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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時間2013-1-2 21:13:06 字數:2552
元統帝的臉色這幾天來也很憔悴,一時間出的事情太多,讓他難以招架,許多事都已出乎他的意料。所以看到景瑢,令他有恍如隔世的感覺。在此之前,他覺得自己幾乎下手殺了眼前的人,可是見到了面,卻是另一番局面了。君臣最重的一場對話,大概情況至今能記起一二。
元統帝問他:“你是不是背着我在元統五年和陳廣宏通信件以謀篡位?”
景瑢跪在地上,垂着腦袋,聽到上面問這句話,不知怎麽地有點發笑。他忽然走神了,“陛下還願意聽罪臣的話麽。”
元統帝緊繃着下颚,目不轉睛地看着說話的人。
“七墨,你說,朕聽着,朕要看看,你如何表你的衷心,朕要看你如何掩飾你的狼子野心。”
“我沒有貳心。”
“那你為什麽與陳廣宏通信,你的筆跡我認得清。”
“這件事,我确有私心。”
元統帝憤怒地指着景瑢,瘋了似的,“我唯一信的就是你,把命都搭在你身上,你卻背地裏朝我插刀!”
景瑢不說話,元統帝在他肩上踹了一腳,吼道:“說話!你以為不說話你就能活命麽!”
“我是不是能活命,皇上不是早有定奪嗎。雖然不是朝夕相處着長大,你我二人的心思彼此還有不透的嗎?既然如此,場面話不說了吧?皇上,你是要我生還是要我死?”
元統帝看出這個人對待生死一貫如此态度,曾經欣賞這一點,可是現在,反而為此怨恨。景瑢竟然一絲後悔與傷心都沒有,他覺得他是一只忘恩負義的狗。元統帝一度起身拔劍,拔出來剎那氣焰卻被劍氣殺掉了。他忽然想起第一次見這個人的時候,彼此眼裏都有同命相惜的東西。
元統帝走到景瑢身邊,坐下來,“你說得對,我在心裏算計過你的生死以及它對我的利弊,你猜我的心思一向準,可是我何曾猜透你在想什麽。七墨,十幾年來你做的事情我都看得清,你在履行自己的諾言。你要風光我就給你風光,你要高格調我就給你高格調,你活得比我這個皇上有名望多了,這些我都忍受。我經常把你當做我的親兄弟,什麽都能原諒,可是,七墨,這不代表你犯了錯我就能無止盡地寬恕你。”
“皇上,我并未做對不起朝廷的事,這是我的實話。當年我坐上安常位就說過,有一天千夫所指,皇上若認為該殺了我,便殺我,我沒有一句怨言。現下,就是這個局勢。”
“你說的局勢,也包括你暗中掌管司域宮,舉兵謀反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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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瑢臉色蒼白,疑惑地看着元統帝,說:“我固然來自鄙夷之地,但禮義廉恥還是明白的,我并沒有利用司域宮做大逆不道的事情。”
元統帝冷笑:“你脫得可真幹淨,都是我在冤你居溫侯呢!”
景瑢在牢獄中就聽奇善說了司域宮在北漠殺縣官謀反一案,帶頭的就是那個林孝淳。景瑢初時低估林孝淳,至今還是不能相信那個孩子真的幹下如此厲害的事情。他讓奇善走一趟西北,探探林孝淳的底。
可是罪名都在他身上,這個景瑢也辯解不了。
元統帝厲聲問他:“你對我,到底有多少真心?又是從什麽時候開始背叛我的?”
“我感謝你把我從那個鬼地方帶出來,這點感情我還是有的,可是比起皇上的心,真的不敢承擔。”
“我讓你萬人之上,你還有什麽怨氣!”
“你認為我享受這位極人臣的尊貴麽,這幾年我得到什麽呢,我像個瘋子一樣跟着時間走……”
元統帝眦着眼睛,好像堵着一句話在口中,只是瞪着景瑢。
“七墨,我知道,你恨我,你一直恨我!你用你的忠心堵我,其實你恨我讓你做安常,你恨我奪走蘇信春,你恨我殺了羅旖公主……我卻如此信任你,我除了信你還能怎麽樣……”
景瑢苦笑:“你信我?你有幾分信我?你若信我,何必以她來挾制我?”
“你認為我先辜負你,七墨啊七墨,你如何能說出這樣的話,你還記不記得我在你任安常位前問你的話,難道我的心,會比你的心輕麽!”
景瑢疑惑地擡眼瞪面前的帝王,完全不明白他這個時候提那句話是什麽意思。
“可是自那之後,你完全變了一個人,你的樣子完全是一個随時要離開我,離開陽京的樣子。一切在你眼中都不重要,那段日子裏,我天天擔心你會遞折子,說你要辭官……我簡直要瘋了!”
“皇上?”
“你當年跟我發誓,可是臨了你又撇開一切,你對得起我嗎?!”
這也是元統帝的憤怒。景瑢明白這一點之後,突然覺得自己早該死在群狼生活的森林裏,這些年,無論是為自己而死的人還是為自己而生的人,都在昭示他的錯與孽——他的路,不過是一場罪孽的延伸。
元統帝掩面坐在那裏,臉色蒼白,咳着嘔了幾聲,脖子上青筋一根根爆出來。趙侍人從外面掩進來,斟出參茶遞給元統帝喝下順氣。元統帝擺手讓他出去了。
“上個月大夫告訴我,說我最多能撐三年,我想,日子還不少,只是再也不用吃藥,什麽都好。”
元統帝沙啞着聲音道:“何至于。”
景瑢頓了頓,說了下去:“所以,陛下,還是讓我去東括吧。”
“七墨啊七墨,我怎麽會放你去東括,此行必死無疑,我不能。”
“我有一個請求,司域宮那邊犯下大逆不道之罪,都在我身上,求陛下赦免司域宮,當即遣散或收編都行。求求您了。”
“七墨,不要總在我面前來這一套,我最讨厭你這樣。”
“陛下很快就可以不用看見我了。”
元統帝聽到這句話,突然動情,竟掩面流下眼淚。
“有時候,你的心和石頭一樣。”
景瑢卻松下心來,說:“我此生最大的幸事就是為陛下效勞這幾年。謝謝陛下多年的照顧。”
元統帝搖頭,覺得他說的不對,又或許覺得這事還沒完。
元統帝見景瑢之後,是不會殺他了。景瑢在獄中呆了十日,元統帝下旨,景瑢所有罪名成立,是大衡罪人,以此駁了東括國君的诏書。
朝廷抄沒了南田苑,景瑢從那裏移出來,依元統帝旨意,搬往玉松山上的玉松園,開始長達三年之久的軟禁生活。
奇善從北漠回來,正是南田苑遣散侍仆,移府去玉松的時候。這一日景瑢的精神尚好,坐在南田苑雜亂的院子裏,看下人清點書籍。奇善見着景瑢,眼睛都紅了。他一路擔心從此再無相見之日。
奇善告訴景瑢:“林孝淳那孩子說是為您讨公道,還說為您才謀大衡江山,其心可誅。”
景瑢聽罷,傷心道:“他恨極了我,才做這樣的事。我與他說的話全白費了。你可見着他人?”
“匆匆會了一面,說了不成道理的話,混賬得很。”
“是我毀了他。”景瑢再不問其他。
奇善便退出來,找到宜靜,問是不是一道去玉松園。宜靜告訴他只有他與自己随去,公子已經沒有行動自由,哪裏都不能去,“到那邊去,就是軟禁吧。”宜靜的話裏盡是凄楚,沒說完已經是兩行眼淚。
這一天,也是史籍上記載虞琯公主婚指新京親王的一天。
公主擇日下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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