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百花冢(一)
天有仙花, 生于瑤池畔,兼彩,其葉臻, 其氣清,散香恒遠而未使人厭也,令人覽之心喜,得雲雲贊。
脫胎人形, 帝拔于仙家,着其掌春欣之權,司百花, 大荒無可與之比拟也。
後卒于妖火,一夜俱焚, 不見寸縷。
——《三重天秘卷·仙四家·卷二》
應向沂眉心微擰,打量着跑過來的修士:“何事?”
對方癡癡地望着顯靈鏡, 愣了兩秒才把手上的東西遞過去:“忘了給您這個。”
應向沂接過來一看, 發現那是一枚小巧的珠子:“這是?”
“雲海秘境中危險重重,仙君特地為貴客準備了這方辟邪珠, 将它帶在身上,可以起到護身符的作用。”
應向沂挑了挑眉, 見他沒有繼續說下去的意思,微微颔首:“有勞,我收下了。”
送辟邪珠的弟子一邊往入口走, 一邊轉頭去看顯靈鏡, 臉色凝重。
雖然只是一瞥而過, 但他能确定, 那位龍傲天後頸上的烙印與遲迢有關。
在學習仙界戰史的時候, 遲迢是個跳不過去的人, 以他的姓氏制作的戰旗曾是每個修士的噩夢,即使百年前仙宗十四州大敗遲迢,這份威懾力也只是有所削弱,沒有徹底消除。
他不會認錯的,那個血淋淋的「遲」字與書上記載的一樣,帶着強勢霸道的力量,将人劃入遲迢的羽翼之下。
龍傲天究竟是什麽人?
為何是位修士,卻與妖尊有着那樣親密的聯系?
守衛的弟子腳步一頓,臉上浮起一層不敢置信,混雜着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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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難道那位龍道友是被妖尊挾迫的?!
他回憶着剛才看到的樣貌,龍道友一表人才,相貌堂堂,雖比不得姑娘家的絕色柔情,但也差不了太多。
弟子痛心疾首,對強搶民男的妖尊憤恨不已。
無恥之尤,竟然逼迫他們仙界修士委身,還給他戴上那等淫/穢的飾物。
他正在心裏痛罵,突然一只冷白如雪的手出現在眼前,順勢向上看去,是一張堪稱絕色的臉,不輸于任何男女。
遲迢将令牌扔在桌上,理也沒理愣住的弟子,徑自往裏走去。
在他身後,正是浩浩蕩蕩的妖界車隊,無影和無蹤分立左右。
“你,你們是……”
“砰——”
巨大的聲響傳來,門口守衛的弟子們瑟縮了下,戰戰兢兢地看過去。
只見入口處的顯靈鏡已經被砸碎了,晶石碎片如粉末一般,撒得遍地都是,被陽光一照,反射出無數道燦爛耀眼的光芒。
遲迢掀了掀唇,滿臉嘲諷:“弄這麽個玩意兒在這裏,故意惡心誰呢?”
他一揮手,便有一陣狂風呼嘯而來,将散落的晶石碎片卷起,扔到了入口處。
“膽敢毀壞顯靈鏡,好大的膽子!”守衛的弟子吓了一跳,撿起桌上的邀請令牌,“無論誰都不能如此放肆,就算你是……”
無影和無蹤滿眼輕蔑,瞥向呆若木雞的修士:“怎麽不繼續說了?”
邀請令牌上浮現着四個字,組成令人膽戰心驚的存在——妖尊遲迢。
妖界的車隊大搖大擺地進了裏面,守衛的弟子們圍在一起,攔也不敢攔。
“妖尊,那就是妖尊!”
“他的樣貌,與傳聞中竟沒有出入。”
“別管樣貌了,顯靈鏡被他毀了,這可怎麽辦?”
“還有辟邪珠,要不要給他?”
“他那麽厲害,還需要這東西嗎?”
……
一群人叽叽喳喳,沒讨論出個所以然來。
清垣面沉如水,帶着一瘸一拐的修士們走過來,打破了他們的議論:“發生什麽事了,怎麽弄成這樣?”
“清垣仙君!”守衛弟子忙将發生的事和盤托出,“仙君,您看該怎麽辦?”
清垣臉色黑了又白,白了又黑:“先和其他州主彙報一下吧。”
弟子點頭應下,好奇道:“仙君,您的臉色不太好,還有諸位道友,可是發生了什麽事?”
清垣表情一僵,想到不久前發生的事。
他們是和妖界的車隊一道過來的,遲迢一路上都安安靜靜的,他們一直相安無事。
誰知到了這雲海秘境附近,他突然來找麻煩,說是要切磋切磋,然後就對他們一行的修士出了手。
結果沒有懸念,所有人都被遲迢打傷,走路都很困難,就連清垣也沒幸免,受了內傷。
“不該問的別問。”
清垣鐵青着臉,讓守衛弟子帶身後的修士們去療傷。
另一邊,應向沂跟着招待弟子來到住處,檢查了周邊環境,然後才将袖子裏的小蛇放出來。
“條條,條條……”小蛇一動不動,應向沂皺皺眉,“怎麽睡的這般熟,難不成又冬眠了?”
小蛇時不時就會嗜睡,他曾經問過,但條條說沒有問題,是正常現象,讓他不必擔心。
應向沂嘆了口氣,将小蛇崽放到床上:“你啊你,我怎麽可能不擔心。”
他将辟邪珠拿出來,仔細研究了一番,發現這珠子挺漂亮,裏面有一朵花,但看不出其他的名堂。
傍晚的最後一絲餘光消散,天色變得昏暗,應向沂摸了摸後頸,似乎還能感覺到殘留的刺痛感覺。
群英宴宴請六界,聽說遲迢也在被邀請之列。
應向沂抿了抿唇,對于遲迢不和他一同前來的事情,有些許的不快。
說曹操曹操就到,他正思索着遲迢為什麽不和他一起來,開着的窗戶外就冒出一張熟悉的臉。
應向沂吓了一跳:“遲迢?!”
“是我。”遲迢撐着窗戶,頭從窗口探進來,“應向沂,你想我了嗎?”
他仍舊是一襲白衣,比衣服還要白上三分,隐隐透出皮膚之下的青色血管。
應向沂呼吸一緊,剛想說話,就看到他敞開的領口之下,若隐若現的鮮紅血痣。
腦海中有什麽東西一閃而過,除了那場春夢裏的畫面,他似乎還在其他地方見過這顆痣。
應向沂直勾勾地盯着那顆痣,在記憶中搜索着相關的畫面。
遲迢伸出手,勾着他貼近窗口:“跟我來,我帶你去看個東西。”
回憶被打斷,應向沂無奈一笑,抓住他的手腕:“有門不走,爬什麽窗,稍等我一下。”
遲迢眨了下眼,看着他從窗邊離開,沒一會兒,打開門出來。
應向沂順勢拉起他的手:“你什麽時候到的?”
“剛剛到。”
他們在夢裏經常牽手,比這更親密的事也做了不知多少,以至于遲迢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這個動作在妖尊遲迢與應向沂之間并不合适。
六界中已經有不少人到了雲海秘境,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一眼就認出了遲迢,見他和一個男人牽着手,都目瞪口呆,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了。
應向沂有所察覺,卻沒松開手:“好巧,我也剛剛到,你怎麽知道我住在哪裏?”
遲迢噎了一下:“關于你的事,我什麽都知道。”
“哦,是嗎?”應向沂偏頭瞟了他一眼,似笑非笑,“不愧是妖尊,可真厲害。”
遲迢被誇得不好意思,清了清嗓子轉移話題:“我們去哪裏?”
應向沂被逗笑了:“不是你要帶我去看東西嗎?”
遲迢:“……”
莫不是做條條做的太久,連腦子都沒了,遲迢暗自罵了自己一頓,繃出一張嚴肅的臉:“對,跟我來。”
遲迢将應向沂帶到了妖族居住的地方,當着無影和無蹤的面,大大方方地牽着他來到一輛馬車前:“我把它也帶來了。”
車簾掀開,露出裏面的小虎崽。
應向沂愣了下:“它怎麽長這麽大了?”
已經不能稱之為小虎崽了,和成年老虎差不多大小,體型健壯,一見到應向沂,立馬湊到籠子邊緣。
“吃的多,自然長的大。”遲迢隔着籠子拍了拍它的腦袋,惹得虎崽憤怒地咆哮,“想咬我?就你?再修煉幾百年吧。”
應向沂哭笑不得:“你別欺負它。”
遲迢不爽:“明明是它的錯,我好吃好喝喂着它,它卻對我這種态度,你怎麽還幫着它?”
他越說越上火,越說越委屈,看到應向沂拍小虎崽的腦袋時,整條龍都繃不住了。
遲迢甩開他握着自己的手,語氣幽幽:“你很喜歡它嗎?”
應向沂:“……”
應向沂:“?”
稀奇了。
應向沂看着耍脾氣的人,一時間竟有種夢境與現實交錯的感覺。
遲迢身為妖尊向來自持,和夢境裏沒羞沒臊的小遲有着天壤之別,應向沂屬實沒想到,他會露出這種表情。
是他的小遲不想再隐瞞了?還是其他原因?
“你誤會了,我不喜歡它。”應向沂收回手,臉上笑意不減,“我已答應了別人,要等他來報恩。”
怎麽又冒出一個要報恩的,遲迢皺眉:“誰?”
“小狐貍精。”應向沂一直看着他,看到他紅了臉也沒移開目光,“一只要對我以身相許的小狐貍精。”
遲迢:“……”
應向沂撞撞他肩膀,笑得很壞:“遲迢,你有見過一只白白胖胖的小狐貍嗎?”
遲迢磨了磨牙:“沒見過!時辰不早了,對這白眼虎的探視時間已過,我送你回去!”
遲迢走在前頭,應向沂噙着笑,亦步亦趨跟在後面。
逗了小情人一通,應向沂心情好得不得了,路過無影無蹤的時候,還不忘和他們打招呼。
無蹤沉默了兩秒:“他真的成了我們的妖後?”
“準妖後。”無影糾正道,“我知道你很難接受,但沒辦法,尊主很喜歡他。”
無蹤看着逐漸走遠的兩人,陷入了長久的沉思。
倒不是說應向沂配不上他們尊主,身為屬下,他們并不會對尊主的眼光發表意見。
只是這兩個人在一起相處,怎麽看尊主都不是占據主導地位的一個,倒像是被妖後牽着鼻子走。
無蹤憂心忡忡,尊主該不會找了個禍國妖妃吧?
把應向沂送回去後,遲迢沒回妖族住的地方,又變成了條條。
應向沂抱着結束冬眠的小蛇問東問西,遲迢胡天海地的扯,總算應付過去。
過了沒多久,遲迢突然反應過來,自己似乎忘了一些事。
他今天悄悄離開,不僅是為了将妖族的車隊帶進來,還是為了用遲迢的身份告訴應向沂一些事,結果到最後,還是什麽都沒說出去。
小蛇咬着枕頭,磨了磨牙。
都怪那小虎崽子,明日要讓無影給它斷糧,好好餓上幾天。
應向沂把小蛇撈起來:“條條,你今天睡了太長時間,起來活動活動。”
遲迢還沒消氣,悶頭用他的手腕磨牙。
小蛇從來都會收好牙齒,應向沂也不怕,順勢撸了撸小蛇的尾巴:“又餓了,條條你是豬嗎?”
遲迢氣得頭疼,搖身一變,化成了人形,正好落在應向沂懷裏。
應向沂吓了一跳,下意識攬住他的腰,讓他坐穩:“一驚一乍的,小心摔了。”
遲迢重重地哼了聲,以示不屑,然後撈起他的手就咬了一口,憤憤道:“摔不着,我餓了,現在要吃人肉。”
手背上的皮膚很薄,盡管遲迢有收斂,較平常人鋒利的牙齒還是輕易留下了明顯的咬痕。
等了半天也不見應向沂有反應,遲迢以為他生氣了,小心翼翼地擡起頭:“很疼嗎?”
他擡起頭,對上一雙晦暗不明的眸子,裏面有濃沉複雜的情緒,好似壓抑着風暴陰雲。
遲迢心頭一驚,做不出反應。
應向沂箍緊了他的腰,擡起那只印着牙印的手,勾住了他松垮的衣領。
遲迢穿慣了寬松的衣服,化形時總會下意識幻化出來,此時被應向沂輕輕一勾,衣服便散開,露出大片鎖骨。
遲迢:“?”
作者有話說:
遲迢迢:他好熱情。
感謝在2022-08-07 23:36:13-2022-08-08 22:03:20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詩三百 10瓶;白白 8瓶;沈既安、六月xiami 5瓶;梧桐 4瓶;aptan、檸昔 2瓶;只是個讀者 1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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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