了。一個男人,怎會令谷主如此……”

第三名弟子示意他們噤聲,低聲道:“別多說了,谷主知道該責罰咱們了。”

于是各自接着忙乎手頭的活,四下裏重歸靜默。

然而誰都沒有注意到,就在他們說話的當口,一道影子閃電般在林間出沒,瞬息便消失得無跡無蹤。

初雪開始有些為自己的沖動後悔了。

對方被他咬過之處赫然有兩排齒印深深烙進皮肉,手背宛如被刻下猙獰印記,冒出血珠,煞是觸目。趙昕的表情便如這傷疤一般可怖,看得猶自咳血的初雪惶恐莫名,心中升騰不詳的預感。他知道,趙昕這一掌只用了一二成功力,否則他就是有九條命也不夠丢的。不殺,則必是要通過別的方式,欺辱,淩虐,魂魄與肉身一并摧折殘敗,如是種種,成為讓初雪後悔的根由。

趙昕自是恨得切齒。方才一刻,幾乎被柔情沖淡了警覺,這個少年,似乎一直熱衷于粉碎他編織的臆想。但話說回來,誰能料到,有朝一日這牙齒亦可作為神兵利器,将趙昕殺了個措手不及。

你果然,不是珠兒呢。

冷笑,伸手鉗住對方雙肩,狠命壓得初雪嵌入床中,幾欲将他壓死。肩骨咯咯作響,初雪只覺疼痛難當,筋脈似已被壓斷。

“膽敢咬我?”趙昕一字一頓,嘴裏的熱氣直接噴灑而出,迫得初雪別過頭。趙昕卻捏住他的下巴強迫他對視過來,不遺餘力地挖苦:“不過是個洩欲工具,還當自己有多清白?都已經被本少爺幹了那麽多次了,還裝什麽處子呢”

胸口陣陣發痛,不知是緣于身上持續施加的重壓還是這番直刺心扉的羞辱。未幾,一陣恐懼已蓋過所有知覺,趙昕眼中流露的瘋狂熟悉得駭人,如堕深淵,如墜地獄,甚至比受辱本身更為可怕!

初雪記得風亂對他轉述大夫的叮囑,三十日內不可行房。雖然,他不清楚那樣做的後果是什麽,但此刻保護好自己這幅軀體變得比任何時候都重要。他還要留着這身體,去複仇,去拜見師父,最後再到地下陪伴姐姐的亡靈……

他做不到開口向趙昕說明,而後者更不可能聽得進一分一毫。他的神智非常清楚,軀幹四肢卻被重重束縛着,使不出力道抗衡,只好拼命伸手在身旁抓着什麽,卻抓了個空。被子早不知何時被踢到了床下,衣帶在拉扯中也松開了,脆弱的防線被一道道攻破。

不能保全自己,不能完成複仇的任務,不能給慘死的姐姐一個交待。那麽他能做的,唯有這一件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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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城姑蘇,攬玉軒。華燈初上之時,正是各大酒樓客棧最熱鬧的開幕。

二樓一廂雅座,于滿城燈火通明中顯得格格不入。皆因廂房之內暗淡昏沉,獨留一豆淚燭,燭火搖曳無聲。坐中卻只一人,自斟自酌,五官神情不甚分明,略顯疲色的眼中卻并無悶飲者的落寞。

“這麽多年了,沒錯,我還是放不下。”明明是自言自語,他卻始終凝視着前方。酒桌對面空無一人,只有袅袅輕煙自杯口升騰而起,将散未散時,極盡纏綿。

卻是虛幻無形,如同追不回的年華,能夠回憶卻已成空。然,倘若心中真的空洞無物,何來這許多惆悵,許多癡念,許多風情?

“看來,即使不複存在的,也未必就是空。”仰頭将杯中之物一飲而盡,雙眸突然熠熠生輝,煥發出動人神采,“三年了!我們等了整整三年!你務必相信我……信我最後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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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不覺間爬上天際,掩去霞光凄豔絕倫的紅。

擁有極好夜視力的趙昕輕而易舉地捕捉到初雪嘴邊正緩緩滲出一絲血跡。

“你做什麽!”

幾乎在同時,趙昕迅速抓住初雪下颌,強迫他張開了嘴。

看到趙昕不經意間洩漏的一絲驚駭,初雪不由在心底冷笑。他也會害怕麽

他只不過咬破了舌尖,故意造成“咬舌自盡”的假象,竟唬住了見多識廣的趙昕,連初雪本人都有些意外。

明白過來的趙昕臉色一陣白一陣紅,越來越難看,眼見就要發作,身下之人卻忽然冷冷吐出兩字:“懦夫!”

“你說什麽?!”

“不敢與我公平一戰……只做這些……下流勾當,不是懦夫……又是什麽!”初雪毫不掩飾眼中的輕蔑。

“公平一戰?”趙昕幹笑道,“本少爺清楚地記得你是我手下敗将!”

“今後……未必!”雖然還在喘着氣,出口的話卻落地有聲。

趙昕嗤笑一聲:“那本少爺是否該趁着你這小倌兒未成氣候,先下手為強呢”話音剛落,目光倏然陰桀。

“你這個小……”初雪話沒說完,已被趙昕封了穴道,頓時口不能言。識破了對方的激将法,趙昕便不願再多費唇舌,卻又接過話頭:“本少爺就是個小人,不是所謂的君子。”輕薄地拈起初雪額邊的一縷發絲,冷笑道,“你不會真的尋死的,因為你身負使命,死了,就沒法交代了。”

滿足地看到初雪因為絕望而失去焦距的眼神,趙昕胸中充盈着一股報複的快感。方才那番波折并沒有影響到他,反而激起了他性格中固有的暴戾。

趙昕不知想到了什麽,轉身出了屋子,不一會兒便折回,手中多了一件物事。初雪偏頭望去,見是一只很小的香爐。雖不知趙昕要玩什麽花招,心裏卻是清楚,對方必不會讓他好過。

那爐一經點燃,很快便溢滿了一屋的香。放下香爐,趙昕不動聲色地靠近初雪。香氣被趙昕催動內力壓制住了,卻一絲不落地随初雪的呼吸侵入他體內。

趙昕似笑非笑,十指掠過初雪發際,一路滑下,在身上各處游走,極似撩撥。雖然隔着衣服,卻能清楚的覺出那一種異樣的觸感,以及自己越來越急促的喘息。

少年惶惑地睜大了雙眼,想掙紮起身,忽然發現自己全身酥軟,使不上勁來!偏偏那趙昕又不安分,随他的動作而從脖子和胸前突起處傳來陣陣麻癢,朦胧的欲求與體溫一同攀升,神智卻如堕湯池,不複清明。

趙昕冷眼旁觀,看着初雪漸漸潮紅的臉頰,漸漸迷離的目光,估摸着差不多了,便收回了一直在對方身上肆意妄為的手。已經非常敏感的皮膚突然沒了撫弄,猝不及防的難受席卷了整個軀殼,從發梢到腳趾都在叫嚣着索求愛撫。初雪拼命咬牙強忍,卻又如何忍得?再強大的人,終究是要服從于本能的。

這種催情的香,趙昕許久沒用過它了。采花園毀滅後,身邊也只剩下不多的幾囊。它的功效介于一般的催情香與春藥之間,沒有春藥那般猛烈,但若得不到及時宣洩也是很痛苦的。

趙昕頭也不回地走出屋子,反鎖了門。此香可以持續一個時辰不滅,這一個時辰,“你就好好享受吧!”離去之前,他丢下這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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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夜莺在林間唱着不知名的歌謠,空氣中桂香浮動,比日間更為濃郁。一道白影悄然飄落,于月下伫立良久。月光投射出一張年輕俊朗的臉,眉心蹙着淡淡滄桑。自從加入司空殘雪的複仇行動後,風亂從未像現在這般的躊躇。誠然,明白如他,從一開始便看出整件事的不尋常,包括看似弱女子的司空殘雪,她手下的死士,還有那個在趙昕身邊的少年……太多的疑問,揉成一個危險的謎團,吸引着風亂一步步深陷其中。就算知道這是個致命的局,也來不及抽身收手了。

不過,所有的一切都是風亂自願介入的,他并非糾結于此,眼下,他在意的,卻是……

不知為什麽,風亂忽然想起那天第一次見到初雪時,那個少年匍匐拿劍的情景。如今回憶起來,堪堪只記住了那人堅毅渴望的眼神。再回想今日一氣之下對他說了那些狠話,不由隐隐有些懊悔。畢竟素無怨仇,實在沒必要争鋒相對,大不了互不往來,待此事一了便天各一方。

他該是睡了吧風亂有些猶豫要不要進去看看,到了門口卻發現,門闩被人放下,門被鎖住了。

會是誰鎖的門?難道……風亂心思百轉,一種不詳的預感油然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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