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落難受欺淩

遠遠的便望見宮帳頂端的雄鷹裝飾,閃閃發着金光,海都召見,那木罕不敢耽擱,立刻趕到宮帳前。

自從被劫持,他先被送到欽察汗國拘禁,後來海都說要見他,又把他押送來此。海都把閑了幾天,今日才說見面。

被許入後,他進到宮帳,裏面只有海都。這些日子的囚徒生活已讓他乖順了,心裏再不情願,也得給海都行禮,并加以問候。

海都不禁發笑,“算了!虛假的問候我不需要。坐吧!”待那木罕坐下。他又問,“在我這裏住得可習慣?”

“承蒙盛情,還不錯。”他回答。

“你是在嘲諷我,還是嘲諷自己呢?‘還不錯’?比起你在大都奢華的生活,這裏差遠了。”海都淺笑,“想回去嗎?”

那木罕被這一問擾得心動。海都會放他回去嗎?他不過說說而已,嘲弄他這個落難的皇子。

海都說道:“我在等忽必烈的使者,可是他至今不派使者過來,也不提你的事。你們父子究竟是什麽關系?忽必烈一點不在乎。難道因為他兒子太多?”

那木罕不聽他的挑撥之言,父汗有沒有派使者來只有海都自己知道,他被拘禁着,消息不通。他其實很期待,希望父汗快點接自己回去,但也很害怕,這麽久沒有消息,或許真如海都所說,父汗不管他了。自己未戰先敗,讓父汗丢了大臉,父汗一定很生氣。

海都又說道:“忽必烈的使者未到,卻有女人不遠萬裏來尋你,讓我遇見了。”

那木罕頓時起了精神。

“真金的側室秦氏,她來找你,被昔裏吉捉住,送我這裏了。她與你關系非淺啊!”

那個浣衣女?這到令那木罕意外。他與秦貞沒多少交情,秦貞不可能來尋他,除非是陪另一個人。那木罕心中蹦出個名字,不知道是不是,但極期待。

“來尋你的不僅有她,據說還有個女人,我沒見着,藥木忽兒更清楚。你到是更有女人緣,有漂亮的王妃相伴,還有勇敢而聰慧的女子相随。”海都蔑笑。

聽說還有個女人,那自然是珊丹了。那木罕肯定是她,她竟追來尋他,他狂喜不已,當着海都的面露出笑容。

海都不知他喜的什麽,只以為他因聽見秦貞來此而喜,不禁猜想他對秦貞的心思。那女子到魅力非凡,不過她心裏裝的只有真金一人,旁人都沒機會。不過海都也迷惑,秦貞既然只有真金,為何又會離開真金來尋那木罕呢?這男女關系真是糾葛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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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現在去了哪裏?”那木罕問。

他問得急,可見關心。海都以為他問的是秦貞,不爽答道:“與真金回去了!”

“真金?他來了?”

“他比你那父汗有情義,來救他女人。”

“不,我是問另一個!”

“另一個?那得去問藥木忽兒,另一個在他那裏。”

“藥木忽兒嗎?”那木罕的心思裏已全是珊丹了。

看他心不在焉,海都疑惑重重,他既無心在此,也不再問話,命他回去。

那木罕想離開快些去見藥木忽兒,但他行動不自由,不能随意亂走。看守要他回自己帳中,那木罕不甘願,暫時屈從,一路上想着用個什麽法子才能如願。

到了帳前,聽得裏邊男女卿卿我我的聲音,那木罕頓時回神,火冒三丈地沖入帳內。只見裏邊一男一女赤條條兩人滾作一團。

床上二人見他進來,都吓得不輕。毛伊罕發出尖叫,以毯子裹住身體。男的正是藥木忽兒,見進來的那木罕,反到不慌了,不緊不慢地穿衣。

“你們幹什麽?”那木罕睜大了眼。

“沒幹什麽。”藥木忽兒邊系腰帶邊說,“你的性命已經不屬于你,你的妻子自然也不再是你的。她跟昔裏吉睡過,現在不過跟我睡,反正你喜歡的另有其人,也不在乎,你與王妃各取所需。是不是呢,王妃?”

毛伊罕已套上衣裙,邊挂耳環邊說:“你現在這樣需得着女人嗎?你當初娶我,為的是我義父的權勢,而如今你不需要權勢了。再說現在的你可養得了我?藥木忽兒大王有心接濟我們夫妻,我應該表示感謝。”

“無恥!”那木罕怒喊。

藥木忽兒冷笑道:“你有資格罵別人無恥嗎?你身為高貴的皇子,以汗位繼承人自居,如今落得這副慘景,還有臉茍活世上,幻想着你那父汗把你風光接回去,你不是更不知恥嗎?”

“你……”那木罕氣得語塞。

跟着來的那些看守竊竊發笑。

那木罕無地自容,說不出話了,一閉睜,悶頭跑了出去。還笑着的看守立刻笑不出來,怕他逃了,趕緊去追。

才跑出百來步,看守已追上,把他摁倒。那木罕并無逃意,只是想躲起來,看守摁倒他也不反抗,任由臉貼在泥上。

把他拖回帳中,藥木忽兒見他狼狽模樣,樂得更厲害。“還想逃跑?逃得了嗎?你一個人出去,不渴死,也餓死,或是被狼吃了。那多可惜啊!你父汗還沒派人來接你呢!”他仔細欣賞那木罕的臉,上邊的泥讓他很滿意,“你這個樣子也有人喜歡?女人都是睜眼瞎!千裏迢迢跑來為這麽個窩囊廢!”

“是她來了嗎?”所有的恥辱都不顧了,那木罕扯住藥木忽兒的袍邊問。

他手上有泥,藥木忽兒把他踢開,厭惡道:“來是來了,又走了!因為我告訴她,為你這種懦夫不值得,她想了想,覺得我說得對,所以不來見你了。”

“不會的!你為什麽要騙她!我不是懦夫!”那木罕叫道,撲向藥木忽兒,帳內的看守把他架住。

那木罕近似發狂的樣子只會讓藥木忽兒更起厭惡。他發狂,說明他在乎。藥木忽兒想,是否該說實話,告訴他,珊丹回去是為了刺殺忽必烈,使他在父親和心愛女人之間折磨。

藥木忽兒決定不告訴他真相,就讓他以為珊丹抛棄了他,珊丹的去向只能是自己掌握的秘密。“你呀,就是個棄兒。忽必烈不要你,珊丹不要你,在這裏你也多餘,留着你,除了浪費食物,什麽也換不來!知道忽必烈為什麽不要你嗎?像你這種廢物他要來做什麽?打仗不行,治國不行,只會惹麻煩。把你接回去,你就會與真金争位,使他心煩,那怎麽行呢?所以把你留在此處才是最好的。”

“你胡說!”那木罕怒吼。幾名看守一起壓制住他,幾乎壓制不住。

帳內突然射入一道光,有人掀起帳簾。藥木忽兒本欲繼續羞辱,但見着帳外的人,立刻住了嘴。“合汗?您什麽時候到的?”藥木忽兒向海都欠了欠身。

海都進來了,還帶了個人——安童仆人打扮緊跟其後。

“我把安童那顏帶來讓你們敘舊。怎想藥木忽兒居然也在。”海都坐上藥木忽兒讓出的坐位。“那木罕。”海都對他說,“你想知道自己在忽必烈心中什麽地位嗎?我有個法子,你願不願試?”

那木罕擡頭望着無語。他心裏想試,但又害怕是海都的詭計。

海都繼續道:“我給忽必烈派個使者,就說我願意放你回去,但有條件。我要他将真金的側室秦氏送來換你。真金最愛秦氏,他必極力阻止,到時就看忽必烈是要你,還是要真金了。此計如何?”

那木罕驚訝萬狀。

“他若真将秦氏送來,我必定放你回去。絕不食言!”海都輕笑,不等那木罕答應,他已決定。留下安童,率上随從離開。

藥木忽兒不敢再留,也跟着走了。毛伊罕羞愧得無臉面對那木罕,跟着藥木忽兒跑掉。

那木罕癱軟坐了地上,恥辱感湧上,幾近于哭。安童見狀亦感慨,站他身邊,只看着,卻不言語。

“是我錯了。”那木罕擡頭對安童道,“落得今日地步,是我自找,不該不聽那顏的善言。他們說得對,我是父汗最沒用的兒子,父汗也想我消失吧?”

他擡頭的同時也露滿是淚水的臉,淚與泥混着,整張臉花了。驕傲的皇子如同可憐的乞丐,安童不禁跟着起了悲傷。那木罕不聽他的話,以至今日,但他從未怪過那木罕。

“不要聽他們說的任何說。海都、藥木忽兒在挑撥殿下與合汗的關系。合汗怎麽會丢棄你?殿下只是一時蒙塵,将來定有還朝的一天。”安童蹲下,為他擦去臉上的污泥。兩個同病相憐的囚徒相互安慰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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