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歡喜棺(十四)
不能貶低任何雄性生物的性功能, 即使它是一條蛇。
殘疾的蛇崽內心脆弱,應向沂看着獨自窩在被褥裏生悶氣的條條,深深的體會到了這句話的含義。
應向沂:“好了好了, 不就是少了一根嗎,你照樣是條小公蛇。”
遲迢:“……”
應向沂:“沒人嫌棄你,等你長大了,爸爸就給你找一條小母蛇, 不會讓你沒媳婦兒的。”
遲迢:“……”
應向沂頭疼:“別的蛇都要自己找媳婦兒,爸爸給你家庭包辦婚姻,乖乖你怎麽一點都不高興?”
遲迢面無表情, 內心滿是無語。
我怎麽會不高興,我簡直快高興死了呢。
只不過是被質疑了種族和身為一條威武雄壯的男龍的尊嚴罷了。
只不過是被自家娘子忘記, 并當成了兒子罷了。
只不過是被心上人推開,想安排娃娃親罷了。
……
遲迢悶頭不理人, 将腦袋和尾巴都團在身體裏, 生怕被再扒開私密位置。
他是一條成熟的男龍了,當然不會為這點小事不高興。
當然, 如果小娘子能夠迷途知返,現在來哄哄他, 那他大龍有大量,就不會計較了。
“睡着了?”應向沂湊近看了看,“那你好好休息, 我出去賺錢養你。”
腳步聲漸行漸遠, 房門打開, 關上, 房間裏安靜下來。
小蛇豎起腦袋, 環視四周, 确認房間裏空無一人。
遲迢:“?”
遲迢:“……”
很好,他的心上人真的是膽大包天,這還是第一次有人惹了他敢一走了之的。
妖尊大人氣得腦殼痛,翻來覆去的甩尾巴,将枕頭當成應向沂,抽得啪啪作響。
等他恢複正常之後,一定要好好教訓一下小娘子,将人鎖在妖殿中,整日整夜都下不了床。
這次他絕對不會再心軟了。
離開客棧後,應向沂去了之前擺攤的地方。
上次和狐貍姑娘約好了,對方要帶喜歡的人過來剪小像。
剪人物小像實在太耗費精力,若不是狐貍姑娘給的錢太多,他絕不會再做的。
冥界一行,應向沂有了新的擺攤思路,打算抽時間試驗一下。
今晚出來的太晚,夜市中的人少了很多,不似上次熱鬧。
還沒走近擺攤的地方,就看到了站在一起的男女,兩人舉止親昵,郎才女貌,十分般配。
世間情/愛總是動人的,尤其是剛在一起的時候,兩人展現出來的,是愛情最美好的樣子。
應向沂暗自感慨了一番,走上前去。
“等很久了嗎?”
“呀,你終于來了!”
狐貍姑娘今日穿了一身紅,十分嬌俏,一只手挽在男子的胳膊上,顯得小鳥依人。
應向沂歉意道:“不好意思,臨時有點事,耽誤了一會兒。”
狐貍姑娘心情不錯,沒有在意:“我們也剛來,這是我的情郎,麻煩你幫他剪個小像,價錢好商量。”
應向沂心中好笑。
上次來還說是喜歡的人,這一次直接就變成了情郎,妖族民風奔放,可見一斑。
夢裏那變态也是,見了他沒幾次,就說要娶他,還對他動手動腳。
騷裏騷氣的,半點不矜持。
夜市裏妖火斑斓,不同顏色的光暈交織在一塊,長街上的行人越發妖魔化。
應向沂仔細打量着一言不發的男子,這才發現對方的相貌比他想象中出衆,五官端正,即使在詭異的光暈下,也自有一副風流意味。
他臉上挂着溫和的笑,給人一種如沐春風的感覺,站在喧鬧的夜市之中,好似畫卷中走出來的翩翩佳公子。
妖族多形貌昳麗者,但這男子卻是應向沂近來見過的,生得最好的人。
察覺到他的視線,男子将目光從狐貍姑娘身上移開,唇角微勾,似是漫不經心地眨了下眼:“有勞了。”
應向沂幾不可查地皺了下眉頭,心裏有些不舒服。
不知是妖族的浪蕩本性,還是這男子內裏騷氣,對着他一個男人都能抛媚眼,白瞎了這張陌上公子的臉。
男子很快就将目光轉回了狐貍姑娘身上,意味深長地笑着:“陪你等了一晚上,接下來可得好好補償我了吧。”
應向沂坐在旁邊,聽得反胃。
看來無論是現實世界,還是異時空,都有油膩男。
狐貍姑娘倒十分受用,羞紅了臉:“回去,回去再說。”
“回去之後,怕卿卿又反悔。”男子壓低了聲音,“這樣吧,你先給我點甜頭,收買我一下。”
“什麽甜頭?”
“主動親我一下。”
……
兩人卿卿我我,膩膩歪歪,絲毫沒有顧忌別人的意思。
應向沂暗暗咋舌,恨不得自己能變成聾子瞎子,不再受這份折磨。
無影曾經說過,妖力強橫的妖能夠隐藏身上的氣息和妖族特征,這男子看上去與常人無異,想必是個實力不錯的妖。
這麽耐心地哄着小狐貍精,配上那些似有若無的暧昧暗示,像極了騙炮的渣男。
小狐貍精道行太淺,遇到他,恐怕不是對手。
不過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兩人樂在其中,他一個局外人沒必要多管閑事。
許是對男子的印象不太好,應向沂有些擺爛,剪得不太走心,沒有太摳細節。
最後的成品,好看是好看,只是少了幾分神韻。
不過兩人趕着去補償,沒有太在意,拿着小像就離開了。
值得一提的是,那男子出手闊綽,給了很多錢,險些就讓應向沂改變他是渣男的看法了。
兩人邊走邊打鬧,狐貍姑娘嬌俏的聲音遠遠傳來:“白禦,你又欺負我!”
“乖卿卿,我還是更喜歡你喚我阿禦。”
……
應向沂猛地擡起頭。
兩人漸行漸遠,已經看不見了。
是他聽錯了嗎?
無影對于白禦的描述在腦海中浮現,相貌堂堂,風流成性,擅長裝出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樣。
每一點,都能與剛才的男子對得上。
但是很奇怪,那男子給他一種很陌生的感覺,他沒辦法将之和夢裏的變态淫蛇聯系到一起。
遲迢已經睡着了,在枕頭上盤成一團。
應向沂熟練地将小蛇團撈到自己胸口,有一搭沒一搭地撫摸着。
無論那人是不是白禦,都給他提了醒。
仔細回憶一下,小變态确實沒有承認過自己是白禦,一切都只是他的猜測。
除此之外,對方還明确表示過自己不是蛇。
“是冤枉他了嗎?”
應向沂擡手擋住眼睛,突然有些想笑。
夢裏那騷男人是變态沒錯,但不一定是渣男,
在沒有驗證身份之前,他不能再把對方當成白禦了。
懷着這樣的想法進入了夢鄉。
應向沂的态度發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面對夢裏的人笑得格外溫和。
遲迢打了個哆嗦,渾身發毛:“你這眼神,又在打什麽壞主意?”
應向沂:“……”
“你有什麽話就直說,別用這種眼神看我。”
“……”
應向沂暗自告誡自己要忍耐,這騷男人只不過是個變态罷了,不一定是渣男。
他幽幽地嘆了口氣:“之前是我不對,誤會你了。”
遲迢一頭霧水:“嗯?”
兩人保持着相對安全的距離,比起之前生疏得不像樣。
“你之前說過自己不是蛇,對吧?”
遲迢想到自己現在在扮演蛇崽,斟酌道:“我也可以是蛇。”
應向沂:“……”
應向沂攥緊了拳頭,額角青筋暴起:“好好說話,你到底是什麽?”
難不成小娘子發現什麽了?
遲迢腦海中的警鐘敲響:“如果你喜歡,我就是蛇,你不喜歡,我就不是蛇。”
“這算什麽回答?”
應向沂又氣又好笑,心裏還有點說不清道不明的小雀躍。
遲迢抿了抿唇,暗暗腹诽。
現在不就是這樣嗎,你喜歡蛇,所以我裝成蛇。
兩人面面相觑,氣氛古怪又和諧。
應向沂睨着他:“你還記得白禦嗎?”
遲迢拉長了臉:“你再在我面前提其他男人,我會生氣的。”
原本只是推斷,現下看來,這小變态八成和白禦沒關系。
應向沂突然想逗逗他:“你生氣又怎麽樣,難不成還想打我?”
對方是妖,且力量強大,若真想打他,也不是難事。
“胡說八道!”遲迢的臉更黑了,“你是我的娘子,我才不會打你。”
他頓了頓,輕聲道:“我若生氣了,又怎麽會是打人一頓可以解決的,須得你提到的人留下命才行。”
最後一句話太狠厲,他本不想說給應向沂聽的。
只是六界皆知,妖尊心狠手辣,小娘子早晚會知道他的身份,早點清楚他的脾性,也能多些時間适應。
從确認自己的心意開始,遲迢就沒想過隐瞞,無論他是什麽樣的人,小娘子都必須接受。
氣氛變得凝滞起來,無形之中似乎多了一些沉重的東西。
就在應向沂以為今晚會這樣下去的時候,一切發生了改變。
四周所有的東西都變得扭曲起來,被強行打碎,重組成其他模樣。
人和物紛飛成一捧又一捧的雪花,落下一片帷幕,開啓新的篇章。
目之所及之處,盡是白茫茫的一片。
應向沂還沒反應過來,一股巨大的吸力就從身後傳來,拉扯着他向後墜去。
像是被狠狠地摔在地上,粉身碎骨,渾身上下無一處不痛。
睜開眼,是被破損的鐵甲包裹的身軀,上面滿是傷痕,血跡與塵土混合在一起。
血肉之軀被生生碾碎,化作足底的污泥。
硝煙彌漫,屍骸遍野,大地之上山河破碎,已是一片戰火紛飛。
遠處,雙目赤紅的巨大白虎踩在成堆的屍骸上,仰天長嘯。
“不夠,還不夠,還要更多的骸骨。”
“只要有千千萬萬的骸骨,鑄成歡喜棺,你就能活過來了。”
低吼聲響徹雲霄,訴說着深切的渴望。
應向沂瞳孔緊縮,仿佛被扼住了咽喉,無法呼吸。
與此同時,一道道虛無缥缈的聲音在他耳畔響起。
“你知道是誰創造了歡喜棺嗎?”
“你知道最初的歡喜棺要怎麽開啓嗎?”
“你忘記了很多事,讓我來幫你想起來。”
——
冥府黃泉之下,身形孤孑的人跪在彼岸花叢中,雙手捧着一條鎖鏈,纏在自己的脖頸上。
他一遍遍将自己絞死,又一次次重新爬起來。
每倒下一次,就會有乳白色的光點從他身上冒出來。
那些光點膨脹成拳頭大小的氣泡,每個氣泡裏都包裹着畫面,不停地循環着。
他的嗓音幹澀,像鈍刀在枯木上剮蹭,只能發出虛弱至極的聲音。
一聲又一聲,消散在風中。
你為何總覺得衆生能平等?
“讓我來幫你想起來。”
六殿眉心緊蹙:“為什麽要答應他?”
一殿掀起眼皮,平靜道:“時過境遷,我很好奇一個罪人會不會真的忏悔。”
作者有話說:
一更。
應哥:他只是個變态而已。
遲迢迢:普普通通的男龍,普普通通追個愛。
感謝在2022-07-15 19:31:05-2022-07-17 18:35:09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是二三鴨、清粥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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