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我死了？

男人脫下了外套坐在床邊，他笑着想‘愛撫’我的腦袋，就算在夢中，我也不能接受這樣無聊的設定啊。

我側頭避開，笑着到：“不自我介紹一下嗎？”我随即又想到夢境裏關于我變成另一個人回來找奕飛的情節設定，而這個男人是奕飛讓楊深找來的醫生……

“唔，你是個醫生。”我為我的猜測覺得有些好笑，“心理醫生？”

其實這對我是一個很新鮮的體驗，我雖然出演過那麽多的劇本，說實在，那都是知道自己該怎麽樣的。而像這次夢境中這樣完全是沒有劇本地發展出一個有一個情節，我還真的是第一次。

男人怔了怔，但随即就露出一個了然的表情。

“看來小謹現在不記得我是誰了。沒關系，不要緊張小謹。允許我自我介紹一下，我是秦問。以前你都叫我秦叔，我們從你八歲的時候就認識了，是老朋友喽。”

他想來也是個高素質的演員，這麽快就入戲了，臺詞說的有模有樣。我點了點頭，不過……八歲就認識？聽他話裏話外的意思，分明在說另外一個人……是這個身體的主人。

“那我是？”

我有些不确定地問，當然不是對自己是誰的不确定，而是不确定這個腳本是不是應該這樣接下去。這位自我介紹姓秦的秦醫生聽我這樣問，怔了一下，接着就從自己的公文包中拿出了一個黑色文件夾，抽出別再胸口的鋼筆。

“小謹，別怕，告訴叔叔你是不記得自己是誰了，還是你覺得自己是另外一個人了？”

我搖了搖頭，這樣的問題其實不好回答，難道告訴他我很清醒地知道自己是謝懷榮不是其他亂七八糟的什麽人？而且想要知道之後還會發生什麽，我覺得我此時應該要選擇靜觀其變來得更好一點。

秦醫生打開了文件夾，在新的空白頁上龍飛鳳舞地寫了些什麽，我眼尖地看到那是一行字——【病人對自己的存在認知模糊。】

我挑了挑眉，用語還挺專業的。

秦醫生用一種更加柔和的生怕刺激了我這個‘病人’的語氣對我說話，在我聽來這更像是在哄騙一個孩子。“沒事的，小謹，你能告訴我，你現在對自己還有多少了解嗎？”

這是要我揭開謎底的節奏？

我笑了笑，輕快地回答了他：“我是謝懷榮。不知道你聽說過我嗎？”在這夢境裏，謝懷榮，這個我應該也是明星的身份吧？

秦醫生徹底怔住了。他看着我，那對眼光更像是X射線，想要穿透我的臉看到裏面的血肉一樣。他露出了一個無奈的神色，“小謹，你不會是耍着我玩的吧？”

“我說了，我是謝懷榮。為什麽你們都不相信我呢？小貓也是的……”我笑了笑，“不過這樣才能讓情節吸引人。”我感慨了一句，笑着看着那個面露驚疑的男人，我點了點頭，“雖然我不認識你，不過能在我夢中出現的話，我們應該是在某個地方見過面吧？”

我頗有興趣地看着他，我每天接觸的人說起來還真是挺多的，不過大多和老師和學生的關系一樣，學生會記住他生命中的老師，而老師卻只能記住那麽幾個學生。我通常不會花心思記住我生活中的過客的。不過能在我夢中出現，想來這個人當時應該做了什麽比較特別的事情，讓我腦子裏有了對他的印象。不過一下子還真是想不起來。

“……你以為自己是在做夢？”他語氣裏那個微妙的停頓讓我不由得也停下了走馬觀花的思緒。難道不是嗎？我剛想這麽反問他，不過一想到，如果這是在我自己的夢中，這些人應該是不知道自己是在夢中……唔，有點混亂。總之，他們大概就像個木偶被我的潛意識所牽扯着，做出一些連我本人都覺得詫異的事情或是話來。

我有些頭疼地揉了揉眉心，這麽亂七八糟的，反正我連小貓和楊深的樣子都已經夢到了，幹脆就不要再繼續了。我剛這麽一想，立刻意識到了一個問題。……話說，做夢的人在夢裏要怎麽把自己弄醒？

醒過來。醒過來！

我在心裏試了個蠢辦法，睜開眼，卻發現這個秦醫生還在。他正用一種擔憂的眼神看着我。

“小謹，你冷靜一點聽我說。”他的聲音打斷我正在想着的脫離夢境的方法。我看向他，“怎麽，你有什麽好的建議嗎？”我頓了一下，這才想起來。“是了，你是心理醫生的角色。那正好，你不如告訴我怎麽醒過來？時間應該差不多了，我要是睡過去，楊深就得掐死我了。”我想到楊深在拍戲的時候那脾氣火爆的，這種事情還真是幹不出來的。

秦醫生嘆了一口氣，他将手邊的黑色文件夾遞給了我，“你先看看這份病歷，然後我們再來讨論你是不是在做夢的問題，好不好？”

看他真像那麽回事的表情，我想了想，伸手把東西接了過來。或許世界上真的有預感，這一類的東西。我不知道為什麽那一刻什麽都沒懷疑的我，竟然會猶豫了那麽一下。我沒聽見心裏阻止我打開這個文件的聲音，随意地翻開了文件夾的硬塑封面——

映入眼簾的，首先是表格的右上角一張彩印的照片。上面是一個非常稚嫩的孩子，一個，我非常非常熟悉的孩子……我心裏一震，随即看向表格第一行上的那個名字——顧念謹。

顧念謹。

是……小謹。

我從來都叫這孩子‘小謹’或是小寶貝，極少叫過他的全名。剛才聽見小貓叫出這個名字的時候，我竟然沒有第一時間就反應過來是小謹。

這個意思不會是說……我變成了小謹回來找奕飛……這樣的夢……是不是太荒誕了一點。而且……我看着那張稚嫩的照片，反射性地伸手摸上自己的臉……不僅是奕飛和楊深被我幻想成大人的樣子……連小謹也是？

我額角的青筋突然跳了跳，我不知道為什麽心裏有些慌了起來。可很快，我就壓下了心裏不安的感覺，我深吸了一口氣讓我自己冷靜下來。遲疑了一下，我還是看向了這份病歷。

我不是第一次看到這份病歷，這之前的信息和我記得的也相差無幾。

小謹幾乎就是我看着長大的，我早已把他當成了除了小貓之外的另一個家人。和他相識，那還是因為小謹五歲的時候，因為意外而從樓梯上摔了下來，受了傷導致失血過多需要輸血。我和他的血型都是極為稀有的，在本市內的存血不夠，而別的地方的血庫調配根本來不及。我父親當時就是死于這樣的意外，所以那之後我取了血庫做了信息登記。一來是為了以防萬一，二來，也是不希望有個人重蹈我父親的覆轍。

剛好在那座城市拍戲的我被醫院叫了過去，用1200ML的血，救活了這個孩子……

這時候看着這一張張講述他如何把自己當成另外一個人的紙……我腦子裏有點混亂。

我也知道小謹的病情。這還是在他八歲那年被發現的。小謹時常在深夜醒來，有時候一直哭，有時又一直笑，或者幹脆傻傻地坐着一整個晚上動也不動。其實在那之前已經有了很多跡象。小謹從小就害怕人群，只要見到了陌生人就會害怕。

他曾告訴我，他看見了好多可怕的東西，而那些東西在搶他的身體。小謹也常常自說自話，有時候看着一個方向發呆一整天，被別人問起時，就指着那個什麽都沒有的地方說他看見了什麽……不過，這些都被人當成了是孩子的童言無忌。

小謹剛生病的時候，原本也不會有什麽過激的行為。但沒過多久他開始做出一些奇怪的舉動，自己清醒後卻一點也不記得。再久一些，小謹就開始弄不清自己是誰了，他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卻不知道自己是顧念謹，還是別的什麽人。很多次，他固執地認為自己是另外一個人。有時候是‘林東’有時候又變成‘蘇含’，他的病情反複得厲害，接受治療的時候很痛苦。

多重人格分裂。

這是醫生做出的定論。

但在我眼裏，小謹一直是個正常的、比起別的小孩還來得可愛得多的孩子。他很乖，很聰明，特別是那一份幹淨純粹如水晶一樣的氣息最得我喜歡。

他在我身邊的時候也從來沒有做過多少奇怪的事情，所以他的家人也喜歡他和我親近。因為只有在我身邊，他才不會‘犯病’。我當年工作雖然忙碌，但有時候放長假休息，就會把他接到我身邊和我生活一段時間。

後來我和我的少年同居，感情漸入佳境。我的小貓也是長不大的個性，他心眼小着呢，不願讓我們的家和別人分享，即便對方只是個十歲的孩子。所以這幾年，我也只在得空的時候去看他，每年也不過那麽兩三次了。

如果我算得沒錯，他今年該有十三歲了。

我越來越快地翻閱，這份病歷和我以前看過的有了不同。它變厚了很多……而上面顯示着‘顧念謹’在十三歲以後，他分裂出的人格，只有一個名字——

謝懷榮。

作者有話要說：

我一直覺得，要接受自己重生了，這件事情其實很難……

如果是回到小時候還好，要是注定要走向另一個人的人生……

想想就覺得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