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入夜後的拉哈蘇忽然飄起了小雪。

墨染和西門吹雪并肩往上次到的江心去。

“主人，你有聯系過爹親和九哥哥嗎？”墨染問道。

“未。”

“那你确定他們回來了嗎？”墨染慢下了腳步，身上有節奏的鈴铛輕響一下子空了一拍，“……有沒有可能……主人你看，你和陸小鳳、花大哥都是睡着了回來的，但是爹親和九哥哥那時候可能還沒有睡，正在……于是……他們也許還留在那個世界？”

“……”

兩人相對無言，一時間頭上都冒出了幾條黑線。這種可能，對于那兩個随時随地都可能發情的人來說，實在是太大了……

“應……應該不會這麽巧吧？哈，哈哈。”墨染幹笑兩聲。

西門吹雪沉默了片刻，默默招來了暗衛二，讓他立刻去和玉羅剎或者宮九取得聯系。

什麽？你問招來的為什麽不是忠心耿耿的暗衛一？

因為暗衛一還在買馄饨的路上，一路風塵一路歌……

兩人行到江心，趙二已經抱着十來根竹竿狀的東西、拿着一個小瓶子等在那裏。雪下得并不大，但他身上已經有了一層冰淩，想必已經等了很久。

“趙二哥，辛苦你了，把東西給我，你回去歇着吧。”墨染道。

于是趙二木着一張臉把東西遞給了墨染，自己踩着雪走開了。

不愧是萬梅山莊的人，不該問的絕對不問。雖然……該問的時候也不見得能開口就是了。

墨染拿着竹竿和小瓶子走了兩步，小心翼翼地拔開了瓶塞。瓶子裏裝着粘稠的淡黃液體，散發着刺激的氣味。他微微傾斜瓶身，向厚厚的冰面上滴了一滴那液體，只聽“哧”的一聲輕響，那液體滴落的地方竟然出現了一個小指般粗細的小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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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人，那天咱們看到的那小洞就是這麽來的。從這一點推測，唐可卿和蘇璃肯定有着千絲萬縷的關系。”墨染邊說着邊走動起來，他每滴落一滴液體，就在那形成的的小洞裏插一根竹竿，不多時就圍出了一個大圓圈，将江心圍在了中間。

“唐可卿是蘇璃的後人。”西門吹雪和墨染說着話，眼睛卻看着另一個方向。

“那，唐姑娘可是到了？”墨染順着西門吹雪的視線看去。

“不愧是西門吹雪，憑我的功力和對拉哈蘇地形環境的熟悉，竟然還是瞞不過你。”西門吹雪看的那個方向忽然出現了一個一身紅衣的女子。那女子短衣巾小打扮，穿着勁裝，凸顯出了她姣好的身材，一雙美目顧盼飛揚，舉手投足之間頗有些巾帼翹楚的味道。她朗聲說話，聲音也帶着爽朗。

“夜寒雪重，不知姑娘何故冒雪夜行？”墨染用手指纏卷着那根引線，神色之間有些心不在焉。他忽然想到今日破曉的時候孫秀青帶着葉無痕去找唐可卿了，如今唐可卿在這裏，孫秀青呢？葉無痕又怎麽樣了呢？

“好一個夜寒雪重。我以為西門吹雪養的寵物會是多麽風趣的人物，沒想到竟是個文绉绉的酸腐秀才。”唐可卿已走到墨染和西門吹雪近前，她肆無忌憚地打量着墨染，表情十分不屑。

“我一向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見到唐姑娘這樣難惹的，自然就比較老實，讓姑娘見笑了。”西門吹雪聽了唐可卿的話已皺起眉，墨染卻仍舊一副不以為意的樣子。他嘴上說着謙恭的話，手上卻麻利的拉了引線。

西門吹雪立刻攬住墨染急退，唐可卿也急忙倒掠出去，只聽得“轟隆”幾聲巨響，江心被炸出了一個大坑，千萬點冰淩像是白玉蝴蝶一樣濺起到空中又四散開去，帶着摧枯拉朽的力量，“哚哚”地紮回了江面。若是人處在那冰雨下面，只怕現在連刺猬都不如。

緊接着就聽得“當啷”一聲脆響，在千萬點細碎的聲音中尤為明顯。只見江面上多了一個黑黝黝的方正匣子。那匣子砸下來的力道極重，竟又有一半沒進了冰中。

“霹靂堂的火藥。”西門吹雪淡淡地得出了結論，“太烈。”

“嗯，”墨染吐吐舌頭，道，“本來想用咱們家城西煙火鋪子裏的黑火藥的，但我擔心效力不夠，就讓趙二哥去找效力好一點的，沒成想他竟然把人家霹靂堂的寶貝都拿回來了。”

兩人說話的功夫，四散的冰淩已經落定，四周只剩下了彌漫的冰霧。

唐可卿一個縱身就到了那黑匣子前，伸手就要把那黑匣子拿走，卻忽然擡手躲了一下，原來西門吹雪的劍氣已激射而出。

“西門莊主還想巧取豪奪他人之物不成？”

“姑娘說錯了吧？我們萬梅山莊有金山銀山，就是沒有假山，有我的物主人的物，就是沒有他人之物。況且那盒子裏裝的，也不一定是姑娘的東西吧？姑娘就不是巧取豪奪他人之物了？”

“……”聽了墨染的話，唐可卿一時氣結，她真是瞎了狗眼才覺得那個少年氣質如蘭，溫潤如玉。呸呸，那臭小子的才是狗眼呢。

“這盒子裏裝的乃是我唐門的祖上遺物，自然不是他人之物。”唐可卿話音未落就撲向了西門吹雪，與此同時，一道嬌小的身影直奔黑匣子而去。

西門吹雪未動。他就站在那裏，一柄劍一般，剎那間就殺氣滿溢。

為什麽總是有人忘記，西門吹雪自己就是一把劍。

再厲害的人，也利不過劍。

唐可卿是人，所以唐可卿也不例外。雖然她撲得突然，還插空撒了毒，可是就在她抽鞭子的時候，她已然輸了。她的速度本就比不過西門吹雪，何況用鞭子這種甩起來很費時間的武器？

西門吹雪已經出手，不過他也是有忌憚的，他要躲過唐可卿撒過來的毒。若是尋常毒藥他自不會放在心上，然而唐可卿用的是《纏絲集》上已然失傳很久的秘毒，縱然一身醫術，西門吹雪也不會貿然涉險。

彈指間兩人已過三招，唐可卿的胸前已被劍氣射出三個血洞，但她還沒有死。在西門吹雪手下沒有死，就是最大的勝利。

此時，那嬌小的身影已經拿到了黑匣子，打開了。

“可卿，你住手。”那聲音冷冷的，聽着就像剛剛被炸起的冰淩戳到冰面上的聲音，叫人不自覺地打冷戰。

“紅兒，你要做什麽？”西門吹雪聽到那聲音暫時收了手，任唐可卿跳到那瘦瘦小小、冷冷冰冰的女子身邊去。西門吹雪肯讓唐可卿和他纏鬥這麽久，就是想借唐可卿這個大餌釣出所有的小魚，解決掉假羅剎牌這件事。他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已然不想再為這種無趣的事情耽擱。

“靜靜呢，她怎麽沒和你一起來？若她也在，就能捉了那個臭小子。”唐可卿伸手作勢要接冷紅兒手中的匣子。

“她被我迷昏了。”冷紅兒身形一轉，躲過了唐可卿的手。

“你說什麽？”唐可卿臉色變了，“你這是要做什麽？”

“我要把羅剎牌物歸原主。”冷紅兒好像沒有看到唐可卿難看的臉色。

“你要背叛我？為什麽？你難道不知道我很喜歡你？”唐可卿激動着要去抓冷紅兒，冷紅兒卻一揚手将手中尚且開着的黑匣子扔了出去。

盒子裏的東西在空中撒落出來，有被羊皮包着的書狀物，有一塊瑩潤的玉牌，還有一個小小的藥瓶。

唐可卿顧不得再抓着冷紅兒，飛身就要去抓那些東西，然而她一個人只能選一個拿，其餘的就不一定能拿回來了。

唐可卿去拿的是羅剎牌。

她一個女人，竟然有比方玉飛還厲害的野心。

“你是很喜歡我，可是有很多人你都這麽喜歡。”冷紅兒這時也動了。她一出手就是七十二路小擒拿手，中間還夾雜着分筋錯骨的手法，端的是狠辣無比。

她武功本不及唐可卿，這時候竟一只手和唐可卿打鬥着，将另一只手探進了自己的懷裏。

“可卿，你真的不是女人。你不知道女人都是會嫉妒的。”冷紅兒的手從懷裏拿了出來，手中赫然拿着一捆小型火藥。那火藥是她們準備了用來炸開江面的，不曾想墨染已經幫她們把這一步做完了。

她毫不猶豫地拔了引線。

唐可卿這時候也顧不得其他了，劈手硬是從冷紅兒手裏将火藥奪了過來向遠處一擲，将冷紅兒壓倒，俯身趴在了冷紅兒身上。

“可卿……”冷紅兒有些怔愣，她的這一聲呼喚在火藥爆炸的聲響裏那麽細微，唐可卿卻還是聽見了。

她松了一口氣，板起臉正想對冷紅兒說些什麽，忽然感到冰面劇烈顫動起來，接着一股巨大的水流帶着高壓從她們身旁噴了出來。

她們正趴在墨染剛剛炸出的那個大坑旁邊，加上剛剛火藥爆炸帶來的巨大震動，變得極薄的江面竟然受不住江水的沖撞，将江水一股腦地噴發了出來。

所以說很多時候，大自然都猙獰得可怕，因為在她的面前，人們都是那麽的弱小。

唐可卿和冷紅兒此時正趴在冰面上，她們已經沒有和那水流拼比速度的資格。巨大的水流噴發出來，頃刻間就已将她們淹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