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偏屋有密謀

聽聞四皇子來訪,阿合馬急整理衣冠,出門相迎,如同仆人般陪在那木罕左右,護送他進入大堂。

那木罕邊走邊四處張望,阿合馬的庭院确實極大,比安童的以及其他大臣的宅邸都來得大,但裝潢卻不奢華,不像傳聞那般窮奢極侈,比皇宮還要豪華。

阿合馬請那木罕上坐,親自奉茶。那木罕先說道:“在宮裏時,安童無故斥責平章,平章受委屈了。”

“哪裏,安童丞相教訓得是,臣确有過失。”

“你倒是個謙遜的人,安童有你一半謙虛,也不會成天氣我。”

“忠言逆耳,安童丞相也是為殿下着想。”

“可他沒想對位置,不懂謀劃。”

阿合馬見縫插針,進言道:“殿下,臣鬥膽說幾句。許衡等人重提立皇太子,無非西北有海都作亂,他們借海都之危請立皇太子,以安國內。假如沒有海都之亂,許衡等人便不可主張立皇太子。其實海都作亂,對殿下來說亦是極好的機會。”

“哦?此話怎麽說?”

“處理漢地及朝堂之事非殿下所長,乃燕王所長。殿下如今是以為自己的短處與燕王的長處作比較,能不吃虧?殿下的長處得不到展現,合汗難以喜歡殿下。現如今海都作亂,正是殿下一殿所長的時候。”

“平章是要我去西北?”那木罕有些心動,他也是這麽想的,與其留在大都天天受氣,不如出去海闊天空,但他還是顧慮安童說的話。“可是安童說,我若離開大都,等于退出儲位之争。要是真金趁我不在,真做了皇太子,那該怎麽辦?”

阿合馬早有考慮,笑眯眯道:“安童丞相之所以這麽說,也是為殿下擔心。丞相的勢力在大都,怕殿下離開大都,他照應不到了。其實安童丞相過于擔心,以殿下的武功,平定西北輕而易舉。海都是合汗的心病,只要殿下能為合汗除此心病,地位自然不同今日,就算燕王已做皇太子,以殿下的功績廢太子也是輕而易舉。更重要的是,借去西北之機培養勢力。出鎮西北,那得有多少軍隊、多少将領聽從殿下調遣?有了這些,還怕争不過燕王嗎?”

那木罕聽得兩眼放光,“平章所言極是!如此我還怕真金嗎?”

“殿下盡管去西北就是,平定海都需要多少錢糧,由臣來調派,殿下盡管向臣開口,臣全力輔助殿下。”阿合馬向着那木罕又是幾下叩拜。

那木罕樂得大笑,來找阿合馬果然正确,他比那個死板的安童更能為他謀劃。

這時,阿合馬拍了兩下巴掌,一位少女端着酒壺酒杯進來了。“臣預祝殿下得勝而歸。”阿合馬斟酒,那木罕樂于同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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仰頸飲盡杯中酒,目光卻落在那侍酒的少女身上。少女花樣年華,妝容清淡,不失嬌豔。她精心裝飾自己,垂吊的頭飾搖搖晃晃,不想惹人注意都不行。

見皇子失神,阿合馬急介紹道:“這是小女毛伊罕,今年十七,尚未許人。”

“平章有這麽漂亮的女兒,怎從未聽人淡起?”那木罕笑道。

“臣沒有女兒,毛伊罕是臣才收的義女,剛到大都,還沒來得及帶入宮中介紹給各宮娘娘認識。”

“這麽說我還先開了眼?”那木罕又笑。不禁再看了那少女,确實很美,如此楚楚動人的美人是個男人就會心癢,可那木罕心裏納悶,自己除了覺得她美麗,對她竟再無想法了!

“臣女毛伊罕,見過四殿下。”少女正式行禮。

那木罕讓她免禮,“你叫毛伊罕?‘毛伊罕’是醜丫頭的意思,可你一點不醜。”

少女回答:“名字是臣女的親生阿爹取的,阿爹說漂亮的人取漂亮名字,鬼神會嫉妒,所以取賤名。義父也說賤名好,這樣便不會擋住丈夫的光彩。”

她的回答很得體,那木罕點頭贊同。

阿合馬讓女兒退下,湊到那木罕身邊神秘說:“雖然我們回回人不信那套,但臣還是請來幾個漢人道長為毛伊罕算過生辰八字,道長都贊是極好的旺夫命,誰娶到她,整個家族都會跟着大富大貴。”

他這般誇耀女兒,該不會是想把那小美人介紹給自己吧?那木罕心裏冷笑。不過他對那女孩沒興趣,調侃道:“旺夫是當然的,她是平章的女兒,能娶到平章女兒,就算乞丐也會富貴了,是不是呢?”

阿合馬機敏接話道:“那是!那是!不過誰舍得讓女兒嫁乞丐?自然是找好人家。臣也算得上好人家吧?好人家與好人家結親,那才是好上加好,富貴上加富貴!”

那木罕極贊成,但兩人都沒把話說破。婚姻是大事,那木罕不會這麽快做主,他自己也做不了主。阿合馬也知急不得,先那木罕一個心理準備,同時也向那木罕暗示他的忠誠。

再坐了一會兒,那木罕告辭了。阿合馬恭恭敬敬,怎麽迎進來的,怎麽送皇子出去。

轉回屋,義女毛伊罕從裏屋出來,期待地問:“義父,我能做王妃嗎?”

“能!有義父在,肯定能!”阿合馬保證道。

毛伊罕不信,撒起嬌來,“可是四殿下對我好平淡!”

阿合馬安慰道:“怎麽會?他已經被你的美貌迷住了!以為他會像其他男人那樣見到你就神魂颠倒嗎?他要是那樣就不是皇子!放心,一切交給義父,做王妃說容易也不容易,義父也希望你有好歸宿,以後義父還要依靠你呢!”

毛伊罕嘟了嘟嘴。

“別嘟嘴啊!”阿合馬立刻訓道,“說了多少遍,要淑女!有嘟嘴的王妃嗎?尤其今後要注意,別給四殿下壞印象。”

毛伊罕點頭,露出優雅的淑女微笑。

那木罕回宮路上考慮着人生的重大事件——到底要不要與阿合馬聯姻?阿合馬介紹女兒的意圖極明顯,他是個有錢有勢有權的人物,如果能娶到他女兒,他的財勢、權勢就會為自己所用,自己将如虎添翼。本應該毫無争議答應下來,但那木罕猶豫不決,他不喜歡阿合馬的女兒,盡管她極漂亮,卻進不了他的心。

一想到婚姻大事,誰會是自己的新娘,那木罕聯想到的居然是那個女人。在那天夜裏,在高高的樹上站着的冷酷女人。自己喜歡上珊丹了嗎?那木罕頓感驚慌,怎會喜歡上那個女人?他閉上眼,強迫自己冷靜,但越阻止想她,腦中越全是她。

喜歡就喜歡吧!

那木罕認了,一揮馬鞭,快馬奔回皇宮。

不回自己宮中,他直往浣衣局奔去。

“珊丹——珊丹——”他大喊尋人。

珊丹沒出來,他拉住浣衣局裏的少女便問她去向。少女們都說珊丹最近都不在浣衣局。問她們可知道她在哪兒?有少女知道一些情況,說曾看見她出入怯薜住所,而且不只一次。

聽此言,那木罕頓時火大,直去怯薜所。

怯薜所位于皇宮東南角,是怯薜建在宮裏的營地,方便值守換班,或作休息之用。那木罕怒氣沖沖闖入,見着他的怯薜皆避開行禮。那木罕拉住他們便問,浣衣局的珊丹有沒有在此?他們不認識珊丹,但也知道有個浣衣局的丫頭常來,今天她正好又來了。怯薜指了方向,她應該在最裏邊的那間屋裏。

在那麽偏僻的角落做什麽?那木罕的怒氣更大,推開答話的幾名怯薜,往最裏邊邁去。

昏暗的小屋中點着燈,一群人圍着張木桌,除了珊丹,另有七、八人,都是怯薜裝束。桌上鋪了張地圖,借着燈光細看,竟是皇宮詳圖。

其中一人在地圖上邊比劃邊說:“兩天後,正好輪到我們幾兄弟值守忽必烈寝宮,再沒有比這更好的機會了。其餘不當班的,能調班就調到兩天後,不能調的也得想辦法入宮。值夜守衛除我們幾人,還有二十七人,我們這邊能多一些人手更好。”

“那二十七人交給你們,我去取忽必烈人頭!”珊丹冷酷道,“無論成敗,不用管我。你們速出皇宮,到西北投奔海都汗。”

“太危險!”怯薜勸她考慮清楚,她如此決定等于不願活着出宮了。

珊丹想得很清楚,“我必手刃此人!”

“珊丹——”身後一聲響,有人踢門,還在大叫她的名字。

“開門!鎖門幹什麽?”那木罕吼叫。

踢到第三下,門垮掉了,屋裏密謀衆人連躲的地方都沒有。

他看到珊丹,還看到一群男人。“你們在幹什麽?”那木罕怒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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