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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前往拉哈蘇的路并不好走，一路都是黃沙漫漫，尤其是黃昏過後，沙塵更大，刮起的風又冷又硬，路上幾乎沒有行人。

西門吹雪和墨染坐在馬車裏倒是沒有大礙，看到穿着女裝的陸小鳳快被大風吹成了風幹雞有些可憐，叫暗衛又備了一輛馬車，所以陸小鳳和花滿樓也沒有大礙了，可憐了後面跟着的三個老頭。西方魔教的勢力在中原的分布很集中，前往拉哈蘇的路上并沒有分舵，而一路走來又很荒涼，想買馬車都沒有賣的。于是偶爾經過的路人就看到了兩輛豪華馬車在前面跑，三個腌臜老頭在後面追的神奇一幕。

這一天黃昏已過，兩輛馬車卻還是沒有停下來的跡象。三個餓的前胸貼後背的老頭終于忍不住跑上前去攔車。

孤松去攔西門吹雪的車。他突然沖出來，那拉車的車夫竟能反應過來，慢慢減速把車停好，一點也沒對車中人造成影響。接着車門打開，墨染叼着麻仁栗子糕探出頭來：“老爺爺，你也要吃麻仁栗子糕麽？”

“……我要吃飯。”孤松拍拍腰間癟下去的酒囊。

“趙二哥，咱們還有吃的嗎？”墨染眨了眨眼睛，好像花了很長時間才明白孤松的意思，轉頭去問車夫。

“有的，小公子。”趙二答道，一張粗犷的臉上毫無表情。

真是什麽主子帶什麽随從啊，看看看看，西門莊主這些手下絕對都不用其他标志，一張臉就是通行證。花滿樓幾天前見到趙二時這麽感慨過。

“拿一些給老爺爺吃吧。雖然咱們萬梅山莊從來不做虧本生意，但看在對象是老爺爺的份上，就不要計較了吧。”墨染說完便叼着麻仁栗子糕縮了回去。

“是。”趙二答着，轉身翻出了幹糧袋，拿出了三個硬馍遞給孤松。

“……”孤松一揚手就要打落趙二手中的馍，怎承想那趙二也是個練家子，兩手一抖就躲過了孤松那只慘綠色的爪子。

“先生的手金貴，還是莫要總是現于人前的好。”趙二面不改色地将馍收回幹糧袋，揚手一鞭駕着馬車繼續趕路，完全無視了一邊氣得吹胡子瞪眼的孤松。

那邊廂寒梅和枯竹去攔陸小鳳的馬車，車夫見前面的車沒有停的意思，根本不搭理那兩個老頭，只埋頭趕路，氣得那兩人無法，只得甩出了兩把暗器，想要迫使那輛車停下來。

結果當然是沒有成功。那車夫好像沒有看到兜頭蓋臉砸過來的暗器一樣，車速不減，有向自己飛來的暗器就順手接下，沒有向自己飛來的暗器完全不管。那些射向車廂的暗器攜着勁風打在車廂上，卻也只能打出一個淺淺的坑，甚至不能釘在車廂上。

果然西門制造，品質保障啊。花滿樓瞥瞥外面滿天花雨一樣的暗器和自己身處的牢不可破的車廂，心中暗暗感慨。

于是兩輛馬車自顧自地揚蹄奮進，三個老頭捂着肚子在後面拔足狂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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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在九月初趕向拉哈蘇，九月中旬已到松花江畔。

這天，松花江畔停了兩輛看起來貴氣而不奢華的馬車。第一輛馬車裏走下來一個白衣長劍的青年。那青年劍眉朗目，清貴雍容，令人見之忘俗，以為仿若看到了谪仙。只見那青年又傾身探回馬車車廂，抱出了一名紫衣少年。那少年長發過腰，并未束起，在北地的寒風中輕輕飛揚，墨色的發配着那張水墨般雅致的臉，讓人驚嘆。最妙的是，這少年本就皮膚白皙，寬大的紫色衣袍更顯出了他的纖柔清俊，那眼角的一顆朱紅淚痣又添了一絲靡麗，若不是那衣服的款式明顯是男式，定有不少登徒子要上前搭讪，想要一親芳澤。

兩人雖然姿容不凡，也不至于讓路人一直盯着看。所有人都一直盯着他們看，是因為那青年抱着那少年的姿勢。

那青年一條臂膀托住少年的臀部，讓少年坐在他的胳膊上，以致少年的大半個身子都偎在了青年的身上，那種缱绻親昵的樣子，只怕是夫妻間做出來都會被視作有傷風化，更別說是在兩個男子之間了。然而人們又生不出鄙夷，那一白一紫的身影交疊在一起着實好看，叫人再也想不出更合适的人放在他們中間。莫非真是九天仙子下凡塵？不然尋常男子怎會有如此膽魄，竟敢将這種不倫之戀公諸于世？

“主人，墨染早說了背上的傷已經好了，你，你就不要這樣抱着墨染了嘛~~”墨染微紅着臉，雙臂環着西門吹雪的脖子嘟起嘴說道，他這半個月來被西門吹雪養得氣色紅潤了不少，身上也長了一點肉。

西門吹雪不理墨染的撒嬌。他最近很喜歡這個姿勢，抱着還算舒服，而且能看到那孩子不時鬧點小別扭。他發現他很喜歡墨染撒嬌耍賴無理取鬧的樣子，那時的墨染才合了他爛漫的年紀，和他本心的天真無邪。

“西門，你……”陸小鳳剛下馬車就看得到了你侬我侬的這兩只和大片大片呆傻的路人，喪氣地扶額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才好。他陸小鳳自認是一個大混蛋，但也有不敢做的事情，西門吹雪明明是座正人君子大冰山，怎麽做起傷風敗俗的事情更加如魚得水呢？

“陸小姐，你注意一下自己的言行舉止好不好？至少對得起你這一身衣服嘛~~”墨染看到陸小鳳的反應不高興了，他更往西門吹雪身上貼去，還扭頭響亮地在西門吹雪臉上吻了一記，一副你看不慣我我就叫你徹底看不慣你能拿我怎麽樣的樣子。

他相信了，宮九絕對是墨染的親媽，沒有之一。難怪這兩個人能一見如故，可算內核是一個廠商生産的啊？花滿樓內心默默吐槽，額頭上悄悄挂了三根黑線。

“西門，松花江十月中旬就徹底封江了，咱們要趁現在坐船過去嗎？”陸小鳳問道。

“……主人，能不能不坐船？”聽到要坐船，墨染的臉色白了。

“嗯？”西門吹雪把墨染放到地上，低頭看他。

“上次主人去殺人的時候坐了船，結果……墨染在烏鞘裏都頭暈惡心得不行……”墨染垂下頭，不想讓西門吹雪看到他困窘的臉，漫到脖頸的羞紅卻出賣了他，“而且墨染也想看看封江後的景色。這一路人們都在說封江後的景色有多麽美麗，墨染想看。”墨染把玩着烏鞘劍柄上系着的那兩瓣水晶，聲音裏透着期盼。

“嗯。”西門吹雪想也沒想就答應了。

“喂西門，你不能答應得那麽輕率啊，我們去拉哈蘇還有事，你這一下就要在這裏住一個月啊。”陸小鳳不幹了。

“我的事不急，你有事自可離開。”西門吹雪才不管陸小鳳的控訴。

“西門吹雪，此事事關重大，還是先渡河。”寒梅在一旁看不下去，沖口而出道。

西門吹雪瞥眼看了寒梅一眼，那一眼飽含雷霆之威，竟讓寒梅有了想要屈膝行禮的感覺。像，實在是太像了，這個人的眼神，和他們教主簡直一模一樣，都能在瞬息之間擊潰人的精神防線，讓人敬服于他的強大。在那個眼神之中，人們只會感覺自己像蝼蟻那般脆弱，希望那個人能夠對他們多一絲憐憫；只會感覺那人獨立于九霄之上俯瞰衆生，而他們不過是浮在地表的一粒微塵。

寒梅噤聲，眼睜睜地看着西門吹雪帶着墨染走進吉祥客棧。罷了罷了，他們三個老頭子奔波了這半個月已經不成人形了，每個人平均活生生餓瘦了二十斤，也該休整休整了。

歲寒三友認命地跟進了吉祥客棧，在那之前陸小鳳和花滿樓已經進去了。

四個人圍坐一桌，點了一只風雞，兩碟臘肉，一碟炒蛋，一碟用上好醬油泡成的花生米。趙二又在車上拿來了兩壇梅花釀和一籃甜點心。

“陸小鳳，你來拉哈蘇不只是為了羅剎牌吧？還為了和葉孤城有關的事？什麽事？”一路上四個人各坐各的的馬車，也沒來得及好好交流，現在有了大把的時間，墨染便給西門吹雪滿了酒，自己拿了塊發財元寶酥，一邊啃着一邊問。

“江湖上最近有個新崛起的幫派，叫做‘紅酥手’，你們知不知道？”

墨染搖搖頭，西門吹雪則是知道也不會回答。

于是陸小鳳繼續說下去。

“那‘紅酥手’和‘紅鞋子’一樣，成員俱是女子。她們現在都聚集在拉哈蘇，而且成員中的骨幹大多是方玉飛的妻子。”

“哦？方玉飛娶了幾個妻子？”墨染問道，他還記得方玉香是個多麽美麗而厲害的角色，要是方玉飛的妻子一個個都這麽棘手，那事情就不好辦了。

“這我也不知道，我的情報都是朋友們接濟我的，你問西門更靠譜一點。”陸小鳳搖搖頭，拿起桌上的梅花釀一飲而盡，已經完全沒有了“陸姑娘”的自覺。

“六個。”對于墨染，西門吹雪向來不吝言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