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大廠

押送人員一直認為自己肩負着巨大的責任,讓療養院擺脫弗蘭克醫院的控制。在聽到上頭派人過來時,他想好了一系列應對的措施,強龍不壓地頭蛇,最好是能讓這位亞倫醫生在視察中‘意外亡故’。

結果萬萬沒有想到,看着人畜無害的醫生居然比他們還狂野。

吐真劑的藥效沒有面試時候的長,但藥性很猛,對神經的影響要更大一些。

溫時清醒後頭疼得厲害,記不起剛才發生的事,只覺得自己好像說了類似不會洩密的話。

他屈指敲了敲太陽穴稍作緩解,皺眉問:“我可以進去了嗎?”

如果違反保密規則,自己現在應該已經死了。雙方還能面對面說話,說明他成功通過了保密考驗。

押送人員關閉錄音筆,勉強點了下頭。

“檔案不可以帶走。”說完他直接快步離開,這一次沒讓溫時看完再去找自己。

目送押送人員的背影消失,溫時側目問:“我剛都說了什麽?”

對方的反應怎麽這麽奇怪。

門衛鬼:“你聊了一下夢想,說想當弗什麽的院長。”

“!”

溫時腦袋上頂着個感嘆號,尾巴也豎成了一個感嘆號。

他的第一反應是暴露了,要不要殺人滅口,再一想光滅口也不管用,還要設法毀了錄像資料。溫時并未驕傲到在S級的副本裏,給自己增加任務難度。最終化為嘴邊的一聲嘆息:“算了。”

随他去吧,還是顧好眼下再說。

溫時小心地走進屋子,這間房間很正常,照明也沒問題。架子上的檔案少說也有上百份,他随手抽出一份,上面有字,卻辨認不出來,好像大腦的識別能力出了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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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怪。”

門衛鬼:“字若隐若現,是挺奇怪的。”

“不是這件事。”溫時進一步拆開,厚厚一疊資料在他看來有如無字天書:“領我過來的人說要保密,又強調不能外帶,唯獨沒有說不能損毀。”

是單純的遺漏,還是……

系統冰冷的提示音響起,打斷了溫時思考。

【支線任務:檔案,每個檔案都是一段人生。

任務完成後,你将有機會提升療養院探索度至百分之六十到百分之七十五。】

頃刻間溫時的手像是被強力膠黏在了紙張上,使盡力氣也挪動不了分毫。幹淨的白紙從中間坍塌凹陷,從手指到胳膊,不受控制地在被紙張吞沒。

溫時從前看過一部恐怖電影,主人公被活活拉進了電視機屏幕裏,現在的情況差不多,只不過他是被拽進檔案的記錄紙張中。

嗡嗡。

手機偏偏在這個時候震動。

門衛鬼連忙幫他接通,此時溫時半個身子已經被拉入紙張。

“人……性……”電話那頭傳來斷斷續續的聲音。

檔案室的溫度驟降,通訊中斷。

溫時咬着牙,眼睜睜看着自己的身體消失,這種感覺和質檢區回溯時光差不多,只不過要更加漫長,更加折磨人。

門衛鬼能感覺到對方在被另外一個空間吞噬,不敢輕易拉扯,擔心他的身體變成碎片。

不到一分鐘的時間,溫時徹底被檔案吞沒,從外面看整個檔案室空無一人,唯有一片駭人的死寂。

……

滴答,滴答。

耳邊似乎傳來水滴的聲音,不知過去多久,溫時從極端困頓的狀态中蘇醒,他費力地掀起眼皮,首先看到的是純白色的天花板。

有過一次質檢區的經歷,對突然出現在陌生的場景地圖,溫時并不至于太過慌張。

克服了最初強烈的頭暈,溫時感覺到手腕一片冰涼,他扭過頭,發現正在輸液。

定定望着針管幾秒,他的視線順着輸液管一路下移,最終膠着在蒼白的手指上……手指依舊修長白皙,連關節都長得恰到好處,只不過這個修長是要對比同齡人,這只手,明顯是個未成年孩子才會長的。

遲來的驚疑中,溫時猛地坐起身。

他摸了摸頭,貓耳朵不見了,尾巴也沒了。

進一步檢查時,溫時甚至看不到屬性面板,倒是脖子上的鈴铛還在。

房間裏沒有鏡子,但根本不用确認,掀開被子看一下手腳就知道現在是什麽狀況……自己變小了。

“唔。”

突如其來的聲音讓溫時警覺起來,他循聲望去,才發現隔壁床還躺着一個小孩。

溫時拔掉針管,幾乎是在這一瞬間,心髒劇烈開始起伏。他努力調整着呼吸,捂住胸口朝另外一張床走去。

床上躺着的小孩蜷縮着身體,渾身發燙,眼眶周圍流着黃水。小孩骨瘦如柴,如果不是剛剛出聲,躺在床上都很難被發現。

“醒醒。”溫時在床頭看了一圈,沒找到呼叫鈴。

正當他考慮要不要出去叫人時,雙目倏地一縮,小孩的耳後有一個數字:81。

病房的門突然被推開,幾名穿防護服的工作人員走進來,插上溫度計後,掰開小孩的眼皮打光檢查瞳仁。

“81號不行了,盡快拉走銷毀。”

說完直接拽起溫時衣領,摸着額頭詢問他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溫時搖頭。

“82號一切正常。”職工的話語中帶着一絲激動。

82號。

溫時聽到這個數字,心髒都是一緊。

是巧合?還是和删除八十二號檔案的任務有關?

職工重新給溫時輸液,小孩被拉走後,病房裏僅剩下溫時一人。他望着手背遲疑幾秒,沒有再次拔掉針管。

“每個檔案都是一段人生。”溫時琢磨任務裏的話,逐漸搞清楚了目前的處境,自己現在正在經歷檔案記載的一段人生。

系統提示音猝不及防再次響起,看不到屬性面板的時候,機械音能帶來一絲安慰,至少顯得一切不是幻覺。

“讀檔要求:1.努力存活 2.逃離療養院的掌控。”

和錄像帶任務一樣,這裏游戲也給出了兩個要求。

“最後那通電話是計元知打給我的,只說了人性,他不會無緣無故打這通電話……”

計元知意外發現有關自己任務線索的可能性不大,溫時想到了周小椿,對方聰明的話就該知道隊友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

【人性】二字,很有可能是周小椿占蔔得來的結果。

“考驗人性?”溫時無聲無息地勾起了嘴角。

這是他最擅長的選題。

病房裏沒有窗戶,沒有時鐘,體會不到白天黑夜,當失去了對時間的認知,人就會變得格外暴躁。

溫時定下第一個目标:搞清楚自己正在經歷誰的人生。

輸液瓶只剩下三分之一時,病房門開了。

溫時循聲望去,門口空蕩蕩的,除了漆黑一片的走廊,什麽也看不見。他皺了下眉,剛想收回目光,半途猛地和床尾臉色慘白的小孩對上。

溫時差點脫口而出一句卧槽。

小孩睜着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皮膚慘白眼角糜爛,正是剛剛被帶走的81號。

溫時現在這幅身體很脆弱,呼吸時胸口都看不出什麽起伏,更別提他打不開背包,無法使用道具。這種狀況下,和一只鬼對上必死無疑。

【天男散花】的戰績失效,小孩沒有任何喊媽的沖動,只是靜靜地站在那裏。

溫時不動聲色地移開視線,裝作沒有看見。

他對82號的了解新增了一條:能看見不幹淨的東西。

小孩在床尾站了很久,怪物所在的地方溫度都很低,即便蓋着被子溫時的腳也捂不熱。

“被銷毀的感覺很難受。”小孩幽幽飄來一句話:“逃出去,活下去。”

語畢,小孩消失不見,好像完全沒有害人的心思。

溫時不知有沒有把這句話聽進去,閉眼側身睡覺。

吊瓶終于打完,職工準時進來給他拔針頭,同時又領來了一個小孩,耳後刻着83。83號大約十歲左右,笑容純真燦爛,進門主動和溫時問好。

被拔針的行為吵醒,溫時敷衍地點了下頭。

一夜無話。

昏昏沉沉不知睡了多久,職工端着餐盤走來。

“吃。”他用命令的語氣說話。

餐盤中只有一塊肉,好像是剛切下來,居然還會蠕動。

溫時自從變小後,饑餓感也消失了,這會兒看着盤中的肉只感覺到無比的惡心。

趁着職工去別的病房送飯時,83號小聲說:“你要是不想吃,我幫你。”

他咬着牙,圓鼓鼓的臉蛋痛苦地皺起,好像下了很大的決心才說出來。

溫時沉默了一下:“不用了。”

熟練地用餐刀把肉切成小塊,溫時閉着眼吞咽下去。

搞不清狀況前,最好不要做任何出格的事情。

早餐後,有職工來教他們讀書識字,這不是為了提高受教育水平,按職工的話來說,适當的開發大腦也對阻止被感染有好處。

這大概是一天中最輕松的時刻,念完書,溫時被直接拉去實驗室。

他什麽都不用做,只需要躺在冰涼的臺面,束縛住雙手,然後看着一群人在自己身上抽血或者注射各種類型的藥物。

研究人員說着溫時聽不懂的專業詞語,認真記錄下數研數據。随後溫時被抱去一個透明的玻璃缸,幾根管子插進身體。

一道略微年老的聲音說:“別打麻藥,我們需要提高他的疼痛耐受力。”

溫時疼得連罵髒話的力氣都沒有了。他浸泡在藥水中,第一次體會到什麽叫做‘感覺身體被掏空’。

插管的地方太疼,溫時只能半阖着眼,不停靠思考其他問題轉移注意力。

游戲是講究關聯性的。計元知和雙胞胎姐妹能做獻血任務,是因為他們去過質檢區,獻血前要做切片檢查,和質檢區的取樣做切片有異曲同工之處。

同樣的,錄像帶和檔案任務不會憑空下發,一定也是源于他觸發了什麽。

良久,溫時用僅存的力氣費勁地吐出了三個字:“簡清嵘……”

簡清嵘的日記本和錄像帶有相似處,都在記錄大廠職工死因。

那檔案任務會和什麽相關聯?

押送人員?從職業身份和進檔案室前的對話看,押送人員不是沒有可能,溫時習慣性想要摩擦着指腹思考問題,結果稍微一用力牽動傷口,忍不住吃痛地‘嘶’了一聲。

他的大腦神經跟着抽搐了一下,等疼痛稍微緩解一些,溫時把簡清嵘也放進了備選項。

簡清嵘經常來療養院獻血,能利用病毒搞死廠長,而且他私藏的污染源箱體,也是來自療養院。

真要說起來,簡清嵘和療養院間存在着更為密切的關聯。

“帶他回去吧。”年老的聲音發話,預示今天的實驗結束。

溫時想看清這人的面孔,然而視線一片模糊。

“吃。”

回病房還沒休息幾分鐘,送飯的職工來了,像是知道溫時沒有力氣起來,把肉攪成稀泥強行一點點給他配水灌下去。

感受不到時間流逝和身體的痛苦雙重疊加,83號是溫時唯一的慰藉。

輸液時,他會用自己的小手幫溫時輕輕揉搓被凍僵的手腕,溫時睡不着時,他會在旁邊絞盡腦汁編故事哄着他。有一次他唱歌跑調,溫時沒忍住笑了下,83號特別激動地光腳跑過來:“你笑了!”

因為沒有任何娛樂活動,溫時額外養成了玩鈴铛的愛好。

82號的運氣很好,一次次的實驗中,不但沒有像是其他實驗體被感染,反而激發了某種奇異的力量。

直到有一天,溫時玩鈴铛的時候意外發現,自己能通過聲音,短暫地控制住體內有污染源的人。

“果然是你……”

鈴铛、聲音,這世上不會有這麽湊巧的事情。

鈴铛才是觸發檔案任務的關鍵,輕輕摸着銅面,溫時終于明确該代入誰的人生。押送人員不會通過電梯送禮物,只有簡清嵘這個連‘爹’都送的會送他鈴铛。

為了更好地代入對方的心境,溫時開始學着簡清嵘寫日記,內容也朝對方靠近,專門記錄鬼。

他能看到髒東西,療養院中最不缺的就是死人,溫時會仔細記下這些人的死法,還有死後的具體狀态。日記本的厚度在不斷增加,只剩最後幾頁的時候,溫時手一頓,筆鋒劃破紙張。

83號聽到動靜問:“怎麽了?”

溫時垂眼:“沒什麽。”

他終于明白了錄像帶真正的研究價值在哪裏。

又是一個平平無奇的輸液日子。

這一天,83號發燒了,他那雙漂亮的,仿佛會說話的眼睛開始流黃水。

穿防護服的職工走進來,不斷和同事抱怨着:“大過年的,憑什麽我們要被留下來值班?”

“別廢話了,趕緊把83號處理掉。”

83號像是一只受傷的幼崽,虛弱地嗚咽着。

溫時躺在床上,握緊鈴铛,押送人員透露過,職工體內也有污染源,所以他可以利用聲音阻止關于83號的銷毀。

過年療養院沒什麽人,是帶着83號逃出去的最佳時機,只不過風險很大。

“人性……”溫時念叨着這個關鍵詞,忽然嗤笑一聲。

占蔔這個技能,真的挺坑。

人性一詞,像是在暗示他去救83號,實際并非如此,他需要代入的是82號的人性,簡清嵘的人性選擇。

游戲很狡猾。

先給出逃離療養院掌控的任務要求,第一個夜晚遇到的小孩鬼也在不停給他施加心理暗示:逃,快點逃。

實際逃離掌握有很多方法,出逃只是最狹義的一種解釋。

如果自己是這個時期的簡清嵘,絕對不會出逃,而是會蟄伏在暗處,了解療養院的一切,靜待時機去掌控它。

【每個檔案都是一段人生。】

他經歷82號的人生,就只能做82的選擇。一旦他做了82號沒有做過,檔案上未曾記錄的大事,後果不堪設想。

83號已經被從床上搬到擔架上,溫時全程一動不動。

83號用盡最後一點力氣伸出小手,似乎想再幫溫時暖暖手腕,他努力哼着跑調的歌曲:“睡,睡吧……”

溫時緊緊閉上眼睛。

簡清嵘的人生中從來沒有遇到過救贖,83號根本就不存在,這是任務設定的死亡陷阱,想要引誘自己去救人。

溫時突然覺得莫名諷刺。

游戲似乎是按照自己遇到簡清嵘後扮演的好人角色,塑造了83號,然後讓自己來體會簡清嵘的心境。

……他是唯一一個肯幫助我的人,我很喜歡,但是在關鍵時刻我還是會舍棄他。

正如同少年所說——

路上有一朵花,它很美麗,所以你喜歡它。第一次看見小動物,因為沒見過你覺得新鮮,也很喜歡,但你會為了一朵花,一只小動物丢掉性命嗎?

答案是不會。

83號被帶走了,不成調的歌聲随着門被關上,消失在寂靜的走廊。

同一時間,系統提示音響起:

“恭喜你完成檔案任務,當前探索度上升至百分之七十五。”

世界由黑暗變成光明,頭頂的白熾燈刺得人眼睛生疼。

病床,輸液瓶……這些通通消失不見,溫時近乎虛脫地靠在書架上,一切仿佛都是幻覺。周圍是密密麻麻的檔案袋,他的手裏還緊緊攥着一份檔案。

牛皮紙的封面,大大寫着82號,血紅色的字仿佛能透過紙面烙印在眼底。

為了完成任務,應該立刻損毀82號的檔案才對。

然而溫時不知在做什麽打算,試圖把檔案收進背包,發現收納不進去後,他又放進了保險櫃。

這次成功了。

門衛鬼憂心忡忡望着他:“沒事吧?”

溫時搖頭。

探索度給定的是一個區間,檔案任務沒有錄像帶難度大,他最後能拿到七十五的探索度,不出意外是疊加了隊友的一份。

看來計元知也成功完成了獻血任務。

“我消失了多久?”他問。

門衛鬼:“十來分鐘。”

溫時掏出手機撥打電話。

好半晌,那邊才接通,計元知前所未有的虛弱,剛開始甚至說不出一個‘喂’,只能聽到喘氣聲。

溫時:“還好嗎?”

“感覺身體……被掏空。”計元知苦笑着開了句玩笑。

溫時聞言呵了一聲。

他才是那個被掏空的。

兩人沒有再廢話,開始交流獲得的線索。

“我的任務獎勵是見到怪物,任務結束後,我得到一份和怪物相關的資料視頻。你可能想不到,療養院囚禁着一只怪物,食堂的肉就是從這怪物身上割下,而且它還……”

“活着對嗎?”溫時在回溯的時光中,每天吃的肉都很新鮮。

“确切說是在沉睡,而且有蘇醒的征兆。”計元知一口氣說完,問:“你呢?發現了什麽?”

“簡清嵘就是金院長,”溫時開口就丢了一個重磅炸彈,“他一直在收集研究各種死亡數據。”

他體會的是82號幼時的人生,簡清嵘如今還活着,以他的性格和能力,原來的院長大概率已經被幹掉了。

計元知納悶:“研究這個做什麽?”

溫時閉了閉眼:“我懷疑,他在尋找變成最強大鬼怪的方式。”

日記本中,簡清嵘間接或者直接推動了不少人的死亡,這些人死法不同,有感染的,自殺的……錄像帶的資料就要更全,有實體和沒實體,死後能保持多少理智,力量如何這些全都是簡清嵘的測試項目。

他從小就能看到髒東西,一直沒有停止過觀察。

好好的人,怎麽會想去變成鬼?那邊計元知忽然浮現出一種可怕的猜測,頭一回語氣都有些不穩:“他該不會想要……”足足頓了幾秒才收住驚駭,壓低聲音:“想要吞噬療養院內的怪物……他瘋了嗎?!”

光是通過資料簡短的描述,都能感覺到療養院關押怪物的強大。

溫時的聲音冰冷又平靜:“簡清嵘從小能見鬼,按照民間說法,他的八字和體質都不一般,而且他從小是吃怪物肉長大的,被當做實驗體的過程中覺醒過控怪的能力,未必沒有成功的可能。”

計元知沉默了幾秒,說:“無論最後是他死還是怪物死,勝利的一方都會強大得超乎想象。”

別說是任務,兩個大boss交手的過程中,整個療養院甚至這個世界都會局部崩潰。

留給玩家的只剩下灰飛煙滅一個結局。

都考慮到了這一點,兩人遲遲未再說話。

最終還是計元知打破沉默,嗓音幹澀道:“游戲怎麽會容許一個如此強大的怪物誕生?”

吞噬成功的一方都有可能直接升級為傳說中的真靈。

溫時沒來由說了一句古怪的話:“所以我來了。”

“什麽?”

溫時沒有回答,靜靜望着手中的檔案,他說得不是自己,是平行世界的‘我’。

這才是游戲縱容少年在質檢區亂殺的原因。

少年走前說過,游戲想要借他的手對付某個東西,很香,大補。簡清嵘目前還沒有變成厲鬼,這個補物指得無疑是怪物。

惡魔具有很強的獨占欲,不會容忍別人的分食行為,等到簡清嵘變成鬼,後者也會成為他眼中的食物。當然,對簡清嵘來說亦然。

少年被封印了部分力量,最擅長的魅術對簡清嵘似乎也無用,未必能占上風。

游戲的目的,是想讓這三方搏殺,從而平衡住整個副本。

……

五層。

很多療養院職工都不知道,療養院一共有五層。第五層和其他幾層的構造截然不同。它像是一片獨立出來的空間,只有一望無際的黑暗。

再好的空氣淨化系統,也抽不幹這裏的血腥味。

一只細弱的手輕輕捏碎了黑暗中伸出的吸盤,沒有感受到爆出的鮮血,少年蹙眉道:“又是幻象。”

這玩意制造幻聽幻視的能力算是數一數二的強大。

少年頭頂奶白色的小羊角成為這黑暗裏唯一的光源,他輕咬着沾染了空氣中腥味的指尖,“就快要找到你了。”

讓自己找得這麽費勁,找到後他絕對會先一點點拽住食物的心髒,再慢慢生吞活剝了。

無數的幻象堆砌在五層樓,少年只走完了三分之一的距離。

而在空曠,黑暗的盡頭,關押着一只體型無比龐大的怪物,它曾經居住在深海當中,實驗室洩露出的廢氣廢水,讓它成為這個世界上異化後最厲害的生物。

污染源已經無法再影響怪物,它的血肉甚至能幫助其他生物抵禦一部分污染侵襲。可惜進化過程中毒素影響神經太深,它不得不陷入沉睡。

怪物的血肉擁有再生的能力,為了得到取之不盡的肉來緩解窘境,療養院一直在用鮮血供養它。

這種飲鸩止渴的法子即将畫上句點,二十多年過去,這只怪物終于要再次蘇醒。

它知道人類在取用自己的血肉,它不在乎,對怪物來說,人類不過是被自己飼養的食物,很快就要到了它享用的季節。唯一讓它心焦的是,有一道強大的氣息正在接近自己,怪物口部周圍的吸盤蠕動了一下,發出咕嚕嚕的聲音,它已經準備好提前蘇醒,等吞噬了這裏所有的人類,它的能力就能更上一層樓。

和五層的暗潮湧動不同,僅僅相隔一層樓,四層就要安靜很多。

狹長的走道上只有一間辦公室亮着燈,牆壁上挂着各式各樣血腥的照片,桌上和地面堆砌着厚重的數據資料。另一面牆壁上則安裝着十幾個顯示屏,裏面播放着二層厮殺的混亂場面。

簡清嵘靜靜站在牆邊,沒有了額前過長碎發的遮擋,那張冷漠又完美的臉龐真正顯露出來。

過了一會兒,他伸手摘下牆上一張最為血腥的照片,純黑的眼珠顯出一種說不出的詭谲——

“果然,還是這種死法比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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耽美 魚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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