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你要?”墨染眨眨眼,伸手入懷把撿到的那塊玉牌拿了出來。那玉牌雖是假假羅剎牌,但做工也算細致。墨染又看了一眼,無語的發現那散花天女的臉竟是仿照假羅剎牌造的,眉目間妩媚流轉,大概是傳說中的老板娘的樣子。

“你要就給你。”墨染揚手把假假玉牌扔向了寒梅。

寒梅手忙腳亂地接過來,捧到手心裏後勃然大怒:“你把羅剎牌藏到哪裏去了?這分明是假的!”

“你怎麽知道是假的?”墨染問道。

“真的羅剎牌上面的散花天女比這個醜多了!”

“……”

衆人無語。

寒梅才不管別人怎麽想,他出爪如電,迅疾的向墨染胸口抓去,長長的墨綠色的指甲劃出駭人的弧線。

可惜那手還未近墨染的身,就掉落在了地上,竟是被人生生斬斷。

天下間能如此傷人的,也只有西門吹雪了。

黑褐色的血噴出來,就像是失了閥門的水龍頭,使寒梅本就繡着花的墨綠長袍顯得更加多姿多彩,而墨染早已被西門吹雪攬着腰閃開。被這種血淋到,血中有沒有毒暫且不提,惡心就夠惡心三個月了。

“你,你!”寒梅連說了兩個“你”,卻再也說不出第三個,因為西門吹雪已經再次出手。劍氣當胸而過。

然而與此同時,枯竹也出手了,一道劍光破空閃過,帶着昆侖絕頂秋後枯竹的堅韌與肅殺。枯竹的武器竟然不是毒,而是劍,而且可以看出,他是使劍高手,浸淫此道已有多年。

他心知自己打不過西門吹雪,要的就是這個間隙,這個西門吹雪出手後還未收勢的破綻。

他還是低估了西門吹雪。

劍從來不守,劍只會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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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勢若足夠鋒銳,萬難可破!

西門吹雪便是這樣一柄攻無不克的絕世好劍!

枯竹直直襲向西門吹雪,手中的劍鋒閃着冷光,而西門吹雪不退反進,像是把自己送到了劍刃上。

人影乍合又分,快得讓人看不出發生了什麽。然而等到兩個人站定,結果卻是一目了然。

枯竹的劍尖上,有黑褐色的血一道道地留下來,而那把劍,正插在孤松自己的胸口。

現在人們該明白了。

西門吹雪還配着烏鞘,并不是因為他還要用劍。自白雲城主葉孤城之後,天下間已再無人可令他拔劍。不只是因為剩下的人不通劍意,也因為他身邊的那個人。因為那個人,他愛惜烏鞘,不願離身,卻也不想再讓寶劍蒙塵,粘上那些肮髒的血液。

所以現在,西門吹雪的人就是他的劍,而別人手中劍,亦是他的劍!

枯竹的眼睛睜得大大的,寫滿了不敢置信,可是他所有的不相信,已再也質問不出來。

至此,歲寒三友已去其二。這些大名鼎鼎的江湖名宿,讓西門吹雪殺來竟然如砍瓜切菜般簡單。也不能怪他們,長江後浪推前浪,江湖中能人輩出,對于已經隐居昆侖山二十年的他們來說,這個時代已經不再屬于他們。

“唉,少主,您怎麽這麽早就把他們殺了,老奴還沒弄清他倆和誰有勾結呢。”一片沉寂之中,只聽得孤松嘆了一聲,而且他竟然稱西門吹雪為“少主”。

西門吹雪看了孤松一眼,沒有說話。此時他身上的劍勢還沒有收,渾身散發着森然劍氣,然而他的氣質又是空茫高貴的,兩廂結合,使他看起來竟像是九天之上驚落凡塵的上仙。那種淩然的氣勢,和玉羅剎真是有八分相似。

“少主,您別瞪我,我也不是什麽都不知道啊,”孤松拿着一個酒囊,卻被西門吹雪的氣勢駭得不敢喝,強忍着喝酒的欲望咽着口水,“寒梅是個莽夫,從歸順了教主一直想着自己把持我教,這次教主失蹤,玉天寶又不成器,他覺得時機已到,便伺機想要奪了羅剎牌,自己當教主。枯竹則是個心眼多的,不知道和誰串通了耍陰謀,教中有不少人和他勾結在一起,老奴猜暗中還有黑手,就是還沒查清是誰。”

“老爺爺,你們不是并稱‘歲寒三友’嗎?怎的感覺你一直在監視他們兩個?”墨染抻平西門吹雪微皺的下擺,探頭問道。

“小公子不知,老奴很早以前便蒙教主搭救投入了我教,在江湖上闖蕩贏得的一些虛名只是為了掩人耳目,實際上是想為我教入主中原探路。啊,小公子認得小忠吧?他是我弟弟。”

“老爺爺是忠叔的哥哥?你們兩個可真不像。”

當然不像,你都把人家兄弟倆的輩分岔開了能像嗎?花滿樓在心中嘆息,卻一點都不敢在臉上顯出來,寒梅的屍體還熱乎着呢,他還不想上趕着成為寒梅第二。所以說西門吹雪你是真的要從冰山冷漠攻轉組到溫柔寵溺攻了嗎喂!神馬小受不能受一點欺負把人寵上天這是冰山的行徑嗎?你這貨也被人穿了吧!

“嗯,認得我倆的人都這麽說,小忠比我帥多了。”孤松摸摸自己的腦袋,竟然讓人覺得有些憨實……

“咳,西門,咱們先回酒樓吧,都一整晚沒歇着了,況且夜深天寒的小葉子也受不了啊。”不止花滿樓受不了這詭異的氣氛,陸小鳳也受不了了。

“啊……阿嚏,陸……陸公子你……你不要亂說,小……小葉子公……公子暖……暖和着吶。”暗衛三哆嗦着反駁。剛剛他怕葉無痕凍着,把自己的棉襖和披風脫下來裹在了那孩子身上,現在凍得直哆嗦,鼻涕都要淌下來了。

“小三你怎麽這麽傻,不知道運內功生熱嗎?”墨染微皺眉,說道。

“……嘿嘿,我忘記了……”

“……”

于是一行人拖家帶口(?)地回到了天長酒樓。

一進酒樓門,陸小鳳就大呼道:“哎呀,好香啊,沒想到凍了一晚上回來就有飯吃。”

“主人……”墨染擡頭看西門吹雪,一雙眼睛亮晶晶的。他穿着一件白色的狐裘,雪白的毛邊襯着他被凍得微紅的臉蛋和靈動飛揚的眼神,顯得俏皮又可愛,就差在臉上寫“我好誘人”四個大字了,“我聞着好像是馄饨的香味~~”

“嗯。”西門吹雪眼中閃過笑意,面目溫和如六月煦暖的微風。

說話間衆人均已落座,暗衛一已經把馄饨端上來。他緊趕慢趕,跑死了五匹良駒,終于把老王馄饨店的老板拖到了拉哈蘇,一刻也不敢停地做出了這麽一鍋馄饨。

西門吹雪伸手把最大的一碗端到墨染面前,暗衛一立刻狗腿的介紹道:“小公子,這是主人特意吩咐小的給您帶回來的,這一碗裏有鮮蝦餡、三鮮餡,材料都是現買的,可新鮮呢。老板聽說您愛吃甜,正在研究紅豆餡和蓮蓉蛋黃餡的做法,很快您就能吃到了。”

“嗯,小一你給小三端一碗去,他凍壞了。”墨染向暗衛一笑笑,他當然知道在這極北之地的拉哈蘇能吃到老王馄饨是誰的功勞。

他拿起木勺舀了一勺馄饨遞到西門吹雪嘴邊:“第一口主人吃~~”

西門吹雪不語,低頭将馄饨吃了。

墨染便将碗推到兩人中間,一勺一勺喂起西門吹雪來。顯然比起自己吃,看西門吹雪吃更讓他來得滿足。

“……小鳳凰,咱們回房吧。”花滿樓一把捂住自己的臉,已經不忍直視旁若無人的那兩只了。所以說,小墨你絕對是宮九親生的,沒有之一。

“好,七童你凍了大半夜是不是不舒服了?”陸小鳳趕忙站起身來,半拉半抱着花滿樓上樓,讓花滿樓的心中有了幾許慰藉。

至于孤松……他早抱着酒瓶跑到樓頂上去喝酒了。少主氣場太過強大,吾等小民還是自己找個旮旯享受生活的好。

于是天長酒樓的大廳裏,就剩下了西門吹雪和墨染。

“飽了。”西門吹雪吃了七八口便不再吃。他伸手用內力把那碗馄饨又熱了一下,道:“快吃。”

“嗯~~”墨染歡快地應了一聲,一邊吃着還一邊擡眼看着西門吹雪,也不怕嗆着。

在這黎明的時刻,天長酒樓裏透出了唯一一點暖光。橘紅的色澤從窗邊門縫漏出去,讓人的心中也溫熱起來。

兩人吃過飯回房,只見桌上放着一個紅木匣子。

“主人,這是什麽?”那匣子極是精美雅致,暗扣的樣式都顯得不同尋常。

“打開。”西門吹雪微微勾了嘴角。

墨染依言打開匣子,裏面是一套精巧的銀飾。打造銀飾的那人顯然極為用心,飾品的弧度圓潤飽滿,色澤柔和典麗,上面刻着簡譜大氣的花紋。尤其是那對镯子,每個上面都嵌着半顆剔透的心形紫水晶。

西門吹雪拿起镯子,剛剛給墨染帶好,就被那孩子撲了個滿懷,銀鈴随着他的動作“叮鈴鈴”發出悅耳的聲響。

“主人~~”墨染比西門吹雪矮一個頭,此時抱着西門吹雪的脖子,整個人都挂在了西門吹雪的身上。

“聘禮。”西門吹雪親親墨染的臉頰,旋身坐下,讓那孩子坐在他腿上。不然就算墨染挂着不累,他脖子也該酸了。

“聘禮?”墨染傻傻地重複,一張俊臉騰地飛起了紅霞,他閉了閉眼睛,緩解了一下心中的激動,才複又轉身摟了西門吹雪的脖子,将臉埋在西門吹雪的頸窩,“不需要聘禮啊,墨染早就是主人的了,墨染不是主人的鞘嗎?”

他若為劍,他願一世為鞘,伴他海枯石爛。不求滄海桑田,只盼得償所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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