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刻意便能感受到對方那赤|裸的身體。與他的作風不同,卻是十分溫暖。
溫暖的內力,像是朝陽。
花梅令笑的輕松,卻連一個多餘的動作都不敢有,因為兩人挨的實在是太近了,簡直就是密不可分地貼在一起。這種窘況對于幾乎調戲過天下美人的花莊主來說很不尋常,只是他眼下心跳的厲害,似乎水面都被他震起了漣漪,害的他根本無暇去想這些。
神刃沒大聽得懂花梅令在說什麽,他只能理解字面上的意思,但花梅令的表情卻顯而易見地在告訴他,這句話的背後似乎還有什麽更隐晦的含義。
但他懶得去想,更懶得理這些無聊的人,盡管這人有一雙讓他移不開眼的眸子。
月色正濃,不宜殺人。
神刃想着便撇開頭拖着長長的頭發往岸上走,赤|裸的身體毫不避諱地從花梅令身旁走過,瑩白的皮膚似朦胧的月色,帶着瓊池的寒氣忽的飄過去。
來時濃烈,散時清冽。
就像是酒。
花梅令輕輕挑起嘴角,也跟着走上岸,神刃正在穿衣服,他還是赤着腳,似乎不太适應穿鞋子。漂亮的腳趾一瓣瓣合在一起,踏在地上驚起一圈水漬。
“喂……”懶洋洋的聲音像極了吊兒郎當的主人。
穿衣的動作沒有停,花梅令眯起眼睛細細地打量着,“可否過問神刃名諱?”
回答他的是一陣窸窣的穿衣聲,花梅令的笑容反倒又擴大了幾分。有意思,真有意思,就連東陽白鳳那般的孤傲神人都在他的軟磨硬泡下融了冰霜,還有什麽不能征服的呢?
神刃穿完衣服擡腳便走,花梅令不要臉的跟了上去,只是他身上的衣服有些重,渾身又濕漉漉的難受,顯然追不上美人的步伐,但他還是锲而不舍地尾随其後。
“怎麽不說話?難道堂堂劍宗先祖竟連名諱都不敢讓人知道?”花梅令追在後面不停地問。
神刃的步伐越走越快,花梅令跟在身後有些費勁,見神刃不說話便又道,“你該不會是沒有名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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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不語,他便繼續說:“也是,畢竟洞中多年歲月,溫飽尚且艱難,名字又算什麽?”
剛剛還在前面走的飛快的人倏地停了下來,轉身一把抓過花梅令的手腕,只聽“咔”的一聲,扭斷了。
花梅令的笑容卻未減絲毫,似乎扭斷的不是他的手一般。他目光盈盈如一汪秋水,便這麽毫不躲閃地盯進自己的眼中。神刃看見他朱唇微啓,聲音意外悠揚。
“浮雲三裏方過日,堯舜何才天下人,就叫浮堯如何?”花梅令下意識地想敲扇子,卻發現忘在了池邊,但他還是比了個姿勢,就好像扇子還在他的手中一樣。
神刃愣了一剎,但很快便轉身面無表情的走了,單薄的長衫成了月色下的一道魅影。
花梅令笑了笑随性地靠在了一旁的大樹上,詩其實是他胡鄒的,只是他平素愛喝酒,而神刃給他的感覺偏偏就像極了他很喜歡的哪一種——堯酒。
湛露浮堯酒,熏風起舞歌。熏到路行人,也醉憑欄客。
熏到路行人,也醉憑欄客。
翌日,戰天下到底還是把神刃叫了過去,對于這個結果花梅令只是用他打了石膏的手摸了摸扇子。曹望舒的态度強硬昨天便已經看出來了,所以這個結果是再正常不過的意料之中了。
他還是一派潇灑地進了大堂,也不管裏面有多少人在看他,自顧自地便坐在了空椅上。只是衆人看見他那打了石膏的手都不約而同地掃了一眼正堂之上的神刃。
這真是一個完全不用腦子就能想到的故事。
大堂正中央擺了一張孟三千的畫像,劍宗宗主正在一旁聲色并茂地控訴這位魔頭的諸多罪行,只是在場的人恐怕一個字都沒聽進去。
不管別人如何,反正花梅令是沒有聽,他的全部目光都被正堂之上的某人吸引了。
神刃只穿了一件長衫,在這個正月顯得十分單薄。長長的頭發被他圍在脖子上,松松垮垮的繞了兩圈才終于離開地面。說真的,他這副樣子其實很難讓人和“美”這個字聯想起來,可偏偏卻是一個貨真價實的美人。
他只是懶散地坐在那,一手拄着下巴,目光遙遙地落在那張畫像上已經走了神。很明顯,他根本就沒有在聽這位宗主在說什麽。但正是他這副娴靜的樣子,褪了寒氣,便像山間寒露一朵青蓮,怎麽看都對花梅令的心思。
曹望舒說了很久才說完,最後他指着一旁孟三千的畫像一作揖道,“此人罪大惡極,已是不除不快!願先祖為我等斬妖除魔,重現我武林正道光輝!”
他話音剛落便有心直口快的人喊了一嗓子,“可現在連這孟三千在哪都不知道要怎麽除?別說要上白帝山啊!老子死都不去!”
七大門派的人皺了皺眉,這兄弟雖說話粗魯難聽了些但卻是很多小門派人的內心寫照。孟三千向來神龍見首不見尾,行蹤飄忽不定,甚至根本不清楚他在不在山上,而白帝山又地勢險要,就算是有了劍宗先祖大家也不敢貿然行動。
“白帝山自然是萬萬不可攻。”曹望舒連忙道。就算神刃身手了得也不一定拼得過白帝山的地勢,現在神刃就是他手中的籌碼,如果這個籌碼當衆沒了,以後的劍宗可就真的地位不保了。
這麽想着,曹望舒上前一步說:“滅孟三千也不能急于一時,我們可以先行商榷,再做定奪。”
此話一出立刻有人不滿地嚷嚷起來,“我們這麽多人聚在這裏就等來你這麽一句‘不急于一時’?格老子的,玩我們!”
就像一個導火索,一些人看有人出頭立刻也跟着嚷嚷起來,整個大堂頓時喧鬧無比,就像菜市場一樣。戰天下忽然沉着嗓子道,“行了!都閉嘴!”
人群頓時噤了聲,但戰天下說完這句又沒了下文。半響,人群中忽然傳來一個清脆的合扇聲。
衆人不禁随聲望去,只見一翩翩貴公子坐在椅子上,他右手打着石膏,卻還是意氣風發地搖着扇子,笑的一臉邪魅。
只見他笑得眯起了眼睛,從那縫隙中還能看見眸中那算計的光芒,連那聲音都似帶上了三分的不懷好意。
他說,“我知道孟三千在哪裏。”
作者有話要說: 最近第三次看《家教》簡直愛到欲罷不能,喜歡一部動畫喜歡這麽久我也是忒長情了
搞得腦子每天興奮不已,突然特別想寫6927的同人文啊啊啊!
還記得我當年決定寫耽美就是因為看了家教同人,可惜我喜歡的CP的小說都被我看光了
哎……
☆、滴血盡夕陽
深夜,梅令山莊的梅華院中一個小姑娘跪在一顆梅花樹下雙手合十,似乎正在祈禱着什麽。她的面前擺着一只放了個雞腿的碗,夜裏的風有些涼,但她卻渾然不覺。
不知過了多久,小姑娘甜甜地笑道,“好心人,感謝你送給小春的梅花,但是小春想見你一面可以嗎?”
夜風蕭蕭,小春偷偷地睜開眼睛,一件黑色的長袍卻突然從天而降蓋在了她的身上。暖暖的,還帶着那人的體溫。
“不要再給我送雞腿了小姑娘,這是回禮!”伴随着一個翻跟頭的窸窣聲,一個男子的聲音突然從空中傳來,小春連忙從長袍中鑽出腦袋,可眼前一個人都沒有,她有些失望地低下頭卻看到碗裏的雞腿變成了兩個!
她開心地跑過去只見雞腿下面還壓了一張紙條,上面寫着幾個字,她看不懂。可盡管如此,她還是開心地朝空中大喊道,“謝謝你,大哥哥!”
“努力加餐飯。”白撫将紙條上的字一個個念給小姑娘聽,這真是一個很有勇氣的女孩,因為這莊中敢找他念字的人屈指可數。
“謝謝你!白管家!”小春接過紙條開心地鞠了一躬,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她感覺有那麽一瞬間白管家看着那張字條時是在笑的。
一定是錯覺吧!小春搖了搖腦袋,又道了聲謝,寶貝似的将紙條護在胸前跑遠了。
“你還真是閑得很。”見四下無人,白撫微微提高音量道。
“沒辦法,我總要找人說說話吧?”一個聲音從頭頂傳來,正是昨晚那人的聲音。
白撫擡頭,只見屋脊之上坐着一個人,他穿着一身黑色的長袍,身後是一輪金燦燦的朝陽。
“你是暗衛。”白撫無數次說起這句話。
屋頂上的人無所謂地聳了聳肩,“所以我只有你一個朋友,白撫。”
白撫的面容突然冷峻下來,他一揮袖子轉身便走了,純白的衣袂間藏着白绫,清冽的聲音伴随着風中的積雪傳來。
“我沒有朋友,黑煞。”
黑煞不言,只是擡頭看了看天,然後突然咧開嘴笑了起來,他一個翻身躍下屋頂跳進了花梅令的房間。
花梅令就坐在椅子上,見他進來便笑盈盈的放下手中的酒杯道,“這個年過的可稱心?”
黑煞笑哈哈的撓了撓頭,“自然稱心,就是酒沒喝夠。”
花梅令聞言便笑出聲來,“改日你和白撫換換職務,讓你喝個痛快!”
“早應如此。”黑煞大大咧咧地接了下來,“白管家就長了一張暗衛的臉。”
花梅令又笑了,笑了半響才談起正事,“這次神刃出動,孟三千若是被抓,陳叔平定然會暴露我們。與其将來被人威脅,不如現在……殺了吧!”
“是!”黑煞應道。
屋外的積雪還未散,這個冬天似乎格外漫長。
花梅令盯着屋裏散落了一地花瓣的梅花似乎走了神,暖香缭繞,許久他的聲音才悠悠地傳來,“殺了人,回來讓白撫給你開酒。”
“是!”這次的聲音明顯洪亮了許多。
此時正住在城郊的廢院的陳叔平忽然打了個寒顫,他的面前還坐着一名俊美的男子正在撫琴。
那人生得一張白面書生的面孔,看去單純溫婉,就像還未□□的小倌。單從這張臉來看,任誰都想不到這人便是那個江湖第一邪教白帝教的魔頭孟三千。
院外窸窣的腳步聲從剛才開始便沒有停止,孟三千卻絲毫沒有離開的意思,陳叔平看着那撫琴的手指婉言道,“教主,對方人多勢衆,又有神刃出山,我們還是先走吧!”
孟三千倏地一笑,如煙波秋水蕩開層層漣漪,“我就是要看看,這神刃到底有多大能耐!”
話音剛落面前的窗戶忽然被一劍刺破,伴随着“轟”的一聲響,只見銀光乍閃,一柄劍鋒已至近前。陳叔平一腳踏上桌案拔劍迎上,可有什麽東西忽然在眼前飄過擋住了他的視線。
是頭發,長長的頭發。
陳叔平只見一只纖白的手将劍輕輕一抛,又反手接住,唰!如巨雷劈下,頓時将他整個人甩到後院,連出招的人是什麽模樣都沒有看到。
“叔平。”陳叔平才起了一半的身子便聽見孟三千叫他,“去搬救兵。”
他這話說的用了幾分內力,院外的人也聽得清清楚楚,可他們正不緊不慢地對付院子裏的白帝山弟子,一雙雙慧眼全盯着那小小的茅屋。
顯然,想看劍宗神刃到底有多大能耐的,不止孟三千一個。
“你就是劍宗神刃?”孟三千背着手笑望着站在面前的男子,那真是一個美麗絕豔的男人,如臘月飛雪,帶着陣陣寒氣。
神刃未說話,且将手中的劍又一抛,正手接住。面前的人和畫像上有幾分不同,似乎比他想象中更柔弱,那對笑意盈盈的眸子有些像花梅令,卻又不盡相同。
花梅令的眼中總似流光溢彩,雖然總是看不懂,卻又隐約能感受到他想說什麽。可眼前這人的目光不夠清冽,眼中流轉的光芒他也看不懂。
将死之人,何必多言!
又是一束劍光,孟三千幾乎沒看清,他下意識地拔劍護在面前勉強接住,接住的那一劍卻立刻失了力道,輕飄飄地離開轉而立刻士氣如虹猛擊向他下盤。
孟三千從未見過反應這麽神速的人,武學之論确實是如果預測到對方能接下這一擊便收力轉攻他處會更省力一些,可這僅僅只是紙上談兵說來易,實際中根本不可能有人有這麽快的身手!
是的,不可能,但偏偏就有人在他眼前做到了!這般絕技若是沒有成千上萬次的實戰練習、無數次的瀕臨死境根本不可能運用的如此順心應手!
不過短短兩招,孟三千便知自己絕不是敵手。他腳下一點,一劍刺破房頂逃了出去。
神刃目光冷冷地向上一挑,只消一瞬便追了上前,标準對方的脖頸一劍刺去。
孟三千忽覺後頸一涼,來不及回頭便匆忙彎腰,狼狽地在地上滾了一圈才躲過劍勢。可那一劍從面前飛過時卻又失了力道,似是預料到他能躲過一般轉勢劈下。
在院子中的人大多看到了這一幕,但凡有些本事的都瞬間便看出了門道。劍宗宗主更是興奮不已,忍不住高呼一聲,“雲雨轉勢!”
去勢柔弱如浮雲,來勢洶湧如暴雨。
雲雨轉勢已僅僅是存在于劍宗歷史古書中的招式了,歷經百年的傳承早就後繼無人。漸漸的大家更是只當他是一個誇大其詞的神話,理想中的武學最高境界罷了,可如今親眼看來卻是驚為天人!
孟三千一個後翻直躍一丈,穩穩地站在了屋脊之上。這次神刃卻沒有急着追,因為對方已站在了屋檐的最邊上,無論如何都已是他的手中物、劍下魂。
孟三千已是身處絕境,可他卻還是勾起嘴角,目光一瞥卻看見陳叔平還站在圍牆之外,他的面前站着一個人,面如冠玉、笑若荊棘。
他看見了神刃也看見了,那人卻是花梅令。
陳叔平才剛跳出圍牆迎面便走來一個人,上乘的雪狐裘挂在他身上卻一點也不覺得奢侈,似乎這樣華貴的一個人就應該配如此貴重的東西一般。
這人面無表情地走過來,陳叔平認識他,正是因為認識所以他才知道自己在劫難逃。
因為,花梅令不笑之時,便是你見閻王之日。
握着劍柄的手布了一層細密的汗珠,他的左手禁不住在發抖。早在當初他用九色琉璃珠所藏之處的消息與花梅令做交易時便應該想到這一天。
無懈可擊的梅令山莊怎麽會允許別人握着他們的把柄呢?
“花莊主。”陳叔平還抱着一線生機,可對面的人卻只言未語,步步走來,很重,似乎每一步都在地上烙下了腳印。明明激烈的似鑼鼓聲聲,可周圍卻偏偏寂靜的可怕。
陳叔平頓時不抱希望,他壯着膽子吶喊一聲,提劍便沖了上去,打算先發制人。
一柄折扇在面前“唰”地展開,驚落了枝頭的積雪,似天降寒露,霎時白光一現。
孟三千還想再看,可一柄劍鋒卻猛然襲來,這次他抽出腰間的束帶一甩,又一纏,那束帶頓時緊緊地纏在了長劍上。神刃的面容卻絲毫沒有被人拆破招數的異樣,左手忽的向上一劃,孟三千還未看清,便見一汪鮮血突然噴灑出來,像是血雨,在他眼前落下。
他的身體驀然垂了下去,神刃棄了長劍伸手便掐住了他的喉嚨。孟三千的目光向下一望,只見神刃的左手中隐隐閃過一道銀光。
是一把匕首,一把只有三寸長的匕首!
呵,這人用的竟是長短劍。
已是手下敗将,神刃垂眼看着他,卻無絲毫的憐憫,對着孟三千的天靈蓋一掌便拍過去。
“手下留情!”一人突然躍上屋頂,神刃頓住手,只見劍宗宗主站在一旁,“手下留情啊神刃!這人還是要活口,留給武林盟審訊。”
神刃聞言倏地松開手,孟三千便如失了線的木偶一般頹然倒在了屋頂上,胸前是一道兩尺長的刀傷,鮮血如注。
三人跳下房頂時,前院已是屍橫遍野,白帝山的教徒一個不留的被就地處決。
正邪之派,說到底都逃不過殺戮。
戰天下看了眼孟三千冷哼一聲問道,“陳叔平呢?”
曹望舒道,“溜了,孟三千讓他去搬救兵。”
“哼。”戰天下又是冷哼一聲,“這麽多人在,竟然能讓一個小小的陳叔平溜了?”
“怎麽可能?”一個聲音從身後傳來,曹望舒回頭頓時瞪大了眼睛。
只見花梅令一臉笑容地站在門口,他右手搖着扇子,可那扇面上卻是血跡斑斑,而他的左手拎着一個人,那人正是陳叔平!
“這麽多武林高手在,若是讓陳叔平逃跑了豈不是丢了戰盟主的臉?”他勾起嘴角笑的邪魅,而手中的陳叔平已然渾身是血,他的喉嚨被掏了一個血窟窿,樣子凄慘無比。
戰天下的眉毛狠狠地擰了一下,神刃有些好奇,他明明感受到花梅令是沒有絲毫內力的,可能将一柄扇子插入人喉嚨之中的功夫卻絕不比他差上多少。
這洞外竟也有人能有他七八成的功夫?可就算有,又怎麽會是這種人?
這時的神刃尚不知有“登徒子”一詞可以形容他對花梅令的印象,可他卻還是深深的記住了這個夕陽,一片紅雲東去,那柄血染的紙扇下妖冶的笑容,如同他在劍宗府邸看見的一株株雪中怒放的花。
紅的鮮嫩,紅的驚豔。
是了,是梅花。
作者有話要說: 快快快,有木有覺得看着還算好看的妹紙!
數據正在分分秒秒地打擊着我的自信心……
☆、三千琉璃色
因為時日已晚,孟三千的審訊便被推遲到了第二天。花梅令被安排住在劍宗一間小房中,點着一盞燭燈。
他坐在桌前,手中的扇子又換了一把,但還是一模一樣的冬梅臘雪,只是少了傍晚時那駭人的血跡。
屋內的窗戶忽然被打開,燭光明滅,一個人影順着窗戶滾了進來,只消一瞬便又關上了。
“怎麽樣?”花梅令悠哉地問。
跪在地上的人正是黑煞,他一抱拳正色道,“屬下再次暗訪劍宗,得到的結果卻和上次一樣。”他頓了頓又道,“五倒還魂水…并無解藥。”
唇角勾起了一個微妙的弧度,花梅令展開扇子看了看又慢慢合上,他肩膀上的小翡翠也随着他的動作轉動着小腦袋。
“有意思。”他喃喃自語,這曹望舒對五倒還魂水的事還真是守口如瓶啊!不過,要是這麽輕易就到手了反倒無趣了。
這麽想着,他的笑容又深了幾許,揮揮手道,“知道了,下去吧!”
“是。”窗戶一開一合,人便消失在了夜空中。
黑煞一走花梅令便也站了起來,“走吧白撫,我們去地牢看看。”
正是三更天,月色朦胧。兩人也并未遮掩,大搖大擺地便朝劍宗地牢走去,火把通明,遠遠地卻看見一個人站在洞口,他就像一個倒刺的冰柱,牢牢地插在地上。
那人正是神刃!
白撫微微一皺眉有意阻攔,可花梅令卻搖着扇子笑了,他摸了摸肩上的翡翠道,“知雀,你先去一旁等着。”那鳥便像聽得懂人話一般,忽閃着翅膀便飛到了山洞的牌匾上。
花梅令“唰”地展開扇子笑意盈盈地走過去,那邊顯然也注意到了他們,一雙美目如鷹一般緊盯着他們,俄頃,倏地拔出劍。
花梅令笑着擡手,白撫只得抿起嘴唇留在原地,眼看着花梅令一步步朝地牢走去。
此時兩人的距離只餘兩三丈,神刃的眼眸微微一眯,電光火石之間只見銀光一閃,一點劍鋒筆直而來。花梅令也不躲,手中的扇子“嘩”的一合,那柄劍便已經架到了他的脖子上。
不遠處的白撫眯起眼,花梅令卻還是一副悠然自得的樣子,他笑眯眯地用扇柄搭上劍鋒,“神刃怎麽這般脾氣?深夜守在此難道是被劍宗宗主欺負了不成?”
神刃的眼中已是怒火一片,他白天看花梅令如此武藝便想試探一番,可誰知對方卻根本不把他放在眼裏,連出手都不屑。
冷眸中盡是冰霜,下一瞬他忽然棄了長劍伸手欲抓花梅令的手腕,花梅令早便看出了他的意圖,一手藏在身後,一手化掌擋住攻勢。可神刃哪會被這點雕蟲小技困住手腳?一個反手下撈便抓住了他的手腕,“唰”地扯開衣袖。
白皙的手腕處卻帶着一個軟鐵護腕,不寬不窄,正好護住了脈門!
神刃愣了一瞬,慢慢蹙起了眉。花梅令看他這樣卻笑出了聲,仰着頭,小肩膀笑的一抖一抖的,半響才停下來。他踮起腳,俊美的臉探到神刃的面前,不懷好意地吹了口氣。
滿意地看到對方的眉毛皺的更緊了,花梅令勾起嘴角淺笑道,“神刃深夜等在這裏,還如此迫不及待的抓着花某的手不放,又扯壞了本莊主的衣服……”
他微微頓了頓,擡起還被神刃禁锢的手,笑的更是暧昧起來,“難道說是上次瓊池一別,對在下朝思暮想?”
神刃的心反倒也平靜了下來,他不相信這世上還有人能在他面前隐藏住內力,如果花梅令會武功,他們遲早會一決高下,如果花梅令不會武功,早晚會露出馬腳。
于是他甩開花梅令的手,看都不看他一眼便離開了,小黑靴踩在雪地上“嘎吱嘎吱”的響,像極了那人沉重的性子。花梅令看着他的背影許久,直到那靓麗的身影消失在月色中才帶着白撫走進地牢。
地牢外面雖然只留了一個神刃,但不免裏面還有看門弟子。花梅令從懷中掏出一把匕首遞給白撫,那匕首十分小巧約三寸長,雖無再言白撫也已知曉了他的意思,點了點頭一個側身進了地牢。
裏面果然還是有弟子把守的,白撫用刀柄三兩下便敲暈了他們,花梅令這才帶着他的小翡翠大搖大擺地走進去。
劍宗地牢是為關押特殊犯人而制造的,細細掃來似乎只有三四間牢房,每個牢房之間有單獨的石洞獨立,小路蜿蜿蜒蜒,彼此都看不見。
晚上黑煞已經來探過路了,他輕功了得,堪堪在看守弟子面前将洞裏的地形探了個仔細。所以此時兩人不費吹灰之力便找到了關押孟三千的牢房。
孟三千就坐在牆角的草垛上,雖然牢房裏有桌椅飯菜,但他卻連看都不看一眼,靠在牆角閉目養神。
“喲,孟教主,別來無恙?”花梅令搖着扇子一搖一擺地走了過去。
孟三千擡頭看了他一眼頓時扯出笑臉,“這就要問花莊主了,上次故意差人告訴陳叔平劍宗禁地之中有先祖武功秘籍,害叔平草率行動,折損我一員大将。這次又專程跑到地牢來看我,有何貴幹?”
花梅令笑的邪氣,俊臉貼近鐵欄道,“孟教主多慮了,我們其實是同道中人。”
“非也非也,花莊主的心思我孟三千從來都看不透,但有一點,倒确确實實是同道。”他說着便忽的起身走了過來,剛到鐵欄前便伸出手一把擰過花梅令的下颚湊上前。礙于鐵欄的寬度,兩人只能親近地交換彼此的呼吸。
看着花梅令有些略微錯愕的眼眸,孟三千笑的邪魅,低聲道,“我也愛美人,尤其是花莊主這種看不懂的美人。”
聞言花梅令驟然笑了,用扇柄挑開孟三千的手,老神在在的樣子似乎剛才什麽也沒有聽見。孟三千就欣賞花梅令這一點,這人好像什麽都不在乎,又偏偏什麽事都要摻和那麽一腳。他永遠那麽冷靜,似泰山崩于前而色不變,他做的每一件事都走在懸崖邊,若不是他這種性子,恐怕早就失足了。
花梅令笑夠了才又道,“承蒙孟教主擡愛,我花梅令今天來也是想說一句,殺了你的心腹手下我也是迫不得已。這樣吧!我就代替他幫你去通知救兵如何?”
孟三千面不改色,一雙眼睛卻細細地打量着花梅令,俄頃才道,“花莊主這又是唱的哪一出?”
花梅令笑意盈盈的正欲開口,面色卻突然一變,低聲道,“有人來了。”
孟三千反倒笑了,雙手抱在胸前,“我倒真是看不出來你到底會不會武功了。”
老實說,孟三千什麽都沒感覺到,而一旁的白撫既然未出言提醒顯然也同他一樣。他向來感受不到花梅令一絲一毫的內力,可偏偏這人卻先于他二人之前感受到了動靜。
“他進來了,白撫我們走。”花梅令難得嚴肅起來,帶着白撫便拐進了旁邊的山洞中,在另一個空牢房旁蹲了下來。
沒過多時,果然一個人急匆匆地走了進來,他到牢前看見孟三千還在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只聽孟三千輕笑一聲道,“宗主怎麽如此着急?看來我孟三千的命還真是珍貴的很啊!”
又傳來曹望舒的冷哼聲,“孟三千,你就在這裏逞口舌之快吧!明日審訊結束便是你的忌日!”說完他話鋒一轉壓低音量道,“但是……如果你願意把東西交出來,我還可以饒你一命!”
花梅令眼珠一轉,又探聽到了一件他不清楚的事。
孟三千答的一派淡然,“東西在我這,就好比進了閻王殿,活人是甭想見到喽!”
“你!”
曹望舒氣的不輕,花梅令無意間斜眼看向旁邊的牢房,卻忽然看見牆上刻着兩排字,似乎有了些年頭,但此刻燭光極好,勉強能辨認出。
乳臭未幹橫出世,夢枕黃粱求九刀。
此時又聽孟三千高聲道,“我的援兵就在兩千裏外的桃源莊,明日鹿死誰手還不一定。”
花梅令微微勾起嘴角,看來孟三千也不是傻子,也算不虛此行了。
翌日正午,孟三千被押上劍宗大堂審訊。他倒是放得開,讓他跪下就老老實實的跪下,那副灑脫的勁兒看的幾位掌門直皺眉。戰天下和神刃還是并排坐在正位,神刃似乎心情不大好,冷着臉身上寒氣逼人。
曹望舒将孟三千諸多惡行控訴了個遍,然後質問道,“孟三千,你劣跡斑斑,罪行種種,還有什麽話好說?”
孟三千輕蔑地冷笑一聲撇過頭去,曹望舒氣的夠嗆,指着他大罵道,“你個小兒……”
“我只是想知道,”孟三千突然出言打斷了他的話,一雙水玉般的眸子盈盈點點望向正位之上的神刃,“看神刃容貌應已近而立,洞中二十餘載缺衣少食,如今重見天日又這般身手,為何甘願受制于人?你我本性同道,若神刃肯與我聯手,我孟三千願将白帝教拱手奉上,一展鴻鹄之志!”
孟三千說着,竟然規規矩矩地拜了下去,大堂鴉雀無聲。花梅令握着扇子呆了一瞬才挑起唇角,有意思,真是有意思!這神刃何種風姿竟然能讓不可一世的孟三千俯首稱臣?
花莊主愛看戲,對于他來說,江湖就是一個戲園子,每個人都是他園子中的戲子,而對于那些別出心裁樂意給他演戲看的戲子,他向來寵愛有加。
神刃并未說話,只是目光冷冷地盯着跪在地上向自己誓忠的人,看不出他在想些什麽。
曹望舒反應過來連忙大罵道,“一派胡言!我劍宗先祖乃武林崇高之典範,怎麽會與你這等宵小同流合污?戰盟主!孟三千死性不改,在與這厮糾纏下去也是徒勞無功,不如就地正法,為青城一派報仇雪恨!”
沒有得到神刃的回複,孟三千直直地望着神刃,聲音儒雅,“神刃既不言,我孟三千也不再強求。但求神刃高姓大名,也算死的明白!”
“你這等罪人也配知曉我劍宗先祖的名諱?況且……”曹望舒還欲再罵,正位之上卻突然傳來一道蕭冷的聲音。
“我叫浮堯。”這是神刃出洞以來說的第一句話。
作者有話要說: 哎呀,先祖大大終于承認小花給起的名字了呢~
不過難道你沒有發現小花完全是按照小受的标準給你起的名字嗎……
☆、百密必有疏
“我叫浮堯。”神刃道。
花梅令搖着扇子的手一頓,然後慢慢地勾起嘴角,最後忍不住越來越深只得用扇面掩住唇。
沒有什麽比自己的獵物認了主更讓人高興的了。
孟三千聞言竟笑着從地上站了起來,絞在背後的雙手忽的一用力,身上足有一指粗的麻繩竟瞬間四分五裂!
在場的弟子立刻拔劍,一時間整個劍宗大堂都是拔劍聲。離他最近的曹望舒吓的連忙跳開,顫抖着手指指着孟三千道,“你你你……你明明喝了我派秘制的化功散!怎麽會……”
花梅令的笑容更深了,掩在唇角的扇子輕輕搖了搖,一雙漂亮的狐貍眼眯起來,細細地打量着兩人。
對于現場一觸即發的形勢孟三千倒是視若無睹,他一雙眼睛直直地盯着浮堯,微微挑起嘴角,最後甚至悠閑地抱起肩膀道,“我的眼光從來不會錯,如果哪天神刃想起我今天說的話可以到白帝山來找我,哦,不,是浮堯。”
他話音剛落大堂外忽然響起了震天的吼聲,猶如四面楚歌、八千精騎。冷風忽的從雙開的大門吹來,帶着沉積的雪花,倏地吹起了孟三千那飄白的衣擺,如煙如縷,瞬間炸裂開來。
人群傳來一陣驚呼聲,浮堯哪見過這場景?只見一陣煙霧升起人就不見了,他提劍便追,腳下一點,劍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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