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戲裏

我以為我已經對所有可能出現的情況都做好了充分的準備，可沒想到卻是如此不堪一擊。

他的一個笑容就能讓我潰不成軍——那中溫柔的融入了更多成熟魅力的神情裏帶出了對另一個人的寵溺。呵，我的小貓已經長大了。沒了我的懷抱，他也已經成熟到可以給另一個人懷抱了。

可這讓我怎麽接受？

幾天前還在我懷裏仰頭對着我燦爛歡笑的少年，變成了側着頭溫柔看着另一個男子的成熟男人。我根本沒有經歷過這八年的緩沖啊！

就在六天前，他從演唱會的慶功宴上逃跑出來，飛車來千裏之外的酒店，深更半夜帶着一身寒氣撞進我懷裏！在五天之前的那個清晨從我懷裏醒來的他，像小貓一樣懶懶的又乖順地在我懷裏蹭着我胸口。他身體的溫度我甚至都記得一清二楚，餘溫還沒有在我記憶裏消散！

這一切的溫情就在五天前！他還在酒店房門口給我打着領帶，嘟嘟囔囔地說着我要他永遠和電影争寵的氣話。最後揚眉挑釁地看着我，用食指勾着領結把我拽向他和我交換了一個纏綿的吻。就在五天前，他的氣焰在我的熱吻中消散，喘不過氣地拍打我的胸口，求饒地含糊地喊我：“哥……要死了……”

在我放開他的時候，他軟在我懷裏喘着氣，眉眼裏都是驕橫的帶着纏綿的羞惱。緩過勁了，就不記打地笑嘻嘻地取笑我欲求不滿，大清早就想發情。我當時是那麽幸福啊。我記得自己低頭親他的嘴唇，允諾等這一部電影過後就會退下來，到時候就算他一個月開三十二場的演唱會我都陪着他轉……

可是諾言也在那一天戛然而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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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聞謹你怎麽回事！你他媽現在是趙羨之！就算你現在沒愛那個女人愛得要死要活，對着一個大美女，你這幅比吞了蒼蠅還惡心的嘴臉是要給誰看？！啊？！給我認真點！”

楊深的怒吼讓我嘆了口氣。我知道我自己正在用一種很不專業的态度在處理今天的工作，可是我的情緒實在是太糟糕了。已近半個小時，我卻還調整不過來，而且因為我的失誤讓這場戲已經NG三遍了。以楊深一點就着的爆脾氣，這時候想不發火都難。

“抱歉。”

我向他道歉，雖然這種事情做起來也沒什麽意思，但到底讓楊深的臉色緩和了一些。

“給我好好演！”楊深轉頭就開始交代場面的布置有哪裏需要更改了。

我看着他狠狠抽煙的樣子，又有了嘆氣的沖動。我已經很久沒有嘆氣了，這幾天卻好像把之前存下的郁氣都嘆光了。和奕飛剛在一起不久，嘆一口氣就會被他當成人生大事。他渾然變成了一個語重心長的有豐富人生經驗的老者，對我進行了一大番教育。他說什麽嘆氣就把福氣都嘆沒了，還說嘆氣還容易老，等我成了個老男人，他可不想多看一眼之類的威脅的話。

我那時才三十歲，遠沒有所謂的老，還是男人最好的時候。卻因為比奕飛歲數大了一輪不止，難免對這個字有些敏感。後來每次想嘆氣的時候，都會潛意識地就停住了。

糟糕！我的腦袋根本停不下圍着他轉。

“不想拍就給我趁早滾，別在這裏糟蹋別人的心血！”這句話絕對不算客氣了。我轉頭看向說出這樣的話的奕飛——他的性格居然可以變得這樣惡劣，這是我怎麽都想象不出的。

“怎麽？你還不服氣嗎？”他眼裏都是戾氣，他對我的不在狀态和拖延劇組的速度而覺得氣憤，雖然我覺得這和他其實沒有多大的關系，他這樣的火氣更像是單純沖着我本人。這樣的認知更讓我郁郁。可他還沒發洩夠：“你不是很能模仿謝天王嗎？就是這樣的水平？真可笑，一個僞劣品還好意思在這裏說出除了你別人都演不好趙羨之的話！可真是讓人長見識了。”

我幾乎就要控制不住脾氣要開口回敬他一句，但他身側的那個叫‘阿彥’的男子拉了拉他的衣服，貼在他耳邊不知說了什麽，他的臉色就緩和下來，還伸手拍了拍男子的腦袋。

……他就這麽偃旗息鼓，我的怒火卻像被潑了純度1000%的酒精，瞬間把我的心髒都燒成了灰燼！

該死！該死的！

我扭過頭不再看，疼痛過後我心裏燃起了火燒般的憤怒！

“安靜！遮光板準備，男一、女一就位！灑水機準備！《長安陷落》第三場第一幕——action！”

我站在長廊上看着一身華麗宮裝的女子。雨幕中，她孤身一人站着，仰着頭看着雨落下來，姣好的臉上，有一絲和陰沉的天色不同的明亮笑意噙在她嘴角。我怔了怔，一時間有些失神。看她的服飾和挽起的發髻，昭示了她的身份。是後宮裏的女人嗎？我不願招惹麻煩，也沒有在意剛才多看了那一眼的心情，轉身就打算離開。

餘光卻看見她伸出了手，一截白皙的手從繡着紫金線的藍色袖子裏伸出來。她掌心向上，雨水打在她手上又快又急，飛濺出碎玉一樣的碎點，她不把手抽回來，反而更往前一步，湊近雨幕，将手心拱出一個小窩，很快就積蓄了一小窩的雨水。她将手心裏的水滴湊近眼前看了看，又貼着嗅了嗅，不知在想着什麽，笑着用小嘴湊近了手心，在雨水沒洩露光的時候吐出舌頭舔了舔。

我在原地再也挪動不了腳步。看她不知為何露出一個苦惱的神情，不甘心地瞪着雨幕。

“你在做什麽？”

女子受了一驚，大概沒想到這後宮院子裏竟然會有陌生男子出現，驚惶地退後了一步。

“你是誰？怎麽會在這裏？”女子瞪大了美眸，有些擔心地左右看了看，發現自己居然是自身一人面對我，睫毛都受驚地抖了抖。她還想後退，可看着我似笑非笑的表情，反而大起膽子來了，直直地瞪着我，大有向我挑釁的樣子。我心裏覺得好笑，面上卻不動聲色。

“你剛才在做什麽？”

她懷疑地看了我一眼，似乎在猜想我為什麽一直問這樣的問題。“我想試試老天的眼淚和凡人的眼淚的滋味有什麽區別。”我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這個女人倒是奇思妙想。她也不介意分享自己的心得，嘟着嘴帶着些不滿地道：“沒想到都是一樣的難以下咽。不過，老天就好了，眼睛這麽大，眼淚這麽多，那裏面的苦澀就淡了，輕淺得都要嘗不出滋味了。”

“是嗎？”我随口應了聲。她不滿我這副很是不以為然的樣子，剛張口想要說什麽，我已經出其不意地抓住她的手！在她的低呼聲中，低頭，在她手心裏嗅了嗅，緩慢地吐舌舔了舔。我含笑的眼眸看着她，沒有錯過她臉上迅速爬起的暈紅。

我直起身，下了定論。“很香。很甜。”在她羞得無地自容的時候，終于忍不住輕笑出聲，露出意猶未盡的樣子，“也很美味。”

她仰着頭，呆呆地看着我。我也有些失神，看着那張緋紅嬌羞的臉，我的眼眸深沉，在自己還沒來得及察覺的時候，已經俯下了頭。

她不知道是不是吓呆了，也不知道躲開。反而瞪大着眼睛看着我，臉上露出少女般的悸動來。我察覺到這個女主角忘了自己的本份。要真地吻下去卻是不能的，于是我伸手捏住了她的下巴在霸道地要親吻她的時候，手上使了些力氣讓女主角回過神來。

“啊！”她低叫一聲，猛地後退一步。眼裏都是羞惱的躲閃，這個脫離了戲中的女主角為自己的失态而惱怒，幸好她的專業素質還是不錯的，在發現周圍人沒有察覺異樣的時候很快接下了臺詞。“你、你！”她這才發現自己的手一直在我手裏，羞得用力抽了回去，“你怎可、怎可如此放肆！”

我暗嘆可惜，聽着她惱羞成怒的話，漫不經心地答了句：“放肆又如何？”我的眼睛鎖着她，像是鎖定了什麽獵物。她一時口拙，只能氣悶地跺跺腳，留下一句：“浪蕩子！可惡。”就往回廊處跑了。我沒有伸手拉她，而是看着她消失在了廊角。

我用食指摸了摸嘴唇，回味了一陣剛才的觸感，這才将目光轉向了雨幕。老天的眼淚嗎……我伸手觸碰着雨幕，舔了舔指腹。頓時有些失笑。真是傻氣，從屋頂滑落的雨，混雜了磚瓦和屋頂的藓草的氣味，怎麽還能是雨真正的味道呢。可是意外地，傻得可愛呢。

少年将軍陰鸷的眉眼裏有了少年人該有的笑意，在楊深的“卡”聲中，我出了戲。

灑水的聲音一停，周圍稱贊的論調就開始明顯了。我看向奕飛，正撞入他的視線裏。

他看着我的眼神晦暗不明，絕稱不上有絲毫的贊賞，他的表情甚至是有些難看的。見我看向他，奕飛原本皺着的眉眼松開了，他丢給我一個冰冷的眼神，轉身就離開了。而他身後的那個叫阿彥的男子有些驚訝地喊了他一聲，很快就追了上去。

作者有話要說：

被朋友質問：“你怎麽能像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一樣，你都不覺得生氣嗎？”

——好吧，我承認我的“無感點”實在太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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