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6)
一沉就聽見花梅令又道,“沒有了,我們只要管好自己的命就可以了。”
其實三天前花梅令收到莊內線報,戰天下已經清醒了,只是傷還是有些嚴重一直在莊內修養。碧柳山莊的人送來口信是希望他過去看看戰天下的,但花梅令想了想最終沒有去。
戰天下受了傷,武林盟的人自會加強警戒,而自己已經自身難保了又何必冒着危險去看他呢?
為了逃避孟三千和武林盟的追蹤,花梅令帶着浮堯邊走邊玩,一個地方停留絕不超過三日。每次離開一個地方甚至連他自己都不知道接下來要去哪裏,這種天涯游子的情緒難免有些悲傷。
但相比之下浮堯卻是心情很好,游遍五湖四海本就是他的目标,此時能攜愛人的手共同走遍大江南北更是他求之不得的事,尤其是這兩個月來花梅令對他甚是和顏悅色,無論是在露宿荒野還是住宿客棧,兩人每夜相擁而眠花梅令也再沒反對。
無形中,浮堯知道花梅令其實是認可了他的,這幾乎是他從出生起最開心的一件事,更是一段最難以言喻的幸福時光。
就這樣游游逛逛,這一天兩人到了洛陽。此時已是九月,洛陽城也遍布着金秋的景色,豐收的時節老百姓看上去也是喜氣洋洋。
“你在洛陽有事要辦?”浮堯問,因為來洛陽的這一段路他們是快馬加鞭趕過來的,完全不同于以往的悠閑。
“想帶你看一個節目。”花梅令笑。
兩人當天在客棧住下,第二日一早花梅令便帶着浮堯和白撫到城中最大的酒樓醉鄉居,花了二十兩挑了個好位子。
臨近窗邊,浮堯坐下來只見窗外是一個高臺小榭,涼亭上挂着白色的紗幔風起而翩翩起舞。酒樓裏的人也越來越多,十分嘈雜。
沒一會便有人上來主持,“我們今年的琴藝比賽第一個出場的是怡湘坊的小青姑娘,她要彈的曲子是《忘情絲》!”
一陣吆喝和掌聲後,對面的高亭中便走進去一個姑娘,她戴着面紗抱着琴,朝四周的酒樓、茶館中的客人鞠了一躬才開始彈琴。
琴音缭繞如一曲清泉,浮堯不太懂樂曲但還是聽出了這曲子中的憂愁哀傷之意。轉頭見花梅令始終閉着眼睛,似乎很享受這琴音。
這位姑娘之後又陸陸續續上來了許多其他姑娘,她們大多來自洛陽的歌舞坊和妓院,但也有許多當地的大家閨秀,這讓浮堯有些不理解,一般正經人家的姑娘應該很避諱這種與歌姬同伍的行為才是。更讓人有些詫異的是,浮堯聽了一上午這麽多女子上臺反反複複彈的卻只有兩首曲子——《忘情絲》和《續前緣》。
曲子倒是好曲子,但聽多了總會膩,看着依舊閉着眼的花梅令浮堯終于問出口,“為什麽只有兩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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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這位客官,這你就不清楚了吧!”那位主持耳尖的聽到了浮堯的話連忙對二樓中的客人解釋起洛陽一年一度的琴藝比賽。
“洛陽的琴藝比賽是為了紀念當年一曲驚天下的薛曉靜薛姑娘。薛姑娘出身怡湘坊,曾是洛陽歌舞坊最火的琴師。當年薛姑娘一曲驚為天下人,不知吸引了中原多少五湖四海的朋友前來觀看,薛姑娘偏愛花,人長的又是花容月貌,于是有了個外號叫花娘。”
“花娘的琴彈的出神入化,琴音婉轉引人入境,而她最出名的便是《忘情絲》和《續前緣》這兩首曲子。有人曾言‘洛陽有兩曲,一曲斬思緒,一曲斷哀愁’這說的就是《忘情絲》和《續前緣》。”
“二十五年前,武林盟戰盟主曾光顧醉鄉居,只因聽了薛姑娘的一首《續前緣》便抛出随身攜帶的匕首,迎娶了薛姑娘,一時成為佳話。如今二十五年過去了,來洛陽城求這兩曲的人仍然絡繹不絕,這才引得各位各位洛陽城的小姐紛紛效仿當年的才子佳人、一曲結緣的美事。”
浮堯聽完轉過頭卻見一直閉着眼睛的花梅令此刻正望着自己,那笑盈盈的雙目中似乎寫着些什麽,他隐約覺得花梅令有什麽話想要告訴他,但最終卻什麽也沒說。
兩人出了酒樓正巧看見路邊有賣一些挂着玉石的穗子,浮堯忽然想起當初花梅令的扇子下面就挂着一顆墨玉,後來不知怎麽扇子丢了,雖然又換了一柄一模一樣的扇子,可卻一直沒有再挂東西。
于是浮堯朝路邊的攤子看了看,花梅令一見那玉石穗子就猜到了浮堯的想法問道,“想買?”
浮堯點了點頭,“想送你一個。”說完他便繼續往前走,攤位很長,一連好幾家買的都是這種玉石。
花梅令看着浮堯的背影情不自禁地搖了搖頭,會要這種地攤上買來的劣質玉石,浮堯是傻,他更是傻到家了。
這麽想着擡腳正欲走一只手突然拍了拍他的肩膀,花梅令回頭卻見東陽白鳳笑眯眯地朝他招了招手。
“白鳳?”花梅令微怔,四下一看果然看見任謙雪從不遠處走了過來。
“我就知道你一定會來看洛陽的琴藝比賽。”東陽白鳳笑了笑,“我剛剛還在找你……”
浮堯挑了一塊剔透的白色玉石付了錢,一轉頭就看見東陽白鳳正抓着花梅令的肩膀,一旁還站在任謙雪。他直以為是任謙雪又來追殺他們,于是想也沒想的拔劍便沖了上去。
東陽白鳳正在和花梅令說話,任謙雪忽然感受到一股殺氣,他連忙拔刀将東陽白鳳拉到身後,他雖反應快但還是被浮堯的劍劃傷了手腕,鮮血頓時染紅了袖口。
浮堯的劍法兇狠,任謙雪根本沒有停下來的時間,兩人轉眼之間便打的熱火朝天。
“浮堯!”花梅令連忙叫了一聲,“他們不是來追殺我們的。”
浮堯聞言看了眼對他點頭的任謙雪,又看了眼對着他翻了個白眼的東陽白鳳,最後才收起手中的劍。
任謙雪轉身對花梅令說道,“一個月後是戰盟主的壽辰,戰盟主托我和白鳳給你捎給口信,武林盟當日可以不計前嫌廣招天下武林人士共慶,希望梅令山莊也能到訪。”
花梅令微微一怔,手中的扇子機械似的搖了搖,許久才見他莞爾一笑,“好啊,既然戰盟主如此寬宏大量,我們再不去反倒顯得小氣了!”
任謙雪點了點頭抱拳道,“口信送到了,任某就告辭了。”
花梅令:“慢走。”
任謙雪轉身便走了,東陽白鳳似乎還想留下來跟他說些什麽卻被任謙雪大力一拉,硬是拽走了。
花梅令見狀不禁笑笑,他對東陽白鳳的感情算是釋懷了,見他能找到像任謙雪這麽可靠的男人也算安了心。
轉過頭,花梅令卻發現浮堯正盯着自己的手心看,他的面容有些呆滞,眉毛更是緊緊地皺在了一起。
花梅令有些奇怪,可稍一思索便頓時警鈴大作,但他還是裝作什麽都沒猜到一般問道,“怎麽了?”
浮堯聞音擡頭盯着他,那目光銳利的像一把劍,仿佛要将花梅令的外殼剝開好好的看一看他內心的想法一般。
看着花梅令那沒有絲毫變化的笑容,浮堯搖了搖頭,收起了手。
剛剛他和任謙雪交手時忽然發現了一件事,他的內力正在以非同凡響的速度流失着,如今竟然只剩下了一半。
作者有話要說: 快結局了……
感謝各位一直以來的支持呀!麽麽噠
☆、夜訪武林盟
深夜,金陵。
此時距戰天下的壽辰還有十餘天的日子,花梅令獨自躺在寬大的榻上睜着眼望着天邊漸漸西斜的月亮。
他的身邊還有一個枕頭,杯子好好的鋪在那,但摸摸被窩其實已經涼了。花梅令掐指一算,浮堯已經離開将近一個時辰了。
花梅令覺很輕,除非被點了睡穴,否則不可能在不驚擾他的情況下離開屋子。他基本猜到浮堯去做什麽了,在他正因自己流失的武功而迷茫的時候,孟三千怎麽可能會放過這麽好的機會呢?
花梅令真是看夠了,看到浮堯一次又一次的被孟三千利用,但他真的不知道要怎麽對浮堯說。因為自己的秘密沒有一個能對他說出口,說白了就是彼此之間根本不能坦誠相待,這樣的感情有多累恐怕只有經歷過的人才能理解。
門外傳來一陣刻意放低的腳步聲,花梅令閉上了眼睛。
不一會,被角被掀起來,鑽進一股涼風。
花梅令睜開眼睛,浮堯道,“醒了?”
“剛醒。”花梅令揉了揉眼睛鑽進浮堯的懷裏。
浮堯對他這樣子很是滿意,順了順懷中人的長發,“睡吧,時候還早。”
花梅令點點頭,很快呼吸便漸漸均勻了起來,見他快要睡着了浮堯忽而低聲問道,“ 你是不是什麽都知道?”
懷中的人呼吸平穩,似乎已經睡着了。只是浮堯沒看見那埋在他胸前的人兒其實正睜着眼睛盯着他的胸膛看。
第二天晚上,花梅令跟浮堯說自己要談生意,出門到了碧柳山莊。
一向負責接待他的劉叔不見了,換成了戰天下的大弟子應飒。應飒看見他十分高興,連忙上來拉住他道,“你可算來了,師傅的情況一直不樂觀。”
花梅令不着痕跡的抽回自己的手,應飒一陣尴尬但很快便低聲道,“随我來。”
應飒說着帶他來到了戰天下的廂房,一路上花梅令得知戰天下的傷勢其實還沒有好,一直病卧在床。
“那為什麽還要大擺筵席?”花梅令問。
應飒嘆氣,“這樣才能安穩軍心啊!武林盟主若是倒下了,這場仗要怎麽打?”
花梅令沒有說話,擡腳便要走進去,應飒又搭上了他的肩膀,“師傅也一大把年紀了,這次傷勢頗重,說實在的,行走江湖哪個不是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說不定哪天就……”
花梅令看着他挑起眉,應飒頓時噤了聲,一臉無奈的走了。
見他走遠了花梅令才推開房門,也沒有敲門就走了進去。屋內的熏香缭繞,紅木柱子,金雕花紋很是氣派。
“你來了……”一個聲音響起,戰天下躺在床上側頭望向這邊。
花梅令見狀勾起嘴角甩開扇子,堪堪一副纨绔子弟的樣子。
“喲,真沒想到一向冷血無情的戰盟主也有被親信背叛的時候,本莊主還以為您根本就不可能相信任何人呢!”
面對花梅令的冷嘲熱諷戰天下顯然已經習慣了,面不改色地問道,“你還和劍宗神刃在一起嗎?”
“當然。”
戰天下這下倒是不說話了,半響才道,“你那麽喜歡他?”
花梅令:“戰盟主過問太多了吧?”
戰天下轉頭看着房梁,慢悠悠地道,“他殺了劍宗宗主,無論如何武林盟都不會放過他的。”
“那是武林盟的事,與花某無關。”
“曹望舒沒死。”戰天下忽然的一句話讓花梅令頓時怔在原地,也顧不得冷嘲熱諷了,連忙問道,“曹望舒沒死?你确定?”
“前一陣子有人在華山境地看見一個人身形很像他,但再欲跟蹤卻被納入發現了。我猜測他還活着的可能性很大,而這次我的壽辰他極有可能會來。”
花梅令頓時一滞,低聲問,“你辦壽辰是為了引他出來?”
心中起了一絲波瀾,至少在花梅令的眼中,從小到大戰天下都沒為他考慮過什麽。
戰天下一時竟也沒說出話來,他轉頭看着花梅令,明亮的燭光下那慘白的臉色十分明顯,花梅令有些心虛的扭開頭,“你繼續,我什麽也沒問。”
戰天下又看了他一會才繼續說道,“如果劍宗宗主沒死,武林盟就可以撤回對他的追殺令,但是,前提是他沒有再捅出什麽亂子來,你要是真想跟他在一起就把他和孟三千的聯系斷了吧!”
本來花梅令是想說“我這就派人去找曹望舒”,可聽見戰天下說的最後一句話,目光便又複雜了起來,最後賭氣地說:“我可沒想跟他在一起,本莊主怎麽可能為了一瓢水放棄芸芸衆生?!”
這若是往常,戰天下聽見他這麽說早就氣的罵起來了,可他這次被刺殺之後忽然就看開了許多。人活着還能有多少個日夜呢?可他最後卻連個天倫之樂都無法享受到。
“你還像個孩子一樣,”戰天下嘆息道,“你娘也寵着你……”
“不許你提她!”
戰天下頓時噤了聲,花梅令忽然道,“有人來了。”
“你躲到屏風後面,別出來。”
花梅令冷哼一聲才大搖大擺地走到屏風後面,幾乎是同時門被推開走進來一個人。花梅令皺眉,這人沒有敲門顯然不是碧柳山莊的弟子。
“喲,戰盟主!”一樣的開場白卻讓花梅令渾身的雞皮疙瘩都豎了起來,來人是孟三千。
沒聽見戰天下說話倒是又聽見孟三千那欠扁的聲音,“說來碧柳山莊的守衛還真是不敢恭維,本教竟然就這麽大搖大擺地走進來了。”
“是我在等你。”
“哼!戰天下你少逞口舌之快,你就要完了!沒幾天風光日子了,我看你還是趁現在多吃點多睡點,免得死之前後悔!你我鬥了這麽多年終于分出了勝負,戰天下,你就到黃泉路上忏悔去吧!”
花梅令從沒見孟三千這麽激動過,在他眼裏孟三千這人即便是再變态也好歹還是披着人皮,可現在似乎連這層人皮都被他揭下去了。
“鬥了這麽多年?這只是你的一廂情願吧?我戰天下可從沒想過與一個毛頭小子争鬥,何況還是個從小就沒教養的小畜生!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戰、天、下!”
花梅令忽然感覺到一股強大的殺氣,緊接着是拔劍聲,似乎已經架到了戰天下的脖子上。
可孟三千卻突然笑了起來,那笑聲極其詭異,如同惡鬼一般的笑聲聽的人心生恐懼。
“你以為我會殺你嗎?我不會殺你的,我會讓你身敗名裂再死去,讓你千萬人所指、身負罵名,死後都不得安寧!”
戰天下卻只是冷哼一聲,“孟教主有了神刃加盟還真是非同凡響,也不怕被自己辛辛苦苦找到的狗給咬了!”
“這你大可放心,”孟三千笑道,“我早就抓到了他的軟肋。”
戰天下看着他,目光如炬,“你确定你抓到的是他的軟肋而不是你的?”
花梅令又聽不懂了,這兩個人說話都繞着彎子,花梅令恍然覺得自己發現了什麽驚天的秘密,可偏偏差一點就錯過了。
孟三千頓了一下,陰狠道,“我的軟肋只有一個,但他已經死了!”
“對于一個從未謀面的人用情至此,真是可笑!”
“随你怎麽說。”孟三千反倒平靜下來,“我們十日後見,戰天下,十日後,你的壽辰就是你的忌日!”
說完孟三千甩着衣擺就走了,好像從頭到尾他只是跑來落井下石一番。
他走後許久花梅令才出來,看着閉目養神的戰天下花梅令的表情有些複雜,“你跟孟三千結的什麽仇?”
戰天下依舊閉着眼,“該你知道的,你遲早會知道。”
花梅令不再問,戰天下臉色蒼白躺在床上十分安靜,若不是那均勻的呼吸聲花梅令甚至以為他已經不在了。想了許久,他還是走上前從袖子中拿出一顆藥丸。
“氣血兩虧,就這麽讓你早升極樂反倒便宜你了!”将藥丸塞進戰天下的手裏,花梅令轉身便要走。
戰天下見狀出聲喊住了他,“記着看好神刃,在找到曹望舒之前千萬別讓他再和孟三千見面了。”
花梅令輕輕的“嗯”了一聲便跨步離開了。
門“吱喲”一聲打開,又“吱喲”一聲合上。戰天下看着那投在門上的倒影,深邃的眼中起了一層波瀾。其實從某種程度上來講,花梅令的性格真是像死了他,一樣的倔強不肯低頭,一樣的連基本的感情都不會表達。
但是花梅令比他要心軟的多,那看似放蕩不羁的外表下其實是一顆最是溫柔的心。
戰天下擡手将藥丸塞進嘴裏。
作者有話要說: 寫到這,忍不住想起當初某讀者的匿名留言
之前透劇那個預言帝,你是盜了我的存稿麽!
我一直在反省我到底是寫的哪裏讓你看出來了!
話說你有沒有又看出什麽來呀~~~
☆、孟三千到訪
那天之後花梅令便派人暗中搜查曹望舒的下落,倒真是不搜不知道,一搜吓一跳,竟然真的發現了曹望舒的一絲蛛絲馬跡,更令人驚訝的是曹望舒竟然是一路尾随他們的!
花梅令第一次和浮堯認認真真的談了一次,盡管浮堯對戰天下會收回追殺令這一點十分懷疑,但他最終還是答應花梅令不再與孟三千聯系,本本分分的直到花梅令找到曹望舒為止。
這麽一來就只剩下已知的孟三千要在壽辰上襲擊戰天下的事了,依孟三千的性格,他若要做就一定會大鬧一場,鬧的人盡皆知,所以暗殺這種把戲是不可能了。那麽花梅令就多多少少猜到孟三千會怎麽做了,只是他希望能将他想聽的故事聽完再阻止孟三千,畢竟那是困惑了他這麽多年的事。
很快便到了戰天下壽辰的日子,因為戰天下承諾壽辰期間暫時撤回追殺令,所以盡管遭受了很多白眼,但花梅令和浮堯還是光明正大地走了進去。
碧柳山莊的庭院裏亮滿了燭燈,寫着“戰”字的紅色棋子山莊的圍牆,院子裏人來人往,熱鬧非凡。
除了一些加入武林盟的門派,還有很多雲游散人,這其中就包括東陽白鳳和任謙雪。東陽白鳳還是一席白衣落地,翩然如雲中仙子,但花梅令看過去,兩人只是互相點了下頭算是寒暄,都沒有走進聊天的意思。
戰天下站在正心大堂的臺階上,他穿了一件深棕色的褂子,器宇軒昂,神采飛揚。他首先賀詞敬了酒,之後各大門派便紛紛獻上了壽禮。
武當送了一件絕世戰甲,少林更是獻出了五股金剛杵,其他門派送來的珍寶更是數不勝數。戰天下在武林盟十分受人敬仰,花梅令對這一點一直嗤之以鼻,反倒是華山派竟然到現在還沒有出現讓他有些不解。
等差不多的門派都送完了,花梅令才親自端着錦盒走上前。院子頓時響起了“嗡嗡”的議論聲,盡管有戰天下的赦令,可武林盟對浮堯有意見的也大有人在,而花梅令因為和浮堯走的太近,理所當然也被列入了這個行列中。
戰天下站在臺階上看着花梅令朝自己步步走來,他嘴角帶着笑,英俊的容貌恍然姑射神人。戰天下好像忽然看見了那個五六歲的孩子帶着倔強的目光一步步走來,直到成為今日這個有資本在江湖任何一位高手面前談笑風生的花梅令。
戰天下的眼中有什麽東西在晃動,那盯着花梅令的目光難得放下了層層的戒備,收起了疏離,就像一個慈祥的父親一般。
“梅令山莊花梅令特來為戰盟主慶壽,僅此獻上神功丹一顆,願戰盟主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花梅令将手中的錦盒地上前,周圍立刻炸開了鍋。絕世珍寶神功丹,據傳可成倍的增加人的內力,一顆神功丹便能抵得過二十年的辛勞苦練,是江湖中人人向往的靈丹妙藥。
花梅令竟然會将這麽寶貴的東西獻給戰天下,讓人不得不去想是不是他自己早就服用過,已經用不着了。
這話說的只對了一半,神功丹之于花梅令,不是用不着而是用不上。像他這種筋脈盡斷的人就算吃上十顆神功丹也毫無任何作用。
但顯然還有更偏激的人在。
人群中突然有人喊了一聲,“什麽神功丹?我看是催命丹吧!你能有那麽好心?若真是有神功丹,恐怕自己就先吃了還會拿來送給戰盟主?!”
這人說的不無道理,花梅令與戰天下的關系向來劍拔弩張,盡管兩人一直沒有實際上的戰争發生,但依照大家的理解,別說是催命丹了,就是花梅令現在突然沖上去捅戰天下一刀都不覺得奇怪。
花梅令挑起眉,一雙眼睛專注地盯着戰天下。戰天下那點好不容易才萌生的好心情都被這人破壞殆盡,但他什麽也沒說只是伸手接過了花梅令送來的錦盒。
這一來就代表他相信了花梅令,其他人也就不便再說什麽。
之後進來一群舞女,據說是青城派請來給戰天下慶壽的,是當地有名的歌舞坊。
浮堯獨自一個人靠在樹下,抱着劍閉着眼睛,只是一個很随意的姿勢卻有一種別樣的韻味。
花梅令湊過去問道,“有感覺哪裏不對嗎?”
浮堯搖了搖頭,他一直站在這裏并沒有發現白帝教的人,也沒有發現任何異常。
“我不想呆在這裏。”浮堯伸手拉住花梅令的手。
花梅令擡頭看了一圈,很快便發現有劍宗的弟子滿含殺意的目光,見他看過來便扭開了頭。
“別在意,曹望舒還沒死。”花梅令回握了一下浮堯的手,他最近找曹望舒找的很費神,可卻進展頗微,不過只要再給他一些時間找到曹望舒,浮堯的犯下的錯就能洗幹淨,到時若是浮堯喜歡,自己陪他雲游海外也不錯。
這麽想着花梅令一擡頭忽然在人群中看見一張驚悚的臉,上面滿是疤痕,就好像被燙傷了一般。他披着一件鬥篷,一張臉埋在帽子中,雙目如惡鬼勾魂一般死死地盯着他。一時看的花梅令毛骨悚然,可更令人覺得恐怖的是,明明是那麽一張引人注目的臉,站在他面前的那些人卻像沒有看見一般,就好像整個世界只有他看見了。
花梅令不覺打了個寒顫,浮堯拉了他一下問道,“怎麽了?”
“沒、沒……”花梅令轉過頭卻忽然想起來那人的眼睛讓他覺得十分熟悉,此時想起來不正是劍宗宗主曹望舒?!
“等我一下!”花梅令說完匆忙沖進人群中,可四處尋找卻早就沒了曹望舒的影子,只剩下院子正中央的一群舞女,甩着長長的袖子翩然起舞。
他正轉悠着身旁的人卻突然倒了下去,花梅令沒在意,緊接着第二個人也倒了下去。花梅令轉頭,立刻倒下了第三個第四個第五個。忽然之間最靠前的一排人忽然都倒在了地上。
“怎麽回事!”
衆人終于發現情況有些不對,武當大弟子剛往前邁了一步,卻身子一軟也倒了下去。
“有人下毒!”他喊了一聲。
衆人一驚,花梅令蹙起眉。有了那天孟三千的宣戰,武林盟這次可謂萬分小心,從飯菜到酒水無不有專門的人試吃以确保安全,可既然如此這毒又是怎麽來的呢?
花梅令正想着忽覺四肢乏力也倒了下去,可還沒等落地就被浮堯接住了。
“怎麽回事?”浮堯皺起眉。
花梅令伸手勾下他的脖頸,在他耳旁細語了幾句,就見浮堯皺着眉也跟着坐在了他身旁。
很快,整個院子中但凡會喘氣的都倒在了地上,五毒派的人率先試了出來,是化骨柔。
化骨柔可是十分強筋的一劑藥,就算是五毒教有解藥也要過五個時辰才能完全解開,而這五個時辰,所有人都四肢無力只能倒在地上,連爬起來都成問題就更別說運功了。
很快,大門外走進來一個人,衣袂翩翩,花梅令不用看都知道是孟三千。
“戰盟主。”孟三千大搖大擺地走了進來,他身後跟着二三十個白帝教的弟子,“孟教主千算萬算還是算漏了啊!”
有人喊道,“孟三千你個卑鄙小人!竟然使這種下三濫的手段!”
“我向來也不是什麽正人君子。”孟三千白了他一眼,十分淡然的接受了。
“戰盟主。”孟三千又笑盈盈地走到了戰天下面前,浮堯看着他的表情忽然驚奇的發現孟三千這個笑容與花梅令異常的相像。
“孟教主真是說到做到。”孟三千坐在臺階上看着他,不得不說,整個院子中他是為數不多的幾個還能坐起來的人。
孟三千拔出劍,“放心吧戰盟主,我不會殺別人的,我今天要殺的只有你一個。”
“孟教主。”少林方丈忽然開口,“老衲能否問一句,你與戰盟主何仇何怨,竟要如此針對的置他于死地。”
難得的,孟三千竟然沒有生氣,他輕笑一聲看着劍下的戰天下,“你問他啊?問問他到底做了什麽傷天害理、六親不認的事才會成為我今日的劍俠亡魂!”
戰天下看着他沒有說話,但從他緊繃的面容可以看出他現在恨不得起身将孟三千整個撕爛。
孟三千:“你們心心念念的仁義大俠,氣蓋雲天的戰盟主,其實是個卑鄙無恥、冷血無情的畜生!”
“這……”少林方丈一愣,“孟教主,據老衲所知,戰盟主并不是這樣的人,你們之間定是有什麽誤會,不如說出來,我們當面解釋清楚。”
“誤會?”孟三千冷笑一聲,突然陰狠道,“他親手殺了我娘和我那尚在襁褓之中的弟弟,會是誤會嗎?弑母之仇,不共戴天!”
花梅令渾身一震,他忽然想起那晚兩人的對話和孟三千那幾乎從不離手的琴。
少林方丈又問:“你母親是……”
孟三千:“花娘,薛曉靜。”
浮堯察覺到花梅令的手忽然劇烈的一抖,轉過頭卻見他的目光渙散了。
作者有話要說: 有沒有人猜到!!!
哈哈哈,有沒有人猜到呀!!
☆、水落伴石出
孟三千語驚四座,倒不是驚訝于戰天下會濫殺無辜,而是戰盟主和當年的白帝教教主孟廣陵有如此深的仇怨江湖中竟然從未聽聞過半點風聲。
更讓人費解的是,花娘薛曉靜不是戰天下的妻子嗎?後來薛曉靜因難産母子雙雙駕鶴西去,碧柳山莊還為此辦了整整一個月的喪事。既然人都死了,那這個孟三千又是從哪蹦出來的?
孟三千冷笑一聲繼續說道,“當年洛陽我娘一曲《續前緣》便吸引了你的注意,你用一把青龍匕做定情信物揚言要娶她。可你把她帶回碧柳山莊後就不聞不問,甚至迫于壓力再也沒有提過成親的事。
我娘本是風塵女子,心思缜密怎會看不出你的心思,便謊稱要回洛陽離開了碧柳山莊。可你竟然就這麽相信了甚至連一個護衛都未曾派遣,可憐她一個女子孤身在外,被夫抛棄又怎麽有臉回洛陽?最後落得被馬賊擄去,幸得我父親相救才平安無事。”
“花娘賢淑端莊,家父很快便愛上了她,他們情投意合生下了我,正享受着一家三口的天倫之樂,可你卻突然又跑了過來!”孟三千說到這語氣一變又陰狠起來,“你到了白帝山,打傷我爹,強行搶走了我娘,甚至以我的生命相要挾逼迫他與你成親!“
“可你若真正的愛惜她也就罷了!你只不過是覺得自己的尊嚴受到了侮辱!你們婚後僅過七月,我娘便誕下一子,你暴跳如雷便将我娘打成重傷,親手捏斷了我弟弟全身的筋脈并逐他們出莊!可憐家母無依無靠,帶着弟弟風餐露宿又身受重傷,沒多久便雙雙離去!
如此殘忍的畫面這二十餘年來夜夜闖入我的夢中,我孟三千從知道真相的那一刻起便發誓終有一日要讓你這個冠冕堂皇的僞君子身敗名裂、死無葬身之地!”
孟三千說到最後再沒了謙謙公子的樣,脖子上青筋暴起,一雙拳頭攥的緊緊的。
花梅令無聲的咧開嘴,這樣啊,原來是這樣啊。難怪,難怪他一直覺得孟三千與自己有些相像,只不過是行事風格更加狠辣。難怪戰天下堅決反對自己與孟三千有任何來往,難怪當年百令山之戰,戰天下會那麽輕易的掉入他所設計的層層陷阱中最後讓自己親手奪取了他的左眼。
是因為愧疚啊!如此簡單的原因,戰天下一直瞞着自己的不過是自己還有一個親生哥哥和自己心目中那聖潔的母親的污垢。
真是可悲,孟三千這一輩子都在想着怎麽為自己報仇,他的報仇之路鋪滿了無數無辜亡靈的鮮血,甚至連花梅令自己也常常被他算計在內。
可孟三千直到今天都不知道,他愛着追逐着利用着的人才是他那個早已踏入黃泉的弟弟,而花梅令至少現在知道了,那個他一直以來厭惡的、想要置之死地的人竟然是自己這世上唯一的親人。
何其的可笑!搭上了無數江湖中人的生命,竟然只是他們一家人的鬧劇。
花梅令自嘲般的笑笑,轉頭看向臺階之上的戰天下,而戰天下卻也正在看自己。那向來如鷹一般銳利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帶着幾分探究和幾分猶豫,可就是那幾分猶豫讓花梅令又忽然期待了起來,他亮起雙眼緊緊地盯着戰天下,仿佛是在期待着他給自己一個最能接受的解釋。
收到後者的目光戰天下微微側目看向孟三千忽然開口道,“我與曉靜早已成親,在她遇到你父親之前。”
“胡說八道!”孟三千想都沒想的喊出來,“那為什麽江湖中沒有半點風聲?我白帝教行走江湖這麽多年會連你們當年何時成的親都不清楚嗎?”
“是在洛陽。”戰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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