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劃破濃煙,眼見白衣一晃便知是孟三千,于是運足了勁追上去。

眼看着孟三千就要被追上了,他突然回頭一揚手,撒下一片白粉。曹望舒驚呼“小心!”可浮堯并沒見過這東西,也不懂。腳下未停,猛地便沖了過去。

孟三千簡直被他這不要命的架勢吓了一跳,難道這劍宗先祖還有百毒不侵的本事不成?兩人何仇何怨竟要如此置他于死地?可下一秒卻見浮堯捂着眼睛從白煙中墜了下去。

他松了口氣,笑眯眯地勾起嘴角,身前的屬下忙提醒道,“教主,不宜久留!”

“走!”一聲令下衆人如散去的狼群,很快便消失不見了。

“神刃!神刃啊!”曹望舒叫着便跑上去,可剛邁過門檻他又不敢上前了,動也不是不動也不是,尴尬地關切着,“您沒事吧?”

花梅令也禁不住伸長脖子向外張望着,濃煙散去,一青色的背影屹立在門外,粗長的頭發一圈圈繞在脖子上。半響,他才轉過身,狹長的雙目拼命地睜着,可那眼眶中已留下道道血淚,劃過整張臉吓人的很。

“啊!”曹望舒頓時踉跄了一步差點坐到地上,花梅令的臉色一變,萬年帶笑的面容難得擠出愁緒,他皺緊眉頭“嘩”地合起扇子氣呼呼地道,“白撫,我們走!”

浮堯只覺眼前一片模糊,像浸了水,時而清亮,時而又殷紅一片。恍惚間,隐隐綽綽地又看見了那雙漂亮的眸子,愈來愈近,只是這次卻帶着絲絲愠色。

他用力地眨了眨眼睛,然後一伸手抓住了什麽東西,直到摸到手腕處那不厚不薄的軟鐵護腕時才松了一口氣,身子一晃暈了過去。

緝拿孟三千的再次失敗使這件事不了了之,各大門派對此頗有微詞,但大家畢竟都是有門有派的人,也不能常耗在劍宗,最後紛紛悻悻離去。

而劍宗無疑是最慘的一個,被裏裏外外糟蹋了一圈,上上下下少了多少糧食,最後神刃中毒,其他門派卻拍拍屁股走人了,還真是世态炎涼,一點虛情假意都不願給。

劍宗宗主頹然地走進大廳,看見在此等候的花梅令心裏有些別扭。六大門派都走,反倒剩下這麽一個攪屎棍留了下來。

花梅令圓木椅上卻走了神,他的大腦正不受控制的一遍遍浮現出剛剛浮堯突然抓住他時的場景。他真是一點都沒有想到,太意外了,甚至浮堯抓着他的手倒下去他都沒有一點反應。

可若不是浮堯在那時抓了他一把,他也不會留下來不是麽?說到底是誰算計了誰?

一陣輕咳聲打斷了他的思緒,花梅令一轉頭就看見曹望舒走了過來,“花莊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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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梅令點了點頭立刻咧開嘴角,又是一副纨绔公子哥的樣,看的曹望舒擰起了眉毛。

“神刃如何?”花梅令問。

曹望舒搖了搖頭道,“中了化骨灰,大夫說他的眼睛可能治不好了。”

“這樣啊,那宗主節哀順變,花某就不打擾您獨自療傷了,告辭!”說罷,他帶着白撫便走了。

“站住!”曹望舒沉着嗓子喊了一聲。

花梅令聞言嗤笑出聲,他轉過身玩味地看着曹望舒道,“宗主還有何吩咐?”

他這麽一說曹望舒便紅了老臉,他和花梅令向來不對付,如今卻要拉下老臉有求于人,若不是為了劍宗大計他是萬萬不會這麽做的。

在心裏自我催眠了一番,曹望舒起身道,“花莊主天下靈通,梅令山莊更是藏龍卧虎,花莊主總不會連個醫術高明的大夫都找不到吧?”

“哈哈哈…”花梅令仰頭大笑起來,半響才神采奕奕地甩開扇子掩在唇邊道,“宗主真是擡舉梅令山莊了,若是山莊真有那麽好的大夫,我就先治好自己這一身的老毛病了。”

“你一定可以!”曹望舒攥緊了拳頭,神刃就是劍宗的招聘,他若是倒了,那劍宗就真的再無立足之地了。

“就算真的可以,在下也未必願意。”

“難道我劍宗神刃還不夠玉貌花容嗎?”曹望舒氣急,竟口不擇言起來,他剛一說出口就悔的想咬掉自己的舌頭。劍宗何等地位?怎能自損身價和一群以色惑人的狐媚子相提并論?

花梅令一愣,然後緩緩地笑了,悠悠哉地轉動着腦袋道,“花某心裏只有北島孤城主一人,至于劍宗神刃,在下真是高攀不起。”

說完,他一甩袖子便邁出門檻,白撫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後,曹望舒怒極一掌将上好的圓木桌拍的四分五裂,可就在同時他卻見已經走出去的花梅令又退了回來。

他倒着步步後退,樣子有些奇怪。曹望舒連忙跑到門口看,卻見一柄劍尖穩穩地停在花梅令的喉結前一寸,幾乎分毫不差!

一青衣男子站在他面前,雙眼蒙着黑布,手中的劍卻握得穩,正是神刃浮堯。

“神刃怎麽又這麽大的火氣?”花梅令笑笑,小心地用扇柄去敲那劍刃,以往浮堯都會任他拂開也不理會,但這次他卻一挑劍又向前刺了半寸。

花梅令看出了他的心思便不再掙紮,慢慢向後退問道,“那神刃總該讓我死個明白。”

浮堯逼着他步步向前,俊美的面容繃的緊緊的,可以看出他的心情很不好。半響,才聽他冷聲道,“治好我的眼睛,否則,我就殺了你。”

顯然,他聽見了剛才自己和曹望舒的談話。這也不怪浮堯,他雖然眼睛瞎了,可耳朵還好使得很,又是個習武之人,方圓幾裏之內,他想聽不見都難。

可花梅令偏偏最不怕人威脅,他一身賤骨頭,軟磨硬泡才有效,硬碰硬絕對立起渾身倒刺争個魚死網破。這一點,就算對方是美人也不例外。

“梅令山莊沒有如此高明的大夫,神刃請……”

“我叫浮堯。”浮堯打斷了他的話,花梅令剛邁過門檻退回屋內,聽見這話又是一愣,只覺這神刃不說話高深莫測,一開口卻是如此心思簡單。

浮堯還沒适應瞎子的生活,花梅令倒是輕而易舉地就邁了門檻,他卻腳下一踉跄突然被門檻絆倒,手中的劍一滑,整個人猛的撲進了花梅令的懷裏。

花梅令還沒從前一句的震驚中緩過神來,就又被迫接受了美人的投懷送抱,手中一沉,香酥軟玉就抱在了懷中。

春風料峭,乍暖還寒,柳枝襯了一地斑駁的日光。

嘴角忍不住一揚再揚,看向懷中人的目光帶上了連自己都尚未發現的點點星光,他啓唇道,“好。”說完又收了收抱在對方腰間的手,俯身湊到浮堯的耳邊輕聲道,“這才有點求人的樣子嘛。”

作者有話要說:

☆、三千取一瓢

對于花梅令來說,神醫倒是不用請,府上就有一個。周旭,倒也算不上是多麽懸壺濟世、藥到病除的神醫,但仙醫總能算他一個。

周旭已年過花甲,平時小病小災一般都不會請他,這次匆匆忙忙地叫他過去,他直以為是花梅令的身子又出了什麽問題,忙三火四地往廂房跑,到了地方看也不看拉起花梅令的手腕便摸。

花梅令見了好笑,問道,“周老這是在摸什麽?病人可在床上坐着呢!”

周旭這才緩過神來走到床邊,只見一白嫩嫩的璧人坐在床沿邊上,直以為是花梅令又從哪包養的小倌,頓時回頭瞪了花梅令一眼,“多大年紀了還往家裏帶這些不三不四的人來!不看!我不看!”

只聽一聲長劍出鞘,一把冰冷的刀刃就架在了周旭的脖子上,周旭一大把年紀了突然見了劍鋒吓得不輕,臉上的皺紋都扭到了一起。

“稍安勿躁。”花梅令朝浮堯說了一聲慢慢移開劍鋒,又把周旭拉到一旁。一出門周旭就踹了花梅令一腳道,“熊孩子,從哪找這麽一個殺人犯回來!”

花梅令撲哧一笑道,“周老,那位是劍宗先祖。”

“劍宗……啊!傳說中那個?”周旭瞪圓了眼睛。

花梅令點了點頭,“他中了化骨灰,雙目失明,您老給看看?”

“化骨灰?雙目失明?”周旭一聲比一聲高,看見花梅令連連點頭應允又道,“我行醫這麽多年還未曾聽說過化骨灰能讓人雙目失明的!除非他是拿來往眼睛裏撒!”

“是啊。”花梅令點了點頭将事情經過解釋了一番,聽的周旭一愣一愣的,頓時對屋裏人下了個定義——缺心眼。

這撒了白粉是個人第一反應都是捂眼睛吧?你不躲不藏還瞪着眼珠子往裏沖,不是缺心眼是什麽?

但說歸說,他還是進去給那人看了看眼睛。花梅令則回到了大堂,吩咐周旭有什麽病情去大堂找他再說,他屏退了下人,揮了揮手,一個黑影便從窗口掠了進來。

“黑煞。”花梅令笑眯眯地喝了口茶,“你覺得神刃和你,誰更強?”

黑煞沉默了半響,英俊的臉十分嚴肅,許久才開口道,“老實說,屬下也很想試一試……”

“不準。”花梅令驟然提高了音量。

黑煞垂了垂眼睑,花梅令正色道,“他不是你能動的人,黑煞,你最好不要對他感興趣。”

“屬下不敢。”黑煞垂首道。

見他這樣花梅令又嘆了口氣,緩和下語氣道,“黑煞,我們三人從小一起長大,我不是怕你碰他,而是我太了解你。你已經是這江湖頂尖的高手了,好勝心太強會害了你的。”

黑煞不置可否,又過了半響才道,“恕黑煞坦言,屬下的武功恐怕追不上神刃。”

花梅令的目光暗了暗,不住地用杯蓋拍打着杯沿,“我知道了。”

屏退黑煞沒多久,周旭便背着藥箱走了進來,白撫扶他坐下花梅令才問,“怎麽樣?能治好嗎?”

“嘿!你把我周旭當什麽了!這點小毛病用不了十天半個月,保證他活蹦亂跳比兔子還歡!”周旭說完拿起桌上的茶水喝了一口。

花梅令看着他想了想,笑吟吟地道,“那要是……我不想讓他好的那麽痛快呢?”

“噗——”口中的茶水盡數吐了出來,周旭看着花梅令的笑容睜大了眼睛。

北方雪原,兩人一前一後策馬奔馳。寒風四起,花梅令一甩馬鞭腦中又想起了三日前和周旭的對話。

“辦法倒也不是沒有,毒蠍、清酒、冬蟲夏草少許,可以毒攻毒。可你要想想,這麽多毒物往眼睛上那麽一敷,他是個人都承受不住啊!”

“沒關系,他不是人,是劍宗神刃。若是這麽輕易便熬不住了,也不配做我的戲子。”

“你可要想清楚,要是用這個法子治,必須配合雪域活泉,每隔十日服一劑,半年乃成。這日子一日都差不得,否則前功盡棄,再無藥可醫啊!”

“那就這個法子醫。”花梅令笑盈盈地指了指地面。

周旭見說不通,只得嘆氣道,“那這方子還缺最後一道藥,雪域活泉,就在北島孤城內,如你所願了!”

“駕——”馬鞭又一甩,兩匹馬一前一後直奔北島孤城而去。

東陽白鳳依舊在寫字,孤城的雪未化,他的字就不會停。花梅令擡了一箱的寶貝,金銀珍寶、不計其數。也沒有給東陽白鳳看,才進了孤城的大門便吩咐管家拿出一半賞給下人,一半入了賬房。

東陽白鳳是不需要這些的,花梅令很清楚要怎麽對一個人好,又要怎麽去虜獲一個人的芳心。

風塵仆仆地趕到書房,花梅令也沒急着進去,而是站在門口看着桌案前的人。

東陽白鳳一身白衣席地,輕挽袖子露出纖細的胳膊,骨節分明的手指抓着筆杆,安靜的如同雪中的梅花。

花梅令覺得自己浮沉了幾天的心突然平靜了下來,盡管看上去完全相反,但他就是覺得東陽白鳳和他是同類人。他就像是紅梅花,豔麗的,所有的心氣和高傲都挂在表面。而東陽白鳳像是白梅花,風雨經霜,看似溫文儒雅卻帶着骨子裏的桀骜不馴。

他理了理衣擺展開扇子走進屋,“白鳳,多日不見,近來可好?”

東陽白鳳停下筆,擡頭望他。肌若初雪,面如玉蘭,端端一張賞心悅目的美人臉。

“花莊主又跑到我北島孤城來,莫不是上次的賭約也實現了?”東陽白鳳一挑眉,揚起下巴。

花梅令仰頭大笑了幾聲,“孤城主這消息也不比我梅令山莊差上多少麽!雖然終日不出房門,這劍宗先祖的消息倒探聽個真切!”

東陽白鳳微微一笑,“道聽途說罷了!自然不會有花莊主經歷的那麽精彩。”七年的時間足以讓東陽白鳳知道如何不去觸碰花梅令的逆鱗。

花梅令聞言果然心情大好走到桌前将他是如何将劍宗神刃請出洞的全過程說與他聽,但卻并沒有提浮堯中毒傷了眼睛的事。

有下人進來上茶,東陽白鳳吩咐道,“放這邊吧!”花梅令正交談甚歡,一柄折扇襯着神采奕奕的桃花眼看的那小厮走了神,手中的水壺不小心碰翻了墨硯,黑漆漆的墨汁瞬間染濕了東陽白鳳練習的宣紙。

“城主!小的魯莽!”那人連忙跪下去一邊磕頭一邊求饒,可他磕了半天愣是沒有收到一句回複,于是他壯着膽子擡起頭,只見城主和花梅令都目不轉睛地盯着那張宣紙看,東陽白鳳的臉更是冷若冰霜。

“滾出去!”許久東陽白鳳才低吼一聲,那小厮連話都沒說一句連滾帶爬地跑了出去。

而屋內,花梅令的目光還是沒有離開那張宣紙,用雪寫的字經墨水潤濕清晰異常,濃重的像戰場的狼煙。上書兩排大字——

乳臭未幹橫出世,夢枕黃粱求九刀。

東陽白鳳難得失控了,将那宣紙抓起來團成一團扔到了地上。花梅令微微愣了,半響才緩過神來,轉身坐到桌案上一時間屋內一片死寂。

兩人背對着背,有些大家心裏都清楚卻從未拿出臺面上的東西突然被翻了出來。彼此思緒如麻,想法卻背道而馳。

許久花梅令才平靜地開口,“我來找你是有事相求。”

“哦。”東陽白鳳應了一聲。

花梅令又道,“我想向你要雪域活泉。”

東陽白鳳注視着地上的那團宣紙木讷道,“出門右轉五十米就……”

花梅令沒有立即答話,他盯着外面的樹苗看了許久才忽而笑道,“不能勞煩城主帶路嗎?”聲音溫文爾雅如一縷清風。

東陽白鳳的心一顫,指尖都忍不住抖了抖,但很快他便冷靜下來,沉聲道,“君子一言,驷馬難追。我東陽白鳳承諾今生不踏出房門半步,說到,做到。”

說完他一拂袖子走到了窗前,花梅令抿着唇看了他半響才終于挂上笑容走到他身旁柔聲道,“那你指給我看好不好?”

東陽白鳳見他如此忍讓的樣子嘆了口氣,轉身從屋裏拿出一個木質的水瓢。

“看見那個湖了嗎?湖心有個泉眼,一定要取泉眼處的水才算雪域活泉。”他說着把水瓢塞到花梅令的手中笑道,“有沒有一種‘弱水三千,只取一瓢’的感覺?”

花梅令聞言恍然驚覺,他看向東陽白鳳,白衣翩翩,如畫般美麗的男子。他不是一直認為這人才是他的真愛嗎?他追逐了東陽白鳳七年,七年,這是花梅令從未在任何人身上有過的長情,甚至連初見的光景都歷歷在目。

但如今,有什麽要動搖它了嗎?動搖?

東陽白鳳被他看的好奇,身後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問道,“你這麽看我做什麽?”

花梅令忽然笑了,伸手用力将水瓢扔向窗外,木質的把手轉啊轉,猛的紮進湖中,驚起半米高的水柱。

東陽白鳳的目光随着那水瓢落到窗外,又轉頭看花梅令,卻見他忽然開懷的笑了,如詩如畫般的美少年。

只見他笑盈盈的靠近自己,輕聲道,“那我花梅令就只取你這一瓢如何?”

動搖?似乎不應那麽重要吧!控制不了的感情,他向來不需要。

三日後,花梅令和白撫赤手而歸。明明到手的雪域活泉花梅令卻偏偏放棄了,白撫也不知他在想些什麽。但花梅令卻很清楚,好戲看完了,戲子就不再重要了。

兩人騎馬趕回梅令山莊,适才放下馬走到門口就見一個下人慌慌張張的跑過來道,“莊主莊主!不好了!浮堯公子和一名刺客打起來了!”

“刺客?”花梅令一皺眉。

那小厮慌忙點頭道,“是啊!那刺客武藝高強的很,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兩人鬥了半天,已經打到房頂上去了!”

“鬥了半天?”

這普天之下還有人能和劍宗神刃鬥上半天?花梅令和白撫交換了一個眼神,兩人忽的同時想到了一個人。

黑煞!

作者有話要說: 小花花,你要早日認清你的心意呀

☆、世人多險惡

花梅令臉色一變,蹙眉略一想,便點了點白撫的胸膛道,“封住脈門,走過去。”

可他雖這麽說,自己卻拔腿便跑,飛毛腿似的直跑的氣喘籲籲一溜煙兒便到了後花園。

那兩人已經打到房頂上去了,浮堯雖然雙目失明可出手卻絲毫不含糊,黑煞被他步步緊逼已然退到了屋檐上。花梅令見他望過來便偷偷地招了招手,示意他過來。

此時白撫也到了,黑煞又假意和浮堯角逐了一番然後一個側身跳下房,三兩下便蹿到了花梅令的身後。

浮堯自是不肯,且看他劍尖在房頂上輕輕一劃整個人便如疾風利刃般刺了過來。花梅令忽的莞爾一笑,開口道,“我有公務,今個先不打了。”

浮堯聞音倏地收起劍鋒,漂亮的眉毛擰在一起,輕巧地落在花梅令面前。他站了半響才道,“是你?”

“不然呢?”花梅令調笑地勾起他的下颚道,“你覺得還會有誰?”

浮堯的面容繃的緊緊的,周身寒氣逼人,花梅令幾乎可以想象到那黑布之下是一雙怎樣冰冷的眸子。

“你的扇子呢?”他問。

花梅令拍了拍腰間,“在這。”

浮堯又是皺眉,但很快他便突然傾身而上将花梅令抱進了懷裏,一只手撫上他的胸膛。花梅令只覺大腦“嗡”的一聲響,淡淡的體味瞬間侵占了他的嗅覺。

但浮堯卻面不改色,在感覺到那劇烈撞擊着手心的心髒後更是面若冰霜。花梅令只是愣了一瞬,他早就想到浮堯會看他的心跳來确定剛才和他打鬥的人是不是自己,只是他沒想到他用的竟然是這種方法。

花莊主不自覺地挑了挑嘴角,盡管現在這個體位他并不喜歡,但無疑,對于這樣的反應他很滿意。

浮堯抱了一會便擰着眉推開花梅令又轉而去摸白撫的胸口,白撫此刻也明白了剛才花梅令讓他封住脈門的用意,然而浮堯摸了他的心跳後便一步跨到了黑煞面前。

白撫的心倏地揪了起來,眼看着浮堯的手向黑煞伸了過去,花梅令也斂起了笑容,黑煞更是驚出了一頭冷汗,如鷹般深邃的瞳眸緊緊地盯着那正靠近自己的手指。

心髒劇烈的跳動着,不只是剛才的比武,還有此刻的緊張。他看了花梅令一眼,花梅令也正在望着他,黑煞很清楚有些秘密如果浮出水面會引發多大的波瀾。

浮堯的手突然貼上了黑煞的胸膛,幾乎是同時黑煞一咬牙硬是屏住一口氣頂向丹田,瞬間強制封住了自己的周身大穴,丹田因承受不住而氣血翻湧,只見他緊抿的唇一抖,一道血跡便順着嘴角流了下來。但他還是挺直背脊,目光堅定地望向前方,顫抖的拳頭正是忍受內力沖撞的證明。

白撫暗自攥緊了拳頭強迫自己不要轉頭,不去看,不去關心,這是他對黑煞一貫的态度。

浮堯摸了半天,愣是和前一個人一樣,感覺不出半點剛剛運動過的跡象,終于收回手問道,“這人是誰?”

黑煞的身子頓時向後搖晃了一下,但他還是穩住了身形沒有發出半點聲響。

“莊裏的仆役罷了!”花梅令答得輕巧,“你們找我何事?”

白撫連忙作揖道,“莊主,府衙的張大人求見。”

花梅令擡了擡眼皮,煞有介事的樣子道,“不見,本莊主忙得很,讓他改日再來吧!”

“是!”白撫應了一聲帶着黑煞便退了下去,花梅令想了想又叫住了他,“白撫,別忘了到酒窖去開酒。”他說着意味深長地看了黑煞一眼,黑煞果然亮起雙眼,陽光下朝他扯出一個大大的笑容,潔白的牙齒向雪一樣白。

花梅令的心情頓時好了不少,他轉過頭看浮堯,“我們到屋裏歇息一下吧!”

浮堯冷哼一聲轉身便走,這幾日他已适應了山莊的地形,走起來輕車熟路也不用人扶。花梅令只是笑笑跟上前,沒走幾步就看見周旭站在門前朝他擠眉弄眼,口型隐約能看出是“雪域活泉”幾個字。

花梅令一皺眉有股不好的預感,他讓浮堯先進了屋,自己則跟周旭走到了一旁。

“雪域活泉呢?”周旭焦急的問。

“你已經給他用藥了?”

“那當然!”

“你為何不等我回來再用藥?”花梅令蹙起眉,他本來已打算放浮堯一馬,決定不用這個方法治療了,可誰知周旭竟然在他去北島孤城這幾日已經給浮堯用了藥!

“這眼睛上的毛病能耽擱嗎?再說了,就你家那位……”周旭一瞪眼睛用手做刀狀在自己的脖子上抹了一下,“我敢拖嗎?”

花梅令的眉頭更緊了,“我沒有取來。”

“什麽?!你……”周旭驚訝的瞪大了眼睛,花梅令卻伸手打斷了他的話,“你擅自行動,死馬當活馬醫吧!”

說完氣呼呼的一甩袖子便走了,周老拄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氣的兩撇白胡子都吹了起來,他掐腰低聲罵道,“什麽叫死馬當活馬醫?你給醫一個瞧瞧啊!臭小子!”

看了看緊閉的房門,花梅令沒有去浮堯的房間而是将手背到身後一搖一擺的便走了。

接下來的幾天梅令山莊似乎又恢複到了之前的樣子,笙歌帳暖、歌舞升平。一直很受寵的小荷又每日進出主屋,花梅令倒是學起了東陽白鳳每日閉門不出,但從屋內傳來的嬉戲打鬧聲卻聽的人直搖頭。

主屋內十餘個翩翩佳人正在跳舞,她們赤着足踩在地毯上,大紅紗裙轉的渾圓,紅紗飛揚如盛開的玫瑰。

這出跳的是《琉璃碎》。琉璃碎,鴛鴦醉,是江南的名曲,舞女必須身着紅紗、半露酥胸,袒着後背,赤腳跳出七百二十步,一百八十圈,算是十分香豔的舞蹈了。

但榻上的人顯然并沒有關注這些,兩個身影上下交疊在一起。小荷雙手勾着花梅令的脖頸,早就被那妖美的面容勾的丢了魂兒,此刻更是雙眼迷離,紅唇微啓沙啞道,“莊主……”

“花梅令!你出來!出來!”門外突然傳來一聲叫喊。

屋內人卻充耳不聞,纖細的手指探入懷中人的衣服,小荷嘤咛一聲抱住花梅令的脖子道,“這周老也真是的!天天在門外喊,喊得人心煩!”

話音剛落就聽見門外又喊,“臭小子!出事了!”

花梅令微微一頓,小荷連忙用力将他拉向自己,“莊主,周老對您出言不遜?!這麽不懂禮數就讓他在外面叫吧!”

花梅令卻笑了,“小荷,你可知今天是第幾天了?”

“第幾天?”小荷一愣,一臉茫然地看着他,“莊主您說什麽第幾天?”

“是第七天。”他溫柔的笑,手指拂過小荷的面頰,可那笑容卻多了幾分惆悵。

是的,他明明日夜旖旎風流,腦子卻偏偏将那人毒發的日子記得清清楚楚一日不差!從來沒有什麽事能讓花梅令想這麽久,倒不是多上心,可每日總是會突然想起,然後在自己的呵責中忘記,周而複始。

“花梅令!”門外又是一聲叫喊,幾乎是同時大門突然“嘭”的一聲炸裂開來,一股寒氣迎面襲來,花梅令才剛跳下床一個尖銳的東西就突然刺進了他的肩膀!

舞女尖叫着跑了出去,小荷怵在一旁驚恐地瞪大了雙目,卻看見了一個他從未見過的絕美男人。那人雖然蒙着雙目卻仍然美的如夜空中的皎月,那絕不是誰都能模仿來的氣質,恍若高山流水般的清肅。

只是那人手中拿着一把劍,而劍鋒已經沒入了花梅令的身體!

“喲,神刃怎……”

“治、好、我!”浮堯立刻打斷了花梅令的話,他這幾個字幾乎是從牙縫中擠出來的,一字一頓,顫抖着嘴唇,殺意十足。

如果不是疼痛難忍,浮堯就是堵上自己全部的尊嚴也絕不會再跑來找花梅令。近幾日他的眼睛越來越疼,日日夜夜就像有烈火在灼傷,又像幾十只蟲子不停地啃咬着他的眼球,那難以忍受的疼痛讓他幾欲親手挖掉自己的眼睛。就在這時他突然偷聽到周旭提起“雪域活泉”。

花梅令笑的和煦,目光下垂便看見浮堯攥緊的左手不住地顫抖着,指甲幾乎已經陷入了肉中。

“周老不是在治?”

“雪域活泉。”浮堯說的簡明扼要,花梅令卻皺了皺眉看向門外的周旭。周旭連忙比劃着示意他不是自己說的,是浮堯偷聽到的。

完全不給花梅令思考的時間,今日的浮堯似乎格外的心急,他的劍又微微用了用力大喊道,“快給我!”

他這一喊,幾道鮮血立刻順着唇角流了下來,并不多,那是他痛得咬碎了牙。

高手絕不會把自己的弱點暴露給人看,所以浮堯即便是咬碎了牙也絕口不提疼,這一點花梅令自然看得出。

周旭曾說過,此方法治療必疼痛難忍,若是沒有雪域活泉,任何一個人都難以忍受以毒攻毒的疼痛。

“呵……”花梅令看着他輕笑一聲,他驟然伸手握住劍鋒向自己身體裏一插,一口鮮血立刻從口中吐了出來。

周旭連忙跑進屋,浮堯卻繃着臉不動聲色。門外,白撫早就帶着一幹人将主屋圍了個水洩不通。

花梅令握着劍刃高聲道,“梅令山莊上下都聽好了!沒有我的命令,任何人都不準将雪域活泉交給他,更不準告訴他有關雪域活泉的任何消息,違者,誅殺無赦!”

浮堯的拳頭攥的“咯咯”響,花梅令卻笑了,笑的甚至有幾分得意,“任何人,都別想着威脅我。”

鮮血順着劍鋒流下來,浮堯突然一把拔出劍,花梅令來不及悶哼便被人抱起猛的沖破屋頂飛了出去。

浮堯帶着他一跑跌跌撞撞地逃到了郊外的祠堂,祠堂中的人看見這麽兩個渾身是血的人沖進來立刻一哄而散。浮堯也實在是體力不支,将花梅令扔到了上香磕頭的墊子上,自己則在他身後坐下來勒住他的脖子。

浮堯早已疼的視線模糊開始輕微地抽搐,花梅令卻偏還要氣他,“怎麽?疼的連劍都拿不住了?”

浮堯卻只是緊緊地勒着他的脖子,将下巴緊緊地卡在他的頭頂,冷聲道,“你既然答應了救我,又為何出爾反爾?”

花梅令的笑容頓在臉上又慢慢消失,“因為我從不是君子。”

“世人多險惡。”浮堯忽然這麽說了一句,因為他已經說不出第二句話便痛的暈了過去。可即便如此他還是緊緊地抱着花梅令,緊的能聽見骨骼的收縮聲。

花梅令卻忽然被他這句“世人多險惡”奪了心神,腦中閃過無數個片段,一句“世人多險惡”隐隐地戳中了他的心。看着那垂在肩頭的腦袋,花梅令忽然嘆息道,“不是我心狠,是你不得不防啊!”

一只藍色的翡翠順着窗戶飛了進來落在了花梅令的腿上,接着祠堂外傳來一陣腳步聲。浮堯此時已經痛的聽不見這麽多了,他緊緊地抱着花梅令才克制住自己恨不得自挖雙目的沖動。

随着大門被人一腳踹開,浮堯終于體力不支身子一歪倒在了地上。

足足過了一炷香的時間,花梅令才從浮堯的桎梏中抽出身來,下屬将痛暈過去的浮堯架了起來,花梅令整理着衣服,周旭跑過來問,“他怎麽辦?”

花梅令聞言轉過身,浮堯雖然已經暈了過去,可疼痛顯然還沒有放過他。他的身體不住地抽搐,眉頭緊鎖,雙手更是已經攥出了隐隐的血痕。

外面忽然又下起了雪,鵝毛紛飛。

花梅令看了他許久,久到門外的雪似乎都已經停了才忽然叫了一聲,“白撫。”

“去拿雪域活泉。”

一聲長長的嘆息後,便聽他又道,“避開白鳳。”

作者有話要說: 啦啦啦,1、2、3號停更一下啦,要出去玩啦~~~

祝大家元旦快樂,2015事事順利,財源滾滾呀!

愛你們,麽麽~~

☆、正是日中時

浮堯眼上的黑布終于摘了下來,雖然雪域活泉還是不能停,但他已經能看見東西了。令人奇怪的是兩人間的氣氛相當融洽,似乎那日莊主被劫的事都是錯覺。

花梅令破天荒的一連幾日都沒有叫男寵侍寝,梅令山莊似乎也因此清靜了下來,但在進出的男寵間卻流傳着一件事。落梅居來了位新寵,貌若天仙卻易怒善妒,甚至在莊主和小荷辦事的時候沖進屋刺傷了莊主。可那位到現在都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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