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志同而合謀

“多年不見，如果不是許大學士說起你的身世，我根本認不出你是誰。”陸炎感嘆，“這些年妹妹過得可好？”

話又勾起往事，辛苦走到今日也不容易。

“妹妹不說，我也知道。哪會有好日子？秦伯伯和伯母的噩耗我在四川也聽聞了，但就是打不聽不到妹妹的消息，一度以為妹妹你也遭遇不測，今時見到妹妹，我也安心了。”陸炎雖有笑容，可感覺他沒有一點喜悅。

秦貞理解，以前他倆感情極好，今日雖重逢了，卻物是人非，完全變了樣子，變了身份，任誰都接受不了。

“妹妹今時也算富貴了。”陸炎淺笑，“妹妹若生出男孩，富貴更不可估量，母憑子貴……”

“哥哥不要這樣說！”秦貞打斷他的話，“哥哥說這些話聽起來像在譏笑我！哥哥一定覺得我忘記父母之仇，貪圖富貴榮華了吧？”

陸炎默然。

“今日見哥哥只想敘舊，以前的事我的确不太記得了，所以想聽哥哥告訴我。哥哥如果認為我委身仇敵之子可恥，那麽盡管笑吧！”秦貞委屈地側過臉。

陸炎怔住，愣了一小會兒，自嘲笑起來，“哪是這意思？我已是降人，哪有資格嘲笑別人？秦伯伯寧死不屈，我哪有臉見他？只求今後有個安身立命之所，渡此殘生便知足了。”

“哥哥以後有何打算？”她問。

陸炎沉默半晌，說道：“既已降元，當然只能安心做個大元臣子。看勢頭，大宋已朝不保夕，我在元為臣，只願以一己之力盡量多庇佑百姓，為百姓某些福祉。”

秦貞喜道：“哥哥有這樣的心是最好的。當今皇太子宅心仁厚，心系萬民，将來必定是明君。皇太子将來也必定會推行漢法，造福天下。”

“你是要我做你那丈夫的謀臣，還是做為他劈荊斬棘的打手呢？”陸炎笑問。

秦貞也笑，臉龐羞澀微低，“其實大家都是為了這個目标才聚集到皇太子身邊。”或許也包括她自己，是她勸真金回宮，是她讓他走上現今的路。

“我明白了。”陸炎點頭，“我沒多少才學，做謀臣不行，看來只能做個打手。把我介紹給太子殿下吧！我希望盡快謀個職位，如果能讓我面前合汗更好。”

“這麽急？”沒想到他答應得這麽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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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炎道：“當然要急！這種事越快越好。我越早站穩腳跟，對你也越有好處。聽聞太子妃也快生了，皇太子身邊并不僅有你們母子，恐怕照顧不會全面。你該為自己和孩子謀劃将來。”

那意思秦貞懂，身在掌握天下大權的家族中，想要置身事外根本不可能，為了孩子能平平安安，她不謀劃也得謀劃。撫摸圓鼓的肚子，她嘆：“爹不會怪我吧？他寧死不降元，我卻嫁給元太子。”

“不會，世間有太多不得已，而且秦伯伯通情達理，他會理解我們。”

“我想知道更多關于爹娘的事。”

“好的，其實我正要告訴妹妹。”

屋外，珊丹細細聽着，他們後來說的全是故鄉的往事了，珊丹聽不明白，那些事也提不起她的興趣。

天黑前秦貞回了宮，與陸炎聊得極開心，到了宮裏還不時露出傻笑。

“夫人累了，你們快去準備晚飯。”珊丹吩咐宮女。扶秦貞坐下後，她問：“陸統制該是個極好的人吧？看把你樂得。”

“他的确很好。”秦貞回想陸炎，“等太子來了，我會把他介紹給太子。他一定能成為太子的左膀右臂。”

珊丹樂了，故意取笑，“你不怕太子吃醋？你怎麽介紹陸統制？對太子說，那是你的青梅竹馬？”

“太子才沒這麽小氣！”

“太子是沒那麽小氣，可是……”珊丹正經起來，“可是總會有人小氣。你與陸統制清清白白，但別人不這麽認為，你與他的關系始終招人話柄。”

“我也有考慮過，以後盡量避着他。反正我在宮裏，以後出宮也是深居簡出，與他見面的機會少。”

珊丹點頭，但願如此。

陶子瑛張羅完晚飯的事，回宮路上，幾名宮女突然竄出将她制住。陶子瑛驚恐欲叫，被宮女堵了嘴。幾名宮女将她拖入另一座宮殿。

這座宮離秦貞的住處很近，是闊闊真住的地方。

太子妃身邊的宮女問：“秦氏出宮去幹了什麽？”

陶子瑛吓得發抖，“是……是見了個故人。”

“什麽故人？”宮女又問，“他是誰？”

陶子瑛哆嗦，她已經決定跟着秦貞，太子妃為什麽不肯放過他？太子妃不是好人，為她賣命不會有好下場，她已經吃了一虧，不想再吃虧！

闊闊真緩緩道：“陶氏，你要看清楚，我才是太子的正室，秦氏就算生下兒子也不會有大作為。”

“是……”陶子瑛瑟瑟發抖，不順從太子妃，她連小命都沒了，“禀娘娘……”她将自己所見全數告知。

“她與陸炎是什麽關系？”闊闊真聽後生疑。

“奴婢不知，秦氏說是小時候的玩伴。秦氏與他密談，珊丹守在門外不讓奴婢靠近。”

“把那個叫珊丹的帶來問問。”闊闊真對身邊宮女吩咐。

宮女為難，“那個女人不好捉。”

闊闊真也聽說秦貞的結義姐妹會些武藝，不勉強她們了。那女人是阿裏不哥的餘黨，上次真金中毒就是她害的，闊闊真恨還未消，她與秦貞走得近，誰又知秦貞是什麽角色呢？以後定要将她們一網打盡。

“秦氏那邊由你看着，有動靜立刻向我報告，好處自然少不了你。”闊闊真賜給陶子瑛一盒珠寶。

再多的金銀都買不來安心，陶子瑛害怕将來闊闊真利用完，将她一腳踢開，但不接受還不行，惶恐謝恩。“奴婢定為娘娘鞠躬盡瘁！”

……

沒多久，陸炎順利成為皇太子幕僚之一，闊闊真看在眼裏，猜想是不是秦貞出的力。秦貞一直呆在宮中，到沒再與陸炎見面，她抓不到把柄，但好獵人總有極好的耐心，她可以等。

陸炎是個極有才華的人，才成為皇太子幕僚不久，立刻又得到舉薦給忽必烈的機會。入宮拜見合汗，陸炎所獻的平南之策得到忽必烈贊賞，待退了衆臣，忽必烈留他詳談。

秦貞宮裏的事忙完後，珊丹時常到忽必烈宮殿附近徘徊，她總是躲在暗處觀察，留意忽必烈的起居習慣，記錄怯薜班規律。這日，見到陸炎從宮裏出來，應是事談完了。她初沒在意，可是接下來的事卻讓她警惕。陸炎沒立刻出宮，而鬼鬼祟祟地在四周逗留，時而東張西望，時而與值守的怯薜交談。在旁人眼裏，或許覺得他張望是出于好奇，與怯薜認識是為以後宮內外有照應，但在做事詭秘的珊丹眼中，陸炎就像她的同道中人。珊丹很有興趣。

待到陸炎一個人時，她悄悄靠近，“陸統制，怎還不出宮，在幹什麽？”

陸炎驚到，回頭見着是秦貞的好友，稍放心了。回答：“少于來宮裏，想四處走走，見識大元的皇宮。”

“皇宮重地哪能随便亂竄？陸統制實在可疑。”

“珊丹姑娘玩笑了，陸某只是随便走走，不懂規矩，可能誤入了不該去的地方吧？”

陸炎說着便往回走。珊丹突然拔刀，陸炎反應也不慢，抽出随身短刀，二人各自握着白刃修僵住。

珊丹笑起來，放松身體，把刀收回鞘中。陸炎也收回武器。珊丹邊笑邊說：“陸統制随身藏着兵刃，是要防誰，還是要殺誰？”

“陸某本是武将，随身帶兵器不奇怪。到是姑娘一介宮女，怎會有武器？”

“我可不是宮女。陸統制也不是降臣。”

陸炎愣了下，銳利的目光盯上她。

“陸統制不用防我，你我都是貞兒的好友，不如做個朋友，好好談談。陸統制藏着兵刃也沒用啊，入殿時，怯薜會将它搜走，所以陸統制今日沒有下手。不如與我一起想個辦法，怎麽帶武器入殿。”

“你是什麽人？”陸炎對珊丹疑心更重。

“與你志同道合的人。”珊丹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