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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時間2013-1-3 21:54:44 字數:2145
景瑢來到玉松園已經半個月,精神慢慢地轉好,讓人覺得這個冬天是過得去的。他身邊,現在只剩了奇善與宜靜,園子裏另有十個人伺候,只是不在景瑢眼前。園子外面每日有衛軍輪值,輕易不得有人進出,尤其是景瑢,半步都不得踏出去。現如今,他也走不到哪兒去了,每日吃藥,睡着的時候比醒着的時候多。
元統十一年十二月中旬一個溫暖的大太陽日,園子裏的梅花三三兩兩開着。午飯前,從園牆外邊傳來喜慶的曲音,吹吹打打自北向南去了。宜靜伺候景瑢洗手,擺飯的兩個丫頭在那說話,一個問外頭那麽熱鬧為什麽,另一個說:“今天是虞琯公主出嫁的大日子。肯定是百年難遇的繁盛景象,好想看哦。”
“真的?你怎麽知道的?”
“張嬷說的,她是聽廚房送肉的說的……”
“小青。”宜靜忍不住喚道,那兩個丫頭不知道自己說話這麽小聲也被聽到了,不免提心吊膽地跪下來。
宜靜走過來,輕聲道:“好端端的跪下做什麽?擺好飯了就出去罷。”
小丫頭忙起來走開了。宜靜在邊上看景瑢神色,沒看出什麽來,也就放心。她出來叫那兩個丫頭到僻靜處說:“搬了地方,規矩難道也丢了不成?在主人面前就嘀嘀咕咕議論長短,像什麽話?公子現在對咱們是松了,可是我們怎麽能忘記禮節呢,你們到底也是大府第來的人,應該維持本有的氣度才是。”
小丫頭被說得面紅耳赤,頻頻點頭稱是,重謝了宜靜。
宜靜轉回院裏,撞見奇善擡着一個大盒子進來,往書閣去了。宜靜跟過去,奇善說:“這些書好不容易送進來的。公子呢?”
“公子剛吃了藥,睡着呢。不是說今天增進來四個人麽,我還以為是早上來呢。”
奇善挽起袖口,把書理到架子上,對宜靜笑道:“誰知道呢,眼下出去不容易,進來的也不容易,幹什麽都要裏裏外外查好幾十層呢。你也不要抱大希望,內府調來的人,怎麽會安分伺候,不要惹事就很好了。”
宜靜皺眉,不悅道:“你不要說些沒用的,你都這麽想,底下的人還訓得住?公子知道了也不好。诶!你們真的一點顧忌也沒有,剛剛就在他面前議論虞琯殿下出嫁的事情,還讓人養病嗎!”
奇善見宜靜真的是在生氣,放下手中的活兒走到她面前來,從袖內掏出一把青棗遞進她懷裏,“你也不要多心,公子是個明白人,心思清着呢。”
宜靜還是皺着眉頭,“哪裏來的東西?”
“你不要問,橫豎有得吃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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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申時時分,上面調派的四個侍人由這片地域衛軍長官周毓聰送進來,兩個姑娘兩個男仆。男仆一個是三十歲年紀,另一個才成年的模樣,姑娘都穿着黑緞大披風,帽子将整個頭牢牢蓋着,頭發絲也不見一根。
奇善給周毓聰行了一禮,周毓聰點頭,問道:“你家主人近來可好?”
奇善恭謹回說:“牢大人挂心,公子很好。”
周毓聰又點頭,瞅了瞅姑娘們,咳兩聲,引奇善向僻靜處說話:“這四個人雖是皇上的旨意調來,但都是郡王府安排的人,所以你們看着沒有問題放心用就是。”
奇善忙點頭應是,留周毓聰進內園吃茶,他拒絕了:“趕在太陽落山前我還得巡一遭,就不打擾了。替我問你家公子好。”
雖然這麽說,走的時候又在原地站了好一會兒,欲言又止的樣子,最後三步一回頭地走了。
奇善安排兩個男仆自去做事,帶了兩個姑娘進內來交給宜靜,“你看看人,給安排了吧。”
宜靜叫她們在跟前,把帽子摘了,擡頭看看模樣。姑娘一脫去披風,宜靜瞪大着眼珠子差點喊出來。
“殿……”她及時咽住了,怕另一個姑娘生疑,只是站起來,用親疏有間的語氣問名字。
“奴婢許蓮生。”
“奴婢芫章。”
“哦……好。今後你們小心在園子裏伺候着就是,路自是長遠的。今日才來,也不讓你們就做活兒,趁着時間把園子看熟了,大家都見一面,晚上把自己都收拾妥當,明日公子若要見的,再帶你們去請安罷。”
“是。”兩人按宮裏的禮儀對答,宜靜讓小丫頭帶兩人去住處。
才走到廊道上,就有小丫頭追上來說:“哪位是芫章姑娘,靜姑娘還有話呢,跟我走吧。”
那個叫芫章的便跟到了宜靜的屋裏,才踏進門檻,宜靜就跪下了。她忙去扶,說:“趕緊起來,看見了可不好。”
宜靜把房門關了,看着眼前的人眼淚就流下來,“殿下,您不是遠嫁新京親王了嗎?”
周敬音噗嗤一笑:“殿下是嫁新京了,我是芫章嘛!”
宜靜疑惑不已,周敬音卻只笑不語,看來是有不能說的地方。宜靜便說:“公子寐午覺,這個時辰該醒了,您去見見他。”
宜靜有些害怕景瑢見着虞琯公主的景況。
兩人攜手到了景瑢這邊,他已經醒了,正漱口,宜靜上前給他捧茶,問:“晚膳已備下,公子是在哪裏用?”
景瑢擡了擡眼皮,說:“就在這兒吧。開扇窗,爐子的火氣有點嗆人。”
他站起來就看見站在桌子那邊的周敬音,自己把自己吓了一跳,定睛再看,确定不是幻覺,瞪了宜靜一眼。
宜靜回道:“調來的人剛剛到了,這一個是才來的芫章姑娘。”說着不安地打量他臉上的神色。沒想到景瑢聽了這番話什麽也沒說,也不理周敬音,往外走了出去。
周敬音進玉松園以奴婢自稱,奇善等知曉內情,哪裏将她當做奴才來看,俨如另一個主人般對待,底下的人看上面如此,以為這位芫章姑娘受景瑢寵愛,收為身邊人,又因她品性謙厚高潔,人人都愛她。頭半年裏,景瑢沒同她講過一句話,每日裏侍書弄畫,擺筝操弦,過得十分有情趣。其實呢,他只不過當自己茍延殘喘,由心內寒到外面,随時可以撒手。那個時候的景瑢,就是這個樣子,什麽都不憂懼,又什麽都憂懼。周敬音天天在他面前進進出出,景瑢卻從來只叫宜靜。她天上地下什麽都說,也坐在書閣裏看書,而之于景瑢比風還透明,這樣的局面是非常好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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