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在日本待着沒幾天,我就染上了重感冒,終日病怏怏的,也沒什麽胃口,外面伺候我的傭人也都是日本人,每天沖着我下跪欠身的,叽咕叽咕地重複相同的話語,我也不知道她們說什麽,也懶得理。樂正似乎很忙,每天都很晚才回來,一回來見到我這副樣子又沖傭人發脾氣,鑒于他也是叽咕叽咕地說着日語,我還是一句都沒聽懂,更不想知道他說什麽。

數數日子,已經約莫半個月了,我就天天窩在屋子裏,樂正倒是說要帶我出去走走,可我一點心情都沒有,心裏郁郁的,也不知自己是怎麽了。

那天感冒好象好了些,我在這屋子裏找到了幾瓶酒,心血來潮,問問旁邊的傭人,無奈指手畫腳了半天也沒明白她們說什麽,于是索性将酒全部捧回自己的房間,沒完沒了地喝了起來。

我的體質是對酒精有免疫,喝得再多也不醉,以前不太喜歡喝酒,為了在繁華生存才亮出這麽個本事,今日卻不知為何,捧着酒瓶子卻感幾分落寞。

咕嚕咕嚕喝了好多,傭人送餐進來,我也沒什麽胃口,犟着性子愣是把酒都給灌下了肚子,然後倒在床上呼呼大睡。

夜半之時,我依稀感覺有溫暖,似是有人抱住了我,還在耳邊嘟囔了些話語,我聽不明白,也就繼續睡下去。

次日清晨,樂正沒有出門,反倒是坐在我床邊。

自從那晚之後,我心裏對樂正有了芥蒂,現時一睜眼就看見他,肚子裏的火就莫名其妙地燒了起來。

“你怎麽在這裏?”我瞪他一眼,很不耐煩。

“這些日子太忙,沒空陪你,把你悶着了吧?”

“什麽時候才讓我走?”我直接問他。

“走?你能走到哪裏?”

被他這麽一問,我又沉默了,沒有了妹妹,我走到哪裏都是一樣,孤零零一個。

好吧,那換一個話題,“那你把淩昊天怎麽了?”我唯一一個可以将報仇寄托的人,我也該有些權利知道他是死是活吧?

“我能把他怎麽樣?”樂正的語氣冷了幾分。

聽到他這樣的話,我這懸着的一顆心倒是淡定了些。

“不過短短日子,你就這麽想他?”

我一滞,沒想解釋什麽。

樂正淡淡一笑,“你想要什麽?”

我抿唇,思索了半秒,“我想要害我妹妹的人不得好死。”

“幫派之間的事本來就很複雜,你又何必呢?”

我狠狠一咬牙,“沒有人能明白失去唯一的親人是什麽滋味……”我說着,瞪住樂正,“我妹妹到底做錯了什麽?為什麽要那樣對她?”

“違反了規則,幫派裏面的事本來就是這麽殘忍,怪只怪你妹妹愛上了淩昊天,她自做孽。”

“不是。”我大吼一聲,“愛上個男人又有什麽不對?”

“安懿,已經是過去的事,你又何必執着?”

“要是換了你,看着自己這輩子最重要的人死在你眼前,你能不執着嗎?”我和妹妹的相依為命誰都不會明白,而且,我們本來就是很普通的孩子,什麽時候招惹了這裏殺人不眨眼的幫派?

樂正沒說話,直直看着我,我情緒很激動,一切關于我妹妹的事,我都很激動。

“那你答應我,留在我身邊。”

我的眼睛恍惚了一下。

“你想要的,我給你,當年的事,我幫你查個清楚,然後,你乖乖留在我身邊。”

樂正說得很緩,字字我都聽得很清楚,于是我又恍惚地點點頭。

突然,我想起了那晚不太清楚的話語,是關于路卡的,“我記得路卡曾說是他送我妹妹到淩昊天身邊的……”

話還沒說完,樂正打斷我,“我知道。”

之後,我在樂正的嘴裏得知,路卡本來是鷹峰堂的人,後來鬧叛變,帶走了些弟兄另立門戶,自鷹峰堂上任堂主去世之後淩昊天上任以來,他就一直和淩昊天明着鬥,暗着襲,前前後後也搞過不少是非,而我妹妹安靖,的确是路卡送到淩昊天身邊的,至于為什麽要送去,送去做什麽,就不得而知了,而之後路卡說什麽爆炸的事,也确有其事,不過似乎這事與路卡并無多大關系,那究竟又是誰做的?是誰這麽恨我妹妹?那其他的人怎麽就被炸死了而我妹妹沒事呢?

一團又一團的疑問揪在我心口,我怎麽也想不明白。樂正是答應幫我查,問題是這一查,也不是一時半刻就能查到的,而淩昊天一行人據樂正說早就回國了,平日我一個人悶在這屋子裏,開始有點按奈不住了。

這天,得到樂正的應允,我也在一行人的陪同下頭一回走出別院。

時值秋天,秋高氣爽,正是日本賞紅葉的好季節,我被司機帶到一個滿是紅葉的林子,一個人無聊地欣賞,心裏覺孤單,又有些失落,這樣的季節,我就會想起妹妹安靖。

秋風吹過,我拉拉衣服,将自己裹緊些,擡頭看看上方的紅葉,卻不料,一片葉子落下,我微微彎彎腰,一顆子彈從我頭頂飛過,打在我身後的樹幹上。

我吓了一驚,身邊的人迅速上前圍住了我,有人尋找子彈的來源,追了過去,有人護着我上車,将我圍得個嚴實。

一顆心撲騰撲騰的,幸好那片葉子落下,否則我這腦袋早就搬家了。

追随我出來的一行人着急得炸開了鍋,我坐在車裏,聽着有人用手機叽咕叽咕地說了一大堆話,我閉着目,是第三次有人要殺我,而且還追到來日本,這事……恐怕有些蹊跷。

回到別院,樂正已經在屋子裏等得不耐煩,見到我回來急忙上前摟着我,“還好?”

我木木點點頭,怕是有些受驚。

緊接着,追随我回來的一行人立即給樂正跪了下地,樂正兇了一頓,才拉住我回房間。

“對不起,我太大意。”樂正患得患失地摟得我緊。

我推開他,搖搖頭,其實之前在淩昊天的宅子裏就有人要殺我,沒想到要殺我的人這麽執着,還追到來日本,想必是守侯多時了,好不容易守到我走出別院,這就迫不及待了,這人……會是什麽人?和妹妹又有什麽仇恨?

“還好……還好……”樂正呢喃着,“明天開始我調些保镖過來,再等幾天我這邊的事辦完,我和你回去。”

“沒事,我在這裏好好待着就是。”我也不想給他找事。

樂正很不安地深深看我一眼,也沒多說什麽。

接下來的日子,我只能乖乖地在屋子裏悶着,我的房間被樂正派來的保镖裏三層外三層圍得個滴水不漏,我也就不随便出屋了,省得給人惹麻煩。

待到回國的日子,我和樂正在一行人陪同下上了飛機,我惆悵着,這個把月我是怎麽了?

結果,飛機到達的時候,來接我的,居然是淩昊天。

這一次,換作樂正不知所措。

淩昊天是有備而來,我們一下飛機,就立即被包圍。

“好一個樂正,這黑黑白白的事都做的這麽周全?不愧是新任繼承人?”淩昊天站在我們面前,冷得似冰。

我木木地站在樂正身邊,忽然發覺自己很蠢,依附于這兩個男人又有何用?

而妹妹的事,一時半刻似乎找不出什麽,這仇,到底怎麽報?以前我以為是淩昊天,結果不是,鬧了半天,淩昊天雖然弄得我妹妹懷上了孩子,到底算是個情殇,可淩昊天用情至深,我又不忍了,如果他死了,妹妹該多傷心?不知道……或者妹妹不想他死?

我走神之時,眼前這兩個男人已經杠上了,我皺皺眉,其實我更想一個人去報仇,雖然我知道自己的力量是小了點,不過我還是想一個人去完成。

趁着他們僵持之際,我閃閃身,扭臉突然沖了出去。

我這麽一跑,大家都亂成一團。

我聽見身後有樂正和淩昊天的聲音,然後一片混雜,顧不得那麽多,我咬緊牙關,也不知哪裏來的氣力,大概是在日本時身子養得太好,跑起來一點也不費力。

一路閃閃躲躲,我混進了人群,躲進了機場的廁所,躲了半天,想着那些人已經差不多散開,于是我閃縮着溜出廁所,溜出了機場。

我也不知道要去哪裏,我想我之前的住所我是去不了的,在街上蕩來蕩去,也沒目的。

後來逛累了,想到以前曾經住過的孤兒院,一時想不到更好的地方,便朝着孤兒院的方向去了。

其實那間孤兒院早就搬了,我來到的時候,看見的是一棟荒廢的樓子,想想已是夜深,就湊合在這裏住一宿,于是一個人朝着那黑暗的樓子走了進去。

所幸的是,這樓子有些燈還能亮,這讓我很意外,打開燈,裏面的東西都已經廢棄了,積了厚厚一層灰,還有大片大片的蜘蛛網。我閃躲着走上樓,直直去我和妹妹以前住過的房間。

推開房間門,裏面也是淩亂一片,以前我們曾睡過的小床還在,就連床邊用蠟筆畫的小花小草也都在,就是顏色暗沉。

我走進去,折騰了幾個小時,我也覺得很累了,今晚就在這裏過一夜,明天再想明天的事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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